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臺處霎時間一片昏暗, 沒有一點燈光，坐在包間裏的人卻沒有一個驚訝的，像是習以為常。

戚歡微微挺直了脊背，終於來了一絲興趣。

他知道這是正餐到了。

之前的那些東西雖然珍貴，可卻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許多待在包間裏的人和他們一樣，連擡手的意思都沒有。他們的目標, 本來就是今晚的東西。

“晚上有幾個拍賣品？”戚歡詢問拉爾夫伯爵。

拉爾夫伯爵比出一根手指頭。

“一個？”戚歡勾起嘴唇，“那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了？”

本以為他會說是十個，自己可以適當裝x解釋一番的拉爾夫：……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不按章法來的人, 也不知道如此無趣到底是怎麽得了傻子的喜歡的。莫非是看臉的原因。

一束燈光穿透黑暗破開展臺處的迷霧，影影綽綽間，仿佛有一個身影正匍匐在那裏。

會場內鴉雀無聲，等待著光明徹底降臨的那一刻。

不負他們的期望, 伴隨著“噗噗噗”的聲音，展臺四周的燈光驟然亮起, 最上方，也有一束不同於人間燈火的光亮，從天而降，將展臺中間的東西展示給了眾人觀看。

那是一個人。

或者說, 是一條人魚。

戚歡向後一靠，與塞西的胸膛貼在一起。

拉爾夫伯爵自從人魚亮出真面目的那一刻就看向了兩人，卻發現戚歡除了最初的震驚之外，接著又是那副什麽都看不出來的笑模樣。而他身後的國王陛下, 卻是徹底連視線都沒有給展臺之上的神奇生物，他所有的精力，全都給了懷裏的人，一點心思都不願意花在別的人和事上。

“陛下，大人，你們覺得，這個貨物怎麽樣？”拉爾夫伯爵摩擦著自己的大拇指，沈思過後，諂笑著詢問正中間坐著的二人。

戚歡看了他一眼，冷笑：“拉爾夫伯爵倒是讓我開了眼界，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是覺得我們沒資格知道你的展品嗎？”其他人連聲驚訝聲都沒有傳出來，顯然早就知道晚上要展示的是什麽東西，可是卻唯獨他和塞西不知道，明擺著是為了試探他們。

拉爾夫沒想到他是因為這個生氣，連忙擦汗說道：“哪會，哪會，這不是為了給陛下與您一個驚喜嗎？”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傻國王就是縱著這個不知道哪來的野小子，在他對於這個少年興趣還沒有消失之前，是怎麽樣也不能慢待了這個得到了國王寵愛的少年的。

“驚喜到沒有，驚嚇反而挺多的。”戚歡打了個哈欠，猶帶著淚珠的藍色雙眼望向了臺上的人魚。

那是一條紅尾人魚，潔白的光芒照耀下，赤色的魚尾仿佛紅寶石一般耀耀發光，每一個鱗片都是一顆珍貴的寶石，肆意綻放著它的美麗。

只是這人魚的主人卻沒有一點昂揚的生機。

兩只手腕被鎖鏈捆在地面之上，魚尾上有重重枷鎖，讓他根本離不開地面，只能成為低賤的寵物，讓在場眾人觀賞。

“一點美感都沒有，一只死氣沈沈，沒有生趣的人魚，你也好意思給我們觀賞。”戚歡嘲諷地說了一句，挫敗著拉爾夫眼中的驕傲。

拉爾夫神情僵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當初之所以能發財就是靠著這些暗地裏的生意，人魚便是他保證財源滾滾的一個原因。這裏來的人無不是為這一年才有一次的美麗生物而來的，可到了戚歡的嘴裏，反倒成了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

是真沒見過世面還是死要面子嘴硬。

“伊萊亞斯大人，你不知道，這人魚慣是個狡猾的，你不把他弄得服服帖帖了，他總會找機會攻擊你的。”拉爾夫伯爵給自己找了理由，更加自信了，“更何況，人魚，不就看個新奇好看，別人沒有嗎，等將他買了回去，還不是任由主人隨便擺弄，現在何必計較這些呢？”

“所以說你才不懂了。”戚歡毫不留情地嘲諷他，看似很懂地說道，“這好看，就要看個有生氣，那人魚死氣沈沈的，我看著就心情不好。再美的生物沒了生氣也就不好看了。”

戚歡搖了一下塞西的胳膊，增加自己說法的說服力：“塞西，你覺得這個人魚好看嗎？”

拉爾夫伯爵心中一梗，差點大吼你問個傻子有什麽意思。

國王陛下卻是腦袋一搖，非常給面子地說道：“不好看，伊萊亞斯最好看。”

拉爾夫伯爵一楞，驚悚地看著口齒清晰，還懂得回答問題的國王陛下，卻發現他依舊是那副木呆呆的樣子，除非戚歡說話，否則一句話都舍不得從嘴裏蹦出來。

還真是見鬼了。呆楞了這麽多年的傻子偏生遇到了讓他開竅的人，這還真是新鮮，頭一遭啊。

有趣還是他們王室有趣。

拉爾夫伯爵看戲還不忘給自己辯白，定要在這個問題上和戚歡說個分明：“這就是大人您不懂這之間的趣味，您看看今天來的哪個不是為了這人魚來的，就是因為調.教它們有特殊的樂趣。”

