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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看看,星君你將他的命格寫得究竟有多‘悲慘’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司命星君只好認栽,吭哧吭哧地翻找了一番,又哆哆嗦嗦地把本子遞了過去,“仙子請看。”

絳珠仙子瞪了他一眼,劈手拿過來,方才翻了幾頁,就一陣心驚。

她憤怒地指著司命星君,“你還是算個神仙麽?!就不能厚道些?!”她的手不住顫抖著,心裏亂糟糟的,“你竟給他安排了這麽……這麽……”

司命星君陪著笑臉,“……求仙子原諒則個,我也得按著天命來寫。畢竟他只是個妖,命格比神仙差些是應該的,況且蛇妖本該看守蜜青果樹,擅自離守,私自下界,懲罰懲罰也是應該的。”他嘆氣道:“在凡間受些苦,總好過他日後飛升成仙時,天雷劫多幾道罷。”

“飛升”這話說得還算合適,絳珠仙子白了他一眼,不再計較。她飛快地看完了天命簿,蹙眉道:“看來我非再下界一趟不可了。”她把天命簿丟給司命星君,轉身就走,“我等不了神瑛回來了,你且替我告訴他,他可欠我一頓好酒。”

司命星君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喊道:“仙子,記著切不可真身下界!”

絳珠仙子回頭笑了笑,“曉得了,多謝。”旋即化作一抹碧色的仙光,向離恨天外而去。

逃過一劫的司命星君唉聲嘆氣地坐回桌前,得,又得寫一本新的天命簿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V殿上線~

那個……因為作者是個顏控,所以裏德爾依舊是那個可帥可帥的裏德爾哈~

雖然妹妹肯定是覺得老伏的樣子也很可愛啦,但是我、我我我不行……

_(:з」∠)_就請原諒這處小小的OOC吧~

☆、重生二

司命星君攤開新的一本命格,蘸了墨,落筆時卻踟躕了。

筆尖的盡頭“吧嗒”一聲落下,圓潤的墨珠邊緣暈開了蛛網似的痕跡,他頭疼地按了按眉心,覺得如今這差事是愈發難做了。

從前南鬥六星各司其職,司命星君居天府宮,司謫仙運,其他五位星君主天子運和王侯將相運。他最多管管下界的小神仙們的運道,清閑得很,如今卻平白加了一道蛇妖的命格。

普通的凡人、魚蟲鳥獸甚至是精怪都是沒有單獨的一本天命簿的,畢竟“天命簿”只寫“天命”。而他們的壽數則短暫得很,如朝露一般轉瞬即逝,就算在閻王的生死簿上,也不過短短的一行。

這小蛇妖居然膽大包天地敢在絳珠仙子的命格上橫插一腳,差一點使她徒增一道情劫。還好司命星君及時趕到,林黛玉才能順利進了賈府。他本想事已了了,那蛇妖想做什麽就隨他去,沒想到絳珠仙子卻執意要護他。

司命星君嘆了口氣,他當初寫天命簿時存了私心,想讓二位仙友盡快回離恨天,便把他們的命格寫得淒慘了些。畢竟在離恨天上的神仙們看來,十年二十年和百年的區別並不大,左不過一次蟠桃宴的工夫。

誰曾想他吃力不討好不說,在賈府那裏省的勁又得費在小蛇妖身上。

司命星君猶豫了半天,還是不知該如何下筆。

他向後一仰,丟了筆,煩躁地把一頭長發抓的亂糟糟的。在案前張牙舞爪了半晌,索性拎了本子,抄起只桃子,去離恨天外找絳珠仙子商量去了。

絳珠仙子正站在蜜青果樹下,仰頭不知想些什麽。

司命星君遠遠望著絳珠仙子的背影,目光一凝,暗道了聲不好。

她的手腕上隱隱可瞧見一道長線,雖然顏色不甚清晰,但瞧那形狀,八成就是紅線。

紅線的另一頭穿過絳珠仙子腳下的層層雲海,直奔凡間界而去。司命星君眉頭一皺,神瑛侍者還沒回來,此時正在凡間,難不成另一頭在他手上?難道他們下凡一趟,竟學會了凡情麽?

