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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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人群裏。”
夜千行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說罷，又對羅新、羅蘿、以及葉雪凝說道：“你們仔細看看有沒有徐以雋。”說著就要推窗開門。
羅新忙一把手制止他：“大俠，這是幹嘛，你這樣咱不是都暴露了嗎？”
“不打開，才是暴露。”說罷，夜千行朝他努努嘴，示意羅新看外面。
羅新果然去看了。他發現周遭的臨街的小二樓都打開了窗戶，有人還從裏面探出腦袋，是個十分好奇的樣子。
“剛才這位兄臺不是跟人說了麽，我們這裏都住滿了人，況且樓下這麽熱鬧，人向來受好奇心驅使，怎麽可能不開窗，不推門，除非心裏有鬼，那樣勢必引起官府註意。”葉雪凝在一旁沈著的分析道。
葉雪凝如此已解釋，羅新和羅蘿就明白了。
羅蘿覺得葉雪凝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們會不會被發現啊？”
夜千行把目光投向葉雪凝，葉雪凝思忖道：“推開幾扇窗戶即刻，人就不必去露臺了。況且大俠帶來的人，就算不現身，也會達到目的。”
夜千行對葉雪凝越來越欣賞了，目光在葉雪凝身上停留了許久：“姑娘真是聰慧。”
羅蘿蹙眉。看看兩人，不知怎的，她心裏升起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078
刑臺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人頭攢動。不知是誰大喝一聲“讓開。”靠近臺階的人百姓果然讓開了，兩輛拉板車拉來，圍觀的人看了，噌的一聲後退老遠。
夏天炎熱，更何況是屍體。屍體已經有了臭味，也不知道死之前受了多少委屈，渾身是血，連臉都爛了。押送屍體的官兵顯然不是認為這是個好差事，故而要將屍體搬下來時，十分不悅。
羅蘿和羅新以及葉雪凝在客棧裏面看見了，屍體腐爛了，臉也爛的認不出來，只是依靠著體形方能認出。
“王八蛋，混蛋！”
“東叔和二胖啊……”
羅新忍著淚，一雙拳頭攥得緊緊的，他要是手裏有刀子，一定狠狠的往那些官兵的肚子狠狠殺進去。
夜千行說道：“看到人了嗎？”
羅新擦了一把眼淚，悶聲道：“徐以雋還是沒有看到。”
“弓箭手已經準備好了，箭頭有毒，只要他一現身，我們就可以立即殺了他。”
羅蘿深深吸了一口氣，殺了徐以雋，她甚至連做夢都想。
待到茶館的人都出去了，徐以雋喝下了最後一杯茶，連帶著他把茶葉沫子都和金額，起身不出茶館，看到了街頭攢動的景象，是了，他要上場了。
徐以雋的一出現，他的周圍便有許多的尋常百姓的人圍了上來，那些面容普通，但卻兇神惡煞，是個生人勿進的架勢。
徐以雋的身影出現在樓上人的眼中，羅新幾乎想跳下去，暴喝道：“是他是他！”
夜千行拉住他：“按捺住，徐以雋身邊的人都是官府喬裝打扮的，我們一定要一擊即中，不可打草驚蛇。”
羅新望著徐以雋，東叔和二胖的屍體，就在眼前，然而兇手也在眼前，他卻可奈何。東叔死了，二胖也死了，死就死了，連死都不是好死。
“大俠，射箭，射死他！”
葉雪凝來到他身邊，安撫道：“大當家，不可急躁，徐以雋前後左右身邊都是官府的人，一旦沒有擊中，咱們、還有大俠一切都前功盡棄了。想要再殺他就難了。”
“葉姑娘說的有理。”
羅蘿不說話，看著兩人。不可否認，他們都說的不錯。
“哥，他們說的對，我心裏也和你一樣著急，但是我們要殺就一次成功，如若不然，徐以雋今後會更加防範。”
徐以雋在簇擁下，上了刑臺。或許是已經預料到了，徐以雋上臺後，前後左右都有人拿著盾牌，護送他上去。
那四個人目光如梭，環伺打量著，這讓夜千行的手下無法伺機而動。
夜千行來到隔壁屋子，手下道：“宗主，他們提防的厲害，無法伺機下手。”
“不急，總會找到機會的。”夜千行對他們說，也是對自己說。再次轉到另一個屋子，羅新趴在窗口，目不轉睛望著刑臺上，他那一雙拳頭，從一開始，就沒有松開過。
而羅蘿，亦是如此。
屍體被擺在了正中央，五六只蒼蠅循著氣味而至，嚶嚶嗡嗡繞了幾圈，再也不肯離開。有小孩兒好奇來看，被大人毫不留情的捂住了眼睛，
徐以雋面無表情的從別人的手中接過鞭子，圍著腐臭沖天的屍體走了幾步，他站定，擡頭看向刑臺周圍的人，長街，以及四周小二樓，大多人都打開了窗子，探出腦袋。
徐以雋心中有數，這些地方已經被官府的人控制了，所以現在街上，只有對面的客棧，不是他們的人。
對面街上的林立的小二樓，打開的窗戶寥寥，有人探出腦袋的更少，徐以雋微瞇了瞇眼睛，註視著某個奇怪的角度，嘴角忽然微勾起來。
窗戶縫裏，羅新和徐以雋來了一個對視，羅新的心猛然一顫，忙把臉拉開，貼著墻他看著夜千行：“他是不是看見我了？”
聽到羅新這麽說，夜千行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黑管子，鬼使神差的竟能是其變長。羅新見他拿著黑管子望啊望不說話，疑惑能從黑管子裏看到個啥，就道：“大俠，你幹啥吶？”
夜千行眼瞇著眼睛道：“沒有，他應該麽有看到你，但似乎已經起疑了。”放下了望遠鏡。
“我是說，你手裏的是什麽玩意兒？”
夜千行明白過來，哦了一聲：“你是說這個？這個叫西洋望遠鏡。是我——我的一個好友送給我的。”夜千行差點說漏嘴。這望遠鏡其實得益於他的母親元安瀾，母親喜歡購買舶來品，當時只是為了圖個新鮮，就買了，沒想到為他所用，竟然格外得心順手，但凡目光所能觸及的物什，總能瞧個一清二楚，比眼睛好使太多了。
不止羅新兩眼放光，羅蘿兩眼更是放光，盯著望遠鏡，心裏著實好奇：“望遠鏡？”
“對啊，能夠看很遠的。”夜千行說著，把望遠鏡給了羅蘿，“你放在眼睛上試試。”羅蘿果然照做了，把望遠鏡放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倒吸一口氣，老遠的人，就跟在站在自己跟前一樣。等等，啊那不是徐以雋麽，連頭發絲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羅蘿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就把望遠鏡拿下來，但她面前只有一條窗戶縫子。她恍然大悟般的‘謔了一聲，是個受了不小驚嚇的樣子。
“妹啊，你怎麽了？”
羅蘿將望遠鏡塞給哥哥：“你快看！快！看的可清楚了，連臉上的幾個麻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吶。”
羅新將信將疑，伸手接過了望遠鏡，眼前的景象猶如是在自己面前——刑臺上的人把兩具屍體的綁起，然後吊起來。吊著的屍體跟豬死狗似得，懸在空中左右搖晃，偏瘦的是東叔，偏胖的是二胖，兩具屍體的臉皮開肉綻，青紫色、傷口泛著綠水。因為腐爛又腫老高，那較胖的屍體，一雙眼睛幾乎從要眼眶子裏掉出來，一張嘴幾乎被撕到下巴，兩張皮在風中顫顫抖抖。再次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蒼蠅、
羅新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一瞬間，不是他矯情，他想忍，然而還是忍無可忍狂打一個幹嘔。幾乎膽汁兒都要嘔出來了。
葉雪凝趕緊給她拍背：“大當家怎麽了？”羅新彎下腰，因為幹嘔，他的臉被漲得通紅，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能說話的‘餘地’，只能擺擺手。葉雪凝明白了什麽，就說：“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葉雪凝拿走羅新的望遠鏡就要看，羅新卻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幾乎哀求的語氣道：“雪凝別看。”
