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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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羅新叫住羅蘿，咬牙低頭道：“不要再麻煩大俠，他們已經幫我們夠多了。”
葉雪凝來到羅蘿跟前，拉起羅蘿的手，望著夜千行：“大當家的話在理，我們實在不應該再麻煩你們。所以，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如果可以，還請大俠再幫我們一次。”說著，葉雪凝跪下去，也將羅蘿拉了下來。
夜千行眼疾手快，將人攔住截住：“兩位姑娘，快快請起，在下萬不敢當。”
葉雪凝執拗不起，低首說道：“大俠，小女子不情之請，知道多有為難，但還請大俠再一次出手相救，來世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怎麽又跪，快起來。”夜千行對葉雪凝的有些無奈，將人從地上托起。
事實上，羅蘿和羅新兩兄妹也對葉雪凝的行為感到震撼，羅蘿看在眼裏，不禁動容。葉雪凝本和銅鑼山毫無關系，但卻憑著救命之恩，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與銅鑼山系在一起，與他們系在一起，這份恩情，唯有將哥哥嫁給雪凝姐。方才能還的上。是的，羅蘿就是這麽認為的。
夜千行：“姑娘，不是我們見死不救不肯出這份力，實在是有難言之隱，那日救下你們，可謂近幾年中明面上最大的動作，官府如今四處張貼海捕文書，在下乃合一堂的副宗主，此刻是危急存亡時刻，我只能說，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幫到幾位。”夜千行心裏深知道，萬俟蕭不同意他這麽做，也不會給到什麽支持，但是他不能直說，只能委婉，盡可能的讓面前的人看到自己的真心實意，事實上，他就差把心窩子掏出來，給眼前幾個人看了。
“大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幾日若不是你們，我們三人也不會有今天。”羅新沈吟半晌道：“明天徐以雋一定會來，他不就是為了我麽。銅鑼山的奇珍猛獸和毒花異草，這些解藥的配方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了。”說到此處，羅新停頓了下，他腦子裏全是當時撤離的時候，東叔和二胖的慘樣。
“徐以雋的債，我來討，如果不能救不了——”羅新堅毅的望著夜千行：“那就殺吧。”
074
在確定明天的計劃之後，葉雪凝猶猶豫豫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大俠，既然如此，事從權益，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葉姑娘請說。”
“我可以不回客棧麽，我既然見到了阿蘿和大當家，回去的話怕多有不便，萬一引起官府的註意，不光有礙於我們覆仇，也會連累到大俠。”
葉雪凝說這話的時候，還瞅了羅新一眼。
羅蘿：“對啊，還是雪凝姐想的周到，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和我哥待這兒，我也放心些。”
葉雪凝低下頭咬唇道：“可……還是得要大俠同意才行啊。”
羅蘿早就有了撮合葉雪凝和哥哥的意思，她比當事人還著急，央求夜千行：“大俠，可以嗎？”
羅蘿的央求模樣像個小孩子，倆眼珠子怯懦懦的望著夜千行，嘟著小嘴。
夜千行吞了口唾沫 ，覺著都要給看化了：“阿蘿姑娘說的極是，葉姑娘，以後你就安心和羅兄待在一起，這樣也安全些。”說著，吩咐手下進來。
黑衣人聽後立刻照著吩咐去做了。
“謝謝。”羅蘿對夜千行羞赧的說了聲，然後臉紅紅的低下頭。
羅新看著妹妹一副小女兒嬌羞樣兒，心裏不甚奇怪，這……
