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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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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王府。

窗外下人們在仔細灑掃著院子, 趙幼苓斜倚在臨窗的貴妃榻上, 手側擺著一張縮小的大胤輿圖。

不是什麽行軍打仗用的輿圖, 說白了, 只是她從戎迂回大胤的路上, 商隊的人送她的一張小小地圖。

趙元棠與顧氏坐在房內,看她懶懶地看著地圖,忍不住問道:“這上頭有什麽有趣的東西?”

趙幼苓笑:“這張圖,能看到京城, 還有關外諸部。”她手指點在地圖上,從京城劃到關外,“這段路千裏迢迢,其實有許多有趣的事和好看的風光。”

“我倒是羨慕你曾去過外頭,看過外面是什麽樣子。”

顧氏笑著放下手裏的針線:“我幼時也常坐在馬背上, 肆意生活, 盼著長大一些, 像祖輩一樣去外頭看一看。只是顧家沒落了,外頭是什麽樣子, 我也就跟著只能在話本裏看看了。”

韶王府和所有人家一樣, 都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

女眷們雖並不十分講究男女大防,街上也隨處可見大小娘子們俏麗的身影,可即便是出門在外,身邊也必然前呼後擁,不會獨身出行,更不必說去遠游。

男丁則操持著府外一切事務, 動輒可能就有十天半個月不能回家。他們可以走遍大江南北,見到各種新奇的人和事,甚至可能會在外結識紅顏知己。

顧氏自嫁入王府後,就認認真真做著她的世子妃,再沒像幼時那樣肆意過。因此,難免會羨慕趙幼苓,哪怕對她來說,曾經在外面的記憶並不一定是美好的。

“嫂子不妨和大哥說說,遠的不行,江南各地應當可以去到處看看。”趙幼苓笑道。

“嫂子什麽時候打算去,我陪你一道去看看。”趙元棠在一旁笑盈盈,“聽說揚州出美人,我早就想去看看揚州的美人究竟有多美。”

姑嫂三人就著話頭,竟還真一本正經聊起了揚州美人。三人都不是那些默守陳規的女子,幾句話下來,儼然將話題引到了揚州瘦馬上。

這一會兒的功夫,前頭門房來傳話,說是胥府的劉小郎君來找十一娘。

人被引到了前廳喝茶,趙幼苓到時,劉拂正坐在凳子上挪著屁股,十分焦急。

“這是怎麽了?誰在凳子上按了針不成?”

趙幼苓笑著走近,見劉拂霍地起身,斜睨他道,“你這模樣,小心叫先生見了,又抓著棍子追著你揍。”

劉拂臊得滿臉通紅,見她笑盈盈,忙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急忙道:“雲雀兒,我剛從崔家回來!”

他還是習慣了喊雲雀兒。不管是十一還是郡主,他唯獨習慣了這個名字,想過幾次改口,心底一急還是冒了出來。

“我在崔家見著了安定公主了,她說要教訓你!”

趙幼苓臉色不變,想了想,問:“是東宮的那位安定公主?”

劉拂忙不疊點頭:“就是那一位安定公主。”

“啊,安定公主居然認識崔四?”

見趙幼苓比起自己,更好奇安定公主和崔四的八卦,劉拂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瞇著眼睛嘆氣:“你就不能多擔心擔心自己嗎?”

趙幼苓笑:“她既然敢這麽說,我自然就不會擔心。而且,安定公主居然會為了崔四教訓我,難道不應該更令人好奇原因麽?”

哪有什麽原由。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那點男女情愫。

劉拂嘆息:“反正,你要當心就是。安定公主脾氣不好,崔四又是個不要臉皮的,你別叫他們給算計了。”

趙幼苓自然答應會小心應對,也並未將這事在趙元棠她們面前隱瞞。韶王與趙臻為此還特地撥了人在她身邊護衛,唯恐一不留神就讓安定公主得了手。

只是一直到開春,都還不曾出過事,漸漸的,便叫人松懈了下來。

天子壽誕通常都會被定做節日。大胤如今這位天子,四月十日生人,故而這日自登基起就被定位同天節,期盼與天同壽。

與從前在京城時一樣,同天節前一個月,教坊司便會召集最優秀的舞姬樂師進行演奏排練。各地則會命人趕在同天節前,將壽禮先行送到京城的家眷或親族手中,再由他們在壽誕當天送進宮。而與大胤素來有邦交的關外諸國,也會趁此機會,向大胤天子送上貴重的賀禮。

