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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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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滄海和熊小梅的長期“夫妻”生活中,雙方都很享受。在這個享受過程中,向來是由侯滄海發起戰爭。

今天有一點不同,是由熊小梅挑起戰爭。

客廳電視正好是音樂頻道,一個美女歌手深情地演唱熊小梅在這一段時間最喜歡的歌《後來》: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來……

在歌聲中,熊小梅想到自己的決定,心如美麗脆弱的瓷器從百米高空落下,碎得不成樣子。

生命中最愛的男人在不停地用力和沖刺,額頭有了汗水。她產生了有生以為最強烈的懸浮感。她的身體如氣球一般高高飄到空中,受到天花板阻擋,而懸停在房頂。

她從另一種視線裏,俯視一對歡愛的男女。

侯滄海背部肌肉線條非常漂亮,沒有贅肉,這說明他還年輕,也經常鍛煉。此時,這漂亮後背出現了血跡,血跡來源於指甲的撕裂。這是她第一次在最幸福的時候傷害他的身體。他的左右肩胛處各有五條劃痕,從空中俯視,如紅色刺繡,燦爛無比。

她從空中俯視,見到了自己的臉。

熊小梅眼眼如泉水,不停湧出,又從臉頰滑落,落到床單上,將床單弄濕了一大塊。

“傻老婆,今天怎麽回事,把我抓傷了。”停止運動後,侯滄海愛憐地道。

這一句話讓熊小梅從房頂回到床上。她不準男友離開自己,緊緊將其抓住。她想說幾句悲傷的話,話在喉嚨間打轉,無法說出口。

侯滄海看著熊小梅淚水打濕的床單,安慰道:“失去的一切,我們都要拿回來。”

沒有資金、沒有技術、負擔沈重、負債累累,這“兩沒兩負”壓垮了熊小梅,讓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做過服裝店,開過夥食團,知道現實冰冷無情,知道現實總會戰勝美好的希望,然後把希望踩進泥水裏,變得面目全非。

她摟緊男友,道:“等會,我還要一次。”

侯滄海開玩笑道:“我們老夫老妻,子彈要節約。”

他知道一食堂寄托了熊小梅過上幸福生活的理想,在生意蒸蒸日上之時,突然失去了理想,這個打擊異常沈重,難免讓她情緒變得糟糕。他沒有特意去提起此事,只是用行為來安慰她。

“不,我想要。”

“好吧,讓我休息一會。”

母親生病以來,侯滄海承受了巨大精神壓力,渡過了好些不眠之夜。今天母親手術成功,暫時渡過了第一道難關,與女友第一次歡樂之後,他不知不覺沈入夢鄉。

熊小梅坐在床邊,伸出食指,輕輕撫過他英俊挺拔的鼻梁,又撫過帶給自己無數銷魂時刻的嘴唇。她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來到桌前,取過賓館紙筆。胸有前言,提筆,筆重如山,終於,她寫道:“我最親愛的侯子。”

一句未完,淚水點點,將紙打濕。

她原本有很多話,最後只寫下短短幾句:“我感覺很累,覺得生活沒有希望,很絕望。對不起,我當逃兵了。到姐姐那裏去,或許生活不會這麽累。我以為自己很堅強,其實是一個想躲在男人後面的小女人。別了,我的侯子,希望你不要怪我怯懦,希望你記得我,也希望你能永遠忘記我。熊小梅。”

寫完這封信以後,熊小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一刻傷痕累累,不再是以前的那個熊小梅。

侯滄海還在沈睡,睡夢中他很單純,也很英俊。熊小梅脫下衣服,躺在床上,靠在了他的身邊,異常溫柔和多情。

兩人走出房間時,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匆匆在外面吃了飯,侯滄海和熊小梅來到病房,替換了侯援朝以後,坐在醫院住院部的椅子上。母親在重癥監護室,留在這裏其實意義不大,但是侯家商定,不管什麽情況,醫院隨時都要有一個家人。

侯滄海開始討論下一步生意規劃,提出開一家精品餐館的主意。

熊小梅臉上有苦澀笑容,道:“你暫時不要考慮這麽多,好好上班,爭取早日有個一官半職,陳華、陳文軍、周水平、小杜,他們都能在官場上混,日子過得不錯,你何必急著出來。”

侯滄海挽著熊小梅肩頭,道:“我們沒錢,光靠苦哈哈的工資,養不活一家人。何況家裏這種情況,沒有錢,連我媽以後每個月的抗排斥藥錢都交不上。我必須要找項目。等考察了合適項目,我們肯定能夠東山再起。”

