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尚香：“什麽都怕。

我怕他日落得恕妃貴妃一樣的下場……”

小花精忙著打個靈氣罩。

這可以背後議論天子, 被無孔不入的暗衛聽到, 可是了不得。

馬尚香毫無知覺：“我也怕大皇子八皇子把他們母妃的仇恨, 記在我們母子頭上，我是無所謂，我怕他們算計小十九……”

小花精忙著安慰她：“別擔心, 陛下會保護十九皇子……”

馬尚香卻搖頭：“可是，陛下要忙大事, 那些侍衛我也不敢相信。瑗兒，你一定要幫我，楹兒那麽小，我怕護不住他。”

小花精頷首：“這是自然。”

馬尚香抹淚：“多謝瑗兒。”

小花精道：“娘娘自己也要多保重, 打起精神來, 對於小皇子來說, 誰也比不上娘娘。”

馬尚香道：“我拼命也會護住他。”

安撫了馬尚香, 小花精把馬尚香的異常告訴了皇後。

馬尚香懷孕的時候十分開心，幸福感爆棚，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樂不可支。

忽然間變了個人。

小花卻在看不出馬尚香的問題出在哪裏, 她沒中毒, 身體也很健康。

因此, 小花精才擔憂。

皇後一聽忙著派人招了談司藥。

當著馬尚香卻說診平安脈。

談司藥給馬尚香與水楹母子切脈後，稱小皇子身體健康，馬尚香有些胃熱。

回到正殿才對皇後明言：“淑妃娘娘這是郁結於心, 夜不成寐所致。

微臣之所以說娘娘胃熱，是怕淑妃娘娘多想。”

皇後便道：“那就處方吧。”

談司藥卻道：“光是處方作用不大，這是心病，得讓淑妃娘娘放松心神才成。

不然，吃再多的湯藥也無濟於事。”

皇後嘆息：“這還是嚇著了。畢竟還是孩子啊。”

小花精馬上言道：“如今陛下對馬家十分信賴，不如讓馬老太太進宮陪伴娘娘幾日？”

皇後道：“這事兒本宮不能擅自做主，得請示陛下，談司藥，淑妃病情本宮說不大清楚，你跟本宮去一趟。

賈司言也去吧，或許馬上就要出宮宣旨。”

小花精應了，再次陪伴皇後返回養心殿。

這一次涉及馬尚香的病情，小花精是知情人。

故而，嘉和帝讓小花精談司藥都進了養心殿。

嘉和帝對馬尚香還是十分心疼。

當即起駕去了坤寧宮，並留宿西暖殿。

翌日，皇後娘娘下旨，讓馬老夫人進宮會親。

馬老太太說是老太太，其實不滿四十，比宮中許多嬪妃還年輕。

小花精去治國公府宣旨。

老老太太非常高興，盛裝打扮，出來接旨。

她頭戴著七尾點翠鳳冠，身穿霞帔，發絲烏黑，不見一根白發。

肌膚白皙，新嫁娘一般。

小花精頓時明白，馬尚香的兄嫂不許她出門的緣故了。

馬老太太實在太年輕了。

去年除夕，小花精見過她。

那時是夜半，小花精又忙碌，沒怎麽註意她。

或者，她被馬尚香的鮮嫩壓住了。

馬尚香的嫂嫂見婆婆似乎沒有換衣衫的意思，不由言道：“老太太，皇宮之中只有皇後娘娘才能穿戴正紅色。

您這套衣衫接旨應當，進宮去只怕不合適。”

馬老太太聞言心中頓生不愉，看著小花精一眼。

小花精雖是欽差，卻是七品。再不會指點三品誥命。

進宮後自有馬尚香提醒。

馬老太太見小花精沒有表示，回房換了一身，卻是褚黃色錦袍。

她兒媳又給她一頂同色的帽子：“這是嫣兒孝敬您的帽子，也是巧，昨兒剛剛做好，今日就用上了。”

這位馬夫人幾下子把馬老太太收拾成了真正的老太太。

打扮好了，馬夫人征求小花精的意見：“賈司言，您看我婆婆這身打扮可還好？”

小花精笑道：“您二位覺得好就好。”

馬老夫人卻道：“進宮去不穿戴鳳冠霞帔，陛下皇後不會怪罪嗎？”

小花精道：“這回是淑妃娘娘產後心情郁結，您是進宮陪伴淑妃娘娘，不是年節朝賀。

皇後娘娘與淑妃娘娘旬日間也是穿戴常服。

您不用緊張，就跟走親戚一樣，怎麽舒服怎麽穿戴。”

