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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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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發了一遍竟然沒有發上來,再試一次吧。

這章字數比較少,但是寫得很吃力,很累。

祝大家聖誕快樂。

曾經以為面臨死亡的那一剎那是最絕望的,死而覆生看到自己的另一具軀體灰飛煙滅是最恐怖的,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是何種生物的困惑煩惱是最痛苦的。而這一切都抵不過此刻,眼睜睜地看著焰在自己懷中一點點冷卻。

本是同胞而生的姐弟,再親密不過的血緣,失去了一個就像活生生斬掉自己的半個身體,從此一切都將不再完整。

“啊————”沈衣仰著頭大叫起來,不這樣做她的胸膛就要被痛苦撐爆,傷痛的喊叫聲一波疊一波地傳遞出很遠。

荊雷用力捂住耳朵,被這叫聲震蕩得心神欲碎。小吉和老貓也承受不住了,都以貓的形狀蜷起身體,把耳朵緊緊貼閉起來。

土蟲鬼怨一震,急忙四顧,面目模糊的臉上竟也現出驚慌之色。

遠處的飛鳥被叫聲震碎了五臟六腑,從空中掉落下來,山間的小獸紛紛四散奔逃。

“沈衣……”荊雷強撐著爬到沈衣身邊,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強迫她靠在自己肩上,一聲一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沈衣慢慢停止了大叫,眼淚已浸濕了荊雷的衣服。

小吉和老貓還保持著方才自保的姿勢,虛弱地顫抖著。動物的耳朵比人類更靈敏,受到沈衣叫聲的刺激也就更為劇烈。

能屹立不倒的只有土蟲鬼怨了,它張望了一會兒,終於找到叫聲傳來的方向,沖著沈衣三人走了過來,口中發出嗬嗬的低吼聲。

沈衣伸出那只還在流血的手,五指成勾狠狠地抓進了地面,地上所有的石頭都飛了起來,暴雨似的砸在土蟲鬼怨身上,土蟲鬼怨顧頭顧不了腳,被砸得不住吼叫,片刻就被十幾層樓高的石堆壓在最低層。

世界安靜了幾秒鐘,隨後石堆裏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就像裏面有炸彈爆炸一樣,聚攏的石頭被土蟲鬼怨的力量所凝聚,炮彈出膛一樣盡數向沈衣三人飛射過去,其中不乏厚重得一塊就足以壓死一頭牛的巨石。

沈衣手一擡,從掌心發出一股淡青的光芒,形成一片光墻抵擋住飛石的襲擊,並將石頭反彈回去。土蟲鬼怨也催動力量,與沈衣相持不下,那些石頭在兩股力量之間來回震蕩穿梭,運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荊雷見沈衣眼中神色已近瘋狂,心中暗暗擔心,他閉上眼睛,回憶著沈焰說過的話。“……土蟲鬼怨,是人類轉變成的幾種妖怪之一。附在它身上的是非常邪惡的咒語,使用這種咒語的人即使變成了妖怪,也必將承受極大的痛苦。軀體在世間作惡,而靈魂在無間地獄裏承受永無休止的懲罰。……這種咒語的施法相當簡單,只要有深深的怨恨和將自己的靈魂投向無間地獄的決心就可以了。”

重點,重點是什麽?

“嗖——”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脫離了力場,斜地裏飛射出去,近旁一株椴樹應聲而斷,飛石餘勁未消,又接連擊斷了五六棵大樹,然後才落在地上。

重點……是了,靈魂,土蟲鬼怨的靈魂在無間地獄裏,所以它的軀體沒有意識可言。如果找到它的靈魂,恢覆它的意識,是不是就可以擊敗它?

荊雷將自己的意識釋放出去,深深沒入土蟲鬼怨腦海深處的那個黑洞,這一次,受到再猛烈的沖擊他也咬緊牙關不再退縮。但他還是不受控制地痛苦地蜷起身體,一口血接一口血地嘔出來,環住沈衣的手漸漸收緊,無意識地將指甲扣進沈衣的肩膀。

沈衣察覺到荊雷的異常,但已無餘暇顧及,只能加勁催動自己的力量。

沒有邊際的海洋,海水滾沸,海中有無數男女浮浮沈沈,相互搏攫。還有奇形怪狀的惡獸在海面上如履平地,又或飛行,將那些浮游的男女吞食殘害。無盡的哀號與嫉恨化成洶湧沸騰的海水,荊雷站在岸邊不知如何渡過此海,一時又是焦急又是仿徨。

“善哉,施主何緣來此?”這聲音就如同一清涼的雨落下,讓荊雷精神一振,被湧沸的海水灼烤的焦躁一時盡消,他徇聲看去,是一個白衣少年,整個人在這黑暗血腥裏竟是片塵不染,仿佛籠罩在一層神聖的白光裏。白衣少年和藹可親地看著荊雷,讓人不由自主地信賴。

荊雷忙道:“請問,這是哪裏?”

