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變成了狐貍。

入江正一看著自己膝上那只睡得呼呼大睡的動物, 嘆了口氣，但還是任勞任怨地為他梳理著毛發。白色的狐貍感受到這溫柔的觸感，甚至舒服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在白蘭戰勝傑索之後，他在那個時間停留了些許日子。但是, 入江正一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這個世界是不允許讓兩個入江正一同時存在的。雖然那位入江沒有說，但他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的身體越來越糟, 明明只是過度的使用死氣之炎，照理說只要好好休息就行，可那為入江甚至有好幾次差點暈過去。

這是這個世界在排斥他們其中的一個。

在之前，他選擇沈睡, 世界自動以為只有一個入江的存在。但是現在, 他醒著，那麽規則就變了。

在一個夜晚，他推開白蘭的房門, 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對方。

“請送我離開吧。”他看著少年, 雖然對方和自己的最初的夥伴有著一樣的長相，有著一樣的名字，但是卻依舊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

“你要去哪裏？”白蘭看著他。

“如果我繼續在這裏的話, 那位入江先生的身體，就不會好的。所以, 我必須離開這個世界。”

“你要帶走白嗎？”白蘭撐著下巴, “你知道的, 他為了你才做了這些選擇, 所以自己一個人拍拍屁股就走掉，對於白來說，可不公平。”

聽到少年的話語，他甚至沒有猶豫，直接道：“如果可以的話，將我和白送回你之前所在的世界吧。”

白蘭答應了入江的請求，或者說，他早就和白做了約定。

盡管以狐貍的樣子存在著，無法說人類的話語，但作為白蘭，他們都可以在精神世界裏同其他人進行交流。

白進入了白蘭的精神世界，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了他。

入江如果提出什麽要求的話，盡量滿足，然後，讓入江一定要帶著自己。

將東西全部準備完全，入江在白蘭的幫助下，抱著一只狐貍踏入了時空隧道。白蘭在從異世界回來之後，和時之政府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但內地裏其實都快把時之政府的老巢掏光了。不過看在白蘭的辦公效率確實比其他人都強，無奈之下，時之政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白蘭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他們就不去過多幹涉。

“你確定你要去那個世界？”白蘭在入江走之前，特意問了一句。

抱著狐貍，入江點點頭，“恩，我想去他的世界看看。”

“好吧。”白蘭聳聳肩，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啟動了機器。

一陣光芒落下，白和入江消失在了眼前。而身後，屬於白蘭自己的入江靠在長柱邊，開口道：“我怎麽感覺你動手的速度比平日裏快上不少呢？”

白蘭勾起唇角，“還是將那狐貍送走比較好，不然天天晚上在我腦袋裏說自己過去的往事，對我來說，可不是一種好體驗。”

裹著厚厚的大衣，入江正一咳嗽了幾聲。白蘭走上前去，手搭在男人的腰間，“走吧，外面太冷了。”

“恩。”入江正一的臉頰有些慘白，但在白蘭死氣之炎的滋養下，慢慢恢覆了些許血色。

異世界。

這一邊，入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此刻站在一處森林中。周圍滿是樹木，深處還傳來了鳥的叫聲。

這是哪兒？

入江抱緊懷裏的狐貍，左右張望了一圈。

那一直陷入沈睡的狐貍似乎是感受到了身邊人的緊張，他睜開了眼睛，然後用鼻尖蹭了蹭入江的手腕。

有了對方這樣一個舉動，入江懸著的心放下了幾分。他並非是溫室裏的花朵，曾經經歷了諸多事情，讓他的神經早就能夠承受住各種打擊。他將狐貍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慢慢向森林外圍走去。

畢竟在森林裏過夜，可不是一種好體驗。尤其他所在的這個時間，似乎是幾百年之前。曾經聽白形容過這裏，所以入江決定還是快一點比較好。

見到身邊之人的擔心，白輕嘆了一口氣，用舌尖舔舐著入江的耳垂，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對方不要害怕。但誰曾想到，人倒是沒有安慰好，反而還嚇了對方一跳。

入江整個人打了個顫，差點將白扔出去。

“你做什麽！？”入江瞪了一眼肩膀上的和狐貍。

但誰曾想到，只收到對方裝作無辜的眼神。

“算了，服了你了……”摸了摸白的腦袋，入江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上，都是石子，並不好走。入江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感受到不遠處似乎有炊煙升起，大概是有人家在那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一個當地人，然後確定這裏的時間。如果白蘭在傳送他們的時候，時間安排的比較準確的話，也許他能在這裏見到白的同母異父的兄弟。