戚歡冷笑，反問道：“你意思是說我沒見過市面了？”

拉爾夫伯爵急忙擦汗轉移話題：“不，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我們來看接下來的表演吧。”

說完，不等戚歡再來懟他，拉爾夫伯爵站起來拍拍手，眾人前面的帷幕徹底拉開。這下，不僅是房間中的人可以看到臺下的人魚，就連人魚擡起頭，也可以一眼就看到他們。

仇恨的火焰從紅色的雙眸中亮起，與赤色的雙眸融為一體，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高臺之上觀看著這一切的人都給毀滅個一幹二凈。

“有點意思了。”戚歡也不能一味地表示嫌棄排斥，讓那拉爾夫伯爵有了把柄，對他身份做出猜測，“你看，這明明比剛才虛弱的樣子美麗了幾分不是？”

腰間的手臂收緊，下巴墊著他腦袋的人不滿意了，悶悶不樂地強調：“不好看。”

“好好，不好看。”戚歡立即軟聲同意他的話，把剛才的誇獎立即扔到一邊，只是臉上得意的表情卻是在向拉爾夫伯爵炫耀，說自己之前的話沒有錯吧。

拉爾夫伯爵看他們親密，屁股下面的椅子都不太舒服。尤其是一想到這就是他兒子斷了一條胳膊的原因之後，更覺得火燒火燎。

“您說得是。”他依舊是沒脾氣的樣子，只是嘴角的笑容卻變得讓人不舒服起來。

戚歡皺起眉，倒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我忽然理解大人您的意思了，我有個好辦法，您要不要聽聽。”他腦袋微垂，做足了恭敬仆人的模樣，卻與他的身份是完全不符的，“一個定能激發她強大生氣的好辦法。”

戚歡視線斜睨，給他一點目光：“那就看看吧。”

拉爾夫伯爵笑容滿面地點頭，走到窗戶前面向展臺。

人魚低垂的頭顱微微揚起，仿若一只纖弱的蝴蝶，微微展開蝶翼。這是她最能引起人施.虐欲的一刻，正是這樣的美麗，才引起了人毀滅的欲.望。

“開始吧。”拉爾夫伯爵聲音響起，他擊掌三聲，展臺上來四個男人，簡直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使力的那種。

這種人平時都在農地裏幹活，沒有戰事的時候他們是糧食的供應者，貴族的家奴，等到了戰爭開始，他們也將成為士兵中的一員。沒怎麽經過訓練，卻是為了家園最賣力的存在。

現在，那鐵籠在他們的能力之下，輕輕松松就被搬了起來。

沒有了罩著的籠子的束縛，人魚的反抗瞬間激烈起來，兩只胳膊還有魚尾在鎖鏈間掙紮著，卻只能在白皙的手腕上刮出鮮血，越是這樣，她的痛苦也就越深，仇恨也越濃烈。

掙紮的動作不僅沒有停止下來，反而靠著對拉爾夫，對在場人類的恨意，更加深重。

人魚的視線落在拉爾夫伯爵的身上。

就是這個人類，將她從背叛者的手中交易了過去，帶到了這個充滿了欲.望與權力的骯臟場所，一點點地腐蝕著她的靈魂。

人魚的壽命只有三百年，死後便是泡沫，無影無蹤，可是她願意用那剩餘兩百多年的壽命，去換取這個人類的死亡。用燃燒靈魂的代價去詛咒那個背叛者，讓他在痛苦中死去。

更何況，在那個房間之內，她聞到了同樣的，屬於同類的氣息。

是同樣被抓來的同伴嗎，還是，也背叛了人魚的家夥呢？

人魚再一次撐起自己的肩膀，想要掙紮而出。

她要看一眼，最起碼，要知道那個房間之內的是誰。

拉爾夫非常滿意她沒有放棄，這樣才好實施接下來的游戲。

既然那個野小子不滿意這樣的禮物，那就讓他游戲更加刺激一點吧。

“諸位都知道，今晚的客人之中有我們尊貴的存在，現在，他不滿意這人魚的模樣，想要看一看她另一副模樣，那麽，就滿足我們尊貴客人的願望吧。”

拉爾夫話音剛落，一個同樣的籠子被推了出來，而那其中，居然也綁著一條人魚，與展臺之上的人魚一模一樣。

居然是一對稀少的人魚雙胞胎。

這讓本來對於這一環節早就熟悉的一些人霎時間激動起來。

人類之中雙子都很稀少，更不要說是人魚了。

一想到能夠圈養兩只人魚，一些人的心思瞬間就活泛起來。

展臺之上的人魚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目眥欲裂，恨不得直接撲過來咬死拉爾夫。

“那麽，現在就開始吧。”拉爾夫讓人把籠子中的人魚推過來，說道，“為了你的姐妹，爬過來吧。”

與人魚身上鎖鏈一起消失的，還有地上出現的一根根尖利的鋼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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