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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憶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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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夙見了他,便不由自主地側過了眼神,想要從他的身旁穿過。

然而,兩人肩膀相錯之時,卻驀地被一把抓住了手。身影一滯,碰觸之處是如雪冰涼。

“淩夙,我——”

還未等那人話語說完,淩夙便猛地甩開了他的手,所用力氣極大,讓他忍不住向後踉蹌了幾步。

他鼓起勇氣,還想繼續追上去,卻聽到了那人的清冷疏離的聲音。

“你我之間,本就是一段錯誤的糾葛……放下念想,我們就此別過吧。”

“若是你再追上來,休怪我翻臉無情。”

扔下這一句話,淩夙便頭也不回地疾步離去,毅然的決絕之態,再無松口之可能。

身影逐漸遠去的同時,心也如這寂冬一般,紛紛風雪,悄然而至。

原來,於他而言,自己不過是個錯誤的過客。

曾經的笑語,也不過是他眼中麻煩的糾葛。

他還記得,那時的第一片雪花。

輾轉零落至他的眉間,吹融成冰涼的雪水,滴落至頰。

當時燃燒的初心,終究殆盡。零落作風塵,為這漫天的細雪掩埋。

一腔真誠與熾熱,終究被無情的話語所碾碎,湮滅於死寂,不再覆燃。

衡情終究停留在原地,再未追上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影。

而他,也再無可能看到,那毅然離去的冷漠背影,卻已然淚流滿面。

——

自那以後,衡情與淩夙,便是相見不相識的狀態。除了必要的事務,再無其餘的交集。

後來,淩夙連帶著赤烏,也把他當做了隱形人。任赤烏氣得跳腳,都再未與他們來往。

只是,每一次看到淩夙與容應親密的模樣,心中仍會傳來不被期待的疼痛。

如在凜冽的狂風中,被塵沙刮過的粗礪痛感一般。

而那眼中親近的兩人,他們之間的對話,卻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甜蜜愉悅。

“瞧,那個可憐的孩子,還眼巴巴地看著我們,對你還是念念不忘呢。”

淩夙笑容溫柔地側過頭,目光中卻滿是冰冷與厭惡。

“這不正合你的心意嗎?看來紫光將你判下人界,非但沒有讓你能夠反省,反而變得更令人惡心了。”

容應的目光一暗,轉而又輕笑了起來:“是啊,從始至終,我從未想過悔改。因為,我根本沒有錯。”

眾人離散之後,容應突然湊近了淩夙的耳旁,似乎說了些什麽。

淩夙睜大了雙眼,猛地推開了他,滿眼都是警戒與抵抗。

“不……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麽……直到現在,你都還不能滿足嗎?”

“怎麽可能?這種程度,我自然不可能滿足。”

卻見那人強按住了他的肩膀,並將他壓向自己。詭譎的目光中,潛藏著無盡的惡意。

“我會將你們的偽善、清高,層層剝離。然後,拉入同我一樣的深淵。”

如同滲了毒|藥的蜜糖一般,低沈魅惑的話語,像是毒蛇引人墮落的信子,誘人卻致死。

——

在這暗藏不安的平靜中,冰冷的冬日也逐漸結束。眾人各懷心思,迎來了初春的抽芽與暖陽。

天氣還是很冷,衡情披著披風,踩在青石板磚上,輕呵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有過路的仙人向他問好,衡情只是微微一笑,點頭以示。隨後,便於庭中緩緩踱步。

看著柔和陽光下,微微搖墜的玉蘭枝頭,恍惚之間,他突然想起了許多往事。

那些竭力想要忘卻,也無法抹去的痕跡……

衡情垂下眼眸,似是自嘲般的一笑,正想離開,眼神觸及至一處時,瞳孔不禁微縮了起來。

不知不覺,容應竟也出現在了庭院中,似乎也在賞花。

感覺到了衡情的目光,容應也看向了他,嘴角輕勾,竟是徑直向他走來。

衡情見容應走近,強忍住想要後退的沖動,只是警戒地看著他。

直至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只聽他戲謔道:“身子這麽僵硬,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您呢。”

衡情暗暗攥緊了拳頭,只是眉頭微凝。他無意與容應相爭,因此也無意再留此處。

“容應玄君說笑了,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然而,前腳剛走幾步,他便聽到了容應的聲音。

“別急著走嘛。吶,不想知道,淩夙對你的真實想法嗎?”

衡情的步子一僵,猛然轉過頭,顫抖的聲音難掩怒氣。

“如果你想要折辱我,不妨直說,不必這樣拐彎抹角。”

“若是您一定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只見容應聳了聳肩,擦肩而過之時,徑自低語道:“只要親自來聽一聽,便知曉一切了。”

望著那逐漸遠去的黑色身影,衡情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沖動,悄然跟隨了上去。

待容應進入淩夙的寢殿之內,衡情便放輕了腳步,收斂起氣息,悄然接近殿門,小心探聽其中的情況。

“只要讓他喝下這個就可以了嗎?”