聽白曾經說過，那是一位強大的陰陽師。他肯定能解決掉白身上的問題的。

快步向炊煙處走去，但等到兩人到了之後，入江正一的腳步慢了下來。他立馬拿出一枚A級的晴屬性戒指，一臉戒備的看著遠方。

原來，那不是什麽炊煙，那是強盜燒村之後留下的煙霧。

鮮血、破碎的肢體、面無表情的面孔……前面的村子看起來剛剛被強盜洗劫過。

白站在入江的肩膀上，用能力洞察了一邊周圍的情況，除他們之外……

用鼻子拱了拱入江的臉頰，白從男人的肩膀上輕盈的跳了下來。

入江也知道白不回平白無故做這些事情，他快步跟了上去，果不其然，在一片廢墟之下發現了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他之所以能活著，全靠自己的母親用肉體為他撐起一片保護傘。

“白，這……”將昏睡的孩子從早已死去的女人手中抱了出來，入江看著狐貍，有些猶豫。

畢竟他們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安倍晴明，如果再帶一個孩子……

“也許我能嘗試一下。”入江正一將孩子抱了起來，他看向白，“我們快走吧，如果強盜再回來的話，我想帶一個孩子，我沒辦法和他們戰鬥太久。”

白看著入江，他點點頭，跟在入江的腳邊。

一個成年男人帶著一個嬰兒一只狐貍，繼續向下一個村子走去。

這一次，他們倒是比較好運。這個村子沒有被強盜所洗劫。從入江那裏聽到前一個村子的遭遇，村長對他表示了感謝，然後為他準備了晚飯。

入江也從村長那裏得知，此時依舊是平安時代。而那位名為安倍晴明的陰陽師，如今已是六十歲高齡。

“你們要去拜見安倍大人嗎？”村長問道。

入江點了點頭。

村長思索片刻，然後招來了自己本家的一位年輕小夥，“你跟著他走，明天下午，他要取京都送貨，你們路上還可以搭個伴。”

感謝了村長的好意，入江正一在第二天離開之前，給常年因病痛而受盡了折磨的村長使用死氣之炎治療了一下。

村長見狀，連忙做跪拜的姿態，“實在是大不敬，我竟然沒有發現您也是一位陰陽師，昨天我怠慢了您，請原諒我！”

入江自然不會看著老人跪下，他伸手扶住了老者，然後希望老者為他保守秘密。並且，因為他們此行不知道是否順利，他將從上一個村子救下的嬰兒交到了老者的手裏。

老者聽後，自然點頭，他妻子早亡，自己也沒有子女，他自然會把這個孩子視作己出。然後，老者囑咐自己的後輩，讓他好好對待入江一行人。

行走在山間，入江感受著白所在的時代，呼吸著白曾呼吸過的空氣，看著白曾看過的景色。縱使白此刻只是一只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的白狐，但他卻覺得，兩人之間早就心意相通。他理解白，白理解他。甚至有時候走到白曾走過的地方，白都會用鼻子拱拱他，讓他去看看這些景色。

飽經風霜的內心得到了釋放，在這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世界裏，入江正一感受到了心靈的平靜。

“我很開心，白。”將臉埋在狐貍的毛裏，入江正一喃喃道，“謝謝你。”

狐貍輕輕叫了一聲，然後蹭了蹭入江正一的臉頰。

他們一共走了三天，終於到了京都。送貨的少年郎同入江告別之後，便拉著一車的山貨去叫賣。

入江則在各種打聽下，摸到了安倍晴明的宅子。

大概是宮廷內的貴族們都知道了安倍晴明的想法，這位名聲赫赫的陰陽師在很久以前便不再替人占蔔。所以以前車水馬龍的安倍宅，此刻門可羅雀，很少有人會來拜訪。畢竟有不少已經替他們試驗過了，用各種辦法請求安倍晴明出山，最後卻吃了個閉門羹。

穿著從村長那裏借來的衣服，入江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山下的少年郎，周邊走過的京都人士都對他這一人一狐的鄉土打扮報以嫌棄地眼神。

嘆了口氣，入江正一看向白，“是這裏嗎？”

白點點頭。

也沒有考慮什麽其他的，入江上前準備敲門的時候，卻誰知那門直接從裏面被打開了。

門口站著的小紙人先是轉了一圈，然後示意他們一人一狐跟著它走。

當入江正一向前走後，身後的門再次落下。

而這一幕，在周邊人看來，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一路穿過長廊，入江大概是知道白的宅邸的裝修風格是跟誰學的了。之前在白的宅子裏住著的時候，他總會因為各種長廊通道而迷路，但是現在看看，安倍晴明的房子和白有過之而不及。

