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剛過，顧鋒便又有工作急著處理。

這次是和另一個集團簽訂一個大項目工程，涉及到的資金量和規模都極大，需要顧鋒親自到場。這任務無論如何也不能委推給下屬，因此顧鋒就提前幾天讓安娜訂了機票，帶著自己的智囊團一起飛往臨省。

他們一行人飛達臨省之後，和對方公司又針對項目反覆磋商斡旋，終於暫時敲定了一個方案，打成了初步合作。

完成了這事兒之後，顧氏集團帶來的這些人也都放下了心，向顧鋒要了個短假，四處散去游玩。

顧鋒在酒店也暫時沒事，就想著出去隨意逛逛。剛走到酒店門口，就碰見了安娜。

兩個人默契地一起在街上走。

顧鋒走在異鄉陌生的街頭，心頭卻不由得冒出了強烈的想要給餘寶元打個電話的想法。

就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就想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而已。

顧鋒一邊走著一邊思索，無意之間卻偏過了頭，在櫥窗上看到了幾個玩具。

明亮的商店玻璃後頭，木架子上，放著幾個布偶小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迷你的小男孩布偶，抱著一個籃球，笑得一臉燦爛；有穿著西裝的男人，面色嚴肅，有穿著圍裙的奶爸，笑得暖暖的。

他一眼就被吸引了。

他忽然特別想看看，如果把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和套圍裙的奶爸放在一塊兒，中間再放上那個抱著籃球的小男孩兒，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

安娜留意到了顧鋒的視線：“顧總想要買這個？”

顧鋒少見的臉色有些微紅：“嗯。”

“是送給小元寶的吧，”安娜一身駝色的毛呢子大衣，微卷的頭發軟軟地垂在後背，顯得極其有氣質，“算一算，小元寶的預產期也快到了吧？”

“快了，大概就在一周後，”顧鋒略微一笑，渾身的淩厲氣勢被化解了少許，“我和他，就要當爸爸了。”

這樣說著，他走進了這家玩具店中。店老板正趴在桌子上瞌睡，店裏的各種洋娃娃、

毛絨玩具卻還睜大著眼睛，似是都在偷偷看著店外頭的一點點微雪。

顧鋒走到櫃櫥旁邊，猶豫了一下，伸手把其他的布偶人撥開，把那三個人偶按照自己的想象，放在了一起。

就在小男孩被放在兩個男人中間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心裏有一陣強烈的暖意，在蠢蠢谷欠動。

這……就是他想象中的家的模樣。

安娜輕輕摸著那小男孩布偶的頭：“顧總現在是……後悔當初和小元寶分手了？”

顧鋒直截了當：“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他覆合。”

“顧總有跟他明說嗎？有對他說過自己的真心話嗎？”

顧鋒低頭沈思了一會兒：“很少。有的話想說，但是覺得難以說出口；有的話只敢在他睡著的時候說，他也聽不見。”

安娜沈沈地嘆息了一聲，那雙畫著淡淡眼妝的眼眸，看著外頭逐漸變大的雪勢：“如果是這樣，那麽你們兩人覆合倒是希望渺茫。”

顧鋒猛地擡起頭看著安娜，眉頭卻已經緊緊皺起。

“顧總看見過小元寶哭的樣子嗎？”安娜忽然問道。

顧鋒點點頭：“看見過幾次，不多。”

“我也看見過，”安娜把那個套著圍裙的布偶男人拿在手裏，似是陷入了回憶，“我還記得那一次，是小元寶母親的祭日。我開車帶著他去了墓園，我在幾步外站著，他去祭拜他的母親。”

“他……”顧鋒心頭忽然一緊。

“一開始他沒有哭，還笑著靠在墓碑旁邊跟他媽媽說他過得很好，很開心，說公司裏的大家都對他很好，讓他媽媽在天之靈不用擔心，”安娜語氣沈了一些，頓了一會兒，“後來也許是實在忍不住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他說，他很想媽媽，很想媽媽過年時給他包的豬肉餃子，很想媽媽穿著圍裙的身影。他說他很孤獨，很累，他說他昨晚做夢夢到媽媽抱了他一下，他想知道是不是媽媽的在天之靈也在想他……”

顧鋒驟然握緊了手，心頭難受。

“顧總知道那次祭日前幾天發生了什麽嗎？”

顧鋒楞了一下：“什麽？”

“那次祭日前幾天，你在除夕夜丟了小元寶一個人在家裏，自己跑去了洛杉磯和陳立寧約會。小元寶做了一桌子的年夜飯，等了你一個晚上，第二天全都紅著眼睛倒掉了。“顧鋒心頭窒悶，像是被誰掐住了似的。

“我側面了解過小元寶的身世，”安娜的眼眶有些泛紅了，她比餘寶元年長幾歲，一直以來把餘寶元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因此談到餘寶元的這些事兒，自然是心酸難耐，“他的原生家庭很不幸福。他小的時候，就被像個垃圾似的丟來丟去，只有他的媽媽給了他一份愛。可是很不幸，他的媽媽重癥離世，老天把他的最後一份溫暖也帶走了。之後，他遇見了你，可是你也只把他當成那些可以肆意玩弄的人，把他的真心貶低得一文不值。“安娜說到這兒，不由得眼睛酸溜溜的，“他從小就被當成垃圾，長大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己愛的人，誰知道還是被當成垃圾四處踢，他耗費了所有的力氣想讓你多看一眼，想多靠近你一點點，可是……”

顧鋒的眼眶也有些微微的紅了。

餘寶元的這些事，他都曾經通過調查得知。可是如今再聽人說一遍，心裏卻更加難過。

他錯了。

“所以顧總應該知道，為什麽我說你追回小元寶的希望渺茫，”安娜嗓子微啞，“我曾經看到小元寶一個人在助理室的時候，背著我們，拿著他媽媽給他的一塊玉佩偷偷哭。他看著很堅強，渾身帶刺，其實他缺乏安全感，缺乏愛。顧總想追回他，卻不跟他把話挑明了說，小元寶就算是看出了苗頭，也會在心頭否認自己的猜想，因為他不相信，不敢相信你。”

顧鋒的喉結不禁滾動了一下，“那……怎麽樣……怎麽樣才能讓他相信，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喜歡他？”

安娜沈默了一會兒，把那三個布偶男人放到了顧鋒的手中：“……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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