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後，潁川。

潁川乃北方奉軍與吳軍程軍勢力交界之所，與弋陽、平陵相隔弋山，現為奉軍所控制，是去往北方的交通要塞。城中店鋪林立，商賈眾多，十分繁華。

秋水瑤此時剛剛從一家首飾店出來，跟在身後的黎錦手上又多了幾個盒子。秋水瑤重傷初愈，逛了一上午的店子，這會倒是有些乏了，便對黎錦道：“前面有個茶館，我們在那裏等少帥過來吧。”

二人落座，叫了一壺茉莉花茶，聽得身後一桌三人正在議論時局。

“這程吳兩方議和真是讓人不解，我看分明是程軍占盡了上風，完全沒有和談的必要麽！而且程軍已經占了江南六郡，吳軍還得用兩年軍糧換平陵，大大的不公啊。”

“戰場之上，哪有公不公的！要不是奉軍大帥出面斡旋，程吳兩軍真不知道打到什麽時候。江南打了三年剛剛消停，這又開始打，他們哪吃得消啊！”

“我說還真不關張昌憲什麽事，程吳兩軍早就想和談了，要不是程謹佑耍手段，利用秋振安的女兒相威脅，秋振安也不會死守平陵不讓步啊。”

“我怎麽聽說是吳連炯不懷好意，突然表示要親自和談，還想把程謹佑約到他們江漢呢。”

“這不是明擺著鴻門宴麽！”

“說的正是！程謹佑如此狡詐怎會同意！雙方僵持不下，才有了張大帥調停一事，議和之地放在咱們潁川，借地議和，程吳二人當然能打消疑慮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張昌憲居然極力促成兩家聯姻，這程吳兩家結為親家，不是對奉軍大大不利？”

“還不是那些革命黨鬧得，軍閥都怕得很，聯起手來對付他們也是常理。”

“而且這三家表面上稱兄道弟，暗地裏不知道多少陰謀詭計呢！”

“說的是，這政治聯姻嘛，嫁的又不是親女兒……”

“吳家不是有個女孩，還上過報紙哩？怎地，聯姻的不是她？”

“程軍少帥不是與那位秋小姐打得火熱嗎？吳秋兩家世交，認個幹女兒又不妨事，也算是個順水人情了。”

“我看是吳大帥夫人舍不得自己女兒遠嫁，秋小姐本來就是程軍人質，吳連炯這可真是……”

三人三言兩語的聊著，真真假假，黎錦心中莫名難受，竟有些怕秋水瑤聽見這些閑話，道：“水瑤姐，我們要不換個地方？”

秋水瑤低眉呷著茶，波瀾不驚道：“不用，這兒比較好找。”

黎錦偷偷嘆了一口氣，盼著程雲磊快些過來，焦急四下張望。茶水盡了又添，一輛黑色汽車停在路邊，程雲磊走下車來。他上衣淺灰西裝馬甲，下身穿著馬褲馬靴，秋水瑤見了笑道：“這一身沒有騎馬來真是可惜了。”

“吳翊嶠那小子非要我教他騎馬，還專挑最烈的那匹，差點害我從馬背上摔下來。”說著把秋水瑤扶上了車，又問黎錦道：“會開車麽？”

黎錦摸著頭，道：“路上人少的話，還好。”

程雲磊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開了後門。

車子啟動。秋水瑤對程雲磊道：“下午雲綺到了就去挑禮服，定做的話也不曉得這兩天能不能做好。上次馮少夫人說的那家祥瑞發在哪？”

黎錦邊開車邊道：“好像就是這條街走到頭。”

秋水瑤笑道：“怪不得你放心黎錦開車，他倒是對潁川很熟。”

程雲磊道：“不然怎麽放心讓他陪你出來。”

黎錦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常來做生意，我央著他帶我來過幾次，這邊的成衣店進的都是我家的絲綢布料。”

程雲磊問道：“其他東西備得怎麽樣了？”

秋水瑤道：“雲綺這事，實在是有些倉促。張媽和染叔在宛邑采買了一些，平江那邊也來了幾個家仆幫忙，方才我也在這潁川轉了轉，東西倒是不少，只是怕不合她心意。”

