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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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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淡藍色的煙霧自手指間裊裊升起,漸漸彌散開來,整間屋子裏都是這醉人的藍色空氣。雷媚的黑眼睛顯得空茫而遙遠,散落的針管跌落在地上,她閉上眼睛,吐出一個煙圈,唇邊浮起一絲愜意的微笑。

“我回來……”荊雷一進來就撞見這一幕,他怔了一下,隨即迅速關上了門。

雷媚沒有睜眼,仿佛沈浸在一個奇妙的世界裏,整個人都顯得很放松,而且舒服。

荊雷拾起針管,疑慮地看了雷媚一眼,道:“媽,這是什麽?”

雷媚輕輕地笑起來:“那是讓我快樂的好東西。”

荊雷臉色一變:“你真的吸毒?你!”

雷媚的眼睛睜開一線,輕蔑地瞥了荊雷一眼,臉上顯出厭煩的神情:“別煩我。拿來!”伸手去搶針管,荊雷甩開她的手,將針管丟進了紙簍。雷媚也沒什麽力氣去和他吵,擺了擺手,道:“算了,一次性的,丟就丟吧。”將煙湊近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又是那種沈醉的神情。

顯然荊雷現在說什麽她都是不會理會的,荊雷皺著眉,冷冷地看著她。從他有記憶起,母親就是墮落而頹廢的,而且對他十分冷漠。但是他從未想過,母親竟然也會吸毒。毒品啊,她難道不知道沾上這種東西就等於是在自殺?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荊雷咬牙。

“嗯,酒吧。”雷媚隨口應道。

荊雷轉身沖了出去。

“嗨,雷。”K酒吧的老板娘蛛蛛向荊雷招呼,穿著紅色緊身裙的身體曼妙多姿,她的皮膚光潔而明亮,一點也不像過慣夜生活的人。

把蛛蛛拉到角落裏,荊雷問:“這裏有人賣毒品?”

蛛蛛的手游移上他的胸,輕笑道:“你才知道嗎?”

荊雷道:“是誰?”

蛛蛛看了他一眼,手指滑進他的襯衫,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荊雷道:“我想知道是誰賣毒品給我媽。”

蛛蛛柔若無骨的身體貼近他,呼吸拂在他臉上:“她不想,誰也不會強迫她。”言下之意,是雷媚主動要買毒品的。

荊雷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蛛蛛咯咯一笑,稍離開他一些,道:“他們可都是黑社會,你拿他們沒辦法的。”

“什麽時候開始的?”

“有兩個月了吧。……你什麽時候才答應去我家裏?”

“去你家做什麽?”

“呵呵,寫作業。”蛛蛛熱情的紅唇貼上荊雷冰冷的唇,這個男孩實在太俊,讓她很想犯罪。

荊雷偏開頭,道:“我要替她請假。”

蛛蛛微笑:“你想送她去戒毒?”

荊雷點頭,蛛蛛實在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雷,我比你更了解你媽媽。”蛛蛛整理好他的衣服,“她不會去的。”

荊雷不語。

“我看她一直不怎麽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你。這世上大概沒有會讓她牽掛的東西。沒有牽掛又不愛惜自己的人,呵呵,你就隨她去吧。”

明知道蛛蛛說的是事實,但心裏就是不能這樣放任媽媽淪落。荊雷咬了咬牙。

“喲,老板娘,你的小男朋友?”一個調笑的聲音響起。

是個中年男子,高大,五官端正,衣著隨意但都是名牌,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只是,笑張的嘴裏,牙齒有些尖利,像某種野獸。

蛛蛛的神情一下變得緊張:“厲先生,什麽時候來的?”

