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季連霆在游戲中始終表現出心不在焉的狀態, 甚至有好幾次讓敵人當著他的面在槍口下逃脫，實在是大失水準。劃水打了三局之後, 其他人不樂意了，因為這個人出了問題之後，原本的槍神本神陳是同學也要跟在他後面“殉情”, 好端端的五排打得像是三排還拖航空母艦，打游戲放松的目的根本就達不到。

喬冠宇忍不了了, 濫用隊長職權強行把兩人請離了隊伍：“你們兩個自己去雙排吧, 我們單身貴族受不了這種委屈。”

兩人重新組上了隊, 季連霆下意識地要去點雙排模式，手指懸浮在按鍵上又猶豫了，他對著陳是說出了自己思考了一個晚上的話：“阿是，你覺得我去參加藝考怎麽樣？”

“呃，我是說我對服裝設計的興趣很大……也不是說我不喜歡物理啦, 就是可能對服裝設計的喜歡要比物理多一點點？咳、我就覺得如果有機會去嘗試一下藝考也不錯？”季連霆磕磕巴巴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語言組織得顛三倒四。

“最重要的是, ”季連霆鼓起勇氣, 認真地對著麥克風道，“我想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

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季連霆閉了麥，緊張地等待著對面的反應。

對面只餘輕輕的呼吸聲，時間越久季連霆便覺得心中越是沒底。不過沒讓季連霆等多久，他就聽到陳是說道：“霆霆, 如果這是你想做的事情，那你就去做吧，我永遠站在你身後。”陳是的聲音中帶著經過深思熟慮後的鄭重，像是對著季連霆許下了最了不起的承諾。

只是得到陳是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季連霆清楚，如果自己想走藝考生的道路，最重要還是要獲得季雲生和莫麗華的首肯。陳是像是看出了季連霆的苦惱，繼續道：“如果你擔心自己說服不了叔叔阿姨，我可以幫忙。”

“你先別著急啊……”季連霆有些不好意思，“我總得先自己試試嘛。”

第二天上學，季連霆在學校裏思考了一天該怎樣讓父母心無芥蒂地接受自己的“異想天開”——畢竟從一個重點高中的理科實驗班轉去藝考，聽起來真的有點瘋狂——然而他思考了一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切入點，只能稀裏糊塗地又背著書包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季連霆打開家門便看到季雲生端著一碗糯米排骨從廚房裏出來，連日來為了趕設計稿沒時間刮的胡茬已經長得頗具藝術感了。季雲生端出排骨，見兒子還傻楞楞地站在玄關處看著自己，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季連霆收回視線，羞窘地搖搖頭：“沒有沒有，我就隨便看看。”

“別看了，書包去放放好，來吃飯。”莫麗華擺出碗筷來，催促季連霆趕緊入座。

這幾天為了表達對季雲生的支持，家裏的餐桌上補腦養發的食材一直沒有斷過，莫麗華一邊吃一邊給丈夫的碗裏瘋狂夾菜，被無視的小可憐季連霆只能瑟瑟發抖地揀點肉沫吃。

三人動作飛快地吃完了飯，莫麗華正想站起來收拾，季連霆深吸一口氣，終於把想了一天的話說了出來：“爸媽，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們談談。”

見兒子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莫麗華和季雲生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頭的事情，扭頭關切道：“怎麽了？”

“……要不咱們先到沙發上坐下？”季連霆感覺被盯著又來了壓力，指了指客廳裏的沙發，腦子裏還在瘋狂組織語言，“邊喝茶邊慢慢說。”

夫妻倆動作麻利地收掉了碗筷，依言和兒子坐到了沙發上。莫麗華給兒子倒了杯熱水：“說吧，到底要和爸爸媽媽談什麽？”

季連霆腦子裏閃過無數本《高考滿分作文大全》，決定用議論文最常用的舉例法來打動父母：“媽，羅曼·羅蘭曾經說過，藝術的偉大意義，基本上在於它能顯示人的真正感情、內心生活的奧秘和熱情的世界。仔細觀察當今社會，許多偉大的藝術家也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許許多多便利、快樂以及美的享受。比如著名服裝設計師賈尼·範思哲，他曾經……”

“停！”莫麗華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阻止兒子現場寫作文，“滿分作文給我留到考場上再去寫，現在請你用一句話來概括段落大意。”

季連霆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長篇大論被堵在了喉嚨口，又害怕莫麗華聽了生氣，小聲道：“媽，我想參加藝考，去大學裏系統學習服裝設計。”

聲音雖然小，但房間裏總共只有三個人，話自然還是傳入了兩位家長的耳朵裏。

讓季連霆意外的是，季雲生幾乎是僅僅思考了半秒，便對季連霆道：“霆霆，你現在已經高二了，比其他高一就開始練習的美術生來少了一年的學習練習時間，這就意味著你未來勢必要花費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來追趕他們的進度。爸知道你從小就聰明，在學習上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就能取得不錯的成績，但是畫畫和物理化學畢竟是不一樣的……你真的願意吃這份辛苦，做一個美術特長生嗎？”

季連霆一怔，忙不疊地點頭道：“我願意的！我可以吃苦！”

莫麗華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喝了一幹二凈：“霆霆，雖然媽確實希望你安安穩穩地選擇理科，考一個重點大學，選一個熱門專業好找工作，但媽更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如果你覺得參加藝考，學服裝設計能讓你快樂，那你就去學吧。”

爸媽的通情達理讓季連霆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站起身來，朝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爸爸媽媽，謝謝你們支持我。”

