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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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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眾人都沒想到原定野會先開口,便都先噎了一下。

夫子微微皺起眉頭,倒並未說什麽,蔣大人率先冷哼一聲,直指自己兒子:“原將軍可得好好看看,犬子被令愛打成這樣,如今躺在床上爬也爬不起來,反而還是犬子的錯了?”

原定野走到病床之前,凝神仔細觀察一番。

蔣玉升本是閉著眼睛捂著肚子哎呦哎喲地叫喚著,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才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正正好好和原定野的視線對上。他被嚇了一跳,口中的叫喚一下子停了。

原定野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腿,上下檢查一番,才道:“只是皮肉傷。”

“來的路上,我已經聽人說過前因後果,小女下手不知輕重,蔣公子也無大礙,只要歇上幾日便好了。”原定野道:“原某先行賠罪,至於蔣公子後續傷藥費用,原府會承擔的。”

“只是皮肉傷?”蔣大人怒極反笑:“我知道原將軍的女兒剛回來,原將軍溺愛女兒,也合乎情理。犬子如今傷成這樣,若不是夫子趕來及時,恐怕犬子的性命都要丟了!原將軍,你要包庇女兒,難道還想當令愛什麽都沒有做?”

原定野看向他:“蔣大人不信我,大夫的話總該是信的。學堂裏的大夫應當已經為蔣公子診治過。”

學堂裏的大夫適時道:“原將軍說的沒錯,蔣公子的確只是皮肉外傷,未傷及筋骨,雖然面上看著有些嚴重,但上了藥,只要等上幾日,這些淤青也就褪了。”

蔣大人頓了頓,面上怒氣不減,依舊質問道:“那是因為夫子來的及時!若是夫子未來,原將軍的女兒還不知道要將犬子打成什麽樣,難道非要等犬子丟了性命,才肯承認那個丫頭的惡行?”

原定野眉頭皺起,又很快松開。

他瞥了蔣玉升一眼,蔣玉升已經被他的氣勢嚇呆,忙不疊縮到床腳處,怯怯地看著他。原定野冷淡地收回視線,走出裏屋。

夫子倒好了茶水,他在桌子一邊坐下,端起杯盞敬了敬蔣大人。蔣大人冷哼一聲,到底是看在他的面上,黑著臉坐了下來。

“蔣大人應當也聽人說過這事情的始末了?”

“聽過了。”

“既然蔣大人知道了,為何只問我女兒的罪責,卻不問蔣公子的惡行?”

蔣大人怒目看來:“原將軍,如今傷成那樣躺在床上的是我兒子!”

“那是因為她會還手!”原定野猛然冷下臉,周身的氣勢毫不收斂,手中的半杯茶也重重地放到桌上。“令郎先帶人找小女的麻煩,蔣公子人多勢眾,蔣大人為何不說他以多欺少?小女年紀尚小,身子嬌弱,連陸家的小子都被打成那樣,她如何能夠比得過蔣公子身強體壯?若不懂反抗,還要任由他打不成?”

蔣大人語氣硬邦邦地道:“令愛毫發無傷,如今受了傷可是我的兒子。”

“照蔣大人的意思,蔣公子受了傷,先前的事情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了?”

“犬子向來聽話懂事,若不是原將軍的女兒先做錯了事情,他何必要找麻煩?聽聞原將軍的女兒是從偏僻鄉野尋來,行事如此粗魯野蠻,誰知性情如何?”

“蔣大人,慎言!”

自從他進了門起,蔣大人的臉色就沒好起來過,此時再也坐不下去,起身來憤憤道:“既然原將軍是鐵了心要包庇女兒,又何必在這兒與我議論。我看不如直接報官,看官府如何處決她!”

原定野隨他站起:“那就報官!事發時正是騎射課,那麽多人親眼見證,蔣大人一聲不問就定罪,我看是蔣大人心虛吧?”

站在旁邊聽著兩人爭吵的夫子背上冷汗直流,大氣也不敢出。

青松學堂裏雖都是權貴子女,可這樣的大事也十分少見,更何況兩邊都是朝中大員。一邊原將軍是皇上心腹重臣,時任兵部尚書,另一邊蔣大人也是皇上母族,任工部尚書,這就算是放到皇上眼前,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也決斷不出來啊!

夫子擦了一把汗,連忙上前勸阻:“原將軍,蔣大人,坐下來好好說話,倒萬萬不至於要報到官府去。”

蔣大人怒極反笑:“去叫人來!”