厲先生舉舉手中的酒杯:“有一會兒了。”他上下打量著荊雷,眼睛越來越亮。

蛛蛛道:“厲先生,他不是那種人。”

厲先生但笑不語。

荊雷明白這個厲先生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了牛郎,頓覺他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是猥褻不堪,厭惡地扭轉頭。

“道上的朋友我也有一些,要說不讓他們來這裏賣藥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賣給某個人——”厲先生拖長了聲音,顯然剛才他們的對話全被他聽了去,適時掐斷沒有講出來的語意,足夠誘惑。

荊雷楞了楞。

厲先生唇邊的笑意更深:“你姓雷?”

“荊雷。”

“唔,小雷,請你喝杯酒怎樣?”毫不掩飾對他□□裸的興趣。

無限的誘惑。可是,值得嗎?就這樣墮落?

厲先生見他沒有出聲,大手搭上他的肩,兩個人的身體接近了,才顯出男人和男孩的差別。

他不介意用自己作為達到目的的手段,可是,他有底線。輕輕推開厲先生的手臂,荊雷對蛛蛛道:“我先回去了。”擦身而過。

厲先生對著他的背影笑了,好驕傲的男孩。

看著厲先生的笑容,蛛蛛脊背上一陣發冷,勉強道:“他還是個孩子。”

“哦,”厲先生毫不在意,“對我們來說,年齡有意義嗎?況且,依我看,你已經快把他吃掉了。”

“放過他。”

“咦,這是你說的話嗎?為一個……男孩求情?”厲先生掏了掏耳朵,微瞇的眼裏射出冷光。

蛛蛛倒吸了一口氣,決定收回剛才的話,這個人,她是惹不起的。

荊雷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路燈那桔色的光芒淺淺地漫延至他的腳下。真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媽媽那醉生夢死的面孔。真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能振作一些,為什麽不能好好生活,非要把自己弄得像個鬼似的?

曾有人真心向她求婚,願意帶她出國生活,她不屑一顧。也有人想捧她成歌星,她卻把酒潑得人一頭一臉。但是,為了幾個小費,她倒願意站在客人的桌子上跳勾魂艷舞,或者低三下四去向小流氓借高利貸。不知道她腦子裏的神經是不是搭錯了線。

荊雷把臉埋進手裏,深深地嘆了口氣。

“嗤!”一聲嗤笑讓荊雷驚動了一下,厲先生站在路燈下,張嘴對他笑著,牙齒閃著藍光。

荊雷起身便走,厲先生攔住他:“別走啊,我可很久沒看到像你這麽可口的男孩子了。”

荊雷臉紅,是氣紅的。“讓開!”他的聲音冷,眼神更冷。

厲先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反而將手伸向荊雷的肩,荊雷閃身——那手如影隨形,牢牢抓住了他。

“呵呵,長相俊美的少男少女,肉味更加可口。”厲先生大笑,身子已化成一條巨蛇,長著九個腦袋,九張臉個個猙獰,將荊雷的腰纏裹著舉到半空,便要往嘴裏送去。

他是一種名為相柳的妖怪,不僅法力強大,而且身有劇毒,所行之處寸草不生,所以一般的妖怪都對他懼之三分。

腥臭之氣撲面而來,荊雷掏出手機用力擲向相柳的眼睛。相柳痛呼一聲,一只眼睛立刻腫了起來。尾巴一甩,將荊雷摔在地上。

荊雷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摔散了一樣痛,他掙紮著爬起來,沒來得及跑來便又被相柳的尾巴纏住。

“本來想一口吞下你,現在我改了主意――我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吃掉你。先從你的腳開始。”相柳的眼睛裏泛著血紅的光芒。

看來是逃不開了,荊雷不甘心地掙紮著。

“喲!胃口不錯嘛。”街角閑閑地走來一個人,笑瞇瞇地向相柳打著招呼。

“陸……陸老師?”荊雷驚訝極了。

相柳血紅的眼睛一轉,惡狠狠地道:“你來幹什麽?”