他可不想二位仙友剛回來,連頓好酒都沒吃上,就又被天帝貶下凡去。看來絳珠仙子去找小蛇妖還算是件好事。

這紅線可深可淺,二人見得多了,一來二去漸生情愫便深;若是就不見面,慢慢地也就淺淡了,消失了。

司命星君想到這裏,便降下雲頭,揚眉一笑,站在絳珠仙子身後,用描金折扇敲了敲她肩頭,“仙子想什麽呢?”

絳珠仙子未回頭,答非所問,輕輕道:“你可瞧見蜜青果了?”

司命星君瞇眼瞧了瞧,這才發現有哪裏不對,他的折扇在手心裏磕了磕,笑道:“唔,這樹離了守護的蛇妖,竟不生果子了?倒是條有情有義的木頭。”

他的玩笑話成功地驅散了絳珠仙子眉宇間的愁容,不過,雖展眉,瞧起來卻還是心事重重的。她搖了搖頭,眼波一暗,一揮衣袖,蜜青果樹上碧光閃爍,少頃,顯現出了滿樹的蜜青果來。

司命星君訝然道:“這是?”

絳珠仙子苦笑道:“這果樹上施了咒術,上面的果子只有我能瞧見。”她輕嘆,“他啊……”

不知怎的,司命星君忽然覺得有點牙疼。

絳珠仙子轉過身來,司命星君被她通紅的眼圈嚇了一跳,絳珠仙子卻搶在他前面開了口,勉強一笑道:“你急匆匆來尋我,可是這次下界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司命星君聞言收起了一臉的玩世不恭,正色道:“是了。除了不可真身下界外,仙子亦不可擅改那蛇妖的命格。”他直視著絳珠仙子的眸子,“若是仙子改了他的命格,天道必將反噬到你身上。”

絳珠仙子早料到一般狡黠一笑,“‘蛇妖’的命格天註定,不可改。但是即將飛升成仙的靈蛇的命格,就跳脫於六道輪回了罷?”

司命星君一楞。

絳珠仙子認真道:“我要渡他成仙,接他回家。”她伸出手,一只蜜青果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她手心,“畢竟我還欠他這麽多果子,就拿這個還了。在天帝那邊,這下界的緣由也還算充分,是罷?”

司命星君掏出桃咬了一口,笑了,“就知道你是個機智的。”

絳珠仙子將那蜜青果輕輕一拋,落地時化作了一副人身。

她彎著眉眼,“不可真身下界,我用這蜜青果化的人下界,總可以罷?”

司命星君點了點頭,眨巴著眼睛,道:“可惜用這具身體的話,法術會受限。”

絳珠仙子胸有成竹道:“蜜青果靈力充沛,不會的——”她話音未落,忽的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司命星君嘻嘻一笑,點了點頭,一攤手道:“在凡間不可輕易動用仙術,天條裏寫得清楚,仙子難道忘了?”他補充道:“就算凡人會些法術,也是借助了靈物的緣故。”

絳珠仙子扁了扁嘴,遺憾道:“我只能用些凡人會的小法術了,對吧?”她側頭想了想,“那變化之術呢?”

司命星君認識了絳珠仙子幾百年了,一眼就看穿了她打的什麽主意,笑瞇瞇的意味深長道:“仙子如果指的是‘把長木棍變成牙簽’這類的法術,自然是不行的。”

絳珠仙子嘖了一聲,“就知道你沒長良心這東西。”

她瞧了瞧天色,雙手捏訣,仙身化作了一道光附進了那蜜青果化就的身體中,禦起一朵祥雲,向司命星君揮了揮手,“我得趕緊下界去了,以免裏德爾那邊又生變數。”

司命星君咧嘴一笑,目送著絳珠仙子遠去。

絳珠仙子踩著雲到了那海邊小城,循著裏德爾的氣息,降下雲頭,站在一棟小樓前。

她滿心歡喜,還來不及驚訝人間的變化,便急匆匆地拎著裙角走上了樓梯,敲了敲那扇破舊的木門。

無人應答,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裏德爾盯著來人,瞳孔猛地一縮,揮起魔杖!