他說罷,看了夫子一眼,夫子連忙出門去叫人。

他剛拉開門,便聽“哎呀”一聲,一個青色的小身影摔了進來,夫子連忙讓開身體,小小的人在地上滾了一圈,摔得個四腳朝天。

妙妙睜開眼睛,便見爹爹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面上的冷硬還沒有收回去,她眨了眨眼,討好地對爹爹露出一個笑臉,張開雙手:“爹爹。”

原定野:“……”

他無奈把小閨女從地上抱起,拍了拍她在地上滾出來的灰。妙妙先打了一架,又打了個滾,此時身上已經十分狼狽,頭上的發髻亂糟糟的。

蔣大人瞥了一眼:“這就是原將軍的女兒了?”

妙妙乖乖地朝他笑了笑,可蔣大人卻冷哼一聲:“果真粗鄙不堪。”

妙妙楞了楞,垂下眼眸,躲到了爹爹身後去。

門一開,陸越急哄哄地沖了進來,道:“你們要聽真相?不用找其他人,找我!我來說!我知道的最清楚了!”

蔣大人認得他,是陸家的小子。

“是我們在騎大狗的時候,被蔣玉升看到了,蔣玉升也想騎,但是妙妙妹妹不同意,蔣玉升就生氣了,他記恨妙妙妹妹,特地在騎射課的時候拿蹴鞠砸了妙妙妹妹!”陸越跑到妙妙旁邊,指著她腦袋上的淤青,強調道:“你們看,就是這兒,是蔣玉升先動手的!”

唐月姝也在一旁小聲附和:“是這樣的。”

“蔣大人聽到了?”

蔣大人臉色陰沈。

“不是的!爹!你聽我說!聽我說!”蔣玉升也裝不下去了,連忙從內室跑了出來,他身上各處纏了繃帶,但活蹦亂跳的,看起來一點事情也沒有。“是他們先拿狗嚇我,我被嚇到了,所以才想要嚇唬她一下,我根本沒把她怎麽樣,結果陸越這家夥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打我,是他們先動手的!”

蔣大人敏銳地問:“狗?什麽狗?”

妙妙小聲說:“是我的大黃。”

蔣大人:“那條狗呢?”

夫子:“在學堂外面。”

蔣大人:“把狗牽來!”

夫子看了原定野一眼,見原定野也點頭,這才去學堂外面牽狗。

沒過多久,大黃就被牽進來了。

它溫順地跟在夫子後面,夾著尾巴,昂著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看過眾人,像是知道要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最後怯怯地垂了下去。它實在是條威風的大狗,就算是縮著身體,也是好大一只。

蔣大人一瞧,便立刻看向原定野,說:“原將軍,我可沒聽說學堂還能帶狗?這可是一條大狗,若是它發狂了,學堂裏那麽多孩子,原將軍可否將學堂裏這些孩子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妙妙一聽,連忙大聲地道:“才不是!大黃可聽話了,它可乖了,從來都不咬人的!”

蔣大人反問:“你說不咬人就不咬人?若是這條狗發狂,你如何能保證?”

“它以前從來沒……唔!”妙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原定野捂住了嘴巴。她眨了眨眼,仰著腦袋疑惑地看著爹爹。

原定野呼嚕了一把她淩亂的頭毛,又拍了拍她的腦袋,才收回了手。

蔣大人生了那麽久的氣,此時反而笑了:“惡犬難訓,平日裏遇到這般大狗,只怕是躲都來不及,也是犬子僥幸,沒有遇到惡犬傷人。小兒年幼,不知分寸,原將軍難道不知道這些道理?”

大黃縮著身體,腦袋都快貼到了地上。

妙妙看了它一眼,心裏頭擔憂大黃,也擔憂爹爹。她緊張地仰頭看原定野,生怕自己會給爹爹招惹來麻煩。

說到底,大黃是她非要留下,爹爹也是為了她才同意的。

室中靜默了片刻,蔣大人微露得意,正欲開口,又聽原定野道:“把狗帶到學堂,的確是原某過錯,但原某留人看守,也給狗牽上狗繩綁在柱上,若非此事,狗也未踏進學堂門口一步,蔣大人可看到了?”

眾人聞言看去,果然見大狗脖頸處套著一個項圈,繩子一頭被夫子緊緊握在手中。

“這一整天,狗都好端端的待在外面,它性情溫順,通曉人性,向來聽話。”原定野撫摸著妙妙額上的傷,小姑娘白嫩,傷處便顯得尤其可怖,“蔣公子路上見到一只狗,想騎狗卻被主人攔下,狗尚且知道嚇人而不咬人,蔣公子反而把狗主打成這樣。小兒不知道理,蔣大人也不分是非嗎?”

蔣大人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斂。

原定野那話意有所指,難不成是在罵他的兒子不如狗?

“原定野!”蔣大人怒聲道:“你別以為皇上縱容你,你就無法無天了!”

“此話我倒要還給蔣大人。”原定野也重聲說:“蔣家在京中橫行霸道多年,當真以為皇上看不見嗎?”

