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聞言，心中卻是無半分的鎮定，只是連聲問道，“那我娘呢？她跟著百裏無傷去了哪裏？我大爹爹他們還好麽？”

楚寒徵不語，只是輕輕撫著她的手，安撫道，“百裏無傷雖是冷漠無情，卻也對你娘還存著三分的感情，應是不會動她的。至於琥珀前輩，他為了救治你身上的傷勢，已經去了中原，要將韓休寧前輩帶來。”

“這麽說來，我們還在塞外？”錦瑟道，“可是…百裏無傷是怎麽知道藏寶圖在那兩把劍裏？又怎麽會知道，用我的血，就能讓上面的圖現形？”

楚寒徵輕嘆了口氣，道，“你可知，以血養劍之法？”

錦瑟咦了一聲，看向楚寒徵，可是屋內光線昏暗，始終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輕聲說道，“這可是上古邪兵的鍛煉法，怎麽會…”

“絕參劍與冷商劍，本就是兩塊上古隕鐵。”楚寒徵苦笑道，“龍氏一族得到這兩塊隕鐵之後，並沒有立刻將它們鍛造成形。只是在那之後，龍氏一族中便年年有人得怪病。而那怪病唯一的解決方法，便是得病之人在幼時便吃下心月蓮，之後每年服用一次，五十年後，便可痊愈。”

“因為隕鐵而得病？”錦瑟詫異道，“這究竟是什麽怪病？”

楚寒徵搖了搖頭，道，“我未曾聽人描述過此病。只是聽說自那之後，龍氏為了族中後代，便拜於羅剎王族門下。羅剎王族也利用了龍氏一族的鑄造之術，獲得了不少的神兵利器。”

錦瑟道，“這我聽說過，只是為何，為何我的血…”

“羅剎王族霸占了大漠之中最大的一片金礦，中原王朝得知此事之後，便以羅剎王朝年年不進貢為由，攻打羅剎王朝。當時的女王早就洞悉了中原王朝的野心，便命人將王朝中萬千寶物藏匿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並用隕鐵溶出的水繪了一幅藏寶圖，以備日後再尋。”楚寒徵微微嘆了口氣，道，“哪知道摩耶國將大門打開，恭恭敬敬的將敵人引入了城內。羅剎王族腹背受敵，最後還是被滅了族…”

錦瑟越聽越是心驚，道，“這麽說來，我大爹爹和二爹爹早就知道此事了，是麽？他們讓我吃心月蓮，也是為了，為了…”

言盡於此，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想並非如此。”楚寒徵卻是出奇的鎮靜，淡淡說道，“琥珀曾經說過，韓焚琴的身上天生就有一種怪病，非心月蓮王不得解。你還記得麽？那個時候，我們剛剛登上那艘船，我便看見她發病過一次。百裏無傷想必是從別處尋來了什麽特殊的藥物，可以替代心月蓮，給你的母親服用。”

“怪病？”錦瑟微微一楞，隨即道，“這麽說來…我的病…”

“想來也是如此了。”楚寒徵輕嘆道，“找我的猜測。龍氏一族並非全家被滅門，而是當時的族長親手放火，將鑄劍坊燒毀。而其中的兩名弟子，分別帶著兩把劍離開了鑄劍坊…一把絕參劍，一把冷商劍…只是不知為何，最後都會落到了楚家的手中。”

錦瑟腦海中一片混亂，眼前忽而閃過母親的臉，忽而又是琥珀的。最後，卻是定格在了沈不負已經微微有些模糊的臉上。

正自難受間，卻聽得門外傳來了拍手之聲。二人齊齊轉過頭，便見得一個冷麗身影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們。

“你們都挺聰明，只是可惜了，太晚了。”冷霜清走了進來，坐到了桌邊，冷冷道，“唐煜早在你們之前，便已經派人前去赤龍城調查過此事。當時我還在猜測這龍氏一族與你們楚家是什麽幹系，現在看來，所有的事情，都不攻自破了。”

她的聲音冷冷，再無往日的熙和，錦瑟見她那好似毒蛇般的眼神在自己的臉上打轉，便覺得渾身不舒服，“你，你是玉面飛狐…”

“呵，不然怎麽說你這臭丫頭真是討厭。”冷霜清道，“不管是我還是陸佩之，或者是九公主，我們都是摩耶國的人。便是要在你們之前尋到羅剎國的寶藏，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百裏無傷，將我們的計劃全毀了！”

錦瑟默然無語，心中卻是隱隱冒起了不好的念頭。楚寒徵倒是十分淡然，將錦瑟的手放開，站起

身來，道，“所以，你現在想做什麽來補救你的愚蠢呢？”

冷霜清不語，卻是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片刻，才聽得她黯然道，“我能做什麽？為了唐煜，我硬是與自己的家人斷絕了關系，甚至不惜一切將妹妹也帶了出來…可是到最後我得到了什麽呢？”

她緩緩擡起頭，面頰上的淚水卻是入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滴落，“唐煜本來就是為了寶藏之事將我從大漠騙來，現在想回去，又回得去麽？這麽多年來我只是在騙自己罷了…”