絳珠仙子只覺胸口被劇烈撞擊,喉嚨一甜,後背重重地撞上了墻壁,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滴落在她素白的衣衫上。

裏德爾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神色卻冷漠極了。他半瞇著眼向周圍的食死徒們說道:“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紅線~小司命可誤會大了~(#^.^#)

☆、重生三

絳珠仙子下界時踩得那朵雲在天空逡巡了一圈,久等不到她回來,便氣鼓鼓地黑了臉,卷起地上落著的幾根枯草,吊著嗓子噴出一道電閃雷鳴。

行人見怪不怪,倫敦小姑娘總愛變臉。大雨氣勢洶洶,卻沒有志得意滿地澆人一頭一臉。街上的紳士們原本充當拐杖的黑雨傘終於派上了正用場,雨聲淅瀝,至多在皮鞋上濺濕了幾滴。而小姐們則更加悠哉,誰叫人家頭頂原本就撐著陽傘呢?

大雨落在了哥特式建築的屋頂,洗刷掉了一層青苔,然而屋內卻愈發潮濕冰冷了。絳珠仙子扶著緊挨著墻漆成黑色的護墻板,眼前是一條長走廊,盡頭的格子窗被雨水模糊掉了窗外的景色,初秋時節夏意還未離開的幹脆,外面黃的綠的模糊成了一團壓抑的藍。

她驟然遭受一擊,後悔下界時沒有封住這具身體的五感。無論是在天庭,還是之前做林黛玉時,何曾有人敢這樣對她?不過,胸口雖然疼,但是並未疼到心裏去。

血液溫熱,絳珠仙子的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她還有心情苦中作樂——果然這蜜青果子化作的凡人身體就是不禁用,被砸了一下就灑了湯水,也不知換算回去,是這血還是這汗能算作是蜜青果的果汁。

怪不得都說渡人成仙是件苦差事。

昏暗的廳堂內擺了張桃花心木長桌,桌角和椅腿雕成了路易十五時期的獅爪樣式。壁爐裏空蕩蕩的,不知那黑洞洞的口有多久沒嘗過柴火的味道了,墻角的座鐘有點像維斯塔神廟。而在這些暗沈沈的物件兒中間,站著的人就顯得俊美極了。

裏德爾站在長桌前,優雅地用雪白的絲綢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汙跡,盡管他面前的骨瓷托盤裏空無一物,高腳杯亦光可鑒人。銀制燭臺擦得鋥亮,裏德爾這邊的桌子看起來禮數周全,就像是正在王宮裏參加專邀請貴族的晚宴。而桌子的另一頭——哦,應該說是絕大一部分,相較起來就相形見絀了。

在裏德爾慢條斯理地說出“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時,長桌兩邊的食死徒立即就噤若寒蟬,桌上的狼藉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紅酒的汙跡和石膏擺件一起“石化”在那裏。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惹惱了主人。

在絳珠仙子擡起頭時,他們終於找到了原因——

這女人,竟和主人的那張畫像上的東方女孩長得有七分相似!

絳珠仙子若是早知曉自己挨這一打是因為這具身體的樣貌像、但是又不那麽像林黛玉的緣故,定捶胸頓足,腸子都悔青了一半。她幻化這身軀時,純屬順手加偷懶,便借用了林黛玉的相貌,又因她仙身直接附在上邊,所以又有三分是她本來的樣子——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用她自己的臉或者隨便幻化一個!

不過,她亦不知,如果她直接用十成十林黛玉的樣子進門,大概就是另一種待遇了……

主人都站起來了,食死徒們站起也不是,坐著也不是,想要直接跪下又少不了起身挪椅子,只好一邊如坐針氈,一邊又如牡蠣和它吸附的巖石那般屁股離不開椅面。

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突然站了出來,厚厚的眼皮耷拉下來,但是也沒有敢直視裏德爾,她壯著膽子,聲音卻依舊細如蚊蚋,她的語調沙啞,“主人……我們並沒有、並沒有……我們還怎麽敢……”

裏德爾斜睨了她一眼,懶洋洋地打斷她道:“安靜。”

貝拉特裏克斯僵直在那,驚恐地擡頭看了眼裏德爾,見他沒有拿出魔杖的意思,松了半口氣——另半口氣仍在喉管裏吊著顫抖著。她脖頸上青筋暴起,連帶著頭頂亂糟糟的卷發都繃了起來,滑稽又可憐。

