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精拉著王熙鳳坐下：“無功不受祿, 受祿必有功。

鳳哥兒，你這麽標致, 既活潑又可愛, 為何璉二哥拖拖拉拉？”

王熙鳳扁嘴：“他嫌棄我不會作詩, 還說我潑辣。

不過各花入各眼。

祖父還說我活潑可愛呢。”

說著自個一笑：“生就的性子, 我可是改不掉了。”

小花精頷首：“性子不用改，璉二哥那人，你一味討好賣乖，只怕也不喜歡。

你告訴我，想讓璉二哥喜歡你嗎？”

王熙鳳努嘴：“作詩什麽我學不會的。”

小花精道：“吟詩作賦，需要天份與基礎, 還要熱愛。

你歲數倒是不大, 不喜歡肯定也學不會。

榮府家大業大, 身為榮府少奶奶, 不會吟詩作賦不要緊，不會記賬看賬本可不成。

媳婦跟著婆婆過日子, 大伯母可是才女喲！

我知道你聰明, 一年兩年你能記得住, 十年八年呢？

你得讀書認字。”

王熙鳳道：“我會寫一些字，一二三四五這些寫在銀票上的字兒, 我都認得。

京都勳貴圖譜我不認得，卻會背誦。”

小花精嘆息。

王家對於女子的教育方法, 真心失敗。

她可不想兩個姓王的媳婦合夥子違法亂紀, 給自己惹麻煩。

她得給王熙鳳腦子裏面灌點文墨, 道：“為了你今後在榮府生活的輕松些，你願意聽我的建議嗎？”

王熙鳳頷首：“願意，當然願意。”

小花精道：“我在家還要待上十個月，你一個月內把三字經背熟，五百七十四句，每天必須背誦三十句。

這樣子，你才有閑暇覆習前一日的功課，不至於遺忘。

如此做得到嗎？”

王熙鳳果然面有難色：“這個，我這一讀書腦瓜子疼……”

小花精便把兩棵寶樹一推：“既然如此，我無功不受祿，這東西你拿回去吧。

即便你留下，我也會給你們送回去。”

王熙鳳沒想到還有人不喜歡寶物。

她之前覺得元春肯定是虛辭。

這時，她方知元春是真的不在意這點東西。

她可不想跟元春鬧僵。

無論王家，還是她嫁進榮府，跟元春搞好關系都很重要。

王熙鳳眼珠一脧：“雖然我不愛讀書，如今表姐既然這般吩咐，肯定是為了我好。

我就是把腦袋疼破了，我也要堅持。”

小花精一笑：“好，那就留下一起用餐吧。”

王熙鳳這才噓口氣。

心裏覺得她三嬸老人不行。

元春哪是什麽文雅嫻熟，根本就是不怒自威的女王大人。

這日傍晚，王熙鳳陪伴王氏一家人吃飯。

榮府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她發現二姑媽家跟王府的不同。

即便一家人，姑父與表兄表弟，都不跟女眷有起用餐。

今日因為有鳳姐，賈政賈珠寶玉的飯桌子擺在書齋。

正房這邊只有王氏帶著兒媳婦女兒吃飯。

且，二姑媽家用餐，雖然會相互奉菜。

但是，兒媳婦不用站著伺候婆婆小姑子。

大家一起坐著吃飯，身邊布菜的都是丫頭。

王熙鳳一頓飯吃的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她發現，元春剛才說話的時候渾身女王範，讓人不敢反駁。

這一刻，似乎真正是個溫柔的大姐姐。

她每每吃了哪一道菜，覺得不錯，就會用公筷給王氏奉菜，還會指點丫頭給嫂子杜晴奉菜，給鳳姐這個客人奉菜，還親手給探春拈菜。

這一刻，她就是一個孝順女兒好姐姐。

可謂溫柔嫻靜。

最讓王熙鳳銷魂的是飯後，寶玉竟然拿出一本大月朝律令讀給姑母聽。

她表姐還建議說：“索性沒事，大家都聽聽唄，聽完了，也到了散步的時間，剛剛好。”

