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端詳著盒子裏的胭脂，搖了搖頭道：“不如上次的顏色鮮亮。”

一旁的丫鬟三錢撇了撇嘴：“咱們自然不能和四姑娘比。”

白靈聽了，不由嗤了一聲。姨娘通房們不能穿正紅色，連她庶出的，也只配用粉紅。倒不是底下的人故意，只是她這麽個不受寵的庶女，也只能用這些混了東西的殘次品。

白靈一向不喜歡染指甲，上次是四姑娘新得了一批江南來的胭脂水粉，便將自己用剩下的賞給了下人。正巧她房裏的小丫頭五仁去那找熟識的姑娘妹玩耍，也僥幸得了一盒，興高采烈的拿回來顯擺。

白靈上輩子家境一般，手機電腦都是用的父母淘汰的，平時不敢進商場，基本都是在淘寶上淘衣服。咋一穿過來，雖是庶出，身邊也是配了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的用的都不知道比上輩子好了多少，連臉都比上輩子清秀不少。這個身體的生母已經失寵好幾年了，只是因為生養了個女兒，才被開恩留在了白家。至於嫡母和生父，她穿過來有兩個月了，連見都不曾見過。

剛穿來正趕上過年，人人都喜氣洋洋，她扯著嘴角同人一起歡笑，晚上在被窩裏偷偷哭，還被守夜的丫鬟三錢發現了。三錢自然是不知道她在哭什麽，勸了半天，無非就是怕她一個人面露淒色，讓別人瞧了去，說些什麽不好的話，招惹了是非上身，連累了自己。

真是連哭都不能隨意哭了。

拜那麽多穿越小說所賜，白靈迅速的適應了現狀，只說天氣冷了，懶得出去玩，日日窩在屋裏聽姨娘和丫鬟們閑話，再加上多少繼承了些本主的記憶力，很快就弄明白了白家的狀況。

白家是世家，前頭還要加個前綴，衰落了的。

從老太爺那輩開始，白家的旁支就與商戶聯姻，只為了維護本家的體面和榮光。自己的父親白景氹一支在白家排第八房，娶的是蘇州首富的嫡長女於氏。白景氹算是白家比較出息的，憑著自己的本事，二十歲便中了舉人，在科舉路上又拼搏了十年，中了進士後便回了青城做官。白靈對於古代官職並不清楚，只聽府裏人管自己的便宜爹叫太先生，似乎是管著地方教育局的官員。

於氏和白老爺並不和睦，這是滿青城都知道的事情。於氏剛進門，白老爺就擡舉了兩個姨娘，其中一個便是白靈的母親良辰，至於另一個叫做美景的，因為沒有生出一兒半女，失寵沒多久，便被賣出了府。

白老爺壓根就不喜歡族裏給他訂的這門親事，只是他父親早逝，母親又懦弱，才被迫娶了於氏進門。於氏剛進門就失寵，婆婆靠不上，娘家遠在千裏，這個江南商戶出身的女子，挺直了背脊，讓人把白老爺灌醉了往床上一扔，就把白老爺給強了。

於氏的想法很簡單，丈夫靠不住，就靠兒子，等有了兒子，丈夫就可以靠邊站了。在於氏層出不窮的強X誘X手段下，她很快就懷孕了，進門四年，就生下了大少爺白冠玉和四姑娘白英。這其中也虧白老太太出力，白老爺自己也好面子，從來不在外頭留宿，至少在面上，也要裝出一副相敬如賓的假象，才能讓於氏一次次鉆了空子，讓老太太終於在臨死前，抱上了自己的嫡長孫子。

白老爺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八歲的白冠玉和四歲的白二少爺，白家的庶出孩子不到成年時不許起名的，便是取名，也只能和白家女子般，起單字，除非身上有了功名，否則連族譜都上不了。

白老爺的女兒倒是一串，共有六個，除了行四的嫡女起了大名，其他俱是按著排行混叫著。當年白家的妻妾們連生四個俱是女兒，白老爺都要以為自己要絕後了，才得了白冠玉，便是不喜於氏，他對白冠玉確是極為看重的。