陸明聳聳肩膀:“他是我的學生。”

相柳看看荊雷,咽了口饞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非吃他不可。”將荊雷丟開。

陸明道:“聽說襄和路上有家西餐館做的牛排不錯。”

相柳搖身化成人類模樣,摸摸鼻子,道:“我喜歡吃五分熟的。”跟在陸明身後離開,陸明回頭向荊雷笑道:“噓,可不要告訴別人我和這個貪吃的家夥認識啊。”

荊雷怔怔地看著他們離去,風吹過,這才發覺冷汗早已濕透了衣服。

遠古洪荒,天地蒼茫,幹裂的大地上一支隊伍緩緩而行。數十個人,全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素白著臉,沒有表情。

突然天降暴雨,有軍隊吶喊著沖殺上來,有手起刀落飛滾的頭顱,也有被法術燃成焦灰的身軀。被追殺的少女們人數雖少,但不見得束手被殺。到處都是斷肢殘臂,血腥氣逼得人作嘔,沈衣幹嘔著從夢中醒了過來,睜開眼卻是老師的怒容。糟糕,又在上課的時候睡著了。

“老師,我胃疼。”沈衣乖巧地舉手。

看她連連作嘔的模樣,老師將信將疑:“那你快去醫務室吧。”

順利逃生。

幸好焰有教她用意念控制自己的能力,不必時時看穿妖怪的本相,所以也不用在陸明的龍頭下瑟瑟發抖了。

向陸明討了兩片維生素服下,安慰自己算是吃藥了,沒有騙老師,沈衣坐在椅子上和陸明聊天。

自從知道陸明是妖怪之後,她就萌發了無限的好奇心。作為一只妖怪,為什麽要到人類的學校裏當一名校醫?只是不好意思讓陸明知道她能看穿他的原形。

“陸老師,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妖怪嗎?”

“哦?我以為你會問我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魂呢。”陸明忍不住笑了,最近又流行什麽新電影了嗎?裏面有演妖怪的事嗎?看來他要補習一下了。

“呃,也可以啦。那你信嗎?”沈衣真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麽強烈的好奇心呢。

“信啊。”

“可你是學醫的呀。”

“所以更信啊。”

“難道陸老師見過鬼?”

“是啊。”

“真的?講講看。”

“那是在大學的解剖室裏,有一具無名男屍,是自願捐獻的,某日我和同學為了第二天的考試偷偷潛進解剖室,準備偷看是哪具屍體作為我們明天考試的題目。突然,神秘的腳步聲出現了……”有意放低聲音,加重神秘氣氛。

沈衣不給面子:“老師,那是網上流傳的恐怖小說的情節吧。”

啊,罪過罪過,騙人還不下點功夫,真是失敗啊。陸明自責。

沈衣猜測,妖怪的壽命是人類可望不可及的,不知道陸老師活了多少年,幾百年?幾千年?他又看過多少人世滄桑呢?也許,在妖怪的眼睛裏,人類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吧。不知不覺,她也沾染了焰的淡淡嘲諷。

是啊,活不過百歲,卻在為聞名利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小則落井下石,大則戰火連綿。爭來爭去,睡不過窄床一張,死不過三尺薄棺,幾十年歲月匆匆而過,什麽也沒留下。倒是生老病死愛恨離別,人類這幾十年的生活苦不堪言啊。

“啊。”沈衣輕呼一聲,突然驚覺自己的想法有些怪異,似乎是在抽離人類的身份而冷眼旁觀一般。

“怎麽了?”陸明問。

沈衣回答得莫明其妙:“做妖怪不老不死,那是不是也很可憐?啊,不對,他們又不是人類,有自己的種族,應該不會覺得太孤獨吧。看著身邊的人類死去,大概也沒什麽感覺。只是世事滄海桑田地變化,妖怪一直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

陸明怔住了,半晌才道:“也許,對於有的妖怪來說,是為了守護他覺得重要的東西吧。”

“是什麽才會讓妖怪覺得重要呢?”