夜色濃重，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
夜千行領著羅蘿回去，羅新不放心，送了又送，直到把兩人送到籬笆小院外。
夜風肆虐，籬笆院裏的樹葉被吹的東晃西搖，羅蘿跨出門，及時打了個激靈。擡頭望夜空，星子密密麻麻，多麽像銅鑼山的夏夜。羅蘿忽然覺得後脖頸一重，等反應過來，才曉得是肩頭上多了一件披風。正是是夜千行給自己披上的。
夜千行率先跳上馬 ，對羅新說道：“時辰不早了，羅兄、葉姑娘，我先送阿蘿姑娘回陸府，大家明早在菜市口的匯合。”
“有勞大俠，安全將我妹妹送回去。”羅新雙手抱拳，朝夜千行作揖，又對羅蘿囑咐道：“妹啊，回去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
羅蘿點著頭：“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夜千行居高臨下伸出手，羅蘿把眼一擡，她從低處向上望去——風輕雲動，清輝皓月，夜千行的身形輪廓，教她惶然間失了神。
夜千行的面具邊緣在月色裏泛著耀眼的光澤，背脊挺直，手握的韁繩，就像屹立不倒的高山，風姿英挺，俊逸無雙。羅蘿心裏對眼前的男人真是滿意極了，這世上怎麽能有如此有魅力的男人，話本裏的楚柳香和王無忌也不過如此吧？
羅蘿低下頭，把手伸過去，然而卻是別有用心，因為她趁次機會悄悄嗅了嗅的味道，那是獨屬於夜千行的味道，一絲絲辛辣的姜香，混著若有若無的琥珀和麝香的味道。
隱隱約約靠著夜千行的懷，羅蘿直立背脊，對那踏踏實實的懷抱生了依賴之心。馬兒跑起來，羅蘿本來不敢放松，然而馬兒夜跑越瘋，越跑越顛簸，她跟自己說，不要管了，就裝一次糊塗吧。
於是她咬了牙，軟了身骨，在顛簸中，徹徹底底的靠在夜千行的溫暖的懷裏。
而夜千行——陸珩，出於本能，在那一刻便環住了羅蘿的腰，騎馬夜行不求多快，但一定要安全。故而沒有想那麽多，他現在滿腦子只有 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家，因為他想上茅廁！
羅蘿在馬背上，別提多開心了，她真想一輩子都靠著夜千行，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夜千行喜歡的人，心裏就擰巴的厲害，那滋味就像剛吃了棗就往嘴裏灌苦藥，那女子到底是誰，究竟是誰，占據著夜千行的心。
羅蘿忍不住悲傷起來。馬兒七彎八拐的將人帶到了陸府的大宅外墻前，大口大口的喘氣兒。
夜千行：“到了。”
“到了？”羅蘿還沒有‘傷’夠呢，借著月色擡眼一瞧，可不是到了？羅蘿失失落落的跳下馬，她搜腸刮肚，是個想和夜千行再說幾句話的意思。
“那個大俠我——”
“回去小心，再見！”一鞭子抽在馬兒身上，夜千行已經拐了個彎，跑不見了。
“……”
羅蘿在風中淩亂，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夜千行走得如此直接，枉顧她正要流露出來的綿綿情誼。羅蘿抽著鼻子：“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是回去見你心愛的女子麽？
羅蘿是 這麽想的，心口宛若中了一箭，疼得她快死了。嘆了一聲氣，羅蘿不得不面對眼前的情況，她現在得爬墻回去啊。
羅蘿抹了一把鼻涕，兩手在墻壁上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扣到一處，腳尖一蹬，身子借力向上，然而上沒上去，踩滑了還差點讓臉磕在墻壁上。
羅蘿在夜色下抓狂跺腳，瞥見堆著乞丐門白天坐的門板，搬過來，斜著靠墻而放，羅蘿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星子，搓了搓，她在門板數丈之外準備好，快速疾跑一陣後，一腳踏上門板，借著有些武功的底子，飛身而上。這才穩當當爬上了大宅的墻頭。
