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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琴知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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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影一滯,只覺背後有一人影漸漸靠近,一只手掌猛拍向衡情的肩膀。

“餵,叫你們呢!”

緩緩轉過身,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男子正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只見其一身著紫色錦衣,腰懸掛宮禁金牌和佩刀,顯然是品級更高的守衛,正在皇帝的宮殿附近巡邏。

“你們倒是眼生的很……”男子瞇了瞇眼,上下打量了兩人。雖然兩人稍作了易容,但仍有被揭穿發現的可能。

雪降反應極快,只低眉順眼道:“小的們是新來的守衛,不懂規矩到了這裏,請大人原諒。”衡情聽到雪降的話,也慌忙低下頭,一副恭順待命的樣子

“新來的啊,難怪……”

看兩人不似說謊的樣子,男人只稍微擺擺手,似乎要將他們放行。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幾步,卻又聽男人喊道:“慢著。”

衡情步子一滯,只怕被那人發現,卻聽男人繼續說道:“正好司泠琴師準備到皇上的殿內奏樂,我有要事在身。你們兩個,給我護送好琴師,在皇上殿外待命。否則,出了半點差池,要了你們的狗命!”

兩人只是唯唯應諾,只見其身後果有一擡金黃軟轎,正被人緩緩擡來。由於轎簾的遮蔽,兩人無法看清轎內人的真面目。

“還不向琴師大人請安?”

聽到男人的話,衡情與雪降忙躬身問安,卻聽轎內一清冷男聲響起。

“不必多禮,速將吾送至內殿即可。”

待軟轎再次起行,那紫衣男子喜滋滋地離去之後,衡情才無奈暗語道:“這男人可是樂得輕松,若是護送不周,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宮中的推諉一向如此,不過這護送琴師的職務落了我們頭上,反倒是意外之喜了。這樣一來,我們也不必想其他辦法進入內殿了。”

兩人在前頭領著,軟轎在後頭擡著,一行人緩緩步行,逐漸抵達了皇帝的寢殿門口。

“琴師大人,皇上的寢殿已到。”

擡轎的宮人輕輕將軟轎放下,並將轎簾拉開,先是一玄色長靴踏出轎外,而後一素白身影緩緩探出轎外。

卻見那男子身披金邊滾雲紋對襟雪袍,寬大的衣袍更顯出其腰身的瘦削。長發被幾條白銀細鏈束起,鑲扣白色珠玉琉璃,濃墨發絲之中泛起點點雪色亮光。

琴師容貌淸俊,年輕得竟如還未及冠的男子,面色卻是蒼白清瘦得緊,染上了些許病態。

只見其懷中環抱一漆紅桐木瑤琴,冰絲琴弦於月色映照下,泠然銀光如星屑閃爍。

只見他捂面清咳幾聲,而後微微垂眸,只吩咐一句,“旁人不得入內,你們在外等候。”便進入殿門之內,再無聲息。

擡轎的宮人將軟轎卸下臺階,便於臺下站定不動。而雪降與衡情端立於殿門之外,卻是蹙緊了眉頭。

不是因為琴師有問題,而恰恰正是因為他毫無問題。

“難道,這琴師果真沒有問題?”

面對衡情的疑問,雪降雖也毫無頭緒,但也並未放下警惕。

“不要太早作下判斷。雖然琴師表面上看並無異常,但能夠日日近身皇帝身邊,而且做出不準他人入內的這種詭異的舉動,他的可疑性還是很大。”

由於心中的懷疑,兩人趁臺下打盹的宮人並未註意,悄然繞到了殿後一隱蔽的窗戶。

只見雪降手中凝出一極細的銀白雪鉤,悄然伸入窗戶的縫隙之間。只輕巧鉤住搭扣,窗門便悄然露出一絲縫隙。

於那窗門的縫隙之間,衡情與雪降一高一低躲在窗門之後,窺視著殿內的一切。

與其他宮殿不同,皇帝的寢殿中卻簡樸素雅得多,除卻必要的床鋪,書案,坐具,和墻上的幾副水墨字畫,並無太多點飾。

只見皇帝身披一件金黃披風,內裏僅著緞白褻衣,顯然是準備睡下了。只聽他聲音低沈,繾綣溫柔。

“阿泠,你我相識,已有十年。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你仍如我初見時那樣年輕。”

司泠只微微垂眸,並不對上皇帝的脈脈眼神,只低聲道:“陛下,君臣有別。”

“這裏並無旁人,何必如此拘束?你看,自你進宮之後,便如此冷疏。我還懷念,你還當我是你的知心好友,喚我益矜的時候。”

見司泠仍是不為所動的模樣,薛益矜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垂落的長發掩住了眼中的失落。

“雖你的琴藝依舊精湛,但我總覺得,你的琴聲卻再難讓我生起共鳴。朕開始有些後悔,當初讓你入宮,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理所當然地,沒有聽到司泠的回應,薛益矜微微苦笑,似是了然。“司泠,按你的喜好彈奏樂曲吧。”