“所以你就將自己打扮成了玉面飛狐？”想起那玉面飛狐的做事風格，與眼前之人格格不入，錦瑟不由心生疑惑，問道。

“若沒有玉面飛狐這個身份，只怕我早就死了。”冷霜清冷笑道，“知道為什麽我願意將你們留在這裏麽？”

錦瑟不語，卻是暗暗警惕起了這個看起來有些恍惚的女子。

“便是因為，我嫁給唐煜之後多年，小妹卻愛上了陸佩之。”冷霜清冷笑道，“這小子在摩耶國本就是一代將相，卻是因為為人太過剛愎自用，始終得不到提拔。我不知道他早就心儀小妹，便是她當年出了事，眼睛瞎了，也未曾背棄她。哪知道兄長早就知道這點，派了大耳國師前來，告訴我，如果我不幫著他們阻撓你們尋找寶藏，便會要了小妹的命！”

冷霜清淒然一笑，道，“大耳國師本是獅駝大師的弟子，我鬥他不過，只有妥協…”

錦瑟越聽越覺得渾身發冷。

為了這寶藏，究竟有多少人拋棄家人與自己多年的青春？只為了那些隱藏在底下的財富，和他們自己的欲望？

她面色一冷，忽然坐起身來，道，“這些我都不想聽。我只問你一句，這件事情，莫非摩耶國也有參與其中？”

冷霜清看向她，面露冷笑道，“虧得琥珀總是誇你這丫頭。我說了那麽多，你還不明白麽？不過現在你知道了這些又能怎麽樣？摩耶國大軍已經壓境，就算是你們插了翅膀，也是無法回去了…”

她這話好似往水中丟了千斤巨石一般的可怖，楚寒徵與錦瑟齊齊面色大變。

梁朝這些年雖是國泰民安，但是其中的腐敗卻是早就顯而易見的了。更何況梁振闕年紀輕輕便已經登上皇位，手中大權被各派大臣分在手中，徒留一個皇位而已。叛亂之事或有，並不令人見外，只是這一次內憂外患齊來，卻是著實令人心中一驚。

“你這話什麽意思？”楚寒徵問道，“難不成，難不成現在摩耶國已經…”

“皇兄已經起兵了吧…”好似楚寒徵語氣中的緊張與她根本無關，冷霜清緩緩站起，走到了窗前，看著太陽初升的東方，淡淡說道，“你們現在去長安報信，興許還來得及…”話未說完，卻見得她嘴角一道黑色緩緩落下。

“唐夫人…”錦瑟訝然，卻見得她擺了擺手，苦笑道，“我早就厭倦了…在這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現在他已經死了，我也應該走了…”言罷，又是一道黑色的血液，這次卻是從鼻子中流了下來。

屋外傳來人聲，冷霜清面色一冷，道，“還不快走？再不走就天亮了！”言罷，她手中冷光一閃，卻是射向了門外。

楚寒徵面色微沈，動作卻是不慢，二話不說將錦瑟橫抱起來，便從敞開的大門中奔了出去。

出了門，錦瑟這才看清，他們現在所處之地，卻是一處不小的居所，心中正自疑惑這到底是何處時，楚寒徵輕聲說道，“這裏是狂刀門的一處分堂，我不知冷霜清是如何進來的，不過…”

他的話沒了下文，錦瑟心中卻是了然。看著那間屋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竟是說不盡的悵然。

這個女人，這一生，卻是不知道究竟為誰而活。

楚寒徵抱著錦瑟的手緊了緊，輕聲道，“待我們回去了，你便去碧幽谷尋琥珀前輩，讓韓前輩治好你的手。”

錦瑟一楞，擡頭看向楚寒徵，道，“楚大公子，那你呢？”

“我？自然是得去趟皇宮。”楚寒徵正色道，面色之間卻是說不出的苦澀，“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都必須報給皇上。這件事若是假的自然是好，可倘若是真的…”

“你是蠢貨麽？”錦瑟咬牙怒道，“朝廷的那些老家夥那麽沒用。倘若讓他們知道了，必定是叫皇帝開城相迎，搞不好還要來個什麽讓王儀式…嗯？那是什麽？”

她指了指一處高地，那沙丘上密密麻麻的黑影，仔細一看，竟是在不斷行走的軍隊。看那盔甲銀槍，便知道裝備精良，軍訓有素。

楚寒徵暗道不好，掃了一眼那軍隊的去處，便說道，“他們的方向…不是長安城？”

錦瑟擡起頭，卻見得那軍隊行走的方向，有一座黑色的大山巍峨聳立，遠遠看去，好似遠古的黑暗巨獸暗暗匍匐，伺機等待行動。

“阿瓦剌神山！”

錦瑟趴在楚寒徵背上，遠目看去，卻見得那行軍隊伍之後，還跟著一個長長的隊伍。不似前面的軍隊一般巍然肅穆，卻是帶著十幾只駱駝，緩步前行。

“商隊？”錦瑟說道，微微皺眉，“這軍隊之後，怎會跟著商隊？”

“怕是掩人耳目所用。”楚寒徵道，此時那長長的隊伍已經離了他們很近，站得離他們近的幾人好似已經發現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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