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用意，高深莫測地說：“我們要摸你頭上的葉子，一人摸一柱香時間。”

“啊？”呂星渺向上望了眼頭上的葉子，現在有六七片了，要是擼禿了，又長了怎麽辦？

荀治拉過其他兩人，往前走：“算了算了，一看就沒有誠意，我們哥仨幾個分了算了，不要他。”

呂星渺知道他們是特意這樣說的，糾結了好久，這才跟了上去，扯扯林都的袖子，弱弱地說：“好嘛，我答應就是了，不過是我們第一名才能摸哦。”

三人各自拍了拍掌，頓時就有了目標，雄赳赳氣昂昂地趕到山下，發現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師兄師弟們都被吃了？

十炷香時間過去，東方露出一片魚肚白的柔光，霧霭漸漸籠罩著整個山間，鳥兒嘰嘰喳喳叫著，樹葉上的露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四人頭上，不一會兒有一點金光從山下升了上來。

刷怪小分隊已經走不動了，眼眶下全是淡淡的黑眼圈，四人撐著身體，強行拖拉才走到終點，像行屍走肉一般。

但讓他們為之一動的是，旗子還在那，他們竟然是第一個！

三人趕緊推呂星渺過去，呂星渺以迅雷之勢沖到旗子面前，摘下了小紅旗。

這時，旁邊蒼天榕樹下，躺在吊床上的谷玉岐轉了轉身，瞥了眼他們，又閉上眼睛，“恭喜你們獲得第一名，你們的師兄師姐們全部棄權睡覺去了，只剩你們四個。”

四人拿著小旗子，在風中淩亂。

“說吧，小妖怪，你有什麽願望，提醒你，你只能許兩個。”訓練場上，靜汀坐在荷葉上，用慈悲的眼神看著呂星渺。

兩千多名弟子也齊刷刷地看著他，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個智障。

竟然真的有人大晚上不睡覺，跑得下山去拿小紅旗？果然妖怪就是妖怪，與人的想法不一樣。

谷玉岐倒是很滿意自家徒弟，好好誇獎了他們一番，尤其是看向呂星渺的眼神，很是器重，“小東西，你想要什麽法器，嗯？”

呂星渺搖頭，又乖乖點頭，他舉著小旗子：“我已經想好了。”他轉身對著谷玉岐說，“我希望師父以後不要再收徒了，金數小師弟是最後一個，好不好？”

眾人一楞，這又是什麽二貨？竟然提出這個要求，放棄絕世珍寶？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谷玉岐明顯也僵了一下，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徒弟會提出這個要求，果真還是小孩心性，他摸了摸呂星渺的腦袋，眼裏迅速拂過笑意，溫柔地說：“好。”

“太好了！”呂星渺抱了他一下，緊接著轉身對靜汀仙君說，“師叔，你也要完成我的一個願望。”

靜汀非常看不慣他們這偉大的師徒情，但還是得用慈悲為懷的眼神來看，平靜地說：“好。”

呂星渺忐忑地從口袋裏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說：“我的願望就是剪師叔的頭發。”

靜汀：？？？

“上次師叔把我的葉子攥了下來，我說了我很記仇的，我現在也要把你的頭發剪下來！”呂星渺聲音越說越大，氣呼呼地喊。

所有人從一頭霧水到哈哈大笑，就看就看靜汀如何應對了。

谷玉岐眸子也漾出了笑意，用扇子敲了敲呂星渺的頭，搖搖頭無奈道：“沒想到你這小東西，這麽記仇。”

靜汀快速鎮定下來，嚴肅地說：“本座不同意。”

呂星渺眨巴著眼睛，急聲道：“這怎麽行呢，師叔答應我們的，這麽多人看著，師叔真的要賴賬嗎？放心吧，我不會剪很多的！我對我的技術有保證！”

“不行。”靜汀瞪他。

“我不。”呂星渺也賴在地上，耍起賴來。

弟子們在那指指點點，靜汀頭疼地說：“小妖怪，難道你就不想要金銀財寶或者高深的法器嗎？”

“不想。”呂星渺在地上畫圈圈。

谷玉岐嘴角微翹，打開扇子，“師兄，這麽點願望怎麽你都不能實現，這個靜汀仙君做得也太失敗了吧。”

靜汀也瞪著他，反駁道：“你怎麽不讓他剪你的頭發？”

呂星渺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師父會變醜的！我舍不得！”

靜汀：“......”難道你就舍得我嗎？

刷怪小分隊其他人見到後，圍著呂星渺嚷嚷：“師叔，不帶這麽坑人的吧，我們可是走了一晚上呢。”

金數也揚起頭來，“沒錯，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答應，誰還敢到師叔您那做徒弟。”

林都也搖頭嘆氣，望著山峰，觸景生情：“看來這雲燁宮最厲害的老師，還是我們師父啊。”

“你說什麽？”靜汀登時來氣了，說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他比谷玉岐差，他的荷葉總算降得與門一樣高了，冷冷地看著還在畫圈圈的人，“快剪！”

呂星渺瞬間從地上起身，拍了拍灰，由著谷玉岐把他抱到荷葉上，揮舞著一個大剪刀，樂悠悠地剪靜汀頭發。

靜汀一手拿著銅鏡，一手搭在劍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動作，似乎只要剪得不滿意，呂星渺就要人頭落地。