葉雪凝怔住，看著自己的手被羅新握在手裏。兩人相視無言，就見羅新紅著眼睛，搖著頭，哽咽：“看不得。”
夜千行接過望遠鏡，他不用拿起望遠鏡也能看到，是徐以雋在殘忍的鞭屍。羅蘿要去看，卻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然而伸出的手，還是遲了，羅蘿已經看到了殘忍的一幕，即使地處老遠，那畫面依然觸目驚心——徐以雋抽的可是東叔和二胖的屍身啊！徐以雋竟然枉顧他們十幾年的情誼，如此心狠手辣！
刑臺上，徐以雋揮舞著皮鞭，聲音傳向四面八方，又再聚攏，回蕩不絕。那鞭子一遍遍的甩在屍體上，皮開肉綻，衣服都爛了。
羅新猛地將窗子大打而開，被眼前的一幕震住：“把東叔救回來，把二胖救回來哇！”
夜千行在羅新即將發狂的瞬間，將其拖到地上。徐以雋身邊的守衛在四處瞭望，註意到對面忽然合上的窗戶，故而更加註意那個方向的傳來的動靜。
羅新一身塊頭，夜千行雖然體型不敵，但卻十分輕巧的就將人給拖下來，不讓他做過激的行為。夜千行得了空，對手下道：“還沒有找到機會嗎？”
弓箭手道：“徐以雋周邊的人一直在動，找不到機會下手。”
“讓開我來！”羅新推開夜千行，想要去搶弓箭，夜千行的手下見勢不妙，趕緊遠離羅新三丈開外。“羅兄不要沖動，我們會找到機會的，再說你現在不能改變主意啊。”
羅蘿蹲下來對羅新道：“哥，就算我們去搶東叔和二胖的屍體，你能保證搶的回來嗎？”
羅新激動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是啊，妹妹說的不錯。
葉雪凝在一旁語重心長的說道：“而且大俠如此盡心盡力的幫我們，再三叮囑，現在已經安排下去了，你若忽然在此時反悔，豈不是陷他們於不義？”
大廂房裏一片沈寂，沒有人說話。
徐以雋揮著鞭子，他周邊的四個人，卻是在警惕的交替走位，提防全方位的可能會出現的隱患。
徐以雋不顧刑臺下的百姓對他指指點點，將屍體打得不成樣子，累了，他把鞭子一扔，指著兩具屍體對眾人說道：“此二人，乃三天前越獄未遂的逃犯，更是無惡不作的銅鑼寨的山賊，劫皇室鏢車，甚至還刀殺數人，眼裏毫無半點王法。今日，秉承律法，他二人就是死了，也要為觸犯大瑨刑法而付出應有的代價。膽敢有人再犯，那便是如此下場！”
徐以雋氣勢恢宏的說完此話，他在觀察刑臺下的人，先是鴉雀無聲，而後嘈雜起來，顯然是被自己剛才的話所震懾到了。目光觸及之處，徐以雋目光如炬，那些人的表情他一個都不放過，餘光忽然瞥向對面，那些打開卻又放著簾子的窗戶，他瞇了瞇眼睛，擡起骨節分明的手，緩緩在額頭上一橫。
刑臺的周圍，除了百姓的議論聲，一切還算井然有序，和料想的有點出入，徐以雋蹙眉，回頭深深望了兩具高懸的屍體，偏胖的那具屍體的眼珠子落了下來，
“謔！”
刑臺周邊看熱鬧的群眾一哄而散，如同躲瘟疫一樣。但隨著黑白相間的眼珠子，囫圇的滾到徐以雋的腳邊。大喇喇的對著臺上的人時候，大家又再次聚攏，是個期待上面的人有所反應的意思。
徐以雋顯然沒有料到，就擡頭看了一眼屍體，爛臉流著黃色綠色的濃水，空掉的眼眶，一個大洞占據了爛臉的三分之一，刑臺周邊的人大多有了又惡心又怯的不適反應，靠的近看得清的人，甚至還看到一只白色蠕動的蛆蟲正從從眼眶裏爬出來——原來眼睛掉下來，還有這個小東西的緣故。
眼珠子圓滾滾的混沌著，後面還帶著肉筋。徐以雋瞪著眼珠子，眼珠子看著他，三刻鐘後，風平浪靜。
眾人瞧了瞧那顆眼珠子，又瞧了瞧眼珠子面前的人，怎麽不動呢？
徐以雋的臉色越來越沈，就在大家再次向一哄而散的時候。徐以雋的目光驟然變得陰冷。
“你不出來？真的不出來？”徐以雋望著遠方喃喃自語，擡起腳踩在了眼珠子上，腳在左右擺動，猶如要踩死什麽似得，碾壓著，直到眼珠子徹底平於腳下。
079
剎那，暗暗驚叫的聲音不絕於耳。饒是容城的百姓看慣了朝廷殺頭鞭屍的戲碼，但眼前的折磨，卻是和殺頭一樣刺激感官，讓人承受不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嘴裏咕咕噥噥，轉身走了。
有一個人走了，就有第二個人走。
徐以雋站得高，一切盡收眼底，他突然輕輕的說了一聲：“把人弄下來，剁碎，餵狗！”徐以雋最後兩個字咬的極重，他不信，他等的人不來！
刑臺旁的百姓總有心裏承受力大的，聽得徐以雋這麽說，就把要走的人拉住，想再看一下熱鬧。而那些人，果然就又回來了。
屍體被解開了繩子，‘咚’的一聲掉在地上，有人皺著鼻子，像拖死狗一樣把兩人再次拖擺放好。徐以雋的額頭冒著細密的汗——他等的人不來，那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東叔和二胖在羅新的心裏，有著什麽樣的位置，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
“大人，真的要剁嗎？”其中一鞥執刀人苦哈哈的望著徐以雋，對著樣子極其不美好的屍身，是個難已下手的樣子。徐以雋眼風掃過，那人在炎炎夏日裏，陡然間覺得自己背脊一寒。：“是是是，小的立刻就剁，立刻就剁。”
另一個執刀人不多話，悶聲扛起刀就剁，屍體被一刀切成兩段，腹中的腸子心肺流了出來，混合著屍水，惡臭熏天，比之夜香十倍所不及。那剛剛還留下看熱鬧的人，扭臉就走，然而剛沒走幾步，就開始哇哇大吐。
刑臺周邊的人吐的人不少。
兩具屍體被執刀人跟剁肉似得剁的不成樣子，而且剁發還不講究，秉著呼吸一頓亂砍，是個想盡快完事的架勢。
徐以雋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密，看著完整的屍體被剁的七零八落，腦袋，四肢，胳膊，手，腿……
他的心也跟著慌了。
客棧裏，羅新被夜千行綁在凳子上，放棄了掙紮。因為不該看的他全看到了。
屍體沒有了。東叔和二胖的屍體，沒有了，死無全屍，那可是死無全屍啊……
在羅蘿心中，東叔和二胖的分量不比在哥哥那裏輕。東叔是看著羅蘿長大的，而二胖更是東叔的兒子，和羅蘿更是從小玩大的。所以夜千行把羅新綁了，卻忘了還有羅蘿。
羅蘿悄悄竄到隔壁廂房，拍了拍趴在窗邊伺機射擊的人：“你家宗主找你，你快過去。”
那人一楞。因為是羅蘿，所以信了，就要走。
“這個就放在這兒，我替你看著，回了話趕緊過來。”
那人遲疑了一下，果然放下弓箭，出去了。人一出去，羅蘿立刻從裏面將門栓帶上。如此，她就可以報仇雪恨了！
她不能出去，可是不出去又如何報的了仇？什麽失手，什麽打草驚蛇，她都不想再管了，東叔和二胖死無全屍，如果不能親手殺徐以雋，她就算死也不會死不瞑目的！所以，還是她自己親手來吧。
將窗戶支開了一點，那四個人的盾牌護著徐以雋，陽光下那盾牌泛著耀眼的光芒。羅蘿面對刑臺的刺目一幕幕，心驚膽戰。就算那四個人陰魂不散，她也要伺機而動。
將弓拉滿，羅蘿仔細瞧了一眼箭端，她想起夜千行說的，這箭頭是餵了毒的，一旦中毒，必死無疑。只要射中就好，羅蘿慣在的山裏打野味，功夫是三腳貓，但是射箭的技藝卻是不容小覷的。她估摸的四個人走步的頻率，計算著視線內徐以雋可能會出現的空擋。
她數著：“一二三四五……”
門外有人在敲門，顯然是剛才出去的人有折回來了：“開門！”
是夜千行的聲音。羅蘿德拉弓的手一滯，就聽到夜千行在說：“阿蘿姑娘不要沖動，快把門打開！”
葉雪凝也在門外喊著：“是啊，阿蘿你快出來啊。”
羅蘿充耳不聞，拉弓就沒有回頭箭，如何說反悔就反悔。她不去理會，依舊專註等待時機，淡道：“你們不要說了，如果不殺了他，我是不會出來的。”
不知是誰牽來了一只大黑背，狗嘴筒子一嘴黑，狗腿粗壯，一見便知剛健有力。因為徐以雋說了，要把這些碎屍塊餵狗。
眼前的碎屍塊極其挑戰羅蘿的身心，她按捺著想要吐的欲望，直到那只黑狗循著味道而來，狗嘴筒子四處亂捅，搖頭擺尾，十分興奮。