羅蘿踏踏實實的落在東苑耳房處，四下除了蛐蛐兒和蟬子的聲音再無其他，羅蘿趴在花草窩裏，警惕四周，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隨風搖曳的紅燈籠，將深夜裏的東苑襯得無盡寂寥。
羅蘿躡手躡腳的，想從庭院穿回到自己的屋子，雖然四下寂靜 ，府裏的人都睡了，可羅蘿還是覺得小心為妙，如果再在離開之前惹出事端，那就不好了。
羅蘿逢樹就躲，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緊張，她跟貓似得走的步步小心，但人畢竟只長了兩只眼睛，顧得前面就不得後面，羅蘿冷不丁後背碰到了什麽，她猛地一彈開，身子一轉，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見鬼了，竟然是陸珩！
陸珩何嘗不是一樣，兩人都沒有發現彼此的存在，直到背靠背的剎那。陸珩著白色綢子長衫，手裏抱著一團物什，圓睜二目的望著羅蘿。
兩人張著嘴，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是個要叫不叫的架勢。
心跳如雷。
陸珩心裏何嘗不是如此，兩人同時覺得此情此景不說的點什麽，不太妥當，就異口同聲的說：“你怎麽在這兒？”
陸珩摟了摟懷裏的一團，那裏面正是自己剛換下來的夜行衣和面具，他吞吞道：“我我、上茅廁。”
這話說的不假，他一回來的的確確就往茅廁去了。沒辦法，喝了那麽多茶，肚子都要炸了。
“上茅廁？”羅蘿註意到到陸珩手裏抱著的=的東西：“你手裏什麽東西？”
“哦。”陸珩忙不疊把手裏的東西夾在腋下：“天熱，我就是，突然想洗個澡。對了你呢，這麽晚都不睡覺？”
陸珩知道所以還明知故問，他喜歡看到媳婦兒的左右為難，把臉憋紅的樣子。羅蘿不知道陸珩肚裏的如意算盤，他這麽一問，直教她心虛的直冒冷汗，風一吹，還打了個冷顫。
陸珩抿嘴一笑，用從上到下的眼神，逼近說道：“娘子說話啊，為夫問你呢？”
羅蘿無話可說，只是把頭低著，可陸珩越逼越近，她只能擡起胳膊肘，使勁的抵住陸珩高大的身軀，眼看著就要靠過來了，野風亂吹，羅蘿的鼻子即嗅到一絲熟悉的氣味。
雖又稍縱即逝——但她很清楚，那是琥珀混合著麝香的味道，那是夜千行的味道。
心尖被這味道狠狠一抽，讓羅蘿想起剛才在墻角的風一樣離開的夜千行。於是一股邪火竄了上來，她把牙一齜，驀地擡起頭，兩胳膊肘匯集了渾身的蠻勁一推。
陸珩冷不丁被推到一丈以外，嚇了一跳：“哇媳婦兒，你勁兒怎麽這麽大？”
羅蘿劈頭蓋臉一通臭罵：“因為我吃飽了撐，睡不著，所以出來撒泡尿啊。”說罷一雙白眼一翻，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陸珩在野風中久立不動，望著羅蘿離開的方向吸著一口口涼氣，嘀嘀咕咕：“什麽嘛，跟我在一起就這態度，跟夜千行在一起眼睛都快笑沒了。你喜歡的男人就是我，我就是夜千行，什麽眼光，帶著面具露倆眼睛，你就喜歡得不得了，你相公我可長得比面具帥多了好嗎？”
陸珩很吃自己的醋，他現在真想沖到羅蘿面前，大聲的把這句話說出來，對著冷風不屑的嘁了一聲，不想面具從衣服團子裏掉了出來，哐當一聲，正是銀色獠牙面具，泛著清冷的光澤，陰森可怖，毫無美感。
陸珩望著面具，彎著兩根手指，對著面具做出戳瞎雙眼狀，但又警惕四周，只得撿起來，摟好了行頭，摸著黑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075
翌日，羅蘿在雞公打鳴的第一聲就醒了。她睡意全無，肚子有點餓，於是就把丫鬟喚進來，毫不見外的說：“給我弄點吃的，待會兒吃了我要睡回籠覺，你們都不要吵我。”
丫鬟眼睛都睜不開，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心裏卻是在積極的罵人。“是的，少夫人，奴婢這就去準備。”說完才又打了個哈欠，總算徹底從羅蘿的房間消失。
屋子燈火黯淡，蠟燭燃燒了整夜，不過那幾寸。羅蘿嫌棄屋子太暗，所以就把能點亮的都點亮了，滿室的光明，亮亮堂堂，羅蘿很滿意。她就是要做出個鬧騰的模樣，那麽她走的時候，就算熄了蠟燭，別人也會相信，她是真的在睡回籠覺。
