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噗”的一聲，笑的前仰後合，等實在笑的順不過氣兒的時候，王生這才一手扶著阿怪，一手指著小鳳搖頭道：“小鳳啊小鳳，我看你怎麽圓下去，我告訴你啊，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也太想知道了！啊哈哈哈哈！”

正當唐小仙兒準備好好逼問下小鳳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緊張而怯懦的聲音：“你們是……”

三鬼一妖連忙回頭去看，卻見九郎正站在院中，驚訝的看著他們。

準確的說，是九郎的魂魄。

王生立馬收了笑，捧出冊子“嘩嘩嘩”的翻到九郎的名字，對了對時辰又看了看九郎，納悶道：“沒到時辰啊，你怎麽自個兒跑出來了？”

九郎皺眉：“你們……是勾魂的鬼差嗎？”問罷，九郎又低下頭自言自語道：“還好……今晚把要說的都說了。”

“等等等等……”王生又核了一遍冊子後，對九郎道：“別急，你還有兩天活頭，今天你能見到我們，估計是身子太虛，魂游界外了，過一會兒魂就自己回去了，等到了時辰，我們再帶你走。”

九郎擡頭，眼神裏有一絲欣喜：“原來還有兩天……小鳳她……我是真的放不下……”說到這，九郎又看向桃花妖小鳳道：“方才……好像聽他們也喚公子你小鳳……”

“嗨！”王生沒想那麽多，大大咧咧的開口道：“他跟你娘子是舊相好，自己沒名字就……”

話沒說完，四道眼神各異的目光已經齊刷刷的投向王生，王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東西。

“那個……”王生看了看九郎想給自己打個圓場，卻不料九郎壓根沒有再理他的意思，只是把目光投向小鳳道：“原來……娘子夢中的那個人，就是你。”

九郎頓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什麽又問：“莫非公子也是鬼差？還是說……公子是和我娘子相識後就故去了？”

小鳳抽了下嘴角，默了半天緩緩道：“都不是。我……只是個妖。”

九郎突然失笑，笑的有些淒涼：“那又如何，得了我娘子心的人，不還是你嗎……”

小鳳垂了眼眸，冷聲道：“我會救你。”

王生剛想打岔，被唐小仙兒一眼瞪過來又撇了撇嘴把話咽進了肚子裏。

九郎搖頭：“活著又能怎樣，倒不如成全了你們。”

唐小仙兒扶額，這話真是滋溜兒的酸。

小鳳蹙眉道：“因為她想讓你活。因為她……說了會一直守著你。”

王生白了一眼小鳳，對阿怪悄聲道：“這就叫耍帥！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麽從我手底下搶人！”

阿怪咕嚕一聲表示讚同。

九郎嘴角浮上一絲冷笑，緩緩轉過身，朝屋裏走去。

王生合上冊子嘆道：“果然是臨死前的征兆，都魂游界外了，我看你能怎麽救。”

小鳳說：“我去采昆侖山上的仙草來救他。不是說吃了那仙草死人都能救過來嗎，我就不信……”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王生沒好氣的說道：“小鳳，我話給你擱這兒了，這凡人的生死命格可都是天上的星君和底下的閻王核過的，就算他吃了仙草，司命仙君也能找別的法子讓他掛了！”

唐小仙兒疑惑道：“那上次那女孩兒最後不也活了嗎？”

王生抽了抽嘴角：“你以為上次那事那樣就完了？我跟你說，崔判官剛改了壽錄就立馬派人呈到司命星君那，再由司命重新續寫命格簿子，司命那小案使為這事沒少抱怨，所以一般情況下咱還是少惹事兒的好，崔判官嘴上不說，實際上那些嘮叨抱怨都替咱擔著呢！更何況，上次那事關善惡，便是咱勾錯了魂也沒什麽好說的，可現在這算什麽？風花雪月的你還想著崔判官能網開一面？再說了，這還扯到了姻緣，誰又曉得月老那邊牽的是誰和誰的線？所以我說，唐小仙兒你不要把這生死之事想那麽簡單，這天上地下一環扣一環，若都由著你們胡來，天上地下的仙君們還做不做了啊！”

一番話說的唐小仙兒是啞口無言，唐小仙兒瞅了瞅小鳳，他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王生抱著胳膊嘆了一口氣，又苦口婆心的勸小鳳：“行啦，你也別充這個好人了，依我看，你不如現了身形直接去找那小娘子問問，看她願不願意跟你，倘若她願意，這郎情妾意也算你倆的緣分，何必生生推開呢？你說是不？”

小鳳默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大早，小鳳娘子就起來給九郎煎藥，今天是最後一副了，小鳳娘子悄悄的翻開櫃子裏一塊紅布包，看了看裏面只剩下的一串錢，黯然的垂了眼眸……

小鳳娘子把煎好的藥端到九郎床邊，卻見九郎已經醒來，眼神有些呆滯的望著上方結了蛛網的木梁發呆。

“九郎，吃藥了。”小鳳娘子把藥碗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然後慢慢攙著九郎坐了起來。

九郎看了一眼小鳳娘子，眼中似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小鳳娘子沒有在意，只是把藥碗端過來，舀了一勺小心的吹了吹，然後送到九郎嘴邊。

九郎卻沒有張口，只是這樣怔怔的看著她。

“九郎，你怎麽了？”小鳳娘子關切的問道。

“啪”的一聲，九郎一揮手，將小鳳娘子手裏的藥碗打翻在地。

“你……”小鳳娘子站起來，不解的看著九郎，楞怔了片刻，卻什麽也沒問，只是淡淡道：“還有一碗，我去給你端來。”說罷，就要轉身出去。

“小鳳……”九郎突然輕聲喚道。

“嗯？”小鳳娘子轉過身，又走到九郎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再去找個別的大夫給你瞧瞧。”