馬尚香雖然住在坤寧宮，皇後娘娘不召見，馬老夫人也見不著皇後娘娘。

即便是拜見，也是馬尚香領著去。

皇後寵愛馬尚香，再不會挑剔這些。

至於嘉和帝，皇後的娘家進宮去，他也未必會宣召。

嘉和帝一般不會召見誥命。

馬老太太似乎不大擰得清。

小花精有些後悔自己的提議。

小花精把馬老夫人送去西暖殿，母女相擁，高興得了不得。

小花精便去正殿覆旨，然後，稟奏了馬老太太被關得久了，跟京都的富貴圈子有些脫節的事。

皇後頷首：“這也怪不得她。她是繼室夫人，進門就是沖喜一般。

老將軍一直病著，也沒怎麽帶她出門交際應酬。

老將軍去了，治國公府又是兒媳婦打理中饋，就跟寄人籬下一般。

她的見識，比她在娘家沒有增加多少。

看看吧，若是不適應，就送她回去，本來只是小住探視。

三日也是小住。

馬淑媛聰明得很，應該無妨。”

不出門，不管家。

這真是把人當成雀兒。

好在馬尚香只是沒機會出門應酬，讀書卻是跟著侄女兒一起，該學的都學了。

如今進宮跟著皇後，算是歷練有成。

小花精再去西暖殿告辭，馬老太太已經更衣，換了一身深紫色銀絲芍藥的常服。

拆掉繁雜的牡丹髻，換了簡單的家常大圓髻。

圓髻顯得臉大，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脂粉，膚色暗淡了不少，顏值跌落了一大截。

馬尚香很懂得如何讓她母親變得端方大氣不顯眼。

小花精頓時安心。

但願馬尚香操心她母親的事情，再沒時間傷春悲秋。

嘉和帝十分心疼馬尚香，自從聽說馬尚香心情郁結，便多次帶領嬪妃去無逸殿賞梅。

雖然沒召見岳母，卻多次賞賜馬老太太。

二月中旬，或許是嘉和帝的寵愛俯就，馬尚香恢覆正常了。

馬尚香膽子很小，生怕有人使壞。

故而，馬老太太幾乎沒有出過坤寧宮。

馬尚香這邊心情開朗了，馬老太太即刻要求出宮。

皇後請了馬尚香的母親游逛禦花園。

然後，馬老太太帶著幾車的賞賜回府去了。

皇後也怕出紕漏。

三月初，翊坤宮修繕完畢。

嘉和帝下旨：馬淑媛賜居翊坤宮。

馬尚香雖然搬遷出了坤寧宮，卻跟坤寧宮做了鄰居。

坤寧宮與翊坤宮只隔著一條禦街。

然而，馬尚香十分留戀坤寧宮。

每日早早的就帶著水楹到坤寧宮請安。

一來就是半日，除非嘉和帝派人傳旨要留宿翊坤宮。

否則，她一日三餐都在皇後這邊蹭。

皇後也格外寬容馬尚香，也十分喜歡水楹，常常親自抱著逗趣。

小花精覺得皇後完全把水楹當孫子寵溺。

三月十八。

皇後娘娘親自張羅給水楹做百日。

宮中嬪妃齊齊而來，在翊坤宮吃酒看戲。

帝後上座。

馬尚香的位置緊挨著嘉和帝的左手。

帝後分別給馬尚香賜菜賜酒。

別誤會，賞賜的菜肴並不腌臜。

帝後吃菜，都是太監女史布菜，並不會粘上口水。

東西十二宮，卻不止十二嬪妃。

坐著的就有三十六位，還有許多站著的小寶林與采女。

大家齊齊盯著馬尚香，眸露羨慕。

賢妃周妃甄妃幾個，恨不得把馬尚香臉上盯出個洞。

賢妃從前坐過這個位置。

甄妃也多次坐過這個位置。

周妃卻是從前的淑妃。

馬尚香這個位置，就是寵妃的位置。

兼之皇後如今把許多的事情讓馬尚香分擔，像是宮中每年競爭皇商這種事情，就是讓馬尚香分管。

有些要跟嘉和帝協商的後宮事宜，也讓馬尚香出面。

嘉和帝不是多次提出要擇賢協理後宮嗎？

皇後就選擇了馬尚香。

馬尚香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形同副後。

不過，大家擔心皇後會收養水楹的事情，並未發生。

當然，這是嘉和帝的主意。

皇後再不會違逆嘉和帝，也不會把自己置於險地，讓自己晚節不保。

一旦皇後收養水楹，只怕嬪妃皇子的黑手都會伸向坤寧宮。

皇後娘娘難以善終。

皇後是個沒有野心的聰明人。