他雖然表面鎮靜,內心還是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第一個壓力是母親的後續治療。根據現在了解的情況,術後三個月最危險,三個月內,為了防止腎臟排斥,需要服用降低人體免疫的藥物,這將導致人體抵抗力變差,容易得病。最容易感染的是肺部,因為肺部與空氣是直接接觸的。如果感染肺部,則意味著到鬼門關邊緣。這三個月是對全家的嚴峻考驗。

第二個壓力是經濟壓力。母親出院後,要長期服用抗排斥藥物,這個費用將吃掉全家人大部分收入。

第三個壓力是妹妹即將生小孩,還是雙胞胎。這將花費不少。

正因為此,侯滄海能夠感受到熊小梅情緒上的異常,但是沒有過多關註。

晚上十點,略作休息的侯援朝來到醫院,睡在病床加床上。

侯滄海和熊小梅則回到世安廠。

早上,侯滄海到醫院,替換父親。熊小梅留在世安廠家裏,買菜,為侯水河煮了午飯。吃過午飯,她提了一個小包,裏面有戶口本、身份證以及路費,離開了世安廠。她原本想要等到周永利離開重癥監護室才離開,可是做出離開決定後,每一分鐘都如地獄般煎熬,讓其痛苦萬分。

走出世安廠大門,坐上公共汽車,熊小梅滿臉蕭瑟,心中響起那首歌: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來……

熊小梅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就喜歡上它,成為循環在內心的曲調。或許,這一切皆是命中註定,歌聲預示了未來。

當她踏上離開江州的長途車以後,天空突然間陰雲密布,大團大團陰雲滾滾而來,不一會兒,天昏地暗,一道閃電之後,驚雷響起,震天動地。

侯滄海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閃電,聽到天邊的雷聲,感到一陣陣心悸,似乎在遠方發生了直接影響自己命運的大事件。等到雷聲消退後,他接到了妹妹打來的電話。

“哥,有一件事情,你要有心理準備。”

“說,什麽事情,這麽神神秘秘。放心,你哥內心強大,一般事情打不倒我。”說到這裏時,侯滄海看了看時間,此時熊小梅應該過來了,而今天,她沒有蹤影。他被一陣巨大的恐怖籠罩,聲音幹澀,問道:“什麽事情?”

“嫂子走了。她給我留了條子,還有一封寫給你的信。我沒有看信,條子裏明確說她到南方去了。”

“這件事情,暫時不要給爸媽說,特別是前三個月,絕不能說。如果他們問起,就說熊小梅到他的大姐那裏工作,暫時去工作。”

“哥,你沒事吧。你不要怪嫂子,她對我們家做出了很大貢獻和犧牲,我是女人,能理解她。”

“我沒事。這並非不可挽回。”

遠處又是一道閃電,似乎將天空撕裂。侯滄海狠狠地用拳頭捶打了窗臺,發出轟地一聲響。厚實粗糙的水泥窗臺刺破了他的拳頭,鮮血湧出來,滴滴下流。他被莫名情緒控制,望向十幾米高的地面,有一種想在天空飛翔的沖動。飛翔沖動越來越強烈,讓他被迫離開了窗臺。母親還在病床上躺著,他絕對沒有飛翔的自由。

侯滄海拿著手機,來到病床,對發呆的父親到:“我下樓走一會兒。”

侯援朝道:“下午才能探視,你回去上班吧,不要耽誤工作。”

侯滄海臉色蒼白地慘笑道:“楊書記給我打過招呼,讓我這一段時間專心照料家裏人,不用去上班。”

侯援朝這一段時間都在醫院,看過了無數臉色慘白的人。他沒有註意兒子神情變化,只認為他沒有休息好。

侯滄海感覺自己失去了靈魂,如行屍走肉般在醫院穿行。坐著電梯來到樓下,他走到住院部,來到停車場外面的一處密林。

進入密林,眼見左右無人,侯滄海抱緊一株小葉榕樹,開始痛哭起來。他盡量讓自己不哭出聲音,可是想起心愛的女人從此南去,往日甜蜜如電影一般在腦中閃回,讓其難以抑制痛苦,哭聲漸起,越來越大。

密林中有一群麻雀,被哭聲驚起,撲騰騰飛到天空。

一個過來開車的人聽到哭聲,朝密林裏走了幾步。他見到痛哭的男人以後,悄然退去,坐上車,想起在病床上痛苦掙紮的母親,對那位痛哭男人的痛苦感同身受,雙手緊握方向盤,默然而坐。

哭了很久,侯滄海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打濕了衣襟。就如他小時候剛長牙那般,口水長流,打濕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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