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秋不掩飾輕蔑的語氣, 林玄宛若被劈頭蓋臉打了一巴掌，她陰測測盯著江明秋，順著桿子往上爬：“那可真是多謝祖師成全。”

趙自持斂下眼睫, 長翹的睫毛下隱藏著看不清的神色。

烏牙子暗暗打量著幾人神色，他能接掌天羅門, 穩坐掌門之位並非只是江明秋弟子那般簡單, 他修為高深，也擅交際, 幾番下來便將三人之間凝重的關系理清。

他目光落在面頰緋紅的林玄身上，聲音和緩：“你可是為了妖王才提出與自持的婚事？自持已將此事稟告於我, 我與師尊正在商議誅殺妖王一事。”

烏牙子朝著江明秋微微一拜：“師尊定然也是存了引妖王到天羅門的意思。”

烏牙子三言兩語將江明秋刻薄的話美化，林玄和趙自持的婚事不過是為了引出妖王的計謀。

若非如此，老謀深算的烏牙子也想不通師尊為何會同意自持與林玄的婚事。

在碧靈攜她上扶風山爭奪火靈尊後，他便去打探過此人，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三靈根女修，若非自小被白羅父母收養, 恐怕無緣入內門。

而他親傳弟子自持，乃是天之驕子。

十八年前, 師尊從天羅之巔抱下一個男嬰, 白胖如藕, 乃是他一手教養長大, 他與師尊一直默認自持會是下任天羅掌門。

若不是自持身世奇絕，化神前須得欺騙天道成長, 否則天道必然容不下跳脫天道輪回之人。

借婚事引出白羅, 這原也是林玄本意，擡眸望向趙自持，卻見趙自持睫毛微顫, 神色晦暗。

林玄心中微滯，她這般冒失，是否唐突了趙師兄，趙師兄雖對自己千般萬般好，但自己一個女子上門求親，即便是為了引出妖王，這樣驚世駭俗的做法也夠嚇人了。

忽然，趙自持目光一擡，與林玄目光對接，微微蹙眉。

林玄眸色一沈，真的惹了趙師兄不快了。

“師尊，仙道眾友這幾日已陸陸續續趕到天羅門賀喜，弟子這便發訊同他們商議此事，明日待妖王一來，一同誅殺。”

烏牙子為謀劃明日誅殺妖王的事宜，江明秋眸光深邃，卻不再對林玄冷言冷語，默認林玄與趙自持的婚事不過是謀劃中的一環。

林玄滿腹憋悶，無聲沖趙自持說了聲抱歉，祭出大黑禦劍而去。

扶風山經年花香不散，如海的花卉在夜中散著熒光。林玄避開一朵朵嬌嫩的花，凝神間，聽到一聲傳音，她跳下大黑，站在一樹火紅的子桑花下，靜靜等待白衣少年。

無邊的花海退幻成虛影，只餘那一簇如火舌璀璨的子桑花，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持劍站著，微風鼓動如墨的秀發，發絲在風中張揚。

少女的前方是一個瘦高的少年，少年身長玉立，風姿冰冷，浸水的眸子含著光，踏著滿山嬌色，緩緩而來。

他的面色極冷，眼中卻盛了宇宙星辰。

林玄歪頭看他：“師兄，你不和掌門商量明日的誅殺妖王事宜嗎？”

趙自持斂下眼簾：“林師妹，你可是生氣了？”

“怎麽會？我倒是怕趙師兄生氣了。”竟是以為她生氣了，專程追出來。

趙自持眉心緊鎖，遲遲沒有出聲，林玄站在樹下看他，少年尚在生長的身形似乎架不住寬大的道袍，那襲白衣在燦爛的花海中尤為孤寂。

“師妹，你分明是生氣了。”趙自持淡淡出聲。

林玄收回目光，討論生氣不生氣有何意義：“你想說什麽？”

“並非我不願，而是這種事情應當男子說。”壓著極低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微弱帶極為清晰，堅定。

“你在說什麽？”一剎那，林玄並未聽清趙自持的話語，她楞楞看著少年凝重的神色，片刻後呆滯的大腦才消化了方才那句話。

趙自持微微擡起眸子，他看著錯愕的女子，眸中的黯光一閃而過：“你說的，我們已有過雙修之實，你想反悔不成？”

林玄擰眉：“趙師兄，雙修一事不過是個托辭，你若只是因為我們雙修過要對我負責大可不必，我不是尋常女修，雙修後我也受益非凡，比起談情說愛，我更想在一心修行，早日飛升。”