她在這個家，可謂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於此同時，陸珩也醒了。他爬起來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媳婦兒。然而他趴在窗戶上，眼看著丫鬟們忙進忙出的傳菜，屋子裏更是被燭火點的透亮。
陸珩望著天色，又看看了自己房裏的銅壺滴漏，才卯時三刻。
“大清早的，這麽大陣仗，吃了去幹架麽？”陸珩摸不著羅蘿的路數的，換了衣服，打算先行一步，帶人去西街。
羅蘿平時吃飯是不需要有人陪著的，但是今天不同，她就是要讓丫鬟陪著，看著，看著她一點點的把早點吃幹凈。丫鬟起得早，忍著哈欠，臉上被文字咬了幾個包塊，可見晚上並沒有睡好，忙著扇蚊子去了，所以守著羅蘿吃飯，就成了身心煎熬的差事。
兩個丫鬟相互使了個疲憊的眼色，會意卻不說話。及至羅蘿吃完了，抹抹嘴，打了個嗝。羅蘿摸摸肚皮：“好了，撤下去吧。”
倆丫鬟如蒙大赦，趕緊就將空盤空碗給撤下去了，她們看到羅蘿打了個哈欠，朝床榻而去。還說道：“出去把門帶上，我要好好睡一覺，沒事不要吵我。”
她們求之不得，福了福身子：“是，少夫人。”果然猶如風卷殘雲般的，攜著空盤空碗出去了。
“快走，忙完趕緊去睡吧，我瞧裏面的主，不日曬三竿是起不來床的。”
“她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喊餓了？”
“我哪兒知道，走吧走吧，趁她還在睡，咱們也趕緊去睡。”
兩人的哈欠聲此起彼伏，身影漸漸沒在游廊花叢中。
就在羅蘿熄燈的時候，陸珩已經翻墻去了。熄了燈，關了門，羅蘿肚子飽飽的，只覺得渾身充滿都幹勁，連翻墻都不帶喘氣的。
羅蘿趁著天未亮，急吼吼的就往西街菜市口去，此時的菜市口人頭攢動，頂著青黑的天色，整條街近乎一成開門做生意，其餘的人家都是大門緊閉。開的都是茶館，客棧，早點鋪子，以及賣菜。彼時，買菜的人很少，不過賣菜的商販倒是挺多，羅蘿用眼睛努力搜尋菜市口的刑臺，於是就看到幾個小娃娃在上面又跑又跳。果然，讓她給找到了。
羅蘿認為自己來得早，可以待在某個地方等等哥哥和還有大俠。經過了巷子口，她決定去茶館。然而這個念頭剛剛生在腦子裏，她忽然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給拉住，接著，她整個人轉了個圈，撞在了某個結實的物體上。
擡頭一看。是那明晃晃的獠牙面具。不是夜千行是誰？
羅蘿心頭一喜：“大俠！”
夜千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此地人多眼雜，我帶去你安全的地方 。”
羅蘿忙不疊點頭，任由夜千行牽著她的手，拖著她的腰，在迷蒙將亮中，兩人飛檐走壁的來到了夜千行所說安全的地方。
說是客棧，但又不像是客棧，他們進來走的不是大門，但是在裏面，卻似乎可以自由行走。夜千行這才松了羅蘿的手。羅蘿跟在夜千行的後面，發現每一間廂房裏都有細致的擺設，長長的一條走道，有兩輛馬車並寬，每三步，墻壁上的便有燭臺，燭火跳躍，將兩個人的影子照的左右搖晃。因為安靜，所以讓羅蘿覺得不踏實。
周遭太安靜了，而且沒有灰塵，不像是個荒廢的地方。羅蘿心裏暗忖道。
“副宗主。”
人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嚇得羅蘿哇的一聲叫出來。夜千行回頭看了她一眼，對面前的人道：“說。”
“羅新和葉雪凝到了。”
“帶進來。”
羅蘿一聽是哥哥和雪凝姐到了，顧不得剛才自己失禮的窘境，喜道：“我哥來了？”
夜千行不看她，繼續往前走，不鹹不淡的說：“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麽。”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麽？
羅蘿綴在後邊，仔細回味這句話，察覺到夜千行似乎對她有些不耐煩，失失落落的哦了一聲。她覺得夜千行已經覺得她就是個麻煩了。
