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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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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昌帝是一位極富有人格魅力和傳奇性的帝王,翻開春藤的歷史來比照,不論是功績能力還是為君的氣量眼光,沒有幾位帝王能跟他相比。

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世家的出身讓他不乏文韜,半生的征戰生涯,也註定他必然是一位鐵血的軍人。除了那段不光彩的軾兄奪位,他是足以自傲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也有著自己的心病那就是他兄長唯一活著的女兒,段紅棉。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帝位日益穩固,他的兄長也成了黃土。但是他的這塊心病卻越來越嚴重,嚴重到讓他寢食難安。

當年事變之事再沒有人敢提起,但逼兄奪位才登基的事實在惠昌帝的心裏埋下了無法消弭的隱患。所以他提防著自己的四弟任風遙,也嚴厲抑制太子,也對兄長之女越發照顧。

如今他快到花甲,雖然保養得體,肩寬背直,眼明神厲,但依舊改變不了他快是個六十歲老人的事實。

這個天下也終將快不是他的。

早年的領軍生涯讓他身上至今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殺伐之氣,隨著帝王威嚴的越重,近幾年來,幾乎已經沒有人能直視他的眼睛。

可是,這其中他那塊最為忌憚的心病卻是例外。

段紅棉,這紫禁大殿裏唯一敢直視他,且目不轉睛的人。

隨著段紅棉半真半假的如泣如訴,惠昌帝原本還帶笑的表情漸漸陰沈了下來。

“拒君?”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真的自然要重視,如果是假的……八成是假的!這就值得推敲了……

見惠昌帝的臉色都變了,段紅棉也有些暗驚。她知道叔父素來重視司徒景軒,視之如弟子,就等他狀元及第,寵信有加,卻沒有想到已經看重到這個程度了。難道真如眾人所猜測的那樣,叔父一心要將司徒景軒培養成下一代丞相?

的確,現任的柳丞相已老,據說已提了奏本想告老還鄉。縱觀朝野上下,司徒景軒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丞相人選,不說他文治武功了得,單就他身後強大的司徒商號也是叔父急於想得到的。往上數三代,他們司徒府也有從政歷史,忠心可表。如今從商,又掌握大半個春藤的經濟命脈,這樣一個人物潛伏京都數年,竟未傳出與任何黨派的勾結傳聞,且安然無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她四叔、六叔都不是吃素的。

“父皇,您是不是不信兒臣話啊!”段紅棉擦幹眼淚,微翹著嘴做出生氣的樣子。

這個表情若讓她其他姐妹看見必然吃驚不小,因為實在與她平常溫柔端莊的樣子相去甚遠。

段紅棉知道為什麽叔父有十幾個女兒,卻獨對自己最是寵愛,所以她從來不怕在惠昌帝面前表示出在他人看來是殺頭之罪的喜怒哀樂。

因為,惠昌帝愛慕自己的母親,而她和她的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因而,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霸道一點直率一點甚至蠻橫一點,她的叔父一點都不會介意,甚至會很欣喜和放心。欣喜自己讓以前的舊情人的女兒過上了好日子,放心這個孩子與他所有的女兒一樣,只懂得爭寵蠻橫,毫無心機與建樹,不會對他的皇位構成威脅。

當然她一介女子想要對他構成威脅也難。

男人的雄心與霸氣都是表現給同等的對手看的,在自己兒女面前,必然不需要如此,尤其在看見跟前情人一模一樣的女兒時,莫名的就會心軟下來,從不曾例外。

可是這次卻大出乎段紅棉的意外。

“不急,朕且聽聽司徒卿家是如何解釋。”

看著惠昌帝派人去傳召司徒景軒,段紅棉眼波流轉,心中冷哼了一聲。這個老不死,看來非常器重司徒景軒,若是為了財,他大可不必,一句話下,天下什麽不是他的。若是為才,她還真不信全國上下,他司徒景軒無人可代了。

難道這背後還有別的她不知道的深意?

司徒景軒跟在大太監後面往禦書房走去,聽大太監偷偷提醒自己說是段紅棉去面見後,聖上才突然傳召自己,並且臉色不太好。司徒景軒靜靜聽著,心中並沒有半點驚惶,反倒是一旁的素蘭被嚇得白了臉色。