蔣大人猛提一口氣,已是怒不可遏:“那便讓皇上看看,你我之間到底是誰對誰錯了?!”

夫子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知道後面是自己不能接觸的東西,連忙閉上耳目,不敢多聽。

妙妙仰著腦袋,左右看看兩人,小腦袋已經懵了。

……

妙妙進入夢中的時候,還憂心忡忡的。

她臉上傷處未退,宣晫一見到她,便也先嚇了一跳,手中立刻出現了傷藥瓶子。

他一邊給妙妙擦藥,一邊問:“今日不是你第一天上學堂嗎?是誰打的你?”

妙妙便憂郁地把白天的事情給說了。

被宣晫盯著,妙妙也不敢用手碰剛擦了藥的地方,她抓著新點心,又是擔憂又是疑惑地說:“我爹爹和蔣大人吵了一架後,兩個人一起走了,後來我爹就沒回來,我晚上都沒見到他呢。小哥哥,我打人的事就這麽算了嗎?”

宣晫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暗暗把蔣玉升這個名字記下。不久之前,妙妙還是個在舅舅家裏只能被欺負的小姑娘,動不動就要被打出一身的傷,結果一轉眼,妙妙已經能打其他小孩了。

但他知道的比妙妙更多。

妙妙人小,回了家中後,原家人什麽壞消息也不告訴她。

兩個小孩打了一架,可鬧出來的結果卻不只是這麽簡單。當初皇上本欲給原將軍封侯,是蔣大人等帶頭勸阻,此事才作罷。

蔣家是太後母族,仗著有皇帝撐腰,這些年來行事愈發囂張。而原定野又深得皇帝重用,是新起之勢,初任兵部尚書,兩人便已經鬧過不少口角,兩人會有摩擦,也是遲早的事情。

妙妙那一個小拳頭打下去,直接把兩邊的矛盾激化到了明面上。那條狗就能做個起因,估計明日早朝,蔣大人就要以此事參原將軍一本了。

青松學堂收的都是權貴子女,雖然孩童年幼,可背後有家長耳提面命,卻也與朝堂息息相關,因而蔣玉升在學堂中如此霸道。妙妙懵懂不知這些,不知是否會在學堂裏受欺負。

宣晫心裏想的多,面上只是摸了摸妙妙的小腦袋,道:“當然不這麽算了,他打了你,怎麽能這麽算了?”

妙妙卻不放在心上。

她發覺了,神仙哥哥雖是神仙,可幹什麽都不行。人在皇宮裏頭,他還能出來打蔣玉升不成?

……

第二日,妙妙照常起床。

她先跑去爹爹的屋子看了一眼,原定野一晚上未歸,床鋪都是冷冰冰的,妙妙垂頭喪氣,被老將軍抱著去晨練,連出門時也蔫嗒嗒的。

妙妙昨天還聽蔣大人用大黃罵爹爹,於是不用老夫人勸,她就主動松開了大黃的繩子。

妙妙摸了摸大黃的毛腦袋,揉了揉它的毛毛,說:“大黃在家等著我,我回家再陪你玩。”

“汪!”

妙妙和爺爺奶奶揮揮手,今天沒有大黃,沒有爹爹,她一個人孤孤單單上學堂去了。

妙妙坐在馬車裏,怎麽也提不起勁來,想著學堂裏有陸哥哥,還有姝姝姐姐,還有昨日剛認識的許多信朋友,以及出門前老夫人允諾她的杏仁酥,才勉強振作一些。

等馬車到了學堂門口,她拿起書袋,還沒下車,便先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汪汪喵喵嗷嗷”聲。

妙妙好奇地掀起車簾往外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只見學堂門口不知為何出現了好幾只動物,脖子上套著繩,被小孩兒們牽在手中,此時全都圍在學堂門口在和夫子理論,把門口的夫子急得滿頭大汗。

一時學堂門口嘰嘰喳喳汪汪喵喵嗷嗷聲音不止,比街市口還要熱鬧。

“妙妙!”

妙妙聞聲轉頭看去,就見陸越從旁邊停著的馬車裏鉆了出來,他手中繩子一拉,一只圓頭圓腦的黃色奶狗也跟著鉆了出來。

妙妙小嘴張得圓圓的,驚訝地看著他:“陸哥哥?!”

陸越得意地拍著身邊的大狗:“怎麽樣?我這狗不錯吧?我爺爺特地給我找來的,雖然還小,但我好好養,肯定比你的大黃厲害!”

“妙妙。”唐月姝也從不遠處的馬車裏出來,她沒有牽狗,懷中卻抱了一只毛發雪白的貓咪。

“姝姝姐姐?!”

妙妙環顧四周,整個人都驚了。

她反而成為學堂裏少數幾個沒帶動物的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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