羅蘿剛還想問，是怎麽找到她的，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如今……還是不要問了。
說到底，還是夜千行不喜歡她，如果把她換做夜千行喜歡的女子，怕是不會這種態度的吧。
夜千行在前面走，木板子的地面發出淺淺的咯吱聲。身後的人甕聲甕氣的哦了一聲，顯然有了小情緒，夜千行邊走邊往後看，見到羅蘿耷拉著頭，他便又轉了回去。隱隱的嘆了一口氣，自責心道：也是，自己跟自己置什麽氣，夜千行不就是陸珩，陸珩不就是夜千行麽？媳婦兒再怎麽移情別戀，不外如是，還是自己呀。
但是昨晚的吃的醋，到現在還沒散味兒。夜千行心頭一軟：“阿蘿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羅蘿正值胡思亂想之際，聽到夜千行願意和自己說話，心裏很是雀躍，小聲謹慎的說：“還好。”羅蘿的說的話，她自己都不信——怎麽能睡好，一想到東叔和二胖，以及夜千行，她就睡不著，說她假公濟私也好，還是真心的為了東叔和二胖也好，總之有一點無法繞開，那就是，她想看到夜千行，只要能看到夜千行，她就算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也是開心的，雀躍的。
“大俠你呢？”
夜千行：“我啊，一宿沒睡。”
”啊你沒睡啊？”
羅蘿驚覺自己的嗓門有些大了，趕緊閉嘴。夜千行回頭看她，再次轉過去。
“昨晚有蚊子老是咬我。”
蚊子？羅蘿想起了今早丫鬟臉上被蚊子叮的包。
可是不麽，蚊子叮得昨晚根本沒法睡，夜千行道：“蚊子沒咬你嗎？”
羅蘿搖頭：“沒有。”
夜千行的臉被叮了，這讓她始料未及，難道大俠睡覺是要摘面具的？思及此，羅蘿不由快步走上去，想從面具後面窺見一二，但是面具嚴絲合縫，什麽都看不到。
羅新和葉雪凝姍姍而來，夜千行才對眾人說道，原來此地並非舊主荒棄不管，而是這間客棧的主人，就是夜千行的手下掌管，用來掩人耳目用的。
客棧建在細節菜市口的正南方，能清楚的看到刑臺，以及東面西面北面的一切動靜，又因樓臺建的高，故而，登高望遠，方圓周遭不在話下。
官兵在羅新一行人而至的時刻，分撥趕來，手握長矛，將西街菜市口圍成了個四四方方。靠菜市口的廂房每一間都埋伏了人，是個絕佳的地方。
掌櫃步伐矯健前來，半跪在地：“副宗主，屬下已經將客人安排在東側，無人前來，副宗主大可放心。”
還未等夜千行做出指示，有黑衣人悄然從廂房外的露臺折回來，說道：“宗主，不好了，官府的人在樓下叫門，說要在此處屯兵。”
076
事實上，不止夜千行想到了這個絕佳的地方，就連官府的人也想到了。徐以雋的新晉得力手下，不假思索的想出了個辦法，加之徐以雋許諾他的，事成之後，一千白銀奉上。
故而領人鑿門時，格外賣力。
“咣咣咣！”
“開門，給老子開門！”
門板結實，但是經不起這個鑿法。
手下在等夜千行拿主意。面具裏的臉，繃得很緊。羅新和羅蘿以及葉雪凝深怕底下的官兵闖進來，那樣可就不費吹灰之力就一舉將他們給擒獲了。
羅新看著夜千行，耳朵裏聽著樓下的動靜，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流，就聽到聲音從面具裏傳出來。
“傳我令，讓弟兄們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去。”說罷，看著掌櫃手下，沈聲道：“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掌櫃手下被看得一楞，立即反應過來。“是，屬下立刻將人拖住。”
掌櫃拔腿就跑，夜千行的手下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了，唯獨羅新、羅蘿。葉雪凝三人還楞著，你看我我看，臉上慌張著，但又不曉得該做什麽，茫茫然看著夜千行。
樓下的門應該是打開了。夜千行見三人還杵著：“你們還楞著幹嘛，趕快進去啊。”說著，對羅蘿和葉雪凝推帶搡的，將兩人推到最近的一間廂房去，關門之際，夜千行語氣嚴肅道：“別傻站著了，快躺到床上去啊，把被子蓋上！”