四個護衛因為烤漆，都不約而同的用視線去看那只狗，羅蘿強忍著心裏的不適應，逮住了這個難得的空檔嗎，就在大黑狗下嘴去吃那只斷手臂的時候，她屏息凝神，拉滿的弓的箭頭，驟然射了出去。
狗嘴已經叼著手臂大嚼特嚼起來，四個護衛也隨即轉過臉繼續巡查四周，也不知是誰大喝一聲，四個人往後一看，就看到徐以雋莫名其妙的中了一箭。
徐以雋中箭了！
羅蘿猛地推開窗戶，她猛地一把推開窗戶，遙遙的和須徐以雋對視，徐以雋眼裏不錯，躺坐在地方，一眼就看到樓上的女子。
羅蘿的頭發被風吹的飛舞，明亮的大眼睛，深深的望著他。
“大人，大人！”
周圍忽然失去了聲音，徐以雋低頭一看自己的肩頭，十字箭翎牢牢的釘在了自己身體裏。
這箭……有毒？徐以雋再次去看樓上的人，那樓上的人卻已不在了。
徐以雋的嘴唇的發烏，不過須臾，就已經出現支撐不住，他死死盯著對街樓上。手下的虬髯大漢順著徐以雋的目光去看，就看到有人在關窗戶。
“有人……去、看，快！”
虬髯大漢自然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放聲大喊道：“來人，客棧裏有反賊，封鎖街道！你們兩個趕快送徐大人去醫治。其他人跟我走！”
“是！
羅蘿形式之後，打開了門。夜千行聽到外面的動靜，才知道羅蘿成了事。
羅蘿喜極而泣：“他中間了，我殺了他。”
夜千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聽見樓下的動靜，急忙說道：“走！他們來了！”
如同鬼魅般的。
夜千行領著大部分的人撤離，有條不紊，官兵的人上來，一個可以的人都沒有找到。
掌櫃的還是哪個掌櫃的。只不過現在有點不好交差了。因為，房間裏的人不見了。
虬髯大漢喝道：“說！你這屋裏的房客呢？！”
掌櫃怯怯弱弱道：“官爺，你們今天在這裏打打殺殺，住這邊的客人都要求換房間啦。”
“屁老子不信！開門我一個個檢查！”
果然經檢查一通，靠近刑臺的廂房居然一個人都沒有，虬髯大漢盯著掌櫃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你們……給老子等著，來人，把人給我綁了，帶回府衙。”
話說夜千行領著羅蘿一眾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客棧。走的卻是暗道，暗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故而在官兵即將上樓的時刻，大家可以全身而退。
暗道的另一頭，是一片荒地，一看便知年久未動，旁邊還有幾堆土坡，立著飽經風霜的墓碑。
夜千行率先從暗道裏出來，又將羅蘿帶出來。羅新已經平靜下來，牽著葉雪凝的手，大家灰頭土臉的爬出來，及至呼吸到第一口空氣，大夥都輕松了不少。
羅蘿迫不及待的問道：“大俠，箭上有毒，徐以雋會死嗎？”
夜千行點點頭，滿眼都是對羅蘿的技藝讚賞。是的，那箭頭的毒物，乃是流雲閣的特產，徐以雋不死才怪呢。
080
“那毒物一旦沾上，先是傷口不得而治，接著便是潰爛，若是三天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羅蘿聽到夜千行這麽說，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
光天化日，明晃晃的太陽懸在幾個人的頭頂，夜千行左右看了看周遭四野，沒有人。
“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從長計議。”
羅新心情不好，眼睛始終失神，顯然還沒有回過魂。羅新沒有開口說話，葉雪凝始終陪在他身邊。羅蘿見此，只好說道：“大俠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都聽你的。”
夜千行將手下召喚至跟前，耳語說了什麽，那些人聽了，行了個禮，急色匆匆的再次跳入了暗道，不見了蹤影。
羅蘿指著暗道不解道：“他們……？”
夜千行道：“我們走的時候，官府的人上來抓人，想必我那‘客棧的掌櫃’現在處境艱難。”
羅蘿覺得是這個道理，官府的漢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對了，掌櫃的幫了我們，我們竟然把人家留在那兒擦屁股，哪有這樣的道理。不成，我們也過去幫幫他吧，或者把他也帶出來。”羅蘿說著，就要拉著羅新再次往洞裏鉆。夜千行一把將她拖住：“阿蘿姑娘，那個地方現在十分兇險，我已經派人去了。你們先找個安身的地方再說。”
“是啊，阿蘿，你過去只會越幫越忙，就不要給大俠添麻煩了。”葉雪凝道
羅蘿這才停了手。羅蘿向來心眼子就不多，直來直去，聽到葉雪凝這麽說，她才覺得原來如此。就不去了。
夜千行望著眼前的一根筋的‘媳婦’，無奈搖搖頭：“走吧，我先帶你們過去，這裏離小村莊不遠，等過些日子，我再給你們安排的一個地方。”
夜千行早有準備，他推開田野的草棚，原來裏面竟有兩匹高頭大馬，正在吃草。
烈日當頭，人影在炙熱的光線下飄飄晃晃，夜千行和羅蘿共乘一匹馬，而羅新和葉雪凝共乘一匹馬。羅蘿對這樣的方式早習慣，夜千行也是如此，待到兩人坐好，才發現羅新和葉雪凝兩人站在馬兒面前，似乎在糾結著什麽。
羅蘿豎著耳朵去聽，就聽到葉雪凝說。
“大當家，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要不你坐在後面抱住我，我來趕馬。”
羅新奄奄的，依舊不說話，點點頭，是個讚同的意思。
葉雪凝上馬了，羅新也一聲不吭的上去，把腦袋搭在葉雪凝的肩膀上。
唉喲~這畫面看的羅蘿既心疼，又有點生氣。一個大男人，哪有這麽容易就被這麽打到了。
葉雪凝的肩頭重重的，她往後看了看，將羅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大當家坐好了。”
羅新目光繼續空洞著。置若罔聞。
夜千行道：“葉姑娘，你跟著我們。”
葉雪凝不放心身後，點點頭。
三匹烈馬跑過了田野，又闖進了林子，馬不停蹄的，又踏過了一條淺淺的河床，四個人時不我待的奔跑著，及至，終於到了破舊牌坊，兩匹馬直通通地往深處而去。
籬笆茅草屋前。夜千行的人竟然都站在院外。似乎在等他。
夜千行先讓羅蘿下馬，自己才下馬，疑惑道：“你們不在裏面，在外面幹嘛？”
“宗主，堂主說已經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何處？”
“容城的東街。”那人遲疑了一下：“好像離天下第一綢緞莊不遠，都在一條街上。”
綢緞莊，那感情好啊。他正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就算以後媳婦兒離開了陸府，也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夜千行轉身對三人道：“那這樣，羅兄葉姑娘你們一會兒收拾一下，待到天色暗下來，我們就去。”
羅新不應聲，眼睛盯著某處發神。羅新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葉雪凝只能先下來不說，下去了不說，還得伸手去把馬背上的羅新給扶下來。
葉雪凝到底是女子，那‘軟弱無力’的漢子不使力，羅蘿恨鐵不成鋼，正打算去打一把手。“哥，你下來啊。”
羅新的手背她倆牽著，應聲掉在了地上。
與其說是掉，不如說是砸。狠狠的砸在地上。羅新摔在地上，還是沒有反應，睜著眼，除了喘氣，還以為是死了。
羅蘿教訓的話趕忙咽了回去：“你怎麽了，是不是摔哪兒了？”
羅新側躺著，眼睛似乎被定住了一樣，也不眨眼，也不看人。羅蘿蹲下來：“有事沒事，你倒是說話呀，躺地上幹嘛，疼傻了啊！”
