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方才那三位客觀說了，姑娘要的東西，他們三日之內會準備好。只是不知姑娘何時出發？”跟方才看病人的表情比起來，小跑堂的態度明顯轉了個大彎。錦瑟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說的，“給我拿張紙來。”

小跑堂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或者是威脅，動作快得驚人，沒一會錦瑟的面前便出現了全套的文房四寶。

她提筆，略略想了想，便將自己去大漠可能要用到的東西寫了上去，然後擡手遞給了小跑堂。

那紙上墨跡未幹，小跑堂接過，才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楞住了。

那字真的是醜的可以，上面那三個字，倒是頗有誰家別滅口之後，唯一的幸存者將兇手的名字寫在袖子上，跑到官府去的時候用的血書。

錦瑟微微一笑，道，“我只要這個，其他的，什麽都用不上。”

小跑堂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麽，卻終是沒有再開口，只是拿著紙，快步奔了出去。

就算是赭石，也不由的好奇，錦瑟方才究竟在紙上寫了什麽，能令小跑堂的表情便是這般模樣。

“你想知道？”錦瑟轉了轉眼珠，笑著看著赭石。

赭石不語，只是站在原地，好似一根黑色的石柱，不動不語。

錦瑟撲哧一笑，道，“罷了，我只要你幫我一個忙，你便可以回去覆命。”

赭石看著她。

“你將我們帶出關外。”錦瑟道，“現在我可是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壞女人，沒有你們這些大內高手身上的通關文牒，可是出不去的。”

她說的沒錯。

黃沙，似乎已經蔓延到了天邊的盡頭。

錦瑟慢慢地走著，她看見眼前的一輪紅日，猶如一滴血，掛在自己眼前的天空上。

高原，黃土，風沙。

她知道這裏有一座小鎮，一座被中原的江湖敗類稱為天堂的小鎮。

這座小鎮的名字，叫做玄武鎮。

鎮子多年前曾經以金礦而吸引了不少的人前來尋寶，卻始終是無獲而返。這座小鎮也在繁華了十多年之後，漸漸的荒涼了下來。

就錦瑟知道的而言，這裏剩下的人家，還不足十戶。

遠遠地就看見了玄武鎮前的那座石碑。一只石龜，馱著一塊碑，上面寫著玄武鎮三個字已經被風沙磨礪的幾乎看不清楚。

她走進小鎮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黃沙沾染了紅色的夕陽餘暉，頗似鮮血凝結之後，露出了不祥的紅色。

錦瑟卻是不做任何的停留，反倒是在這座小鎮裏慢慢閑逛了起來。

鎮上的人，大多都是準備老死在這裏的。所以當他們看見錦瑟這樣的客人走進小鎮的時候，還是很詫異的。

已經有多少時間沒有人走進這座荒涼無比的小鎮了？恐怕連在這裏資歷最長的人都記不清了罷？只是為什麽今天會忽然看見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呢？難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錦瑟在玄武鎮走了半晌，卻始終沒有看見一家像樣的客棧。

她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店裏，看著埋頭幹活的中年婦女，淡淡問道，“這位…”

那女子聞言，擡起了頭來。

就是這麽一擡，便將錦瑟後面想說的話生生給咽了回去。

這女子長的也忒醜了些。鼻子是塌的不說，那眼睛更是一只大一只小，其中一只的眼珠居然還頗有脫眶而出的嫌疑。嘴唇厚的就跟兩根香腸似的。

此時那女子正看著錦瑟，見她半天未說話，便輕聲說道，“姑娘看上去不是本地人，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嘛？”

錦瑟松了口氣，心道這女子看上去嚇人的緊，卻是一副熱心腸。

“請問，這鎮子上可否有客棧？”錦瑟盡量使自己去看著那張臉說話，以免傷到這女子的心。

那女子“啊”了一聲，隨即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姑娘隨我來吧。”

她知道什麽？錦瑟正自好奇間，卻見得那女子站起身，帶著她繞著小店轉了一個圈，打開了一扇木門，道，“有位公子早就替你準備好了房間，請進吧。”

錦瑟一楞，探頭看去，卻見得院內也是黃沙漫漫，只是其中一道白色人影，卻是格外的醒目。

“楚，楚大公子？”

聲音才脫出口，錦瑟心中頓生悔意。因為待得她定睛一看，那並不是什麽楚寒徵，而是一尊泥像，不知為何，泥像五官俱全，與一般人身高無異。

便是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都與楚寒徵真人無甚差別！

錦瑟心中一驚，轉過頭去，卻是未曾再見到方才那奇醜無比的女子。

她怎地那麽糊塗？既然已經來到了荒漠，那麽便已經踏入了狂刀門與極樂堂的地盤。這兩個門派雖是爭鬥不斷，卻是共同針對她的人！

錦瑟心道不好，那段飛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百裏無傷與韓煮鶴買通的。心中暗自惱怒，前幾日在京城，只想著如何快些離開長安城，誰知道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她暗自咬牙，方欲離開這古怪之極的泥人，卻發覺那泥人好似眨了眨眼睛。