門被關上。
羅新和葉雪凝面面相覷。好在羅新反應了過來，連忙拉著葉雪凝上床，一個正猶豫要不要脫衣服，另一個抱著被子在想要不要蓋在一起——正值此時，羅新和葉雪凝都聽到了，官兵叮叮咚咚的上樓的腳步聲，猶如奔雷。
於是乎，兩人毫不猶豫的跳上了床，抖出被子，兩人四腳朝天，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藏在被子裏面。
官兵果然上樓了，大聲嚷嚷著說，給官府的兄弟騰出幾個房間用。
掌櫃的聲音不再是鏗鏘有力，而是唯唯諾諾，儼然就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喘，賠著萬分小心的小掌櫃。
“官爺，真沒有房間了，都住滿人了。你們要是昨天給小的來聲招呼，小的說什麽也會為官爺留呀。”
“哼，掌櫃的，你也學會撒謊了？你可別糊弄老子，這房間的牌都還沒摘呢！裏面會有人？”
夜千行和羅蘿倆人就在羅新的隔壁，聲音遙遙的灌進耳朵裏，夜千行暗暗覺得不妙：“糟了。”
羅蘿：“什麽？”
羅蘿的世界一片黑暗，她此刻腦子還在暈，她暈的不知前後左右，被窩的是夜千行的充滿男子氣息的香，仿佛還能感受到夜千行胸腔子的跳動。
“什麽糟了？”
夜千行猶如鬼魅的聲音，竟在被窩出奇的悅耳好聽。
“客棧的房間，無人住，便會掛牌，一旦有人住，牌就會摘下來。我忘了跟大家說，把牌摘下來。”
“啊？那我們的摘了嗎？”
漆黑中，只聽到夜千行嘆息一聲：“我也忘了。”
羅蘿無話可說，黑暗中低下頭，她和夜千行呈面對面的姿勢躺下，要說緊緊挨在一起，又差了那麽點意思，只不過，羅蘿每每想動，都會觸碰到對方的身體。羅蘿感覺在被窩捂出了汗，她用氣音說了一句，好熱。許是被窩的回音絕妙，聽在夜千行的耳朵裏很像是在嬌嗔，因為聲音極小，所以格外撩撥的人心。
夜千行呼吸著羅蘿的發香，在那一聲‘好熱’死魔音一樣不絕於耳，致使著他心中情愫漾開來，連帶著生了一個想法，於是渾身一僵。不敢再輕舉妄動。
“你不熱嗎？”羅蘿沒有想那麽多，因為她的確太熱了，都快不能呼吸了。
夜千行緊繃著，連嗓子都變僵硬了：“還好。”
兩人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是官府的人在闖屋子了。屋門被打大而開，羅蘿緊閉上眼，仿佛那踹開的門，是自己的這間。因為動靜極大，她下意識身子一挺，鉆進夜千行的懷裏，手自然而然的貼在夜千行的結實遒勁的胸膛之上。
兩人冷不丁皆是一顫。
隔壁廂房了傳來一陣嘈雜聲。正是羅新的聲音。羅蘿的心跳入擂鼓，一個勁的念道：”不會是被發現了吧，啊，不會吧。”
夜千行的臉在面具裏變得幾扭曲，努他力克制著，沒有回答，也無暇回答，只是喘著粗氣道：“阿蘿，你快離我遠一些。”
羅蘿正在擔心，冷不丁聽到這話，猶如頭頂被澆了涼水，她哦了一聲，弓著身子往後一挪，意意思思的拉開了一點距離，心道：夜千行是在嫌棄她嗎？
羅蘿在黑暗裏咬著下唇，很委屈。
羅新用被子將葉雪凝好好捂住，只將自己露在外面，對官兵理論道：“你們怎麽回事，我跟我媳婦兒睡覺吶，你們就闖進來，還以為土匪來了呢！沒事兒媳婦兒，是官府的人，不是壞人。”
為首的官爺睨著羅新道：“你們是及時入得客棧，為什麽房牌不摘？”
羅新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說：“到的時候都半夜了，誰還註意到那些啊。你們快走吧，都嚇著我媳婦兒了。”
官爺打量了一番羅新和被子裏拱得老高，卻又看不見的人，他遲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本著裏面一定有什麽的指引，他作勢要掀被子，羅新哪裏肯讓他這麽做，此舉多有冒犯，再著葉雪凝的還穿著衣裳，一看就穿幫了。
就在這時，被窩裏嚶嚶嗡嗡的傳來聲音：“相公，他們走了嗎？”
官爺的手，和羅新伸出的手紛紛一滯。官爺收回手，冷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屋子裏的人悉數褪去，開始鑿旁邊的門。羅新看著官府的人指著隔壁，問掌櫃：“這間沒人吧？”