羅新望著刺眼的光線，顫了顫眼睫毛，終於緩緩的開口了：“，是我沒本事，臨了了，連給他們留個全屍，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那些人剁肉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在羅新眼前，使得他想吐。他越想吐，心裏就越想殺人。他恨不得把在刑場施虐的人剁成肉泥，以及那只狗。
“新兒對不起你們啊，我對不起你們啊……”羅新躺在地上，蜷著身子，放聲嚎啕大哭，葉雪凝忍著眼淚，也被弄得泣不成聲。
羅蘿的眼淚簌簌的掉，她沒有出聲，東叔和二胖的慘死，對她來說猶如噩夢一樣。從銅鑼寨覆滅道今天，不到十天的時間，使她恍惚覺得已經過去了十年。羅蘿跪下去，抱著哥哥羅新的腦袋，葉雪凝摟著兩個人，三人一起抱頭痛哭。
哭聲哀慟，夜千行都聽不下去了，和手下一樣都別過身去。
羅新是個男人，但在此時哭得像個孩子，夜千行轉過身，同情的看著他們，身子兩側的手慢慢握緊。
羅新被夜千行扛進了屋子，羅蘿和葉雪凝頂著倆巨大的核桃眼睛跟著進來，夜千行扶著羅新微微有些吃力，直到把羅新放在凳子上。
他叉著腰，累得喘著氣：“大仇還未的報，各位還得珍重身子啊。”
羅新宣洩夠了，如此才有了一點點精神頭，只是一雙眸子還是失魂落魄的模樣。
“對啊，殺了一個徐以雋又能怎樣，最該殺的還活著呢。”
羅蘿知曉是誰在和徐以雋裏應外合，正是那天她和陸珩拜堂的時候，所來的王爺。她原先還以為罪魁禍首是元安瀾，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那個人。
081
徐以雋受了重傷，手下本來打算將他送回府邸醫治，卻不想王爺的人前來，直接將人帶到了密室。
肩部的毒早已經深深滲入肌裏，徐以雋嘴唇發黑，躺在長條條的木凳上，奄奄一息，不能動彈。徐以雋在這裏躺著，恍恍惚惚，時不時的吐黑血，他眼前周遭，就快要看不清了。
密室的臺階下來了人，一個高高大大，一個身子佝僂，肩上還挎著箱子。高大的人身著紫色蟒袍，腰間的綴著玉牌隨著步子擺動，來到長凳前。
徐以雋還有一絲神智尚存，他不看那張臉也知道是攝政王。
“王、爺……”
元伯靂的臉，在他眼中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元伯靂負著手，目光在徐以雋的身子上流轉：“受傷了？”
徐以雋虛弱的撐著眼皮，沒有說話。
“哦，在這兒啊。”元伯靂的話語輕松，隨意的伸出的手，拿住了徐以雋受傷的肩頭，他臉上仍舊面無表情，肩膀的血，須臾間就染紅了手。
徐以雋的臉沒有血色。元伯靂問他：“疼嗎？”
徐以雋額頭直冒冷汗，竭盡全力蜷著身子，不成音調的氣音在說：“疼……”
元伯靂松了手，甩了甩，身邊的一位老者躬著身子，眼睛也不擡的遞上來一張幹凈的手絹。
“本王要的人呢。”
伴著抽搐，徐以雋的眼睛在慢慢失去神采。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他在說：“
“給過你機會啊，年輕人。”
幹凈的雪白帕子，沾滿了血跡，元伯靂的將帕子一扔，老者依舊不擡頭，接住了帕子就收起來。
徐以雋的望著密室頂，兩手暴起青筋掙紮道：“王爺！”
元伯靂瞇瞇眼：“喲，嗓門不小，看來這劇毒也不怎麽樣嘛。”
徐以雋喊出那一嗓子已經是拼盡全力。他掙紮著昂起上身，密室安安靜靜，連對方的呼吸都聽得清晰明白。
“王爺……無非是想要解毒之人。我所中的毒，是銅鑼山的火藍草毒。屬下……知道如何解。”
“你知道自己中的什麽毒？”元伯靂不信，詫異的看著徐以雋。
徐以雋說了一大堆話後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兒，猶如在給自己爭取一個能夠活命的機會。“還請王爺……速派人去山上，去采一株猶如人手掌的草藥，那草藥……漫山遍野都是，取來、小人……便可活命 。”
“你既然懂這麽多，那本王的人陸陸續續中毒，你為什麽不出手相救？”元伯靂忽然有點看不明白眼前這個人，肚子裏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徐以雋羸弱道：“小人並非故意而為之，只是王爺執意……要找寨主，小人不敢妄自自薦。”
元伯靂 ：“……”
“還請王爺……速派人去……”話沒有說完，徐以雋已經閉上了眼睛。
元伯靂圍著長凳走了半圈。心裏暗忖：的確要不得。那銅鑼山的寨主已經被夜千行和獨孤霸控制起來，容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找人，並非易事。倒是眼前這個人……
元伯靂的目光落在面前已經失去知覺的人身上。“來吧。”
老者答：“是王爺。”
老者將身上的箱子取下來，放好。嫻熟地刨開了被箭頭刺破的衣裳，又在箱子裏面取了帕子放在在碗裏沾飽了水，塞到徐以雋嘴裏。
正要拔箭，老者說道：“王爺您退後一點。”
元伯靂也沒心情看大夫為徐以雋療傷，索性背過身去。彼時密室又進來一人瘦精精的男人，目光如炬，走路輕手輕腳。
此人是元伯靂的心腹——虎丘。
“如何？”
虎丘道：“回王爺，是夜千行。我們抓了客棧的掌櫃，軒轅鐵柱。此人在容城開了好幾件客棧，是個商人，還在慈善大會上捐了不少銀兩。”
元伯靂道：“商人？這些年沒有抓到夜千行，不原是因為這個人身份多變麽。你們像個法子，這個軒轅鐵柱一定和夜千行有關系，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還有，屬下聽在徐以雋在派人盯著陸府。”
“嗯。”元伯靂瞟一眼凳子上的人：“是啊，這家夥的心思。”欲言又止，元伯靂一笑：“先救活，看看他想告訴本王什麽。”
“要不虎丘派人去盯著吧。不瞞王爺，屬下，覺得之人目的不純，江湖上最在意的就是一個義字。背叛舊主的人，王爺須得提防。”
元伯靂負手點點頭：“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虎丘一拱手：“屬下告退。”
“等等！”元伯靂想起正事，招手道：“對了，你派人去銅鑼山，去找、”元伯靂有點斷片，“，去找一類似於手掌形狀的植物，叫火藍草的，漫山遍野都長著。”
虎丘歪著腦袋看了徐以雋，低下頭：“王爺真是煞費苦心。是！屬下這就去辦。”
虎丘出了密室。元伯靂回頭對老大夫道：“怎麽樣？”
長凳上的徐以雋面無血色，渾身是血，老大夫將手裏的刀片在火上晃了晃，或許是因為敷了藥也於事無補，老大夫搖了搖頭，收拾了手上的血跡，搖搖頭：“銅鑼山可真是寶地啊。這麽毒，屬下還是第一次見。真霸道，這才過了才一個時辰，肉都爛了。”
密室的蠟燭交相輝映，元伯靂站在陰影處，他想到了什麽，昂起臉，陰測測笑了笑：“是啊，是塊寶地。這家夥，可千萬不能讓他死了。”拍拍老大夫的肩，元伯靂頭也不，只留下一句話，漫步上了臺階。
那話幽幽回蕩在密室裏。
“留著，本王有大用處。”
082
羅新坐在炕頭，奄奄的說：“你走吧。”
羅蘿左右看了看，明白過來是在說自己：“我走哪兒去？”
“回去啊。”
“我幹嘛回去，我要留下來。”
羅新的神色終於恢覆過來，擡起眼，聚了一束嚴肅的光：“誰讓你留下來的，你趕緊給我回去！”羅新的語氣不友好，說完話，就不再看羅蘿，低著頭，悶悶的不說話 。
這是個下最後通牒的意思？
羅蘿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哥哥，認為老哥是不是摔傻了：“哥，你怎麽了？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麽，我不回去了。”
羅新還是不看她，冷冰冰道：“回去，你現在已經有婆家人了。難道還要跟著我一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麽。”