這種蠢事，皇後再不會做。

幸運的是馬尚香也沒有這個野心。

以後不知道，眼下的馬尚香只要水楹健康，就萬事滿足。

這一日，嘉和帝十分高興，巳時在翊坤宮吃了酒，聽了戲，又去太液池賞荷。

小花精奉命伴駕。

出門賞荷，小花精換了宮裝，梳了隨雲髻，戴了一支皇後娘娘賞賜的碧玉蝴蝶釵。

蝴蝶翅膀薄如蟬翼，因為金絲纏繞，隨著走動顫顫巍巍。

活似一支落在頭上的振翅蝴蝶。

小花精很喜歡這個造型。

小花精護送皇後馬淑妃母子上了陛下的畫舫。

畫舫歸司禮監的太監管轄，就沒小花精什麽事兒了。

小花精帶著抱琴胡淑娟，站在橋頭，跟荷葉底下撒歡的紅鯉老龜交流，讓他們玩耍的時候緊跟著陛下的畫舫，確保水楹的安全。

船上別人都無妨，只有水楹太小，經不起折騰。

上回賈瑚就是在這裏掉進湖裏。

紅鯉嘟嘟囔囔：“平日裏讓本仙子看門，今日好容易出來，又要看人。”

老龜卻應了：“仙子安心。”

小花精轉身下橋：“我們也去那邊有稻田玩玩，聽說一望無際，碧綠連天，聽取蛙聲一片，我還沒見過。”

抱琴卻拉拉小花精：“姑娘，有人來了。”

卻是十七十八兄弟，陪伴他們的母妃游覽。

十七十歲，十八皇子才八歲。

他們母妃是陳才人與劉才人。

這就不能掉頭就走了。

小花精只好停住腳步行禮。

兩位才人很溫柔。

小皇子也很客氣。

兩位皇子住在南三所，在文華殿讀書。

今日難得沾了水楹的福氣，母子們同游。

小花精行禮之後退開一邊，等他們下了橋，這才回身，預備去稻田，聽取蛙聲。

不防頭，三個月不曾出現的四皇子，當面走了來。

小花精察覺時，他已經近在五尺之處。

這個距離不打招呼，有輕視之嫌疑。

小花精一拉傻呆的抱琴胡淑娟。

三人福身行禮：“參見四皇子。”

小花精本來以為身邊有人，四皇子不會造次。

結果，她低估了四皇子的膽量。

四皇子根本不把抱琴胡淑娟當回事，竟在三步之處停住腳步：“怎麽不戴桂花簪？”

小花精心頭惱怒：這家夥，竟敢當著外人提簪子？

這是生怕外人不知道，想壞她的名譽，讓人以為自己跟他有關系？

小花精並未告訴抱琴與胡淑娟，就把簪子上交了。

她這一遲疑，四皇子再次問道：“不喜歡啊，喜歡動物啊，爺明年註意。”

明年？

難道還要再送一次簪子？

小花精忙道：“不是，這個季節哪來的桂花？”

時令不同首飾不同，難道不懂？

四皇子一笑走了：“原來如此，爺記住了。”

小花精聞言只想咬舌，這個意思是八月要戴桂花簪？

小花精瞪著四皇子的背影咬牙：我八月都躲在坤寧宮，我不出頭，難道還敢來坤寧宮抓我不成？

小花精又不敢追著去解釋，氣惱回頭：“我們也去劃船吧。”

免得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

小花精也不敢跑到那帷帳外面去看稻田了。

若是四皇子忽然溜出來，被人看見跟他一起，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楚。

小花精氣籲籲的找了一條小船，氣呼呼的看了一回荷葉。

抱琴想問什麽簪子，見小花精生氣，閉緊嘴巴裝鵪鶉。

胡淑娟雲淡風輕，似乎什麽也沒聽見。

小花精回去坤寧宮，便去正殿求見皇後。

故意期期艾艾詢問道：“皇後娘娘，那一回的簪子，沒還給四皇子嗎？”

皇後聞言挑眉：“你怎麽知道？”

小花精道：“微臣今日遇見四皇子了。”

皇後一笑：“別害怕，有本宮呢，宮中有規矩，他不敢胡來。”

皇後這般保證，小花精也不敢追著討要了。

心裏打定主意，明年元旦日，我裝病，我不要你的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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