陸明又沈默半晌,道:“給你講個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沒人能記清那到底是多久之前了,有一只叫應龍的妖怪,他從天上溜到凡間來玩,遇到了黃帝的小女兒精衛。精衛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她倔強、堅強、樂觀,在她眼裏沒有不可能的事。應龍和精衛兩情相悅,也因此成為了黃帝手下最得力的勇士。

“黃帝真是個偉大的人,他寬容睿智,一心讓百姓能安居樂業,對待敵人也從不抹殺他們的功績,因此有許多半神、妖怪甘心為他效命,例如風後、常先、大鴻、王亥……

“後來,精衛在海中淹死,精魂化成了小鳥,除了填海報仇,她什麽都不記得了。甚至不再記得曾經相愛的應龍。應龍非常難過,可是他還是決定守護在黃帝身邊,因為那是他愛人的父親,也是人間最偉大的領袖。

“黃帝的部族叫夏部落,是蚩尤的苗部落最大的對手。蚩尤為人驕橫狂妄,放縱部落的勇士燒殺搶掠侮辱婦女,周圍許多小部落都對他恨之入骨。蚩尤一向將深得人心的黃帝視為眼中釘,終於挑起了戰爭。

“黃帝與蚩尤大戰,應龍一直都是前鋒,幫助黃帝打敗了蚩尤,重傷了他的兄弟誇父。黃帝升天後,當年並肩作戰的妖怪、半神、人類一一離去,但是這打了三年的戰爭讓應龍經耗盡了神力,再也飛不回天上去了。他只好留在人間。其實,即使能飛回天上,應龍也不想回去。因為在人間有他最愛的人啊。即使那個人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只要他能看到她,就好。

“因為應龍能興風作雨,所以見過應龍的人類,在大旱之年會扮成應龍的模樣求雨,呵呵,舞龍就是這麽來的。”

原來他愛的是精衛,那個面對波濤怒湧的大海也絕不後退的少女。

“不知道葉公遇到的那條龍是不是應龍?”沈衣突發奇想。

陸明看了她一眼:“是他。還以為遇到知己,誰知道不過是個騙子。”

“也許葉公是真心喜歡龍的,只不過突然見到真龍,因為氣勢太強,他沒有心理準備,才會被嚇到。”第一次看到陸明的真身,她也一樣嚇得半死。

陸明摸摸下巴,思考:“這麽說是應龍錯怪他啦?”

呵呵,這個陸老師,蠻好玩的。

一下課,沈焰照例又來找沈衣聊天:“姐姐,晚上我想吃韓國烤肉。”

“哦,那去那家雪山韓餐館吧。臨家近,而且聽說價格也不貴。”

“好啊。那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們去哪兒玩呢?”

“我想……呃,焰,他怎麽一直在看你啊?”沈衣示意沈焰看身後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一直在看著沈焰,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樣子。

沈焰微一皺眉:“王斌,你有什麽事麽?”是他班上的同學,上次他揍那幾個勒索他的學生時,好像王斌也在場的。

王斌慢騰騰地走過來,慢騰騰地道:“沈焰,明天我生日,想請你去我家玩。”

你生日關我什麽事啊?沈焰正想嗤之以鼻,沈衣卻高興地道:“太好了。焰,你剛轉學就交到了好朋友啊?”

誰稀罕什麽好朋友啊?沈焰沒吱聲,看著姐姐的笑臉,心想姐姐沒什麽朋友,大概是希望他能多交些朋友吧。想到這裏,便對王斌說:“行啊,明天我和姐姐一起去。”

王斌顯得很高興:“我家就在天興花園B座26樓10號,我等你們啊。”

沈焰不在意地揮揮手,心裏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該多交些朋友,好讓姐姐也能多接觸一些人?不過,朋友多了是麻煩啊。

天興花園B座,沈衣和沈焰按照地址找到王斌住的地方,在電梯前卻碰到了荊雷。

“雷,你怎麽在這裏?”沈衣有些驚喜。

荊雷悶悶地道:“來看朋友。”其實是被媽媽吩咐來的,要他來幫忙還錢。

進入電梯,不約而同地按向26樓的按鈕。

荊雷道:“你們也去26樓?”