“流離就流離啊，你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再說，我那算什麽婆家，你之前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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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千行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說罷，又對羅新、羅蘿、以及葉雪凝說道：“你們仔細看看有沒有徐以雋。”說著就要推窗開門。
羅新忙一把手制止他：“大俠，這是幹嘛，你這樣咱不是都暴露了嗎？”
“不打開，才是暴露。”說罷，夜千行朝他努努嘴，示意羅新看外面。
羅新果然去看了。他發現周遭的臨街的小二樓都打開了窗戶，有人還從裏面探出腦袋，是個十分好奇的樣子。
“剛才這位兄臺不是跟人說了麽，我們這裏都住滿了人，況且樓下這麽熱鬧，人向來受好奇心驅使，怎麽可能不開窗，不推門，除非心裏有鬼，那樣勢必引起官府註意。”葉雪凝在一旁沈著的分析道。
葉雪凝如此已解釋，羅新和羅蘿就明白了。
羅蘿覺得葉雪凝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們會不會被發現啊？”
夜千行把目光投向葉雪凝，葉雪凝思忖道：“推開幾扇窗戶即刻，人就不必去露臺了。況且大俠帶來的人，就算不現身，也會達到目的。”
夜千行對葉雪凝越來越欣賞了，目光在葉雪凝身上停留了許久：“姑娘真是聰慧。”
羅蘿蹙眉。看看兩人，不知怎的，她心裏升起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078
刑臺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人頭攢動。不知是誰大喝一聲“讓開。”靠近臺階的人百姓果然讓開了，兩輛拉板車拉來，圍觀的人看了，噌的一聲後退老遠。
夏天炎熱，更何況是屍體。屍體已經有了臭味，也不知道死之前受了多少委屈，渾身是血，連臉都爛了。押送屍體的官兵顯然不是認為這是個好差事，故而要將屍體搬下來時，十分不悅。
羅蘿和羅新以及葉雪凝在客棧裏面看見了，屍體腐爛了，臉也爛的認不出來，只是依靠著體形方能認出。
“王八蛋，混蛋！”
“東叔和二胖啊……”
羅新忍著淚，一雙拳頭攥得緊緊的，他要是手裏有刀子，一定狠狠的往那些官兵的肚子狠狠殺進去。
夜千行說道：“看到人了嗎？”
羅新擦了一把眼淚，悶聲道：“徐以雋還是沒有看到。”
“弓箭手已經準備好了，箭頭有毒，只要他一現身，我們就可以立即殺了他。”
羅蘿深深吸了一口氣，殺了徐以雋，她甚至連做夢都想。
待到茶館的人都出去了，徐以雋喝下了最後一杯茶，連帶著他把茶葉沫子都和金額，起身不出茶館，看到了街頭攢動的景象，是了，他要上場了。
徐以雋的一出現，他的周圍便有許多的尋常百姓的人圍了上來，那些面容普通，但卻兇神惡煞，是個生人勿進的架勢。
徐以雋的身影出現在樓上人的眼中，羅新幾乎想跳下去，暴喝道：“是他是他！”
夜千行拉住他：“按捺住，徐以雋身邊的人都是官府喬裝打扮的，我們一定要一擊即中，不可打草驚蛇。”
羅新望著徐以雋，東叔和二胖的屍體，就在眼前，然而兇手也在眼前，他卻可奈何。東叔死了，二胖也死了，死就死了，連死都不是好死。
“大俠，射箭，射死他！”
葉雪凝來到他身邊，安撫道：“大當家，不可急躁，徐以雋前後左右身邊都是官府的人，一旦沒有擊中，咱們、還有大俠一切都前功盡棄了。想要再殺他就難了。”
“葉姑娘說的有理。”
羅蘿不說話，看著兩人。不可否認，他們都說的不錯。
“哥，他們說的對，我心裏也和你一樣著急，但是我們要殺就一次成功，如若不然，徐以雋今後會更加防範。”
徐以雋在簇擁下，上了刑臺。或許是已經預料到了，徐以雋上臺後，前後左右都有人拿著盾牌，護送他上去。
那四個人目光如梭，環伺打量著，這讓夜千行的手下無法伺機而動。
夜千行來到隔壁屋子，手下道：“宗主，他們提防的厲害，無法伺機下手。”
“不急，總會找到機會的。”夜千行對他們說，也是對自己說。再次轉到另一個屋子，羅新趴在窗口，目不轉睛望著刑臺上，他那一雙拳頭，從一開始，就沒有松開過。
而羅蘿，亦是如此。
屍體被擺在了正中央，五六只蒼蠅循著氣味而至，嚶嚶嗡嗡繞了幾圈，再也不肯離開。有小孩兒好奇來看，被大人毫不留情的捂住了眼睛，
徐以雋面無表情的從別人的手中接過鞭子，圍著腐臭沖天的屍體走了幾步，他站定，擡頭看向刑臺周圍的人，長街，以及四周小二樓，大多人都打開了窗子，探出腦袋。
徐以雋心中有數，這些地方已經被官府的人控制了，所以現在街上，只有對面的客棧，不是他們的人。
對面街上的林立的小二樓，打開的窗戶寥寥，有人探出腦袋的更少，徐以雋微瞇了瞇眼睛，註視著某個奇怪的角度，嘴角忽然微勾起來。
窗戶縫裏，羅新和徐以雋來了一個對視，羅新的心猛然一顫，忙把臉拉開，貼著墻他看著夜千行：“他是不是看見我了？”
聽到羅新這麽說，夜千行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黑管子，鬼使神差的竟能是其變長。羅新見他拿著黑管子望啊望不說話，疑惑能從黑管子裏看到個啥，就道：“大俠，你幹啥吶？”
夜千行眼瞇著眼睛道：“沒有，他應該麽有看到你，但似乎已經起疑了。”放下了望遠鏡。
“我是說，你手裏的是什麽玩意兒？”
夜千行明白過來，哦了一聲：“你是說這個？這個叫西洋望遠鏡。是我——我的一個好友送給我的。”夜千行差點說漏嘴。這望遠鏡其實得益於他的母親元安瀾，母親喜歡購買舶來品，當時只是為了圖個新鮮，就買了，沒想到為他所用，竟然格外得心順手，但凡目光所能觸及的物什，總能瞧個一清二楚，比眼睛好使太多了。
不止羅新兩眼放光，羅蘿兩眼更是放光，盯著望遠鏡，心裏著實好奇：“望遠鏡？”
“對啊，能夠看很遠的。”夜千行說著，把望遠鏡給了羅蘿，“你放在眼睛上試試。”羅蘿果然照做了，把望遠鏡放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倒吸一口氣，老遠的人，就跟在站在自己跟前一樣。等等，啊那不是徐以雋麽，連頭發絲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羅蘿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就把望遠鏡拿下來，但她面前只有一條窗戶縫子。她恍然大悟般的‘謔了一聲，是個受了不小驚嚇的樣子。
“妹啊，你怎麽了？”
羅蘿將望遠鏡塞給哥哥：“你快看！快！看的可清楚了，連臉上的幾個麻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吶。”
羅新將信將疑，伸手接過了望遠鏡，眼前的景象猶如是在自己面前——刑臺上的人把兩具屍體的綁起，然後吊起來。吊著的屍體跟豬死狗似得，懸在空中左右搖晃，偏瘦的是東叔，偏胖的是二胖，兩具屍體的臉皮開肉綻，青紫色、傷口泛著綠水。因為腐爛又腫老高，那較胖的屍體，一雙眼睛幾乎從要眼眶子裏掉出來，一張嘴幾乎被撕到下巴，兩張皮在風中顫顫抖抖。再次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蒼蠅、
羅新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一瞬間，不是他矯情，他想忍，然而還是忍無可忍狂打一個幹嘔。幾乎膽汁兒都要嘔出來了。
葉雪凝趕緊給她拍背：“大當家怎麽了？”羅新彎下腰，因為幹嘔，他的臉被漲得通紅，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能說話的‘餘地’，只能擺擺手。葉雪凝明白了什麽，就說：“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葉雪凝拿走羅新的望遠鏡就要看，羅新卻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幾乎哀求的語氣道：“雪凝別看。”