程雲磊道：“我是說，你自己的東西備得怎樣了？”

秋水瑤笑道：“哪有自己給自己準備嫁妝的道理！吳夫人那邊不是在張羅麽。”

程雲磊拉過秋水瑤的手，眼中皆是溫情笑意：“只怕不合你心意。”

本是幾句平日聽來再尋常不過的情話，但有黎錦在場，秋水瑤面色愈發羞赧，低眉嗔道：“急什麽！只是訂婚而已，等回了宛邑，有的是時間準備。”

程雲磊自是喜歡她這幅樣子，放開她的手暗自笑笑。

三人一起用過午飯，到火車站接程雲綺，遠遠見一襲英式長裙翩然而至，身後未帶任何隨從，黎錦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箱子。

程雲磊眉頭微皺，道：“這丫頭，真是野慣了。”下車拉住程雲綺，冷言道：“中途下火車，溜到哪去了？”

程雲綺一臉無辜，眨著眼睛道：“沒有啊，從平江上車我就沒下去過。”

“還扯謊？七叔會放心你一個人來？”程雲磊神色肅穆，似有些生氣，“定是你為了甩掉那幾個仆役，讓他們先到潁川，說你晚幾天出發，對不對？”

程雲綺吐吐舌，撒嬌道：“還是瞞不過雲磊哥哥，我錯了還不行嘛！”

“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能不能……”

此時秋水瑤推開車門，打斷程雲磊道：“雲綺餓了吧，快上車吃點東西。”說著笑著向程雲磊搖搖頭，將程雲綺拉上了車。

“都說長嫂如母，還是未來嫂子對我好。”程雲綺倒是個孩子心性，扮了個鬼臉，拿著糕餅吃了起來。程雲綺不過十八歲的年紀，秋水瑤看著她，想她即將遠嫁，目光泛起一股憐惜，竟像是莫名愧疚般的給她添了兩塊甜餅。

之後便是成衣店、胭脂店、首飾店逛了一個下午，晚餐定在一家西餐廳，吳翊峻、吳翊嶠兩兄弟也到了。秋水瑤本以為吳翊峻與程雲綺未曾見過，多少會有些尷尬，沒成想二人皆是一副灑脫的樣子，幾人相談甚歡。

到潁川東郊的別墅已是很晚。這別墅雖名為潁東別墅，原是張昌憲外甥的一處產業，舞池戲臺，馬場靶場，吃喝玩樂，應有盡有。程吳兩家聯姻總要有些排場，訂婚舞會邀請了各界名流，三日之後在此處舉辦。

車子停在雨廊下，遠見一男一女站在門口，程雲磊知秋水瑤傷勢並未痊愈，自車前門下來，將她扶下車。門口二人走近，竟是秋振安與秋水玥父女，程雲磊上前行禮，與秋振安寒暄了幾句，便帶著程雲綺、黎錦離開了。

許是太久未曾相見，秋水瑤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秋水玥上前抱住秋水瑤，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左臂，秋水瑤低哼了一聲，痛得蹙眉，道：“玥兒，輕點。”

秋水玥連忙放開秋水瑤，道：“姐，你的傷好些了沒？”

“前兩天已經拆線了，但用力的時候還是會有些痛。”轉而向秋振安行禮，道了聲父親。

秋振安道：“玥兒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話對你姐姐說。”

秋水玥乖巧點頭，退下了。

父女二人行至一處茶室，昏黃的電燈下秋振安老了許多，眉宇間竟有了些慈祥的神色。兩人皆是不語，秋水瑤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秋振安嘆了一口氣，半晌道：“瑤兒，是爹對不起你們。”

秋水瑤笑笑，未置一詞。

秋振安自顧自說下去：“許久未見，確是成熟了許多。這些日子，我總是夢見青玉，身著素衣，就像……就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她卻沒有笑，流著淚問我為什麽不帶你們走，我答不上來，她一氣之下轉身跑了，我怎麽追她也追不上……”