走了幾分鐘，小紙人停在了一處房間門口。

入江頓了一下，他看向房間之中坐著的老者，只是一眼，他就感覺自己被對方從頭看到了尾。

而這時，白立馬從入江的肩膀上跳了下來，他沖老者露出了牙齒，做威脅狀。

“我又不會對他做什麽。”明明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者，但男人反而像是只有四十多歲。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舉手投足之間一派優雅。

“坐吧，我給你們倒茶。”話音落下，再次出現幾個小紙人為幾人倒了茶準備了茶點。

看著自己的兄弟無法說話，安倍晴明倒也不覺得奇怪，他拿出一張黃紙，畫了幾道符之後，貼在了白的後背。

然後，入江就聽見白的狐貍叫變成了人說話的聲音。

白完全沒跟自己的兄弟客氣，上來就是：“我想恢覆為人形。”

安倍晴明道：“你早就可以了。”

白不明所以。

老者掐指一算，然後笑著搖搖頭，“你們還真是撞上了大運。”

“大運？”入江並不明白。

“你們救得那個孩子，在之後會做出一系列偉大之事，但如果沒有你們的幫助，他恐怕第二天就會死在母親的懷裏。”安倍晴明勾起唇角，“你們所做之事，無異於拯救百人千人。”

“所以……”白擡眸。

“本來，你需要數百年才能再次化為人形，但是現在。”安倍晴明點了一下兄長的眉心，“在我這裏尚且住下吧，沒過幾日，你就有新的造化了。或許，會因禍得福呢，但……”

這句話說完之後，安倍特意看了一眼入江。

沈浸在白可以恢覆的喜悅中，入江根本沒有註意到安倍晴明的眼神。但這一切，被白全部收入眼中。

就這樣，入江和白在安倍這裏暫且住下了。

安倍晴明如今功成名就，住的宅子自然是最高檔的，更不用說他的一群小紙人們，簡直可以媲美完美家政婦。在晴明的宅院裏，入江和白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他們會跑到後山的湖邊去釣魚。入江也會將白裹緊袋子裏，悄悄地帶進廟會上去吃些好吃的。或者有時候，兩人幹脆直接在山頭眺望著遠方，安靜地坐在一起。

這樣的生活，是入江正一在經歷過一切之後，最希望得到的。

而白也並不著急自己是否會變為人形，他看著入江正一的面容，心裏慢慢有了自己的打算。

也許是在這裏住的太過舒服，到讓入江正一忘了時間。不過，將一切都打破的是在一天夜裏。

一道光芒從天空直照到白的身上。

而入江正一正要上前，卻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晴明攔住，“他開始化形了，不要去打擾他。”

入江聽著裏面男人的低聲呼痛，他的手指一片冰涼，“為什麽他會這麽痛苦？”

晴明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搖搖頭，“這本來就是他應該經歷的，身為妖狐之子，白卻摸到了成神的邊緣，如果沒有那次事故的話，他也許已經成神了。而現在，以妖怪之身選擇成神，恐怕……”

入江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裏面的白叫了好久，入江甚至覺得他的嗓子都要啞了。

但當光滿散去，一切都恢覆平常之後，安倍晴明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頓了一下，然後他大笑出聲，“不愧是你啊，白，真不愧是你啊！”

入江不明白，他剛要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晴明卻一把將他推進了屋，“去見見他吧，他可是為你付出了全部。”

聽到這句話，入江連忙走了進去。只見，地板之上，白趴在那裏，赤-裸著全身，一頭白色的長發披在身上，倒是有點像安倍晴明了。

聽到腳步聲，白擡起頭，他有些虛弱，但還是沖入江招了招手。

“你還好嗎？”入江跪坐在男人身旁，擔心地問道。

白突然道：“剛才，他問我……”

“他？”入江頓了一下。

白蘭沒有回答入江的這個問題，反而繼續說了下去，“他問我，願不願意成神。”

入江的心懸了一下，這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想的問題，如果白成神了，那也就是說……他和白，再也沒有任何可能了。但是，如果能成神的話，白應該會活的更瀟灑一點吧。

“我放棄了。”

“如果你要選擇成神，我也沒……誒？什麽！”入江正一立馬看向白，一臉驚訝，“你說了什麽？”

“比起成神這種漫無目的地度過幾百年，還是和你安安穩穩地度過幾十年比較有趣。”白抓著入江的領口，將對方拉到了自己面前，他單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我說過的，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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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還有一更

下章別買錯，下章是太宰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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