葉雪凝怔住，看著自己的手被羅新握在手裏。兩人相視無言，就見羅新紅著眼睛，搖著頭，哽咽：“看不得。”
夜千行接過望遠鏡，他不用拿起望遠鏡也能看到，是徐以雋在殘忍的鞭屍。羅蘿要去看，卻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然而伸出的手，還是遲了，羅蘿已經看到了殘忍的一幕，即使地處老遠，那畫面依然觸目驚心——徐以雋抽的可是東叔和二胖的屍身啊！徐以雋竟然枉顧他們十幾年的情誼，如此心狠手辣！
刑臺上，徐以雋揮舞著皮鞭，聲音傳向四面八方，又再聚攏，回蕩不絕。那鞭子一遍遍的甩在屍體上，皮開肉綻，衣服都爛了。
羅新猛地將窗子大打而開，被眼前的一幕震住：“把東叔救回來，把二胖救回來哇！”
夜千行在羅新即將發狂的瞬間，將其拖到地上。徐以雋身邊的守衛在四處瞭望，註意到對面忽然合上的窗戶，故而更加註意那個方向的傳來的動靜。
羅新一身塊頭，夜千行雖然體型不敵，但卻十分輕巧的就將人給拖下來，不讓他做過激的行為。夜千行得了空，對手下道：“還沒有找到機會嗎？”
弓箭手道：“徐以雋周邊的人一直在動，找不到機會下手。”
“讓開我來！”羅新推開夜千行，想要去搶弓箭，夜千行的手下見勢不妙，趕緊遠離羅新三丈開外。“羅兄不要沖動，我們會找到機會的，再說你現在不能改變主意啊。”
羅蘿蹲下來對羅新道：“哥，就算我們去搶東叔和二胖的屍體，你能保證搶的回來嗎？”
羅新激動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是啊，妹妹說的不錯。
葉雪凝在一旁語重心長的說道：“而且大俠如此盡心盡力的幫我們，再三叮囑，現在已經安排下去了，你若忽然在此時反悔，豈不是陷他們於不義？”
大廂房裏一片沈寂，沒有人說話。
徐以雋揮著鞭子，他周邊的四個人，卻是在警惕的交替走位，提防全方位的可能會出現的隱患。
徐以雋不顧刑臺下的百姓對他指指點點，將屍體打得不成樣子，累了，他把鞭子一扔，指著兩具屍體對眾人說道：“此二人，乃三天前越獄未遂的逃犯，更是無惡不作的銅鑼寨的山賊，劫皇室鏢車，甚至還刀殺數人，眼裏毫無半點王法。今日，秉承律法，他二人就是死了，也要為觸犯大瑨刑法而付出應有的代價。膽敢有人再犯，那便是如此下場！”
徐以雋氣勢恢宏的說完此話，他在觀察刑臺下的人，先是鴉雀無聲，而後嘈雜起來，顯然是被自己剛才的話所震懾到了。目光觸及之處，徐以雋目光如炬，那些人的表情他一個都不放過，餘光忽然瞥向對面，那些打開卻又放著簾子的窗戶，他瞇了瞇眼睛，擡起骨節分明的手，緩緩在額頭上一橫。
刑臺的周圍，除了百姓的議論聲，一切還算井然有序，和料想的有點出入，徐以雋蹙眉，回頭深深望了兩具高懸的屍體，偏胖的那具屍體的眼珠子落了下來，
“謔！”
刑臺周邊看熱鬧的群眾一哄而散，如同躲瘟疫一樣。但隨著黑白相間的眼珠子，囫圇的滾到徐以雋的腳邊。大喇喇的對著臺上的人時候，大家又再次聚攏，是個期待上面的人有所反應的意思。
徐以雋顯然沒有料到，就擡頭看了一眼屍體，爛臉流著黃色綠色的濃水，空掉的眼眶，一個大洞占據了爛臉的三分之一，刑臺周邊的人大多有了又惡心又怯的不適反應，靠的近看得清的人，甚至還看到一只白色蠕動的蛆蟲正從從眼眶裏爬出來——原來眼睛掉下來，還有這個小東西的緣故。
眼珠子圓滾滾的混沌著，後面還帶著肉筋。徐以雋瞪著眼珠子，眼珠子看著他，三刻鐘後，風平浪靜。
眾人瞧了瞧那顆眼珠子，又瞧了瞧眼珠子面前的人，怎麽不動呢？
徐以雋的臉色越來越沈，就在大家再次向一哄而散的時候。徐以雋的目光驟然變得陰冷。
“你不出來？真的不出來？”徐以雋望著遠方喃喃自語，擡起腳踩在了眼珠子上，腳在左右擺動，猶如要踩死什麽似得，碾壓著，直到眼珠子徹底平於腳下。
079
剎那，暗暗驚叫的聲音不絕於耳。饒是容城的百姓看慣了朝廷殺頭鞭屍的戲碼，但眼前的折磨，卻是和殺頭一樣刺激感官，讓人承受不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嘴裏咕咕噥噥，轉身走了。
有一個人走了，就有第二個人走。
徐以雋站得高，一切盡收眼底，他突然輕輕的說了一聲：“把人弄下來，剁碎，餵狗！”徐以雋最後兩個字咬的極重，他不信，他等的人不來！
刑臺旁的百姓總有心裏承受力大的，聽得徐以雋這麽說，就把要走的人拉住，想再看一下熱鬧。而那些人，果然就又回來了。
屍體被解開了繩子，‘咚’的一聲掉在地上，有人皺著鼻子，像拖死狗一樣把兩人再次拖擺放好。徐以雋的額頭冒著細密的汗——他等的人不來，那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東叔和二胖在羅新的心裏，有著什麽樣的位置，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
“大人，真的要剁嗎？”其中一鞥執刀人苦哈哈的望著徐以雋，對著樣子極其不美好的屍身，是個難已下手的樣子。徐以雋眼風掃過，那人在炎炎夏日裏，陡然間覺得自己背脊一寒。：“是是是，小的立刻就剁，立刻就剁。”
另一個執刀人不多話，悶聲扛起刀就剁，屍體被一刀切成兩段，腹中的腸子心肺流了出來，混合著屍水，惡臭熏天，比之夜香十倍所不及。那剛剛還留下看熱鬧的人，扭臉就走，然而剛沒走幾步，就開始哇哇大吐。
刑臺周邊的人吐的人不少。
兩具屍體被執刀人跟剁肉似得剁的不成樣子，而且剁發還不講究，秉著呼吸一頓亂砍，是個想盡快完事的架勢。
徐以雋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密，看著完整的屍體被剁的七零八落，腦袋，四肢，胳膊，手，腿……
他的心也跟著慌了。
客棧裏，羅新被夜千行綁在凳子上，放棄了掙紮。因為不該看的他全看到了。
屍體沒有了。東叔和二胖的屍體，沒有了，死無全屍，那可是死無全屍啊……
在羅蘿心中，東叔和二胖的分量不比在哥哥那裏輕。東叔是看著羅蘿長大的，而二胖更是東叔的兒子，和羅蘿更是從小玩大的。所以夜千行把羅新綁了，卻忘了還有羅蘿。
羅蘿悄悄竄到隔壁廂房，拍了拍趴在窗邊伺機射擊的人：“你家宗主找你，你快過去。”
那人一楞。因為是羅蘿，所以信了，就要走。
“這個就放在這兒，我替你看著，回了話趕緊過來。”
那人遲疑了一下，果然放下弓箭，出去了。人一出去，羅蘿立刻從裏面將門栓帶上。如此，她就可以報仇雪恨了！
她不能出去，可是不出去又如何報的了仇？什麽失手，什麽打草驚蛇，她都不想再管了，東叔和二胖死無全屍，如果不能親手殺徐以雋，她就算死也不會死不瞑目的！所以，還是她自己親手來吧。
將窗戶支開了一點，那四個人的盾牌護著徐以雋，陽光下那盾牌泛著耀眼的光芒。羅蘿面對刑臺的刺目一幕幕，心驚膽戰。就算那四個人陰魂不散，她也要伺機而動。
將弓拉滿，羅蘿仔細瞧了一眼箭端，她想起夜千行說的，這箭頭是餵了毒的，一旦中毒，必死無疑。只要射中就好，羅蘿慣在的山裏打野味，功夫是三腳貓，但是射箭的技藝卻是不容小覷的。她估摸的四個人走步的頻率，計算著視線內徐以雋可能會出現的空擋。
她數著：“一二三四五……”
門外有人在敲門，顯然是剛才出去的人有折回來了：“開門！”
是夜千行的聲音。羅蘿德拉弓的手一滯，就聽到夜千行在說：“阿蘿姑娘不要沖動，快把門打開！”
葉雪凝也在門外喊著：“是啊，阿蘿你快出來啊。”
羅蘿充耳不聞，拉弓就沒有回頭箭，如何說反悔就反悔。她不去理會，依舊專註等待時機，淡道：“你們不要說了，如果不殺了他，我是不會出來的。”
不知是誰牽來了一只大黑背，狗嘴筒子一嘴黑，狗腿粗壯，一見便知剛健有力。因為徐以雋說了，要把這些碎屍塊餵狗。
眼前的碎屍塊極其挑戰羅蘿的身心，她按捺著想要吐的欲望，直到那只黑狗循著味道而來，狗嘴筒子四處亂捅，搖頭擺尾，十分興奮。
四個護衛因為烤漆，都不約而同的用視線去看那只狗，羅蘿強忍著心裏的不適應，逮住了這個難得的空檔嗎，就在大黑狗下嘴去吃那只斷手臂的時候，她屏息凝神，拉滿的弓的箭頭，驟然射了出去。