一臉微笑的谷玉岐見狀，指了指扇子，意思是“要是你敢動我徒弟一根頭發，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了沒！？”靜汀特別怕他師弟，只能催呂星渺。

呂星渺剪了他最中間的一撮頭發，然後恭恭敬敬地感謝：“謝謝師叔！我沒有剪很多哦！”

谷玉岐把他抱了下來，靜汀趕緊照鏡子，可在後腦勺，看不到，想來應該不是太醜，哼了一聲，準備離開。

所有弟子都在捂嘴笑，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靜聽師叔禿了！！！”

禿了！禿了！禿了！

還在裝慈悲的靜汀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呂星渺把頭發收在衣襟裏，躲在谷玉岐後面哈哈大笑。

谷玉岐斂眸含笑，敲了敲他的腦袋，沒忍心告訴弟子們，第二天靜汀的頭發就能長回來。

晚上，可憐兮兮的呂星渺的葉子，就被三人擼得全掉了。呂星渺見到葉子一片一片掉時，心都碎了。

荀治見他又要哭，指著林都說：“就怪大師兄，要不是你這麽說，他葉子會掉嗎？”

林都一楞，莫名其妙道：“怎麽就怪我一個人了，你們沒有摸嗎？”

三人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只有呂星渺對著蠟燭，一眨不眨盯著銅鏡的自己，小樹苗果然不負眾望地長了出來，十片葉子！

呂星渺來來回回數了三遍，總算抑制不住哭了出來，幾人停下鬥嘴，無措地看著他，為了讓他別再哭了，都獻上了自家寶貝。

荀治的手臂碰了碰他的胳膊，臉紅了紅，拿出自家老家皇宮裏的水晶珠，塞到呂星渺手上，“餵，別哭了，送你了。”

呂星渺沒理他，轉過身去，接著哭。

“一點用都沒有。”林都從懷裏掏出連環畫本子，放到呂星渺腳下，“師弟別哭了，這是師兄去年下山時買的，新鮮得很，你瞧瞧，這姿勢、這畫風......”

“你有病吧？給他看這個，他這麽小。”荀治白了他一眼，把連環畫奪走，塞到衣服裏。

林都急了，“你不就是自己想看，快拿回來，我就看了兩頁......”

金數對這些師兄們很是頭疼，他故作高深地嘆了一口氣，在百寶箱裏翻了翻，翻到了一堆陀螺、五子棋、古劍等等小玩意數不盡數，最後給了一疊銀票，“我爺爺常說，送什麽都沒送錢實在，大可愛師兄，這個就給你啦。”

呂星渺乖乖抱著銀票、水晶珠、連環畫不撒手，照樣哭得死去活來，哽咽道：“這些都比不上......我心中的痛苦。”

林都被他逗笑了，“沒想到師弟你說話跟作詩一樣，你這樣我會忍不住又玩你葉子的。”

呂星渺心中咯噔一下，抱著小玩意兒往外跑，蹬蹬蹬地沒看路，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來人。

谷玉岐抱著他，看向一旁做賊心虛的徒弟，瞇起眸子：“剛剛為師聽到有人一直哭，是你們打他的嗎？”

“不、不是！”金數擺手，“是師弟的葉子又掉了，我們一直在安慰他，但他還是一直哭。”

又掉葉子了？谷玉岐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在心裏數著有幾片，果然長了很多、很綠、很茂盛，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呂星渺本來是希望師父安慰的，這下看到唇角止不住往上翹的師父後，輕輕拍了一下呂星渺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師父大壞蛋！”

隨即他跳到地上，氣勢洶洶地往外跑，三人見勢不妙，站在一排互相碰了碰，最後大師兄林都說：“師父，師弟跑出去了，我們要不要去追？”

“不必。”谷玉岐“大壞蛋”三個字很是不爽，“讓他去哭一場，哭完了就好了。”

他邊往外走邊自言自語，扇柄敲了敲腦袋：“真是小屁孩兒，這麽點小葉子就哭成這樣，以後長大了，頭上長棵樹怎麽辦，要是還結果的呢，豈不是要自殺。”

屋內三人嘴角抽搐，聯想到呂星渺頭上長了棵樹的情形，捧腹大笑。

呂星渺哭累了，一步三回頭，咋回事？我哭了這麽久，為啥都沒個人來追我？這讓我怎麽好意思回去？

呂星渺在心裏發出了一串串疑問，經過河邊時，情不自禁地借著月光看頭上的葉子，不僅變長，更變大了。

他忽然想到一個事情：就算不掉，葉子也會越來越大，那會不會假以時日，他頭上就頂了棵豬籠草？他嘴裏吃東西，頭上的豬籠草吃蟲子，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雙劍合璧、吃出自我、吃出創新、一統天下。

他被這樣的想法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清水洗了洗臉。

恍惚間，呂星渺聽到了樹後面有喘息聲，夾著一絲痛苦的呻|吟，聽起來十分難受。

呂星渺站起身來，探出腦袋來看，可那人藏在樹影中，被黑夜籠罩，根本就看不清，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那裏有人嗎？”

沒人應他，只是喘氣聲低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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