司徒景軒心中冷笑,段紅棉的確是名聰明絕頂的女子,不過這等外表文靜內心陰毒的女子,也真正讓人厭惡。

不若幾步就到了門口,大太監命兩人在門口等候,自己先進去通報了。

沒一會,大太監就出來傳了話,命素蘭去遠點的地方等候,讓司徒景軒一個人進去。

司徒景軒走進禦書房跪下行禮請安,剛一行禮,他就發覺了不對勁。惠昌帝沒像往常一樣不待他跪下就叫免禮,而是打量著他,很久沒有說話。

禦書房中氣氛一時很是嚴肅,外面的侍衛太監們都連口氣都不敢大喘。一背著醫藥箱子的藍衣男子翩翩走來,還差著老遠,就被一個小太監迎上去攔住了。

遙遙望著禦書房這邊,杜重樓若有所思,不一會後就快步離開,直奔宮門而去。

禦書房內,只有父女君臣三人,司徒景軒跪在地上,段紅棉站在惠昌帝身邊,也乖乖的垂著頭。惠昌帝坐在龍椅上,他不開口,誰也不敢說話。

看著司徒景軒舉止溫文,已然頗有氣度的模樣,惠昌帝心中有些覆雜。

他確實欣賞司徒景軒,好學,用功,聰明,雖然性情高傲,但年少輕狂也可以理解,而且他拿捏極有分寸,很少教人真的發火,相處起來很有意思。

無論是討論治國、行軍或是一般時候的下棋,這人並不因他是皇帝就將他特別放在眼裏,或是給予十足的面子。他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不冷淡也不過分熱攏。

從出身到才華,這少年簡直讓他驚喜,若能收為己用,他身後附加的經濟利益也著實讓人心癢。

然而事情並沒有他想的容易,不過幾次相處,他就明白司徒景軒這樣脾性的人是很難為一個人所用,他只是現在看起來忠心於你,不背叛你,而誰也不知道這個現在會不會馬上生了變數。

遺世而獨立,他與自己很像,除非自己為王,有百姓、政.權、軍隊為羈絆,不然誰也駕馭不了。

這個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竟嚇得堂堂帝王出了一身冷汗……

看來,臣子太聰明並不是件好事。

他知道司徒景軒有點自傲,脾氣不小,但這也正是他欣賞他的原因,年輕人沒點子銳氣怎麽行?一個個都成了應聲蟲,這國家如何還有作為?

不過,傲氣並不代表狂妄,有脾氣不代表可以毫無顧及,即便自己再喜歡他,但有些界線,是為人君者無論如何都不能被觸及的——即君為臣綱。

安撫的看了眼段紅棉,惠昌帝沈聲問道:“司徒,朕問你,拒君之事可否屬實?”

司徒景軒擡頭,正好一眼看到惠昌帝的眼神,心極快的跳動了一下。

皇帝竟然對他起了殺心?必然是了,不然剛才不會一直在打量他。如果換位思考,自己為君,遇到自己這樣的臣子,該當如何?

司徒景軒瞇了下眼,心裏很快有了決定。

一頭磕在地上,是絕對成服的模樣,用著慣有的清冷聲音,帶著點傲慢,大聲道:“是臣該死。”

惠昌帝眼神很快的閃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更深沈的懷疑,沈聲道:“說。”

事情很快的就清楚了。拒君之事是有,但也是堂堂一國公主不請自來,為了自己玩樂,口出無禮要人,犯到了他的底線,因此口氣自然差了。

惠昌帝一邊聽,一邊也樂了,看來這司徒景軒的脾氣是不小,竟把他兩個女兒都沒放眼裏,同時他也多少打消了顧慮,笑著斥責兩人幾句,也不作懲罰,揮手就讓他們下去了。

“父皇——”段紅棉心一沈,扯著惠昌的袖子嬌賴不依道。

還跪在的地上的司徒景軒斜了她一眼,嘴一勾,那生生就是不屑的模樣。

“胡鬧!”惠昌帝猛的一拍桌子,大聲怒道。

段紅棉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噤聲,腦子快速轉了圈,她急忙跪了下來,低聲啜泣道:“女兒知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

惠昌帝一看,心也軟了。堂堂公主毫無顧及地跑去臣子家裏要人,錯自然在她們身上,但皇家公主,蠻橫一點也是自然,他這會懲罰她們,不就是打了自己臉面?

他再次揮揮手讓兩人下去,自己同時也從側門離開禦書房。

禦書房外,出來的兩個人同時各自懷著心思,同時轉頭,視線正正撞上。

僵持了一下,段紅棉先露出優雅的微笑,柔聲道:“此事都怪本宮任性,不知道司徒公子會如此為難。”

司徒景軒亦溫文的行禮:“區區小事,是下臣小氣了,多謝公主殿下不怪罪。”

又僵持了一下,段紅棉先轉身優雅上轎離去,司徒景軒目送著她走遠,素蘭趕忙跑來攙扶,見他無事,才松了好大口氣。

這兩人一走,惠昌帝又重新回到禦書房,繼續埋頭於奏折當中。不一會兒,一老太監走進來,輕聲對惠昌帝說了些什麽,惠昌帝點點頭,對司徒景軒的懷疑這才徹底放了下來。

又批了兩本奏折,惠昌帝突然想起什麽,擡頭叫了一個太監進來,吩咐道:“讓人去查查那個丫鬟,到底什麽來歷,若是個麻煩,就趁早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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