沈衣道:“是啊,我們去給焰的同學過生日。他叫……”那個男生太普通,普通到她都記不住他的名字。

沈焰接口:“王斌。”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一看見荊雷就覺得心情變差,特別是看到姐姐對他有說有笑的樣子,恨不得在他臉上打出一對熊貓眼才好。

“王斌?”荊雷思索, “王斌不是住在順心小區嗎?”

沈焰納悶:“你怎麽知道?”

“我有一次去辦公室交作業,恰好看到你們班主任在整理學生檔案,我還幫了他一會兒忙。就是那時候看到王斌的住址的。”

啊,想不到這家夥還過目不忘啊。沈焰撇撇嘴。

沈衣疑惑:“是王斌自己說他住在這裏啊,還邀請焰來玩。難道他是騙人的?”

哼,要是敢耍我,到學校就叫他好看。沈焰生氣。

電梯打開,迎面墻上嵌著26兩個阿拉伯數字。三個人一起停在10號房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朋友住這裏?”沈焰問。

荊雷道:“現在可以肯定王斌不住這裏了。”聽媽媽說,這裏住的是一個叫莉莉的女子,原來是K酒吧的領舞,曾經借過一筆錢給媽媽。她兩天前打電話來說是病了,為了去醫院看病,讓媽媽還錢給她。

按了門鈴,卻沒有人來開門。

“咦?”沈衣發現門開著一條縫,“門好像沒鎖。”

荊雷打開門,三個人都被撲面而來的一股沈悶空氣熏得一窒。

房間很小,窗簾都拉嚴了,光線隱約透進來,空氣異常沈悶。

三個人擡腳走了進去,荊雷大聲道:“有人在嗎?我是阿媚的兒子,來還錢的。”沒有人應答。

突然,門在他們身後嘭地一聲關上,把他們嚇了一跳。

沈悶的空氣突然蕩了一下,一陣悅耳的笑聲在他們耳邊響起。

沈焰和荊雷不約而同一左一右把沈衣護在其中。

“進來了,你們就再也出不去了。這是我的結界!”笑聲不斷,忽遠忽近。

自他們腳下仿佛蕩起漣漪,越擴越大,波及處一切都顯出幾分扭曲,如同水面倒映出來的一樣。

“哪個不知死活的妖怪?”沈焰大喝一聲,“現身!”右手手指向前一指,空氣破開一個洞,但隨即又合上了。就如向水中丟下一顆石子,水立即便漫過來,石子投下時的水紋都不可見。

笑聲更加猖狂:“沈焰,也不過爾爾。”

又有一個低沈的聲音道:“小心他詭計多端。”

先前那笑聲有不悅之意:“他已經陷入我的結界,你還怕什麽?”

低沈的聲音道:“先殺那女孩。”

話音才落,一支長箭便向沈衣當胸射來。沈焰擋在沈衣面前,雙掌抵出,一團氣擋住了長箭,長箭尾端顫抖,竟似有生命一樣想穿過沈焰的氣,一時相持不下。

嗖――又一只箭破空而來。

荊雷沒有沈焰的本事,只來得及抓住箭身,用盡全力不讓它脫手射向沈衣。手一接觸箭身,立刻覺得灼燙,他幾乎聞到自己皮肉的焦味,咬緊了牙不吭一聲。

沈焰驚道:“那是陰火,會燒死你的。”