“爹，您老了。”秋水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秋振安竟沒有發怒，反笑道：“或許是吧。”他笑容中盡是苦澀，“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過去的事。過去是一大家子人，現在去的去，散的散，奔親的奔親，出國的出國，想我秋氏也算是江南望族，如今卻是這般光景。”

秋水瑤道：“若說出國，當年也是父親您的安排。”

“東洋秋氏尚且安好？”秋振安問道。

秋水瑤點點頭，並未多言。

“本想讓你在國外多住些時日，等時局安穩些再回來也不遲。”秋振安終於拿起茶杯，卻又放下，道：“若是當年之事沒有拖累之江，你與少棠本應是一段金玉良緣，也不至於在那種情況下倉促安排。瑤兒，你……恨我嗎？”

秋水瑤一楞，第一次覺得秋振安離她沒有那麽的遙遠，她原以為自己是恨他的，恨他拋棄了母親，此時卻只覺得他可憐。他與吳連眉的結合是向軍閥妥協，他與母親的結合又何嘗不是一種妥協？

她嘴角上勾，卻道：“只恨，我不是男兒身。”

秋振安嘆道：“有時我真是後悔沒聽你母親的話，當初硬是把你當做兒子來培養，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本不是女孩子該做的。”

秋水瑤緊握手中的茶杯，左臂的傷口有些發痛，面無表情沈聲道：“所以說，我們女子就是你們政治聯姻的工具，是嗎？”她忽然冷笑，曼聲道：“將門無情，可是您自小教給我的道理。”

說罷起身告辭，秋振安卻道：“秋氏百年家業，不好奇積蓄何處？”

秋水瑤腳步頓了頓，回頭道：“父親是想將全族希望寄於我一身？小瑤怕是，擔待不起。”

秋水瑤出了茶室回到大門，問了門口的衛兵，便穿過一條大理石回廊往客房走，潁川三月的夜很涼，不比江南已是繁花始華。她的眼眶莫名濕潤了，伸手拭去淚光，自嘲一笑。

三日之後傍晚，通往潁東別墅的路上車水馬龍。

“能不能快點啊？裏面馬上就開始了。”馮治平邊看著懷表邊對司機叫道，一把攬過身邊女伴，語氣轉為輕佻，道：“美人都等不及了。”

“二公子，咱們出發著實有些晚了，這會的車都是趕去參加晚宴的。”

“行了行了，還不是你開的太慢。”馮治平想到過會父親定會責怪自己，心中有些煩悶，但回想起春宵一刻到也全無悔意。他看了女伴一眼，女伴名喚溱洧，生的一張清麗面容，一身旗袍勾勒出玲瓏身材，低眉安靜時倒讓他想起秋水瑤來，想著第一次在平江的風月場子見她也是這幅模樣。馮治平暗自笑笑，愈發艷羨起程雲磊。

溱洧婉約笑道：“二公子，著什麽急嘛，趕著去見你的秋小姐？”

這不笑還好，笑起來嫵媚之態讓馮治平更加心猿意馬，道：“秋水瑤那妮子，連笑容都冷冷清清的，哪比得過我的溱洧善解人意。”說罷在溱洧臉上啄了一口。

溱洧啐道：“少來，背後定是道秋小姐冰清玉潔，嫌我水性楊花。秋小姐已是程家的人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馮治平冷哼一聲，道：“別不識擡舉，真以為自己是馮家二少奶奶了。”

溱洧噗嗤笑道：“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像某些人。”

馮治平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溱洧語帶譏諷，道：“還是老樣子，唱點小曲，勉強度日罷了。”

車子終於緩緩開進別墅大門，停在一處金碧輝煌的教堂式建築面前。

此時晚宴已然結束，舞會剛剛開場。馮治平攜溱洧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遠遠聽見悠揚的鋼琴聲。馮治平走入舞場，並沒有多少人註意到他們，各界名流的目光都聚焦在舞池中間，秋振安與程謹佑這一對戰場上的生死對頭，此時正分據兩端，與待嫁的女子翩翩起舞。