狗嘴已經叼著手臂大嚼特嚼起來，四個護衛也隨即轉過臉繼續巡查四周，也不知是誰大喝一聲，四個人往後一看，就看到徐以雋莫名其妙的中了一箭。
徐以雋中箭了！
羅蘿猛地推開窗戶，她猛地一把推開窗戶，遙遙的和須徐以雋對視，徐以雋眼裏不錯，躺坐在地方，一眼就看到樓上的女子。
羅蘿的頭發被風吹的飛舞，明亮的大眼睛，深深的望著他。
“大人，大人！”
周圍忽然失去了聲音，徐以雋低頭一看自己的肩頭，十字箭翎牢牢的釘在了自己身體裏。
這箭……有毒？徐以雋再次去看樓上的人，那樓上的人卻已不在了。
徐以雋的嘴唇的發烏，不過須臾，就已經出現支撐不住，他死死盯著對街樓上。手下的虬髯大漢順著徐以雋的目光去看，就看到有人在關窗戶。
“有人……去、看，快！”
虬髯大漢自然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放聲大喊道：“來人，客棧裏有反賊，封鎖街道！你們兩個趕快送徐大人去醫治。其他人跟我走！”
“是！
羅蘿形式之後，打開了門。夜千行聽到外面的動靜，才知道羅蘿成了事。
羅蘿喜極而泣：“他中間了，我殺了他。”
夜千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聽見樓下的動靜，急忙說道：“走！他們來了！”
如同鬼魅般的。
夜千行領著大部分的人撤離，有條不紊，官兵的人上來，一個可以的人都沒有找到。
掌櫃的還是哪個掌櫃的。只不過現在有點不好交差了。因為，房間裏的人不見了。
虬髯大漢喝道：“說！你這屋裏的房客呢？！”
掌櫃怯怯弱弱道：“官爺，你們今天在這裏打打殺殺，住這邊的客人都要求換房間啦。”
“屁老子不信！開門我一個個檢查！”
果然經檢查一通，靠近刑臺的廂房居然一個人都沒有，虬髯大漢盯著掌櫃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你們……給老子等著，來人，把人給我綁了，帶回府衙。”
話說夜千行領著羅蘿一眾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客棧。走的卻是暗道，暗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故而在官兵即將上樓的時刻，大家可以全身而退。
暗道的另一頭，是一片荒地，一看便知年久未動，旁邊還有幾堆土坡，立著飽經風霜的墓碑。
夜千行率先從暗道裏出來，又將羅蘿帶出來。羅新已經平靜下來，牽著葉雪凝的手，大家灰頭土臉的爬出來，及至呼吸到第一口空氣，大夥都輕松了不少。
羅蘿迫不及待的問道：“大俠，箭上有毒，徐以雋會死嗎？”
夜千行點點頭，滿眼都是對羅蘿的技藝讚賞。是的，那箭頭的毒物，乃是流雲閣的特產，徐以雋不死才怪呢。
080
“那毒物一旦沾上，先是傷口不得而治，接著便是潰爛，若是三天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羅蘿聽到夜千行這麽說，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
光天化日，明晃晃的太陽懸在幾個人的頭頂，夜千行左右看了看周遭四野，沒有人。
“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從長計議。”
羅新心情不好，眼睛始終失神，顯然還沒有回過魂。羅新沒有開口說話，葉雪凝始終陪在他身邊。羅蘿見此，只好說道：“大俠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都聽你的。”
夜千行將手下召喚至跟前，耳語說了什麽，那些人聽了，行了個禮，急色匆匆的再次跳入了暗道，不見了蹤影。
羅蘿指著暗道不解道：“他們……？”
夜千行道：“我們走的時候，官府的人上來抓人，想必我那‘客棧的掌櫃’現在處境艱難。”
羅蘿覺得是這個道理，官府的漢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對了，掌櫃的幫了我們，我們竟然把人家留在那兒擦屁股，哪有這樣的道理。不成，我們也過去幫幫他吧，或者把他也帶出來。”羅蘿說著，就要拉著羅新再次往洞裏鉆。夜千行一把將她拖住：“阿蘿姑娘，那個地方現在十分兇險，我已經派人去了。你們先找個安身的地方再說。”
“是啊，阿蘿，你過去只會越幫越忙，就不要給大俠添麻煩了。”葉雪凝道
羅蘿這才停了手。羅蘿向來心眼子就不多，直來直去，聽到葉雪凝這麽說，她才覺得原來如此。就不去了。
夜千行望著眼前的一根筋的‘媳婦’，無奈搖搖頭：“走吧，我先帶你們過去，這裏離小村莊不遠，等過些日子，我再給你們安排的一個地方。”
夜千行早有準備，他推開田野的草棚，原來裏面竟有兩匹高頭大馬，正在吃草。
烈日當頭，人影在炙熱的光線下飄飄晃晃，夜千行和羅蘿共乘一匹馬，而羅新和葉雪凝共乘一匹馬。羅蘿對這樣的方式早習慣，夜千行也是如此，待到兩人坐好，才發現羅新和葉雪凝兩人站在馬兒面前，似乎在糾結著什麽。
羅蘿豎著耳朵去聽，就聽到葉雪凝說。
“大當家，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要不你坐在後面抱住我，我來趕馬。”
羅新奄奄的，依舊不說話，點點頭，是個讚同的意思。
葉雪凝上馬了，羅新也一聲不吭的上去，把腦袋搭在葉雪凝的肩膀上。
唉喲~這畫面看的羅蘿既心疼，又有點生氣。一個大男人，哪有這麽容易就被這麽打到了。
葉雪凝的肩頭重重的，她往後看了看，將羅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大當家坐好了。”
羅新目光繼續空洞著。置若罔聞。
夜千行道：“葉姑娘，你跟著我們。”
葉雪凝不放心身後，點點頭。
三匹烈馬跑過了田野，又闖進了林子，馬不停蹄的，又踏過了一條淺淺的河床，四個人時不我待的奔跑著，及至，終於到了破舊牌坊，兩匹馬直通通地往深處而去。
籬笆茅草屋前。夜千行的人竟然都站在院外。似乎在等他。
夜千行先讓羅蘿下馬，自己才下馬，疑惑道：“你們不在裏面，在外面幹嘛？”
“宗主，堂主說已經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何處？”
“容城的東街。”那人遲疑了一下：“好像離天下第一綢緞莊不遠，都在一條街上。”
綢緞莊，那感情好啊。他正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就算以後媳婦兒離開了陸府，也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夜千行轉身對三人道：“那這樣，羅兄葉姑娘你們一會兒收拾一下，待到天色暗下來，我們就去。”
羅新不應聲，眼睛盯著某處發神。羅新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葉雪凝只能先下來不說，下去了不說，還得伸手去把馬背上的羅新給扶下來。
葉雪凝到底是女子，那‘軟弱無力’的漢子不使力，羅蘿恨鐵不成鋼，正打算去打一把手。“哥，你下來啊。”
羅新的手背她倆牽著，應聲掉在了地上。
與其說是掉，不如說是砸。狠狠的砸在地上。羅新摔在地上，還是沒有反應，睜著眼，除了喘氣，還以為是死了。
羅蘿教訓的話趕忙咽了回去：“你怎麽了，是不是摔哪兒了？”
羅新側躺著，眼睛似乎被定住了一樣，也不眨眼，也不看人。羅蘿蹲下來：“有事沒事，你倒是說話呀，躺地上幹嘛，疼傻了啊！”
羅新望著刺眼的光線，顫了顫眼睫毛，終於緩緩的開口了：“，是我沒本事，臨了了，連給他們留個全屍，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那些人剁肉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在羅新眼前，使得他想吐。他越想吐，心裏就越想殺人。他恨不得把在刑場施虐的人剁成肉泥，以及那只狗。