荊雷不作聲,只是全力抓住箭身。

嗖――第三只箭射來,沈焰和荊雷誰也騰不出手來阻攔,齊聲驚呼。

“啊!”沈衣驚叫了一聲,只見荊雷突然松開手,身子一轉,撲在她身上,兩只箭一齊沒入他的背上。荊雷痛叫一聲,那兩只箭一閃便化成兩股幽藍火焰,荊雷身上立刻燃燒了起來。他一把推開沈衣,在地上不住翻滾,但卻無論如何也壓不熄那火焰。

沈衣抓起沙發上的靠墊向荊雷身上撲打,那火焰卻越燃越旺,藍色的光芒詭異如魅。她又急又痛,就像自己在烈焰中焚燒一樣痛苦,恨不能取而代之。

沈焰口中念動咒語,雙掌突然向前一推,掌心迸出天雷火,火焰卷向那只僵在半空中的箭。箭一抖,也化成了一股陰火,與沈焰的天雷火互相吞噬。終究是天雷火更勝一籌,將陰火卷住,陰火迸出一團藍色的火花,便熄滅了。

沈焰左掌對著地上的荊雷,右掌端住左手腕,片刻之間荊雷身上的陰火都被他吸進了掌心。沈衣急忙撲到荊雷身邊,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荊雷背上的衣服都被燒去大半,身上燒傷慘不忍睹。他虛弱地擡頭看了沈衣一眼,低聲道:“我沒事。”

沈衣哭了出來,手顫抖著不敢碰觸他的傷處:“這、這樣還說沒事?燒成這樣……”

荊雷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只要你沒事就好。我沒關系,死不了。”

沈焰的左掌已變成陰慘慘的幽藍,臉上浮起慵懶的笑容,大聲道:“那父的陰火,不過爾爾。有種再來!”

那神秘的笑聲頓住了,就像被人在嘴裏塞了只臭雞蛋,咬牙切齒地道:“沈焰,我要吃了你!”空氣突然破開一個大洞,一頭白色尾巴的黑牛沖了出來,尖銳的牛角直向沈焰頂了過來。

“那父,慢著。”低沈的聲音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沈焰微微一笑,道:“還給你。”左掌上的幽藍化成陰火卷向那父,那父毫不畏縮,張大嘴巴一口將陰火吞下,冷笑道:“我自己煉出的陰火傷不到我的。”語音未了,突然大叫一聲:“陰火裏還包著天雷火?”

沈焰微笑道:“是啊,吃過湯圓沒有?你的陰火只不過是外面的皮,我的天雷火才是餡。好吃嗎?”

那父的肚子裏透出紅色火光,它慘叫一聲,整個身體都透出火光,轉眼之間只剩一副軀殼倒在地上,五臟六腑所有骨肉精血都被天雷火燒了個精光。

結界瞬間崩潰。房間裏的一切清晰起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手足無措地站在窗邊,臉色慘白地看著沈焰走近。

“當孰和那父果真是片刻不離啊,想必也是要同生共死的。”沈焰懶懶地笑。

小女孩渾身都在發抖,冷汗把衣服都浸濕了,她睜大了黑眼睛驚恐地看著沈焰,牙齒碰撞發出格格聲。

沈焰左掌托起一小團天雷火,金色的火焰映亮了他的臉龐,五官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柔邊,顯得格外好看。

當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道:“請大人放過我,我是受人支使才來的。”正是方才那低沈的聲音。

沈焰微笑道:“哦,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當孰叩頭道:“是孟極,他要我們殺你的。所以我們才用控魂術操縱大人的同學,把大人引來這裏。”

沈焰道:“原來是他。那你剛才為什麽要讓那父先殺我姐姐?”

當孰道:“孟極大人說,他曾經殺死了大人的姐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看到了她。孟極大人懷疑她也有強大的法力,而且,孟極大人還說,她是大人唯一的弱點,殺了她,大人就會痛苦得發狂,再下手就容易了。”她顯然恐懼之極,幾乎不成語調。

沈焰道:“孟極在哪裏?”