馮治平找了個座位坐下，喚來侍者為他們倒上香檳。

光影晃動，鋼琴聲減弱，兩位將軍將身邊的女子領向兩邊，交給她們未來的夫婿。程雲磊自鋼琴前起身，向秋振安鞠了一躬，道了聲岳父。秋振安拍了拍程雲磊的肩膀，將秋水瑤的手放在了他手上。

場上響起陣陣掌聲，似在慶賀著短暫而未知的和平。秋水瑤望著秋振安的背影，筆挺的軍裝也遮掩不住他的衰老，她感到一陣悲傷，好像過去的一切都不覆存在了。

程雲磊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向舞池，鋼琴曲再度響起，越來越多的世家公子帶著女伴入場。

程雲磊貼在秋水瑤耳邊，低聲纏綿道：“怎麽哭了？”

“我沒有。”

“還說沒有，眼裏都是淚光。”

“你看錯了，分明是耳環的反光。”

“嫁給我，後悔了麽？”

“父親說，婚禮大概是沒有娘家人參加了。”

“那程家人也不請。”程雲磊柔聲道：“就我們兩個，好不好？”

“好。”

他忽然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在舞池中徜徉起來，他的步伐輕快靈動，她潔白的西式禮服裙裾飛揚，二人亦步亦趨，隨著圓舞曲的調子回旋進退，引得場中無數賓客停步觀看。舞池中似是只餘他們二人，而她只覺得周遭的景物在轉，鋼琴，酒杯，燈光，賓客的笑聲喧囂聲，全部隱沒在他的喜悅裏。

賓客席的一角，溱洧靜靜看著舞池中的兩人，道：“倒是從沒見過少帥這樣高興的樣子，之前以為他冷肅涼薄，今日像是見著了另外一個人，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馮治平依然是那副風流相，桃花眼懶懶的瞧著，半晌道：“走吧，我們也跳舞去。”

一曲終了，程雲磊與秋水瑤走出舞池，坐在賓客席。

程雲磊正想點燃一支雪茄，秋水瑤見了蹙眉不滿道：“不是說不喜煙草，怎麽也開始吸起煙來了？”

“沒辦法，之前腿上的傷太疼了。”程雲磊無奈笑笑，熄了洋火。

秋水瑤想起他對傷勢秘而不宣，又假裝在床上躺了那麽久，有些後悔方才的責怪，低頭道：“雪茄又不止痛。”

程雲磊若有所思，道：“但是總會讓我想起在英格蘭的時候。”

“好像很少聽你提在國外的事情。”

程雲磊修長的手指搖著香檳杯，淡金色的酒液慢慢旋轉，如同回憶一般：“我在英格蘭軍校的三年，真是一段晦暗的時光。”

秋水瑤指著鋼琴道：“那《藍色多瑙河》呢？也是那時學的？”

“你多愁善感，你年輕，美麗，溫順好心腸。猶如金子閃閃發光，真情在那裏蘇醒，在多瑙河旁，美麗的藍色的多瑙河旁。”程雲磊忽然用英語吟道，語氣間流淌著柔情笑意，“你今晚真美。”

秋水瑤聽了面色微紅，不由得想起少年時在學堂的英文課來，低喃道：“記得之前你喜歡寫七言，著長衫，全然不像留過洋的樣子，我和少棠還……”秋水瑤忽然停住了，仿佛他們之前相處的那些細節如同“尹少棠”這個名字一般是個禁忌。

程雲磊望著她，好似盼著她說下去，卻被程雲綺急促的聲音打斷。

“雲磊哥哥！伯父不好了！”

程雲磊起身，聽程雲綺急道：“在舞池中我就覺得奇怪，伯父素來身體矯健，今日怎麽步伐遲緩，結果方才想要請辭，說兩句話伯父就倒了。”

說話間程雲磊跟著程雲綺匆匆離場，秋水瑤也提著裙子跟了上去，進了一旁的休息室，見程謹佑癱坐在椅子上，口吐白沫，形如中風。苓菲兒坐在一旁慌了神，只撐著程謹佑，神情中盡是迷茫失措。程謹佑眼神望著程雲磊，掙紮想要說話，卻支支吾吾的什麽也說不出來。