也因為這，白家的女兒們都不怎麽受寵，除了嫡出的四姑娘。

白家的產業每年的出息，和白老爺的俸祿，於氏一點沒拿，全撥給了西小院上。西小院，便是白老爺書房和妾氏們所居住的地方，白老爺官場上的人情往來，以及妾氏們平日的用度，俱是從這裏出的。故而二少爺出生後，白老爺便不敢再弄出庶出的孩子，因為他很清楚，於氏絕對不會用她帶來的嫁妝來養那些庶出的娃。白老爺即不能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更何況他的孩子已經夠多了。但是西小院下人的月錢卻是於氏自掏腰包，這也是她敢放任西小院的姨娘庶女們不管的依仗。姨娘們爭寵她不管，但是敢把手伸過界，伸到她孩子們的身上，那可要看看自己的命夠不夠硬了。

所以白靈用的胭脂，自然是不能和四姑娘白英比。白英背後有於氏，有於家，她是青城最出名的白富美，她身邊的一等丫鬟，都比白靈體面。

白靈一想到這，心裏就有些冷。白老爺只顧自己痛快了，卻從來沒為自己的子女著想過。他的想法很簡單，誰生的孩子，就放誰身邊養。四姑娘和大少爺有於氏，大少爺還是白家這一房的嫡長子，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她們這些庶出的女兒呢！跟著姨娘長大，日後如何說親？最好，也不過嫁給差不多人家的庶子為妻，好一點的人家做填房，守著那些可憐的嫁妝過活。

這還要看於氏的心情，於氏擺明了是當她們西小院裏的人不存在，逢年過節只讓她們在西小院裏對著東邊磕個頭，平日裏是見也不耐煩見她們。便是四姑娘，白靈也鮮少見她，更不要說大少爺了。

這麽稀薄的親情，若真是出嫁後遇到了什麽事，她又怎能指望娘家人出頭？唯一一個舍不得自己受苦的還是個沒有話語權的姨娘，白老爺，於氏，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怕是誰也不會管自己吧。

知道自己只是個庶出女時，白靈還曾想過要怎麽發奮，討白老爺和嫡母的喜愛，和嫡出的妹妹弟弟搞好關系，爭取能嫁個好人家。可是半個月後，她就死心了。她所能依仗的，只是那些穿越文而已。可惜，事實再一次殘酷的打擊了她。

這個時代的世家極重規矩，尤其認同嫡庶有別。庶出的兒女在老爺太太跟前，不過就是養的寵物，只要不養死了就好了。青城交際圈裏活躍的，也大多都是嫡女，若是誰帶了庶女出來，其他人都要開始盤算自家和親朋好友裏有沒有條件合適的男子。說親，這幾乎是庶女唯一可以出門的理由。

也有少數的正妻願意教養庶出的孩子，要麽是為了個賢名，讓自己的子女能得以攀上更好的人家，要麽，就是為了自己子女的婚事鋪路。

像於氏這樣把庶出子女拘在一個院子裏當空氣的不在少數，還有甚者，直接打發了他們去莊子裏，隨便配了瞎貓土狗。只要你的嫁妝夠多，娘家夠硬氣，最重要的是，你有了兒子撐腰，幾乎就可以在夫家橫著走了。

若自己是這樣一個能橫著走的正妻，白靈做夢都要笑醒了。可惜她是被邊緣化的庶女，唯一的嫁妝就是公中出的五百兩銀子，還有姨娘攢了十年才攢出來的五十兩銀子，並零零碎碎首飾綢緞若幹。

嫁妝少便少了，白靈不停的安慰自己，她上輩子不也活在溫飽線上麽，這輩子難道就因為先過了兩個月錦衣玉食的生活，便過不了苦日子了嗎？只要男人靠譜不就行了嗎！

白靈喝下三錢端上來的溫茶，看了看手上翠綠的鐲子，摸了摸身上絲滑的綢緞，在瞅瞅自己身邊服侍自己的丫鬟婆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話說的簡單，只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至少，讓她陪嫁過去一個丫鬟婆子也好，還能幫她洗月經帶，倒馬桶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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