王熙鳳滿心的訝異：“天天聽大月律令？”

王氏很怕女兒說漏了，忙解釋：“不是，從前你兄弟給我念過三字經千字文，女誡也念過，都為認字。

你不大認字，進府之後會有諸多的不便。

既然要嫁進來，從現在開始也不晚。

我如今也認得一千多字，我是從二十三歲才開始認字讀書，都認得一千字了。

你這般年青，將來肯定比我成績好。”

小花精差點噴茶，她母親真是會美化自己。

還認字讀書，明明受罰抄寫。

當然，小花精肯定要給母親撐面子：“鳳哥兒聽見了吧，古人雲：朝聞夕死。你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大月律令聽起來不是很美好，首先一條就是殺人者死。

然後就是十惡之罪，斬首斷腕，淩遲處死，勞役幾年發配幾千裏。

當然，這是通俗說法。

律令文縐縐，對於不孝的處罰：諸子孫違犯教令，及供養有闕者，徒二年。

王熙鳳第一次接觸這個東西，原來這世上除了謀反斬首示眾，還有很多的事情不能幹。

與民奪利謀取暴利，也是犯罪。

王熙鳳一雙明亮的眼睛脧來脧去：難道這是警告自己。

進了榮府，就不能賺錢啊？

可是王家就是靠著會賺錢起家呢。

她有點不相信，決定改日請教三叔，把這個大月律令弄弄清楚。

王熙鳳住了一日，得了小花精一塊雕刻蘭花的青玉佩回去了。

這塊青玉佩可以驅邪避毒。

靈氣可已化解毒素，還可以驅散陰氣。

所以說，玉能辟邪祛毒一點毛病也沒有。

轉眼到了除夕，又到了一年一度進宮朝賀的時候。

榮寧二府所有誥命的女眷都要大妝起來，進宮朝賀。

賈珠尚未入仕，家裏就有杜晴主持。

托了小花精的福氣，今年榮府女眷全部受到皇後娘娘召見。

並獲得陛下賜膳，參加了養心殿的年宴。

一般來說，除夕朝賀賜宴有兩種，一種是皇後賜宴，這是跟嬪妃們一起坐席。

一種嘉和帝賜宴，這個面子就大了。

陛下在養心殿擺酒，功勳清貴們以家庭為單位吃酒。

這個吃酒不是為了吃飽，而是吃的面子。

某某參加了養心殿年宴，這就聖寵優渥之意。

今年的榮府就得到了這個殊榮。

榮府女眷也不是空手二來，首先朝拜皇後，再送上禮物。

榮府除了送上了和田玉山子之外，小花精還給皇後五千兩白銀。

皇後的娘家雖然發配嶺南，並未死絕，剩下一個侄子，膝下一男一女。

如今全家已經解除了勞役，成了南詔庶民。

皇後每年都會托付那邊的官員帶去幾千銀子，改善侄子的生活。

當初皇後娘家徐家的處罰是遇赦不赦，三代不能科舉。

所以，沒有皇帝的特赦，皇後侄子侄孫都不能科舉，要等到侄孫生子才能科舉。

皇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侄子侄孫們一些錢財，讓他們生活寬裕一些，能夠讀書明理，把徐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皇後每年的俸祿只有一千，銀票對她的幫助更大。