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讓衡情的心忍不住一跳,只是忙收斂起心神,繼續聆聽。

容應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沒錯,只要他服下了這個,便會失卻原有的神力。到時,我恢覆主神之位,一切一筆勾銷。”

一陣沈默過後,淩夙有些遲疑地問道:“真的沒問題嗎?若是衡情發現其中的古怪……”

“放心。此藥無色無味,絕無被發覺之可能。況且,他這麽喜歡你,對你絕不可能有所猜疑……”

再不能聽下去,門外之人默然地轉身離開,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原來,自己的真心,當真就如此輕賤。

原來,愛上一個人,便註定被踐踏如斯。

如若這就是你的夙願,那麽,我便作這最後的成全……

感覺到門外身影的離開,容應不動聲色地設下屏障。

淩夙並非發現異樣,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願你履諾,否則……”

“當然。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任你們往後如何,我都絕不煩擾……”

容應聲音漸弱,眼中閃過詭秘的微光。

“任何意義上的,最後一次。”

——

果不其然,幾日過後,淩夙便主動找上了門來。

他遲疑地提出了邀請之後,便沈默地等待著衡情的回話。

他想象過衡情可能有的表情:嘲笑,憤怒,不可置信……以及對自己不可理喻的譏諷與咒罵,然後狠狠地拒絕自己。

畢竟,讓衡情與他遠離,不就是自己說的嗎?

當他閉上眼睛,做好了一切準備之時,卻只聽到了簡一句略微嘶啞的聲音:“好。”

他不可置信地睜開眼,而那人早已撇開了目光。“不是要有事要和我說嗎?快走吧。”

淩夙楞楞地點了點頭,只是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頭。而身後的衡情,神色黯淡而絕望。

淩夙將衡情帶到後,容應正在以小火溫茶。見到他們來了,便笑著向他們揮手。

“來得正好,這壺茶溫得剛好,快坐下吧。”

待兩人坐下後,容應先是斟出了一杯,遞給了淩夙。

“來,快遞給衡情。走了這麽久,想必也渴了。”

淩夙的喉頭微動,只是微微顫抖著接過了茶盞,又遞到了衡情面前。

“……趕,趕緊喝吧,茶冷了便不好喝了。”

茶盞交接之時,衡情突然望向淩夙。

灰暗與絕望的目光,卻透露著孤鷹赴死般的決絕。

淩夙心中一驚,正想奪下那杯子時,那人竟已斷然舉起了杯子,一飲而盡。

不消半刻,只覺一陣眩暈,衡情轉瞬便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衡情!”

見事端有變,淩夙猛然站起了身子,想把衡情帶走。

然而,未等他碰到衡情的衣袖,一陣淩厲掌風襲來,竟硬生生將他打出了幾丈之外。

因這極大的沖力,淩夙的身體已動彈不得。一大股鐵銹的血腥味猛然湧上他的喉頭,嘴角也溢出了幾絲殷紅。

強忍著胸口劇烈的疼痛感,他只是死盯著容應懷中的衡情,無聲地問著:“為什麽?”

容應自然明白他眼中的疑問,卻並不急著回答,只是將手覆上了衡情的臉,溫柔地摩挲了起來。

“長了一張不錯的臉嘛。看來,這碧華丹當真是靈品,竟能將這小小靈物,改造如此之大。不僅取代了我,還勾走了白澤神獸的魂……”

你放開他!淩夙無聲地吶喊著,毛骨悚然地看著那人的手漸漸向下,竟是按於丹田之處。

“這個傻小子,聽了一半的話,就失魂落魄地走了。你說,他接過你這杯茶時,是什麽心情?”

猶如五雷轟頂,淩夙臉色煞白。看著那人緊閉雙眼,覆又想起那絕望的眼神,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

你,你這個瘋子!你做這些事,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

面對淩夙近乎瘋狂的樣子,容應唇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沒錯,就是這種絕望的表情……你們的求而不得,才是我的真正快樂。”

只見他的神情微微扭曲起來,眼中滿是殘酷與暴虐:“只有毀滅,才能讓我真正的滿足!”

不————!!

淩夙眼睜睜地看著容應的手插入衡情的腹中,而後生生剜出他體內的仙元。

手掌收緊的瞬間,脆弱的仙元,頓時四分五裂。

而淩夙的視線,早已被一片刺目的血紅所模糊。

是他,親手將衡情推向了那個惡魔。

是他的愚蠢,未能認清真相,親手害死了他。

因為他,衡情甘願接受這一切的惡意,眼中卻仍坦誠無畏,毫無恨意。

只為了,一個懦弱無能,更愚昧無知的淩夙……

在容應瘋狂的笑聲中,恍惚之間,原本放在胸口的手,無意識地順延向下。

而後,毫不猶豫地,直插入腹。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件開心的事,也有一件傷心的事。

開心的是……回憶殺到此結束,雪降要重新上線啦!

悲傷的是……窩沒存稿辣TAT日更應該做不到了,盡量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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