當孰道:“孟極大人的行蹤向來沒人知道。大人,我和那父曾是孟極大人的手下敗將,所以不得不受他指使,並不是真心想傷害大人。請大人原諒。”

沈焰道:“我知道。況且你以草木之體修行也不容易。”

當孰松了一口氣。

沈焰接著道:“所以,我會讓你死得痛快點。”

當孰臉色一變,未及躲閃,天雷火已吞噬了她。

沈焰捧起地上的草灰,走回荊雷身邊,灑在他的傷口上,笑瞇瞇地道:“當孰的灰就是治那父的陰火燒傷的良藥,一會兒就好了。”

荊雷果覺背上一陣清涼,不再灼痛了。他支撐著站了起來。

沈衣呆呆地看著沈焰,現在她才明白,當日那個假沈焰說的話,也許是真的。沈焰的笑容竟然也會變得這樣危險,讓人不寒而栗。

沈焰關切地道:“姐姐,你還好吧?”

沈衣道:“我……你怎麽不問我是怎麽回事?”

沈焰笑道:“什麽怎麽回事啊?”

沈衣道:“我被人殺死……”

沈焰忙道:“那是他胡說的。姐姐不會死的,姐姐這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嗎?”

沈衣垂下頭,道:“可是我真的被殺死了。”

沈焰和荊雷都楞住了。

沈衣把當日的情景說了一遍,低聲道:“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因為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你的姐姐。也許,也許我……”

沈焰突然抱住了她,聲音有些顫抖:“姐姐,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把孟極那個混帳王八蛋找出來給你報仇。”

沈衣怔了怔,道:“我已經死了,然後又活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沈焰吸著鼻子,道:“大概我們雷家的血脈與眾不同吧,幸好這樣,不然我就失去姐姐了。”

真的是這樣嗎?一句“雷家的血脈”就可以解釋一切嗎?不過,沈衣懸著的心終於穩穩落地了,焰沒有排斥她,她們還是最親的親人。

他們在廚房發現了一些毛發和血跡,想來那個莉莉已經被那父吃掉了。

從她的衣櫥裏找到幾件男人的衣服,荊雷換下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襯衫,粗劣的衣料摩擦著漸漸愈合的傷口,還有些疼痛。

沈衣一想起方才的情景仍覺害怕,那一刻燃燒在荊雷身上的火仿佛也燃燒在她的身上,她可以切實體會荊雷身上的痛苦。只是,這痛苦敵不過她的恐懼,她真的恐懼荊雷會被燒死,讓她從此失去他。

後怕地顫抖了一下,沈衣悄悄拉住了荊雷的手,荊雷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反握住她的手。

沈焰皺皺鼻子,好歹荊雷也是拼死救了沈衣,他不會害姐姐的。就當什麽都沒看見吧。沒看見沒看見,他自我催眠著。

“啊,得消除掉我們的指紋才行。”沈焰突然道,“這裏死了人,遲早警察會來查的,可不要懷疑到我們頭上。最方便的辦法嘛……”

“這樣真的沒事嗎?”走出大廈,沈衣還是忍不住問。

沈焰笑道:“當然沒事,我的天雷火只燒掉房間裏的東西,絕對不會蔓延到外面,也不會引起電路火災的。這樣子絕對幹凈,一絲痕跡也不會留下。”

除了滿屋的殘灰和焦黑。荊雷暗暗地想。

“喵嗚,主人出去一天了,還不回來。想要餓死我嗎?”沈衣家裏,一只黑白花的小貓孤獨地坐在窗臺上,哀怨地自言自語。“喵嗚,冰箱裏有吃的,可是如果我偷吃了,主人那個討厭的弟弟一定會發現的。喵嗚,他已經在懷疑我了,我還是忍忍吧。要是因此離開主人,那我可不願意。呼……喵……”開始打起了嗑睡,睡著了就不知道餓了吧。嗚,主人,你快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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