皇後其實不想要榮府銀子，她想托孤給榮府。

但是小花精卻想幫著她眼下過得好一些。

這一年，小花精再次參加祭祖，並獲得站在祖母身邊傳菜的殊榮。

雖然賈代善很喜歡小花精，但是，給祖宗獻祭獻帛，還是男丁的榮譽。

而且，榮府的男丁並非拿不出手，反而一個個歷練有成。

賈代善眼裏，賈瑚賈珠賈璉賈瑗賈琮，皆有龍鳳之姿。

這一次祭祖，小花精進宮為良娣的事情，被記入族譜。

再有，賈代善在祭祖的時候宣布一件事情，將會擴大族學，並在家族內部興辦女學。

族裏六歲以上的童男童女，都可以到族裏附學，無需束脩。

每日一頓午餐，每月二兩銀子的筆墨費用。

族規有雲：不入學者不得銀，領了筆墨銀子不上學，追回。

這就是為了保證族裏的女兒有學習的資格。

男丁也有規定，凡是不入學讀書者，不得參加經營族裏的生意。

一般中了秀才就有資格進學，進入順天府的官學讀書，就不必子在私塾讀書。

為了防止學子為了二兩銀子而來，在學裏混差事。

賈氏族學制定了塾規：學子上學每旬休息一日。

家中有事須得先請假。

請假條必須是家長簽字，或者家長親自到私塾說明。

無故逃學者，初犯，罰誦書二百遍。

再犯，手板十個。

再三違反學規者，手板二十，當月二兩補助追回。

對於私塾學子的義務，也有規定，什麽輪班灑掃，整理書齋，替先生煮茶打水，都有規矩。

再有就是反哺。

凡是族學出來的秀才舉人，都要每年抽出時間到族學任教至少三天。

賈代善賈敬賈赦賈政賈瑚都積極擁戴：他們會抽時間去族學任教。

族裏的山長依然是賈代儒。

族人附學，也要考察品行，免得帶壞學子。

往年族學都是學子混著讀。

讀得好了，賈代儒表揚。

讀的不好，罵一頓便罷了。

如今，賈代善制定了晉級制度。

學子們按照成績分作三個等級。

初次入學的蒙童都認定為初等。

一月一次考試，考試成績優秀者為上等，一般者為中等，不合格為下等。

三年成績不能提高蹲班者，打手板二十，父兄手板二十，退賠一年的補助。

小花精也參加了族老會議。

祖父讓她發表意見的氣候，小花精提了自己的見解：“雖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然，畢竟能夠進學者只是少數。

故而，我覺得私塾免費讀書者的年紀，得有個上限。”

賈代善賈敬賈赦幾個都道好：“之前都是不成文的規定，十五歲不中秀才多半自己退學。”

小花精道：“十五歲自願退學不幹涉，咱們族學可以把退學的年紀提升三歲，改成十八歲不中秀才者，必須退學。

再者，您這只有懲罰，三次曠課違規如何處罰，也應該對遵守規矩者、成績優秀者，做出獎勵，這樣才能鞭策懶惰者，激勵品學兼優者。”

賈代善道：“這個註意好，的確應該賞罰分明。”