“新兒對不起你們啊，我對不起你們啊……”羅新躺在地上，蜷著身子，放聲嚎啕大哭，葉雪凝忍著眼淚，也被弄得泣不成聲。
羅蘿的眼淚簌簌的掉，她沒有出聲，東叔和二胖的慘死，對她來說猶如噩夢一樣。從銅鑼寨覆滅道今天，不到十天的時間，使她恍惚覺得已經過去了十年。羅蘿跪下去，抱著哥哥羅新的腦袋，葉雪凝摟著兩個人，三人一起抱頭痛哭。
哭聲哀慟，夜千行都聽不下去了，和手下一樣都別過身去。
羅新是個男人，但在此時哭得像個孩子，夜千行轉過身，同情的看著他們，身子兩側的手慢慢握緊。
羅新被夜千行扛進了屋子，羅蘿和葉雪凝頂著倆巨大的核桃眼睛跟著進來，夜千行扶著羅新微微有些吃力，直到把羅新放在凳子上。
他叉著腰，累得喘著氣：“大仇還未的報，各位還得珍重身子啊。”
羅新宣洩夠了，如此才有了一點點精神頭，只是一雙眸子還是失魂落魄的模樣。
“對啊，殺了一個徐以雋又能怎樣，最該殺的還活著呢。”
羅蘿知曉是誰在和徐以雋裏應外合，正是那天她和陸珩拜堂的時候，所來的王爺。她原先還以為罪魁禍首是元安瀾，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那個人。
081
徐以雋受了重傷，手下本來打算將他送回府邸醫治，卻不想王爺的人前來，直接將人帶到了密室。
肩部的毒早已經深深滲入肌裏，徐以雋嘴唇發黑，躺在長條條的木凳上，奄奄一息，不能動彈。徐以雋在這裏躺著，恍恍惚惚，時不時的吐黑血，他眼前周遭，就快要看不清了。
密室的臺階下來了人，一個高高大大，一個身子佝僂，肩上還挎著箱子。高大的人身著紫色蟒袍，腰間的綴著玉牌隨著步子擺動，來到長凳前。
徐以雋還有一絲神智尚存，他不看那張臉也知道是攝政王。
“王、爺……”
元伯靂的臉，在他眼中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元伯靂負著手，目光在徐以雋的身子上流轉：“受傷了？”
徐以雋虛弱的撐著眼皮，沒有說話。
“哦，在這兒啊。”元伯靂的話語輕松，隨意的伸出的手，拿住了徐以雋受傷的肩頭，他臉上仍舊面無表情，肩膀的血，須臾間就染紅了手。
徐以雋的臉沒有血色。元伯靂問他：“疼嗎？”
徐以雋額頭直冒冷汗，竭盡全力蜷著身子，不成音調的氣音在說：“疼……”
元伯靂松了手，甩了甩，身邊的一位老者躬著身子，眼睛也不擡的遞上來一張幹凈的手絹。
“本王要的人呢。”
伴著抽搐，徐以雋的眼睛在慢慢失去神采。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他在說：“
“給過你機會啊，年輕人。”
幹凈的雪白帕子，沾滿了血跡，元伯靂的將帕子一扔，老者依舊不擡頭，接住了帕子就收起來。
徐以雋的望著密室頂，兩手暴起青筋掙紮道：“王爺！”
元伯靂瞇瞇眼：“喲，嗓門不小，看來這劇毒也不怎麽樣嘛。”
徐以雋喊出那一嗓子已經是拼盡全力。他掙紮著昂起上身，密室安安靜靜，連對方的呼吸都聽得清晰明白。
“王爺……無非是想要解毒之人。我所中的毒，是銅鑼山的火藍草毒。屬下……知道如何解。”
“你知道自己中的什麽毒？”元伯靂不信，詫異的看著徐以雋。
徐以雋說了一大堆話後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兒，猶如在給自己爭取一個能夠活命的機會。“還請王爺……速派人去山上，去采一株猶如人手掌的草藥，那草藥……漫山遍野都是，取來、小人……便可活命 。”
“你既然懂這麽多，那本王的人陸陸續續中毒，你為什麽不出手相救？”元伯靂忽然有點看不明白眼前這個人，肚子裏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徐以雋羸弱道：“小人並非故意而為之，只是王爺執意……要找寨主，小人不敢妄自自薦。”
元伯靂 ：“……”
“還請王爺……速派人去……”話沒有說完，徐以雋已經閉上了眼睛。
元伯靂圍著長凳走了半圈。心裏暗忖：的確要不得。那銅鑼山的寨主已經被夜千行和獨孤霸控制起來，容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找人，並非易事。倒是眼前這個人……
元伯靂的目光落在面前已經失去知覺的人身上。“來吧。”
老者答：“是王爺。”
老者將身上的箱子取下來，放好。嫻熟地刨開了被箭頭刺破的衣裳，又在箱子裏面取了帕子放在在碗裏沾飽了水，塞到徐以雋嘴裏。
正要拔箭，老者說道：“王爺您退後一點。”
元伯靂也沒心情看大夫為徐以雋療傷，索性背過身去。彼時密室又進來一人瘦精精的男人，目光如炬，走路輕手輕腳。
此人是元伯靂的心腹——虎丘。
“如何？”
虎丘道：“回王爺，是夜千行。我們抓了客棧的掌櫃，軒轅鐵柱。此人在容城開了好幾件客棧，是個商人，還在慈善大會上捐了不少銀兩。”
元伯靂道：“商人？這些年沒有抓到夜千行，不原是因為這個人身份多變麽。你們像個法子，這個軒轅鐵柱一定和夜千行有關系，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還有，屬下聽在徐以雋在派人盯著陸府。”
“嗯。”元伯靂瞟一眼凳子上的人：“是啊，這家夥的心思。”欲言又止，元伯靂一笑：“先救活，看看他想告訴本王什麽。”
“要不虎丘派人去盯著吧。不瞞王爺，屬下，覺得之人目的不純，江湖上最在意的就是一個義字。背叛舊主的人，王爺須得提防。”
元伯靂負手點點頭：“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虎丘一拱手：“屬下告退。”
“等等！”元伯靂想起正事，招手道：“對了，你派人去銅鑼山，去找、”元伯靂有點斷片，“，去找一類似於手掌形狀的植物，叫火藍草的，漫山遍野都長著。”
虎丘歪著腦袋看了徐以雋，低下頭：“王爺真是煞費苦心。是！屬下這就去辦。”
虎丘出了密室。元伯靂回頭對老大夫道：“怎麽樣？”
長凳上的徐以雋面無血色，渾身是血，老大夫將手裏的刀片在火上晃了晃，或許是因為敷了藥也於事無補，老大夫搖了搖頭，收拾了手上的血跡，搖搖頭：“銅鑼山可真是寶地啊。這麽毒，屬下還是第一次見。真霸道，這才過了才一個時辰，肉都爛了。”
密室的蠟燭交相輝映，元伯靂站在陰影處，他想到了什麽，昂起臉，陰測測笑了笑：“是啊，是塊寶地。這家夥，可千萬不能讓他死了。”拍拍老大夫的肩，元伯靂頭也不，只留下一句話，漫步上了臺階。
那話幽幽回蕩在密室裏。
“留著，本王有大用處。”
082
羅新坐在炕頭，奄奄的說：“你走吧。”
羅蘿左右看了看，明白過來是在說自己：“我走哪兒去？”
“回去啊。”
“我幹嘛回去，我要留下來。”
羅新的神色終於恢覆過來，擡起眼，聚了一束嚴肅的光：“誰讓你留下來的，你趕緊給我回去！”羅新的語氣不友好，說完話，就不再看羅蘿，低著頭，悶悶的不說話 。
這是個下最後通牒的意思？
羅蘿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哥哥，認為老哥是不是摔傻了：“哥，你怎麽了？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麽，我不回去了。”
羅新還是不看她，冷冰冰道：“回去，你現在已經有婆家人了。難道還要跟著我一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麽。”
“流離就流離啊，你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再說，我那算什麽婆家，你之前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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