裏德爾不再去看長桌兩邊嚇得一動都不敢動的可憐蟲們,他緩步走到了絳珠仙子面前,抽出了魔杖,擡起她的下巴。

漆黑的魔杖抵在絳珠仙子玉白的脖頸上,她覺得有點新鮮,從前那些修仙之人總愛學太上老君拿個拂塵,現在竟時興兒把那長毛去了就留個木棍麽。絳珠仙子不由得想到,若是天條沒那麽嚴苛,真許她用變化之術將裏德爾這東西變作其他的小玩意兒,逗他一逗,該多有趣。

想到這裏,絳珠仙子輕嘆了口氣。

裏德爾的眼神中滿是不屑,此時聽聞這一聲輕嘆,驀地增添了一抹稱不上喜色的疑慮。他的目光若有實質般落在絳珠仙子的臉上,旋即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瞇起眼,放下了魔杖,直接用手卡住了她細嫩的脖子。

絳珠仙子不知自己嘆了口氣怎麽著就惹到他了,她方要開口,裏德爾的手就收得更緊,可給絳珠仙子郁悶壞了,“……”

裏德爾的殺心愈盛,面前的女人透著一股熟悉的香甜氣息,但和黛玉的絕不一樣,觸碰之時也沒有如黛玉一般讓他心悸的感覺——果然是他的食死徒又找來的一個替代品!

他重生之後,幾乎將這個世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關於她的一絲一毫的蹤跡。甚至是她曾提到的姑蘇和金陵,也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只是聽說那遙遠的東方古國裏的確曾有這麽兩座城,不過也是幾百年前了。

他曾試圖找畫師畫她,然而怎麽畫都不像,怎麽都不像記憶中的她。他自己也曾動過筆,只是方一落筆,就不知該如何繼續畫下去了。

而這個拙劣的替代品——裏德爾輕蔑地看著絳珠仙子,年齡不對,相貌不對,統統都不對——

他盯著絳珠仙子,話卻是對著一眾食死徒說的,“要是再敢有下一次——”

食死徒們周身一冷,覺著今天實在是冤,也不知道哪裏跑來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不速之客。

隨著裏德爾手上的力道愈發的大,絳珠仙子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真想殺了她!

她蹙起了眉,難不成裏德爾當初是記恨上了林黛玉嗎?因為她窺破了他的秘密?

絳珠仙子忽然想起來,警幻仙子送她出南天門時說的話。

“絳珠,你這次千萬小心。”

“絳珠,你可曾細想過,在這離恨天,仙氣充沛,一草一木皆可成仙。他身為蜜青果樹的守護者,按理說已有功德。為何幾千年了,滿天仙神,偏偏就他是妖?”

裏德爾周身的氣息比在密室時還要清冷些,輪廓精致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戾氣。那雙蔚藍的眼也更深沈了,已經不像是海,更像是某種可鍛造成利器的金屬,泛著危險的光。

不知裏德爾這幾年又經歷了些什麽,絳珠仙子又想起了司命星君天命簿上寫著的東西,心疼極了。

她想,不是神仙就不是神仙唄。她就是來渡他的嘛。

她想,得好好對他啊。

絳珠仙子反手握住了裏德爾的手腕,皺眉道:“你弄疼我了。”

裏德爾饒有趣味的一挑眉,唔,雖然這替代品樣貌不像,不過膽子倒是大。他終於肯正眼仔細打量她的全身。

絳珠仙子著一身素白,袖口、領口和裙角都用碧色的線繡了精致的花紋,素雅中又透著淩然之氣,好似銀紗月光落在森林邊上。從頭發絲到腳趾尖兒都合裏德爾的胃口。

他勾了勾唇,她倒是下了功夫。

裏德爾依言松了松手,不過依舊扣著她的脖子。食死徒們幸災樂禍地看著這東方姑娘,主人本想親手給她個痛快,她卻偏不珍惜,待會兒的鉆心挖骨咒可有的她受的!

裏德爾終於肯紆尊降貴地向這“替代品”開了口,問她,“你是誰?”

絳珠仙子差點當空一口淩霄血,敢情不是因為林黛玉才打她的!她記著小蛇妖從前可愛得很,怎麽下界一回,倒添了個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的毛病!

她惱了,有意氣他,冷笑道:“我是誰沒那麽重要。不過是個名字罷了,今兒叫這個,明兒叫那個,都沒什麽不同。”她鼓了鼓嘴,“我就是來問問,你答應我的那杯加了太妃糖的黃油啤酒,什麽時候一起去喝啊?”