邪門了！

錦瑟的腦海中才閃過那泥人方才眨眼的樣子，便覺得自己的腳不知為何，自己停下不在走了。

真的是撞了鬼！她心中直罵晦氣，才來到這偏遠荒漠，便遇上如此怪事，那日後發生之事，豈不是只有鬼神之說可以解釋？

她倒要看看，是什麽人在這般戲弄自己！

錦瑟與那泥人僵立半晌，直到落入餘暉散盡，那泥人才動了動。

它是真的動了動。

錦瑟驚恐無比的看著那泥人眨了眨眼睛，動了動手腕，泥屑便紛紛落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皮膚。

那泥人又動了動，伸出手將自己臉上的泥巴揭了開去。

錦瑟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腦海中不斷盤旋著自己的猜測。那泥下的臉會是什麽樣？會是跟那方才的醜女一般嚇人嘛？

她看著那泥人的手慢慢從臉上拿開，又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臉上的表情漸漸由驚恐轉為憤怒。

“他奶奶的，怎麽真的是你？”氣急敗壞的聲音自她的喉嚨裏傳出，雖是憤怒，卻也帶著幾分安心。

楚寒徵瞪了她一眼，冷冷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沒有被做成泥人也就算了。怎麽跟呆瓜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我，我不是，我不是…”錦瑟漲紅了臉，心說總不見得跟他說自己方才以為是鬧鬼了才害怕的一動不動吧？

楚寒徵冷哼一聲，說道，“是不是段飛鷹找你來的？說是為了朝廷銀兩被劫的事情？還有那幾個人的性命？”

錦瑟點了點頭，看見楚寒徵一貫幹凈的白衣上沾滿了泥巴，想笑又不敢笑，撇了撇嘴，努力做出一副正經的面孔來。

楚寒徵顯然也是註意到了這點，微微皺眉，道，“你是幾時從長安出發的？”

錦瑟說了一個日子，楚寒徵道，“我比你晚出發。卻比你先到。羅師父已經將絕參劍從天南城帶回來了。”

怪不得這小子來得比我早。錦瑟心道。

羅雲海在中原商會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用點手段將楚寒徵快速送到西域不是難事。倒是錦瑟，是真正的先騎馬，再騎駱駝，結果那座小鎮子裏的人聽說她是要去玄武鎮，怎麽都不肯把駱駝租給她了…

這小院子荒僻的很。錦瑟猜想這處興許本是一人的單人居所。因為連著竈間，也就兩間房。

此時冷月如鉤，高掛夜空。錦瑟只覺得這偏遠之地的夜晚特別的冷，不由打了個哆嗦，看向楚寒徵，道，“楚大公子，你打算住哪裏？”

楚寒徵看了一眼夜風下的小屋，沈吟了片刻，道，“這裏。”

錦瑟聞言，頓時苦了臉。

“你那是什麽表情？”楚寒徵瞪了錦瑟一眼，“你不跟我一起麽？”

“是啊是啊，您待字閨中，尚未許人，啊不對，我的意思是說，孤男寡女，大半夜的住一間不好。”錦瑟不知為何，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很是不想與楚寒徵共處一室，這般開口，卻是自己也未曾料到。

楚寒徵微微皺眉，環顧四周，低聲說道，“你可知道方才那奇醜無比的女子是誰？”

錦瑟楞了楞，看向楚寒徵，問：“你知道？”

楚寒徵冷笑一聲，道，“枉你還自稱天下第一大盜，還敢自稱這世間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方才那女子，正是狂刀門無鹽一脈的女子，杜無行。”

“嗯？你連她的來歷都知道？莫不是剛才已經動過了手？”錦瑟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卻看見楚寒徵的眼底閃過一絲尷尬，忽的靈光一閃，正欲開口，卻被楚寒徵拉著手進了那間房屋，道，“你這丫頭，我方才的意思，便是不如進了這間屋子，也好知道他們到底想作甚，你倒好，居然問東問西，也不嫌棄外頭冷得慌！”

錦瑟撲哧一笑，道，“楚大公子，我的問題，你可還沒回答呢。”

楚寒徵幹咳了一聲，環顧四周，卻見得屋內尚有一張床一張椅子，卻是未曾見到鋪蓋。想來主人已經搬離此地很久了。走到竈間，也是冷冷清清，不見半點煙火，不由嘆了口氣，“看樣子，他們選擇此處，只是無意之間所做。”

“那可未必。”錦瑟隨著他一道進了竈間，指了指腳下的地，低聲說道，“你看，那裏，有什麽東西。”

楚寒徵低下頭，未曾見到半分異樣，他心思一轉，走上去用力踩了兩腳，便覺得此地的土地幾位松軟，似是新土。

二人對視一眼，錦瑟從竈臺上取下鍋鏟，對著泥土比劃了一下，便順手挖了起來。

也不知道究竟是埋的人存心，還是埋的時候倉促。錦瑟幾下便挖到了東西，二人點了一個火折子，往下看去，竟是看見一個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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