苓菲兒見程雲磊到了，忙上前叫道：“少帥你快來看看，老爺剛剛還好好的，說話間就這樣了，咱們得叫醫生來！”

程雲磊冷靜應了一聲好，囑咐程雲綺喚來楊如山。隨後，餘敬義、馮雨時也到了，餘敬義十分焦急，大吵著要送醫院。

程雲磊轉身將休息室大門反鎖，苓菲兒見狀急道：“少帥這是何意？”

程雲磊冷冷道：“兩位是想讓程帥病重之事人盡皆知？”

三人見程雲磊面目冷峻威嚴，交換了眼神。馮雨時道：“莫要自亂陣腳，我看少帥思慮周全，此事休得聲張。”

程雲磊道：“馮叔父、餘大哥，兩位先回舞場，只道家父身體不適，先行回去休息便是。”轉身對楊如山道：“楊副官，我腿傷覆發，快去請劉軍醫吧。”

待眾人點頭，程雲磊打開休息室大門，三人各自離去。

秋水瑤站在門口，室內各人神情面色盡收眼底，精致的妝容下竟泛起一絲微弱的笑意。

深夜時分，舞會散場，潁東別墅一片寂靜。

程雲磊與劉軍醫自裏間走出，馮雨時、餘敬義二人迅速圍了上去。劉軍醫搖頭，道：“各位將軍，大帥的病癥實在是……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是什麽意思？”餘敬義抓住劉軍醫的衣領，差點揮拳打了上去，念及他軍醫的身份沒有動手，依然怒道：“你怎麽當的軍醫？”

程雲磊拍拍餘敬義的胳膊，道了聲餘大哥，示意他放手。

餘敬義松手，劉軍醫神色張皇，自然是嚇得不輕，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襟，道：“在下平日多處理一些外傷風寒，大帥的病癥看似中風，身體癱瘓，口齒不清，但是神智十分清醒，與中風之人神思昏聵的病癥不相符合。”

餘敬義道：“大帥在弋陽之時亦有提起肢體麻木之事，當時並未在意，現在想來許是發病先兆，若是能夠早些醫治，也不至如此。”

眾人陷入沈思，劉軍醫怯怯道：“怕是需要去醫院方能……”

程雲磊道：“明日啟程回宛邑，兩位意下如何？”

“如今奉軍吳軍各方勢力皆在潁川，我等匆促辭行，恐怕遭人揣測。”馮雨時皺眉沈思，道：“不如這般，餘司令先行護送大帥回去，我與憬琛在此應酬幾日，再回宛邑不遲。”

餘敬義應了，告辭回去收拾行李。程雲磊送走馮雨時和劉軍醫，轉身見秋水瑤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他湊到她身邊坐下，秋水瑤拿起桌上的茶壺，手一抖竟將茶壺摔在桌上，茶杯旋轉傾斜，芽色清茶蔓延開來。程雲磊忙將茶壺茶杯扶正，又握住秋水瑤的手，見她面色蒼白，已是十分疲累的模樣，柔聲道：“早點回去歇著吧。”

裏間房門打開，苓菲兒探出半個身子，輕聲責怪道：“小聲點，老爺剛睡下。”

程雲磊道：“勞煩菲兒姑娘收拾一下行李，明日與餘大哥一同啟程回宛邑。”

苓菲兒自裏間走出，輕輕關了門，道：“餘司令護送老爺回宛邑？”

程雲磊道：“父親若是有三長兩短，對誰都沒好處，是吧菲兒姑娘？”

“為何不送潁川的醫院？這樣豈不是平白耽誤了老爺的病情！”苓菲兒語氣間滿是質疑。

“潁川是張昌憲的勢力範圍，若是得知大帥病重，你猜我們還回得去宛邑麽？”秋水瑤聲音疲憊而冷淡，苓菲兒輕蔑挑了挑眉，冷冷望著秋水瑤，裊裊轉身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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