這件事裏德爾可從沒有同別人說過!

裏德爾的瞳孔驀地放大,冰冷的眼中終於有了鮮活氣兒。他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絳珠仙子,“你……”

絳珠仙子揉了揉被裏德爾掐的泛紅的脖子,感覺自己一腔好心都餵了司命。她輕咳一聲,“可別怪我來晚了。”她笑瞇瞇地揚起了頭,“我是卡著時辰來的。”

“生日快樂。”

☆、重生四

大雨來得快消得也快,秋意濃重,雨後起了陣風,吹起了屋內厚重的窗簾——原來窗子一直未關。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都沒有人對裏德爾說過“happy”和“birthday”兩個單詞。他也從未在意過,他自己對這一天也沒有抱多大的期待,甚至是厭惡的。那兩個單詞所代表的意思在裏德爾看來亦虛偽至極,所謂的“快樂”甚至都抵禦不了攝魂怪的靠近。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驟然松弛下來,裏德爾沈默著,食死徒們不敢說話。絳珠仙子在這一片靜默之中忽的忐忑起來,難不成是法術出了問題麽?她知曉神州與這海國語言不通,便在下界之前學著裏德爾施了個術,難道是她說了什麽有歧義的話麽?

風又吹動了一下窗簾,簾子向邊上跑去,“吱嘎”一聲。

桌邊的食死徒們打了個寒噤,放在壁爐上的一本書被風刮開,嘩啦啦一陣響,裏面夾著的紙飛出來了幾張,深藍墨水寫著的卻是方塊字。

絳珠仙子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好奇地想瞧瞧上面寫了什麽。正在此時,裏德爾輕輕地笑了笑。

絳珠仙子的註意力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她小聲道:“我本算得好好的,子時到這裏,恰好是第一個祝你生辰快樂的。但我忘了這裏的時間同神州那邊還差了幾個時辰。”她郁悶地看了眼裏德爾身後的食死徒們,“是不是被他們搶了先啊?”

看樣子,絳珠仙子是把這當做是裏德爾的生日宴會了……

裏德爾像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這屋子裏還有其他人似的,他側了側身,斜眼看食死徒們,“你們可以回去了。”

食死徒們如蒙大赦,只有奧古斯特·盧克伍德楞頭楞腦地說道:“可是主人……”

站在他身邊的特拉弗斯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奧古斯特後知後覺地閉上了嘴,和其他人一樣,立即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抹黑煙,不一會兒也消失了。

裏德爾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恰好擋住了那些飛落在地的紙張。

絳珠仙子自然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偷偷地笑。

她故意推了推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一直靠著墻,衣裳都蹭臟了。”

裏德爾的眸色一下子暗了下來,他低著頭一動也不動,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輪廓明晰的陰影,他輕聲說:“對不起。”

絳珠仙子一楞,“什麽?”

裏德爾的手輕輕觸上了她身上的血跡,“對不起……很多事情都……對不起。”

“我一直在找你……對不起,我把你弄丟了……”

絳珠仙子沒有忍心告訴他,在與他分別後沒多久,林黛玉就……唉。

裏德爾面色蒼白極了,絳珠仙子伸手欲觸碰他的發,卻倏地一怔。

方才光顧著歡喜,便一時沒有註意到,裏德爾的這副軀體,分明是已經死去多時了的。

怪不得他的唇上全無血色!

可這分明是逆天改命,被捉住可是要被打下無垠地獄,輕則永生永世受盡折磨,重則直接灰飛煙滅!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絳珠仙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裏德爾伸手抵在墻上,將絳珠仙子嚴嚴實實地圈在他的懷抱之中,他低聲,近乎呢喃地道:“你這回,就不走了吧?”

絳珠仙子的心狂跳,不知是因為裏德爾逆天改命還是因為他剛才那句話。她好半天才穩住了心神,嘆了一口氣,輕輕在自己衣服上觸了觸,熒光一閃,那血跡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安慰他道:“沒什麽可對不起的。”

絳珠仙子說:“都不怨你。我不怨你。”

她的意思是都是因為司命星君寫得天命簿,天命如此,和他沒什麽關系。但是裏德爾顯然理解成了另一層意思——

他俯身下來,在絳珠仙子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喟嘆道:“黛玉……”

絳珠仙子的眸子猛地一顫,用力推開了裏德爾,用“五雷轟頂”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再合適不過。她在人世間走了百年,裏德爾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小蛇妖,她清清楚楚的知曉,這個吻和當初在離恨天上的吻,絕對不一樣!