賈代善與賈敬商議之後決定，對於那些能夠取中秀才進學者，如同官府一般，每月二兩銀子，兩鬥米，兩斤食油，年底多給一份年貨。

榮寧二府每年都會給族人辦一份年貨，讓大家歡歡喜喜過大年。

小花精見祖父忽視女學，便提出她每年從分紅中拿出二百兩銀子，用於對女學優勝者的獎勵。

女學沒有進學這一說，也不需要吟詩作賦，都是教導比較實用的東西。

主要學習書法，刺繡，算學。

小花精添加了一項防身劍術。

二百兩銀子，就是獎賞每年年考優勝者。

四人均分，每人五十兩。

女學學制三年，三年都優秀，可以給自己掙下一大筆嫁妝。

小花精還表示，將來這拔尖的狀元妹妹出嫁，她還會賜予嫁妝。

族老們聞聽這話，齊齊眼神火熱。

族老賈代儒，敬代修，賈代佩都在世。

三人都有子嗣。

兒子有了前程，自然也希望自家女兒們能夠興旺發達。

有元春的照應，女兒們的路肯定走的順遂些。

賈母楊氏兩人，也表示願意出銀子。

賈母提出，效法科舉，每門學問的三鼎甲都給與獎賞。

賈母楊氏也出二百兩。

賈代善采納賈母的提議。

賈母小花精都參與了分紅。

楊氏代表寧府。

張氏王氏水氏杜晴聞訊也要捧場，賈代善都辭了。

他可不覬覦媳婦的嫁妝。

女學獎勵三鼎甲，男學自然也是一般。

榮府當官的男丁多，每人每年捐贈二十兩銀子。

賈瑚親自執筆，一筆一筆記錄下來，把學規與獎懲制度都整理成冊，開年後刊印成冊。

這一次祭祖，全族上下皆大歡喜。

賈母這邊帶著女眷在榮禧堂守歲。

族裏的幾位老太太都帶著兒媳孫女前來拜年。

小花精收到一大波的禮物，都是鞋襪絲絹香囊絡子這些。

小花精都有回禮，凡是親手給她做了禮物的姐妹，都回一根碧玉簪。

這些姐妹都沒有靈根。

但是，稀薄的靈氣卻可滋養身體，讓人無病少災。

正月初二。

杜晴回了娘家，王氏帶著探春回去了王家。

小花精卻留在家裏招待林姑父一家。

年前，林姑父姑母的病情穩定後，林妹妹帶著父母搬回了林府過年。

即便娘家再好，女兒女婿也不能留在岳父家過年。

林家自己也要祭祖。

因為林家的地脈實在很差，十五之後，賈敏與黛玉還是回到蓮臺居暫住。

這是後話。

小花精沒有想到，正月初二，太子百忙中竟然派人送了幾箱禮物到榮府。

上至賈代善賈母，下至賈瑚的女兒，都有禮物。

禮物不是多麽貴重。

但是，意義非凡。

除了金玉如意，富貴吉祥錦緞這些寓意吉祥的禮物。

賈政王氏比旁人多了一壇子女兒紅。

榮府小輩，不分男女，文房四寶一套，禦制的四書五經一部，禦制的狀元錁子四對。

然後，所有做官的男丁，每人一對禦制的象牙笏板。

所有女眷，都有一對香如意。

這些東西是太子府長史親自送進榮府。

長史手裏有禮單，上下都有份兒，就是沒有小花精。

長史得了一盤子的金元寶，心情十分美妙，轉告小花精說：“殿下說，這些禮物是替縣主準備。”

這便是小花精是送禮的人。

自個再不會送自個。

雖然榮府不差錢，也見過這些東西，但是收到禮物的賈母與王氏，齊齊笑成一朵花兒。

賈代善卻告誡小花精：“這是太子格外恩寵，元兒要當心木修於林。”

王氏與探春是特特從王家趕回家中。

探春也從王家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王熙鳳為了配得上賈璉，如今正在家裏拼命背書。

三字經已經背了小半本了。

而且，王熙鳳把元春布置的任務延伸了。

她不僅每日背誦三十句三字經，還是一邊背誦一邊抄寫。

如今已經背誦二百句，而且會認會寫。

王熙鳳還轉門用匣子裝了她的作業給小花精查看。

唯一不足，一手字兒，雞爪子一般。

這個消息王氏只告訴了賈母，讓賈母安心，王熙鳳正在努力做一個好孫媳婦。

對於張氏這個眼高於頂的妯娌，王氏懶得聲張，免得這個酸婦又酸她。

賈母如今對王氏的態度好的不得了，本來也喜歡王熙鳳，誇讚道：“王家的女子有慧根。”

小花精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祖母，這心偏了。

王氏卻再次笑成一朵花兒。

榮府在正月發生了兩件事情。

正月初六，賈代善與兒子賈赦交換了居所。

二房賈政搬進了西苑。

家具擺設什麽，年前各自挑選喜歡的擺上了。

這時搬遷不過是搬遷細軟，再更換臥房擺設，即可入住。

西苑有兩座三進的宅子組成。

賈代善在修整房屋的時候，把兩座宅子用一座後罩樓給連起來。

兩座三進宅子都是正房廂房耳房一應俱全。

如今賈政與兒子賈珠各人居住一座。

賈政已經跟賈珠商議了，今後會繼續往西擴建，尋找機會，再給寶玉買一座宅子。

寶玉如今跟著祖父搬進了榮慶堂。

日後總要成婚，等到祖父仙逝，他就要回歸。

畢竟，侄子不能跟著大伯父過一輩子。

只有小花精知道，寶玉大約要在翠微軒住一輩子。

他祖父且有一甲子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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