九郎搖搖頭：“別白費功夫了。我已經快死了。”

“不許胡說，你……”

“我昨日見到勾魂的鬼差了，他說，我只有幾天活頭了。”

“是夫君在做夢罷了，以後白日裏還是不要想太多，安心養病才是啊……”

“可是……”九郎嘴角牽起一絲苦笑：“我竟然也能在夢裏，夢見娘子的夢中人……”

小鳳娘子楞了一下，見九郎又閉上了眼睛，好似睡了過去，便悄悄的轉身出了門，朝城裏最有名的醫館走去。

醫館大夫的出診費就要十兩銀子，小鳳娘子摸了摸袖中的那一串錢，神色黯然的站在醫館中不知所措。

有藥童來趕她，小鳳娘子皺了皺眉，“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像這樣沒錢看病卻又不願放棄的人，那藥童見過不少，跪在這裏哭哭鬧鬧，怎樣央求的都有。因此，對於小鳳娘子這一舉動，那藥童並不放在心裏，醫館的夥計也大多不稀罕，只有一些來來往往抓藥的人，會當看熱鬧似的停下來圍觀圍觀。

小鳳娘子卻也不哭不鬧，只是這麽跪著，直到一雙纖塵不染的白靴出現在自己面前，然後她看見一只白皙而修長的手托著十兩紋銀遞給了她。

小鳳娘子擡頭看去，突然睜大眼睛，張了張嘴巴，然後跌坐在地上……

那個曾經夜夜出現在他夢裏的男子，白衣翩然，眼波瀲灩，那個說等明年花開之時便來娶她的男子，原來真的……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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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的大夫跟著小鳳娘子去看了九郎，坐在床邊把了一會兒脈，便默默的走到院中對小鳳娘子搖了搖頭。

小鳳娘子眼裏突然迸出淚花，哭著央求道：“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我夫君……”

大夫搖了搖頭：“夫人……還是開始準備後事吧……”說罷，便轉身出了遠門。

小鳳娘子呆呆的站在院中，過了片刻，突然擡頭道：“你在哪？你出來！我求求你……出來……”

小鳳皺了皺眉，現了身形，站到了小鳳娘子的面前。

小鳳娘子突然跪下，看著面前的白衣男子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夢裏見過你，更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說過要娶我的話，可是現在我已委身九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公子你來去自如，一定不是凡人，我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夫君……”

唐小仙兒看到小鳳身子一僵，臉色白的有些難看，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王生扶額：“完了，肯定有麻煩了，這個桃花妖不知道要做出啥事兒了！”

果然，小鳳扶起面前那哭成淚人的小鳳娘子後，便隱了身形直接往院外沖去。

別看阿怪平時笨，這次倒機靈了一次，一下撲過去抱住小鳳的腿攔住了他。王生也過去拉他：“你你你，幹什麽去！”

“去地府，找崔判官。”說罷，小鳳一腳甩開阿怪，施術朝地府的方向飛去。

王生一見急了，連忙去追，然後把手裏的冊子匆匆塞給唐小仙兒：“你在這裏看著，他死了立馬勾魂，別猶豫啊，我去追那個不省事的桃花妖，他奶奶的闖地府不想活了！”

唐小仙兒捧著手裏的冊子眨了眨眼，突然覺得王生那句話說的真對，世間百態，全在臨死前演的酣暢淋漓，保準比那話本子裏寫的精彩。

恩，精彩倒是是精彩，只是這次，他們卻不能置身事外了。

唐小仙兒抱著王生從崔判官那裏謄抄的生死簿分冊，和阿怪無聊的坐在墻頭等王生。

根據簿子上的時辰記載，明天夜裏就是九郎的大限。時辰一到，她就得毫不猶豫的上麻繩了。唐小仙兒突然希望明天那個時候王生能趕回來。畢竟她幹勾魂這事兒，心還是軟了些。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九郎突然變得很有精神，竟然能自己下床了，小鳳娘子很高興，以為是小鳳救了九郎，可唐小仙兒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

九郎早飯吃了兩碗，又幫小鳳娘子打掃起了屋子，等到下午的時候，九郎坐在床邊突然對小鳳娘子道：“我的壽限怕是就要到了，我死後，你……”

“夫君不許胡說。”小鳳娘子伸出食指豎在九郎的唇間：“我求過神仙了，神仙答應我會救你的。”

“神仙？”九郎喃喃兩聲，突然想起前日晚上碰到的那個小鳳，他說，他會救他。

九郎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那個‘神仙’，就是娘子的夢中人吧……”

小鳳娘子沈默了。

九郎又道：“我說了我見過他，你偏是不信。小鳳，我不想活，我只想成全你倆。從洞房花燭夜看到你哭時我就沒有再碰過你。當時是想讓你心甘情願的跟我，現在，卻是心甘情願的想要成全你們。”

片刻的沈默後，小鳳娘子突然起身站在九郎面前，解開腰間的衣帶，褪下那一層層素衫，露出光潔的肩頸和如玉的肌背，緩緩俯身，輕輕吻上了九郎的唇……

小鳳娘子說：“夫君，我也心甘情願的補你一個洞房花燭夜。”

“小鳳！”九郎想推開她，語氣也顯得有些生氣。

小鳳娘子卻將九郎抱的又緊了些：“鏡花水月，怎比得上柴米油鹽。從前年少不知事，竟還能有幸得蒙夫君眷顧這麽久，如今才曉得，小鳳心裏最割舍不下的，其實是夫君你。夫君，你才是小鳳今後想要憐惜的眼前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王生一定是猴子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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