裏德爾不閃不避,被絳珠仙子全力一推向後退去,後腰撞上了堅硬的桌角,一聲悶響,聽著就疼。

玻璃窗上凝了一層水霧,絳珠仙子突然覺著自己這反應有些過激,正要上前扶起他道歉,就在窗簾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喪氣的臉。

司命星君飄在窗外,沖她笑出了一口白牙。

絳珠仙子不知方才發生的事情被司命星君看去了多少,臉“噌”地紅透了,她疾步過去,把窗戶狠狠地關上,拉上了窗簾。

司命星君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摸了摸後腦勺,“……”

絳珠仙子轉過身來,裏德爾還站在桌前不動,雙手扶著桌面,臉上的神情瞧不大清。

絳珠仙子不知道司命星君是否已經知曉裏德爾已死,要是被天庭知曉就糟了!

她咬了下唇,事出緊急,司命星君還在外面杵著——

而且,她好像也忘記買了一個東西,正好將兩件事情一起辦了。

絳珠仙子拉開門,急聲向裏德爾道:“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裏德爾瞳孔一縮,“別走!”

可惜這個時候絳珠仙子已經關上了門。

他頹然地跌坐在長椅上,眉眼間的陰霾一閃而過,聲音聽起來竟有些絕望。

“她果然……也討厭我。”

裏德爾的臉色陰沈的可怕,“既然如此——”

他拿出魔杖,杖尖流淌出了猩紅色的光,那光芒漸漸凝聚成實體,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繩子。

☆、重生五

零星的水珠從高聳削瘦的尖屋頂蜿蜒而下,檐角霡霂淅瀝,司命星君抱著胳膊站在一塊“碩果僅存”的石板上面,笑得跟只大尾巴狼似的。

顯然沒有人有閑心替這老房子修剪草坪,雜草一路瘋長,終於在秋日生出了堅硬的莖,水滴石穿般地拱碎了鋪路的青石板。

按離恨天的時辰來算,肯定是絳珠仙子前腳方離開,司命星君後腳就追上來了,也不知是想起來了什麽要緊事。

絳珠仙子惦念著屋子裏的裏德爾,瞧著司命星君笑得一臉老神在在就有些來氣,她一挑眉,道:“有話快說。”

司命星君眨了眨眼,委屈至極,拉長音調說道:“我可是特意來送東西的——”

他從袖子裏拿出了一顆圓滾滾的漆黑珠子,遞給絳珠仙子,“這你拿著,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絳珠仙子接過來,珠子內部靈氣緩緩流轉,表面卻死寂一片,探查不出氣息,她問道:“這是何物?”

司命星君抄著手笑道:“小蛇妖的內丹呀。”

“這小蛇真是傻氣,怕自己離開之後蜜青果就長不好了,居然吐了內丹護著。這麽多年了,蜜青果樹把裏面的妖力吸收的差不多,也難怪仙子你沒有發現。”司命星君摸了摸下巴,“還好我冰雪聰明。”

絳珠仙子被司命星君最後一句話膈應的頭皮發麻,手中的靈珠都燙手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聽司命星君接著說道:“若是再晚些,這內丹裏一絲靈氣都不剩,就算你渡了他,那小蛇妖也難回離恨天。”

絳珠仙子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

看樣子,司命星君似乎並沒有察覺裏德爾身上的死氣,八成是托了這暗沈的靈珠的福。

絳珠仙子分出了自己的仙氣養護著靈珠,司命星君“唰”地展開折扇風騷至極地扇了扇,這大秋天的,他也不嫌凍得慌。

她拱了拱手,下了道逐客令,“這次多謝仙友了。仙友你可還有旁的事情麽?”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就快走罷……

司命星君用扇子擋住嘴,輕咳一聲,道:“……還真有。”

他斂去了笑容,認真道:“絳珠你,也快歷上神劫了罷。”

“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做成這件大功德,勢必會更快些,是要七十二道祥光加身,升為上神的。但是絳珠你如果在渡小蛇妖的時候擅動仙術,或是將前因後果都道個清楚。那劫,可能就不好過了。”

絳珠仙子皺眉,“我不能和裏德爾說,我們在離恨天就認識?不能和裏德爾提渡他這件事?”