兒子那麽鄭重地表達謝意，莫麗華和季雲生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你和爸爸媽媽這麽客氣做什麽？你做喜歡的事情，只要是好事情，那不論做什麽我們都支持。”

季連霆又想到了陳是家那兩個極不靠譜的家長，吸了吸鼻子，真情實感道：“爸媽，能做你們的兒子真的好幸福啊。”

“那麽幸福的兒子，今天晚上的碗就歸你洗了，”莫麗華拍了拍尚在感動之中的兒子的肩膀，“你爸要趕設計稿，我要去倉庫裏盤貨，加油鴨兒子。”

看著兒子憋屈的表情，季雲生哈哈大笑，跟著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轉藝考生要辦什麽手續嗎？要不要我幫你去教導處問問？”

“什麽？藝考生還要辦手續的？”季連霆睜大了眼睛，感覺自己當初只考慮說服父母真的是太天真了——要知道學校裏那幾個盯著成績比什麽都緊的老師，他們一旦知道了自己要轉藝考路線，指不定又是一場雞飛狗跳。

果然不出季連霆所料，周四下午，季雲生和莫麗華一起來到南懷實驗高中的教導處向教導主任嚴開越咨詢理科生轉藝考生的條件和所需手續，嚴開越一開始還熱情地和家長們介紹學校的“人性化教育”，自豪地表示“充分支持學生自主選擇的權利”，結果當看到莫麗華在申請表格學生姓名那一欄填上“季連霆”三個字後，表情開始一路崩壞。

“等等……”嚴開越攔住了莫麗華意欲繼續往下填的手，指著學生姓名欄問道，“你家孩子叫季連霆？是高二A班的那個嗎？”

莫麗華驕傲道：“就是高二A班那個。”

“你家孩子上個月月考才考了年級段第一名，你要讓他去參加藝考？！”嚴開越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感覺眼前的這對父母可能不太正常，“季連霆媽媽，你知不知道你家孩子如果一直保持這個成績，是很有希望沖擊清北的？”

莫麗華也為兒子的好成績而自豪：“我知道，孩子從小學習就好，我和他爸沒怎麽在這方面操過心。但是孩子對服裝設計有興趣嘛，這個專業只能走藝考，所以還得轉。”

合著不為成績操心，全等著到這裏讓我來操心了。嚴開越感覺這夫妻倆簡直不可理喻，繼續勸說道：“可是你家孩子理科成績這麽好，去參加藝考實在是浪費了……”

“嚴主任，”季雲生打斷了嚴開越的話，微笑道，“你剛剛說了充分支持學生自主選擇的權利，霆霆的選擇就是參加藝考，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被自己的話一噎，嚴開越還是著急上火，偷偷讓另一個老師去A班叫了季連霆。

季連霆正在研究一道化學方程式的題目，忽然被叫出教室，看到有個老師神情古怪地等在門外道：“走，跟我去政教處一趟。”

季連霆嚇了一跳：“我……我沒做壞事吧？”

那老師嘆了口氣：“……你還是自己去跟嚴主任談談吧。”

走到政教處，看到和嚴開越面對面站著的父母，季連霆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快步走到父母身邊，對嚴開越道：“嚴老師，我真的想參加藝考。”

“可……”嚴開越還想再說兩句。

“老嚴啊，”門口突然傳來了校長佟民強的聲音，在辦公室裏的人齊齊回頭，正好看到佟民強踱步進門，“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季連霆同學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我理解你在理科人才流失這件事情上的惋惜，但換個角度想想，說不定咱們學校今年要來個全省美術特長生第一呢？”

“學生喜歡的、有益的事情，我們是要支持的，畢竟咱們也都是從小夥子過來的不是嗎？”佟民強半開玩笑道，“我年輕的時候要是堅持一把，說不定現在還在工體開搖滾演唱會呢。”

校長都出面了，嚴開越放棄勸說，擺了擺手道：“行行行，辦辦辦。”

“季連霆同學，”佟民強突然轉過頭來看向季連霆，“雖然學校這邊同意你參加藝考了，但是你的文化課同樣不能落下，出於進度考慮，你仍然留在A班，但是每天下午第二節 課後到美術室參加集訓，這樣的安排你能接受嗎？”

季連霆站得筆直，聲音洪亮地回答道：“沒問題！”

拿著申請同意的審批表走出教導處，季連霆擡頭便看到了靠在墻上低頭看單詞本的陳是。

“出來了？”陳是聽到動靜，擡眸見季連霆出來，隨手把單詞本又揣回了兜裏，“走吧。”

季連霆心中又有了想法：“阿是，校長是你叫來的？”

與自己一直並肩同行的少年突然快步走到了前頭去，空氣中模模糊糊地飄來一個“嗯”。

季連霆發誓自己看到了陳是紅得想要滴血的耳垂。

作者有話要說： 讓霆霆做了個選擇，希望霆霆加油鴨。

看到評論裏好多小天使因為臺風的事情在擔心……大家安心，我這兒晴空萬裏沒什麽問題（

作為一個海島人，這一次臺風沒在我們這邊登陸還是有點小慶幸。廣東的朋友們註意安全呀，家裏休息的就好好享受假期吧hhh

另外說個事，這篇文其實過V線很久了，雖然還沒和編輯正式商量過，不過我個人的想法還是完結再V，時老師希望有些窮窮的小朋友們先保證生活再保證娛樂哈。

感謝四兒個月兒呀、摳腳總裁扔出的地雷~

感謝柚子又綠了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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