聽到薛益矜的話,一直端坐不動的司泠,此時才開始有所動作。

只見他神情冷凝,於寬大衣袖下伸出瘦可見骨的蔥白雙手,以右手輕輕撥彈琴弦,左手則按弦取音。

如汨汨流水般的琴音,頓時洩流而出。其指尖更如翻飛蝴蝶,繁覆而絢麗,令眼見之人,都會忍不住驚嘆,其指法的靈動高超。

然而,薛益矜聽著司泠的琴曲,卻仍是愁眉不展。

他深深地望了司泠一眼,而後緩緩走向床榻,以衾被擁覆,似是睡了過去。

而殿外的衡情,心中更是愈發的疑惑。直至薛益矜就寢,也無法察覺出司泠的異樣。

難道,司泠當真不是吸取王氣的妖祟……

床上的薛益矜似是睡熟了,吐納的氣息愈發地綿長起來。

而司泠仍不為所動地彈奏著,指下的彈奏也愈發急促起來,桐木琴更隱隱散發出黑氣。

果然!

發現異動後,衡情與雪降凝神盯緊了司泠的舉動。

只見司泠眼中黢黑一片,空洞無神,演奏琴曲的手指卻不見慢下,活像是被操縱的木偶一般。

只見一縷金黃的氣流自薛益矜的後脖流出,緩緩飄向司泠的鼻間。

床上的薛益矜似是在遭受極大的痛苦一般,眉頭緊蹙,神情也扭曲了起來。冷汗濕透了他額間的發絲。

他的嘴巴不斷地張合,似是離水瀕死的魚一般,只是無力地顫抖著。

待氣流吸收完畢之後 ,琴曲也戛然而止。司泠的空洞目光,恢覆如常的冰冷。

而床上的薛益矜,也微微放松了下來。只是還在細聲夢囈著,似是未從痛苦中完全解脫出來。

見司泠重新抱起桐木瑤琴,準備起身,兩人慌忙回到門口處。待兩人站定後,司泠剛好打開了門,只是冷聲道:“送吾回殿。”

司泠走下臺階,重又坐上軟轎。待將其送回後,衡情與雪降回到方才的角落,將昏迷的守衛抹去記憶,換回衣服後,便返回了寢殿。

“原來,這琴師是個被操縱的傀儡。難怪,他的身上並無異樣……”

回想起方才司泠那失去神采的雙目,以及薛益矜眼中的苦澀失落,衡情不禁蹙起了眉頭。如果皇帝知道,他所面對的琴師,早已失去了真正的魂靈,那麽,他會怎麽樣……

“雖然已經知道,琴師確實是吸取龍氣的傀儡。但我們也不能輕舉妄動,打草驚蛇。首先,我們要讓皇帝知道並相信這一事實,否則,一切都難以進行。”

雪降打開了紅木窗門,任由銀色的月輝灑落在他的身上。

這一夜的月光極亮,襯得雪降的臉龐更加光潔無暇,似乎連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不知為何,衡情望著雪降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人的背影分外孤寂,離自己越來越遠,竟像是要融於這如水的月色,再不可見。

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然站立於那人身前,竟是不知羞恥地拉著他的衣衫,而那人更是早已轉過頭,看向了他。

湊得極近的臉龐,還有那冰冷的探究眼神,都像是要將他心底的卑劣看透一般。

如遇蟲蟄一般,衡情猛地想縮回手,卻被那人的手狠狠抓住。

原本應該溫涼如玉的手掌,卻是異樣的火熱,仿若要將自己的手灼傷一般。

衡情慌忙偏過頭,想要掙脫雪降的桎梏,卻是被他抓得更緊。

只覺被強行扭過頭,猝不及防地對上那人的眼睛。那總是如萬年不融的冰雪眼眸,也染上了火熱的異色。

“你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輕易挑動我的心,卻又將我扔下。”

還沒來得及思考雪降話中的深意,衡情只覺手上一松,腰身被拉過,與雪降的距離更拉近了些許。

兩人的鼻尖近乎相觸,雙目對視之間,冷異香氣與草木的芬芳,於兩人之間混合交融了起來。

“我說過,若是有下次,我便絕不會放開你的手,但是,你似乎並沒有吸取教訓。既然如此,看來,我也不必再忍耐了——”

只覺一陣溫涼的柔軟,壓上了自己的嘴唇。雪降撬開了他的唇齒,攫取住他的軟舌翻攪了起來。

雖吻法仍略顯生澀,力道卻是極為霸道。似是不滿地,雪降竟突然狠咬了一下他的舌尖。

衡情一時吃痛,忍不住叫出了聲,卻重又被雪降的唇舌堵住,痛呼聲瞬間含糊了起來,混入那暧昧的水聲之中。

直至衡情身子不穩地軟倒,雪降才放開了衡情的嘴唇。

離開之時,唇間還連著一絲剔透的晶瑩。如水的銀輝映照之下,襯出一分冰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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