司命星君道:“正是。”

司命星君收起折扇,“而且——”他指了指絳珠仙子的衣裳,“方才,你用仙術消去了汙跡吧?”他又點了點嘴唇,“還用了——嗯?”

絳珠仙子抿了下唇,哎,用慣了仙術,便沒太註意……她笑瞇瞇地耍了一下無賴,“用都用了,現在收回,也來不及了。”

司命星君嘆氣,“補救是來不及了,不過償還一下還是可以的。”他翹起唇角,“這一個月,就別用術法啦。”

他補充道:“用他們那個魔杖撐樣子也不行。”

絳珠仙子不說話。

司命星君幹幹一笑,“其實……我算算,半個月也差不多。”

絳珠仙子不說話。

司命星君掰著手指頭,“十天?”

絳珠仙子還是不說話。

司命星君崩潰道:“七天。不能再少了。”他痛哭流涕,“你別這樣看著我了,明明是為了你好,怎麽搞的像我欠了你錢似的……”

絳珠仙子像方回過神似的,笑吟吟道:“方才只是在想怎麽同你開口,沒想到你直接說了,倒省得我不好意思。”她理了理袖口,“還賺了大半個月。”

她肯定是故意的!

司命星君挫敗地看著她,旋即反應過來,悚然道:“我真欠你錢啊?”

絳珠仙子笑了,“沒有。”她一伸手,“我是想問你借些錢。你常年四處走,身上定有這裏的銀錢。可否借我一些?”

司命星君哭笑不得,奈何方才那不許絳珠仙子用仙術的話是他自己說的。絳珠仙子又不是個會腆著臉用點石成金法術騙凡人的缺德神仙……他拿出幾張紙幣遞給絳珠仙子,折扇在手心中磕了磕,“你要銀錢做什麽?”

絳珠仙子收好,打了個呵欠,“都這個時辰了,你還與我扯皮,不趕快回去瞧瞧?”

司命星君想起了什麽,臉色一白。

絳珠仙子抿嘴一笑,說道:“神瑛可不如我脾氣好,你晚回去一會兒,小心他直接砸了你的天府宮。”

司命星君顫著聲音,“……對哈。”

絳珠仙子揚眉,道:“還不快回去?”

她心情極好地看著司命星君消失在原地,一路吱哇亂叫著向離恨天而去。

雨是無根之水,雖然已經停了許久,但是空氣中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水汽,足夠讓有靈力的人瞧見他想看見的、和不想看見的東西。

裏德爾站在窗前,目光釘在方才絳珠仙子站著的地方,眉眼間滿是陰鷙。

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攥著窗簾,指節都有些發白了,柔軟的布料發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這時,裏德爾忽然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氣,在他周圍如影隨形般環繞著,從鼻尖一直滑進胸腔,癢極了。而那香氣一直不肯偃旗息鼓、銷聲匿跡,直到滲透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皺著眉找尋了一會兒,發現那香氣居然來自他自己的身上。

裏德爾松開了手,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這香氣,是黛玉的味道,是剛才從她身上沾來的。

他忽然笑了,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將空氣中所有她的氣息都囚禁在他的身體中。

裏德爾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把玩著那繩子。拉起椅子坐了下來,雙眼海浪沈寂。他好似戴上了一面做工精致的面具,在人前一直戴著,絕不洩露一絲一毫自己的情緒。只有在方才絳珠仙子突然出現時,他的身上才出現了久違的“人氣兒”。可是現在,裏德爾又把自己藏起來了。

裏德爾拿起紅酒瓶,鮮紅的酒液流淌進高腳杯中,他冷冷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酒精可以使鮮血迅速升溫,心臟跳動速度加快,可惜對於一具死去多年的身體顯然已經沒什麽用——除了葡萄的顏色沾在了他的唇上,看起來有了那麽一丁點兒血色外。

裏德爾的手擱在腿上,手指有規律地敲動著。窗子關得很緊,屋內空氣渾濁,他半閉著眼,目光卻像是要把那可憐的小木門灼燒出一個洞來。

他一直在等。

終於,裏德爾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談不上驚喜,只有十成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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