“不是。”趙自持低低出聲，似有千言萬語都被鋸了嘴的悶葫蘆給憋進去一般。

林玄咬咬牙，擡頭死死盯著趙自持的眼，豁出去了：“趙師兄，難不成你今日特地來堵我是想向我解釋，你並非不想娶我，而是覺得求親一事不適合女子提出，你想說你喜歡我，想和我成親，想和我一直雙修……”

趙自持答得極快：“是！”

林玄傻眼了，她話還未說話，嘴巴張著卻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句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她直直盯著趙自持的眼睛，卻見他深邃的黑眸泛著希翼的光，也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林玄心跳如雷，手不由自主哆嗦連大黑都拿不穩了，臉紅得跟開水燙了一般。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趙自持緊緊捏著雙手，極力保持鎮定，但脖子以上紅的如林玄頭上那一樹子桑花一般：“林玄，你願意嗎？”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林玄楞是聽懂了。

前一世，並非沒有人向她告白過，但她有自己的計劃，那時要學習，要打工，要考研，人生計劃中從未出現過男友這號人物。

今生，她想努力修仙，若是飛升再好不過，即便不行那也要努力向高處走，將來也能攜著白羅游離。

兩輩子加起來，男人都沒在林玄人生計劃中出現。

上一世，她可以毫無心理壓力拒絕向她告白的男同學。

這一世，林玄望著面色漲紅的少年，心中鋪天蓋地的喜悅沖出胸膛化為一聲聲輕快的笑聲。

這個少年把幾乎爆體的落崖秘境中背出，將她從天羅之巔的寒潭中帶出，帶她扒獸皮，跟她下山，隨她入妖域。

沒有人比他更值得。

林玄望著趙自持出塵的臉，眼角微挑，顯露出一抹癡態，她兩只胳膊摟上趙自持纖細的腰身。

趙自持身子一僵。

林玄癡癡笑道：“趙哥哥，玄玄也很喜歡你。”

原來她竟是這般歡喜，這天地星河仿若一瞬間都鍍上了光，靈魂都哼起了歌謠。

趙自持萬沒有想到林玄會這般作態，仍是讓林玄摟著，身子一動不動，他抿了抿唇：“嗯”

林玄心中燃著火苗，眼中含著笑意：“那我們明日也算不上是假成親了。”

趙自持微微一頓，一本正經道：“明日不行。”他要給林玄最風光的結道大典。

兩人站了一會兒，林玄自認臉厚，此時面對趙自持一時間連手腳也知往哪兒放了。

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再醜再血肉模糊的樣子，趙師兄也不是沒看過，林玄暗暗唾罵自己。

再看趙師兄，林玄便平衡了，趙師兄在情愛一事上也是個小學雞，他極力保持著鎮定，但臉上的紅暈從未下來過，手腳也是僵硬。

二人面紅耳赤，除了幹坐竟什麽也找不到，雖然只是互相站著，便覺得很心滿意足。

林玄紅著臉：“師兄，明日還有要事，我先回碧靈山了。”

趙自持緊緊攥住林玄的手：“可以，我們可以先去看會兒月亮。”

林玄望望月色，再看看趙自持那張俊臉：“好啊！”

她也想時時和趙師兄呆在一起啊！

趙自持禦劍帶著林玄到了落崖，落崖深萬丈，他們相攜坐在斷崖上，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只要一擡頭便能看見亮如玉盤的月亮。

“師妹，你可喜歡這月色？”趙自持抿著唇。

林玄心中雀躍，哪有心思賞月，她瞄了一眼天空中清澈的玉盤，隨口道：“像極了我娘攤的餅子。”

話一出口，林玄臉扭曲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她怎麽把這麽高潔的月亮比作一個大餅。

這也太煞風景了。

林玄期期艾艾的捂住唇，這風花雪月的景色該不會被她破壞了吧！

林玄欲哭無淚，一定要把場面拉回正常，將來她回憶起和趙師兄告白的日子，一定要是美的！

趙自持聞言，唇角不自覺勾起：“那餅子應當很好吃吧！”

“……”那倒也不是，一張大白餅硬邦邦的又沒味道，有什麽好吃的，“說起大餅，世俗中有很多餅很好吃，比如說燒餅，蔥油餅，麥餅，吃法也各異…….”

作者有話要說：甜不甜？

我自己都沒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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