今年同天節的準備,從三月便已經開始。

到四月,汴都已是日光明媚,春意正濃。

因昨日剛下過雨,汴都城的天,便如同被水洗了一夜,萬裏無雲,藍得耀眼。這樣的天氣,最是適合各家女眷出游,因此往乾湖去的馬車便一輛接著一輛,絡繹不絕地走在了城中。

乾湖邊上雖就是皇城,但到底沒將整個湖都包攏進皇城的範圍內。因此,留下的大半地方,便成了汴都城中百姓出游就近選擇最多的地方。

趙臻自隨韶王剿匪歸來後,便入了宮中,如今也是領了差事,已經在兵馬司任了副指揮。這兵馬司隸屬於兵部,卻僅僅只是負責汴都巡捕盜賊,梳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之事。即便是副指揮,也不過才正七品。

只是官雖小,要忙的事卻不少,以至於即便是像今日這般家中女眷出游,趙臻都無暇陪同,只能叫趙譽和十郎陪著,又親點了王府十數名護衛左右不離。

韶王府的馬車在往乾湖去的路上,趙幼苓坐在窗邊,拉開一絲簾縫往外看,便見著道路兩旁來往的商販比以往多出了幾倍。

趕車的車夫,挑著擔的小販,還有沒有馬車互相挽著手搖著團扇出游的姑娘……什麽身份的人都有,一時間,仿佛那乾湖邊上的也不是皇城,不過只是誰家的大宅子,外頭的人雖進不去,卻也不影響他們踏春出游。

這麽想著,趙幼苓回頭看了眼同樣在從簾縫裏往外看的趙元棠和顧氏,拉著簾子的手動了動,索性將窗子露出大半。

“外頭真熱鬧。”察覺到顧氏對經過的馬匹看了好久,趙幼苓托腮嘆息,“好久沒跑過馬了,早知道這麽熱鬧,就不坐這馬車,將大黑騎出來了。”

趙元棠擡眼,屈指彈她腦門,笑道:“胡鬧,這麽熱鬧,也不怕驚了馬,萬一傷了人怎麽辦?”

“在城中確實不好騎馬出游,下回不妨去郊外跑馬?”顧氏眨眨眼,“世子昨夜答應,說下回休沐,就帶我們去郊外跑馬松快松快。”

趙幼苓回首,對上顧氏溫柔的臉龐,正展顏要笑,卻見風吹過一側簾子,將乾湖岸邊那一對對攜手相伴的男女送入眼簾。

“子遲,原來汴都這麽漂亮繁華。”

梳著婦人髻的女子聲音甜軟,嬌嫩嫩的,毫無預兆地飄進了耳中。

趙幼苓霍地扭頭,望向趙元棠。

趙元棠已然看到了外頭經過的那一對男女,擡手敲了敲車壁,讓把式停下了馬車。

“二姐……”趙幼苓遲疑道。

趙元棠淡笑不語,只依舊望著車簾外。

簾外站著的那一對男女。男子一襲靛青色道衣,腰系香囊,頭戴玉冠,膚色略深,顯然是風吹日曬過很久。而男子身側,並肩站在一位年輕婦人,穿著一身淡黃底小白花的窄薄羅衫,看身段應當已有十六七歲,烏發、長裙隨著春風飄動,手邊更是牽了一個梳著總角的男童。

兩人都面朝著乾湖,雖然沒有露出全臉,只依稀能見著側顏,但男子與皇後和貴妃都像了兩份的側顏,哪裏還看不出身份。再加上,年輕的婦人仰頭望著他說話時,始終喊著他的名字“子遲”。

戴桁,字子遲。戴家子,皇後意圖賜婚的對象。

看著外頭的男人,趙幼苓心底翻騰起厭惡來。

崔家的事,沒有瞞住宮裏。不管是皇後還是貴妃,在崔家被趕出王府的當下就已經得知了整件事。

雖然皇後還沒有賜婚,但韶王府和戴家的親宮裏都覺得是結定了。崔家這樣,無疑是觸怒了天家。因此崔荃還被外放,崔氏甚至被叫進宮中當面訓斥。

天子壽誕,戴桁據說會被召回汴都。

趙幼苓曾托了趙臻,也托了胥九辭,往沿海去查戴桁。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護著,並沒能從當地查到什麽。連趙臻漸漸也覺得,這門親事若是拒不掉,倒不如應下,興許也能成全一雙美好姻緣。

可她仍舊不允,始終勸說再等等,再看一看。

這一等,這一看,果真就看到了現在的情況——這個男人竟沒有把女人和孩子留在沿海,直接帶來了汴都。

這和前世聽說的不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一直註視著他們,那年輕婦人疑惑地轉頭望了過來。

趙幼苓沒有回避,趙元棠更是直直地打量著她。

“二姐。”看著那個嬌媚的婦人,趙幼苓皺起眉頭。

趙元棠擺擺手,彎腰走出車廂,站在外面。趙幼苓忙跟著出去,謹慎地護在一旁。

那個男人這時也終於轉了過來,眼角含笑,陌生的臉龐上,透著越發清晰的戴家子痕跡。

“戴桁。”

趙幼苓聽到趙元棠低笑著喊了聲男人的名字。

男人的臉上一時劃過疑惑,旋即睜大眼,大喊:“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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