白衣少年道:“此乃地獄之外圍的第一重業海,世間造惡眾生死後無人為作功德,生時又無善因,則當因業所感先渡此海,連渡三重業海才到地獄,再由業而入各大小地獄受罰。”

荊雷脫口而出:“原來這裏還不是地獄。請問,要怎樣才能去無間地獄?”

白衣少年並無驚訝之色,只是道:“若非業感,則為大菩薩方能入其中。”

荊雷怔了怔,道:“難道我進不去?”

白衣少年一笑,道:“不進去也好。”

荊雷情急之下伸手拉住白衣少年的衣袖,懇求道:“你既然能出現在這裏,一定不是凡人,求求你,帶我進去。”

白衣少年也不惱,和氣地道:“地獄乃是罪人之所,你不要去。我知你來意,那怪物秉邪氣怨毒所生,留在世間會造大惡業,倒正好借你等之手收了它。”說著拍拍荊雷的肩,道:“你現在回去,一切如你所願。”

荊雷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才發現自己仍在沈衣身邊,似乎方才只是南柯一夢而已。

土蟲鬼怨突然渾身一震,兩只血窟窿四下一轉,似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抱住頭大叫一聲,委頓在地。石頭在沈衣的催動下紛紛擊在它身上,土蟲鬼怨發出悲慘的哀號,這聲音就和荊雷在那業海旁聽到的一模一樣,是遭受大苦難折磨的生靈才能發出的號泣之聲,連沈衣都不由一驚,擡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只見土蟲鬼怨跪在地上,不住以頭叩地,用力撕扯著自己頭上的毛發,連皮帶肉一起揪下來,又握拳捶地,蜷著身體在地上翻滾,仿佛正在承受被碓磨鋸鑿銼斫鑊燒的極苦。

荊雷明白,那是土蟲鬼怨的靈魂回歸,帶回了它在無間地獄受的懲罰,突然重新擁有了意識的土蟲鬼怨對於這永無間斷的痛苦難以忍受。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受這種苦!”土蟲鬼怨口中發出清晰的聲音,夾雜在它的哀號聲中,這聲音顯得格外怨毒。“支那人,陪我一起下地獄!”土蟲鬼怨猛然擡頭,四肢用力在地上一按,身體騰空向沈衣三人撲了過來。土蟲鬼怨的邪惡與怨毒令它在最後關頭還要找人陪葬。

匍匐在地的老貓突然大叫一聲躍了起來,前爪一揮,地上頓時裂開一個巨大的裂縫。老貓後發先至,在土蟲鬼怨背上用力一點,土蟲鬼怨的身體向裂縫中墜了下去,老貓力量已盡,隨之落下。

那裂縫就像一張貪吃的大嘴,一口吞沒了土蟲鬼怨和老貓,連同那些石頭,隨即便緊緊閉合起來,地面上平滑無痕,就連一條小土溝都找不到了。

半晌,沈衣才回過神來,她茫然四顧。

這裏就像從未有過那麽一個神秘的山洞一樣,地上平整幹凈。這裏安靜得就像從未發生過那場戰鬥一樣,但是小吉就在不遠處趴著,殘缺的一只前爪搭在自己的頭上,雙目緊閉,似乎已失去了意志。而荊雷,他就靠在身後的石頭上,一只手還搭在沈衣肩上,但已經沒有力氣去擁抱她,胸前的衣服就像被潑了一大桶血似的,而嘴角的血還在流。他看了看沈衣,剛想說話,便又是一口血嘔出來,沈衣伸出手顫抖著把那血從他下巴上擦去。荊雷輕聲道:“我從不知道人能吐這麽多血的。別怕,吐光了就不會再吐了。”

沈衣啊了一聲,呆呆地看著他,又慢慢將目光移到沈焰身上。沈焰就像睡著了一般安祥,他臉上的血是沈衣的,經過這麽長時間竟然還沒有凝固。

“焰。”沈衣輕輕叫了一聲,幾乎已經不冀希望於沈焰的回答上了。

但是沈焰微微掀動眼皮,很低很低地應了一聲:“姐。”

災難過後的平靜,陽光靜靜地撫慰著這片承擔過血腥與怨毒的土地,風在林間一波又一浪地拂過,溫柔得就像情人在耳釁的呼吸,驚恐過後的鳥獸回歸巢穴倦怠地休憩。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憑什麽這裏靜默得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老貓與土蟲鬼怨同歸地下,小吉身負重傷,雷就快嘔盡最後一滴血,焰蒼白如紙生死難料,……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憑什麽陽光還可以這麽暖風還可以這麽柔世界還可以安然得如同每一個尋常的下午?!

難以抑制的怨氣在沈衣心中滋生,沈焰臉上的血詭異地扭動起來,如同有生命一般向著沈衣手腕處的傷口游動而去,並消失在她的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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