羅新和掌櫃暗暗對視一眼，羅新關上了門，隔著門板，他聽到掌櫃的在說：“這間也有人了。”
官爺：“你又唬我？”
掌櫃陪著小心：“真的，有人了。”
葉雪凝聽到動靜，終於把臉露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她臉紅紅的望著羅新，一雙眸子跟充滿了水霧，小聲道：“都走了？”
羅新並未領略到葉雪凝的此時極具的風情，他憂心忡忡的道：“他們好像是去隔壁了。阿蘿和大俠不就在隔壁麽？”
“開門，開門！”
“官爺啊，這門從裏面鎖著，推不開，顯然是有人在裏面住。您就別生氣了，我給你安排一間屋子，來人啊，帶大人到天字號房去。”
“誰跟你說我要天字號房的？老子要靠近刑臺的房子，天字號那不是在北面麽？”
“那可就沒有了。”掌櫃搖搖頭，邊說邊將一通廂房的房牌摘下，木牌在手裏摞成厚厚一疊，他一股腦全塞給夥計，口口聲聲的啐道：“客人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你們也不知道嗎？客人不動手，你們就自個兒摘下來啊，要是讓住店的客人看見了，那不是出亂子嗎？真是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有一個小吏在官爺面前說道：“老大，真要這樣，那徐大人那裏怎麽交差？”
官爺摸了摸自己圓乎乎的腦袋，濃眉一皺，虎頭虎臉，喃喃自語：“是啊，這可怎麽交差。”
小吏道：“要不老大就都查一遍，一會兒見到徐大人，咱們稟告也是理有據的。”
“哎，本想在徐大人面前立一功的。那就……開門察驗一番吧。”說著官爺對掌櫃道：“我們就例行公事，查查房，讓裏面的人開門。”
掌櫃見眼前是個難纏的角色，唯有不動聲色，眼下沒有辦法，他只能敲門，對裏面的人說：“客官，官府的人例行公事，進來瞧瞧就走，您看方不方便起床開門？”
夜千行伸手一扯腦袋上的被子，心裏暗罵手下蠢貨，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是面具又是黑衣裳，進來還不得穿幫了？羅蘿也露出腦袋大口喘氣，她可是聽得明明白白，掌櫃已經頂不住了。
羅蘿著急的看著身側的男人，夜千行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怎麽辦？”
敲門變成了鑿門，咣咣咣，像是在鑿墻。
羅蘿看見夜千行的手握成拳，背青筋暴起，心裏捏了一把汗：“大俠，難不成真要讓他們進來？”
後頸骨一節一節的迫使他擡頭，夜千行凝著羅蘿，心裏也在問自己：難道真的要把面具摘了不可？
摘了倒是能應對此情此景，可是如何面對阿蘿？阿蘿要是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就是夜千行，是喜還是驚？
門依舊咣咣咣響，門板快爛了。
屋外的人在說，這麽久不開門，莫不是在行不可描述之事？
又有人說，膩膩歪歪這麽久都不開門，肯定有問題，查房，一定要查房！
夜千行望著羅蘿緋紅又水潤的臉蛋。面具裏，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掉。陸珩暗道：這一關怕是過不了。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他伸手往腦後而去，忐忑說道：“阿蘿，你先轉過去。”
077
轉過去？
羅蘿看著夜千行的面具，心裏不知道對方是要幹什麽。果然就側開臉去：“你……你想幹什麽？”羅蘿臉紅紅道。
“老大！徐大人讓你過去。”
夜千行的手已經伸到到後腦勺，停下來。外頭的人一聽到此話，立刻停止了鑿門動作，門板安靜下來。夜千行聽到外面一撥人匆匆腳步聲，似乎是走了。
走了？夜千行又屏息凝神的聽了 一會兒，果真是走了。大松一口氣。
“呼……”
夜千行想擦一把汗，可是剛擡起手，才曉得自己帶了面具。忽然覺得很尷尬。他轉眼去看身邊的羅蘿，羅蘿的眼睛望著帳子頂，雙眼發楞。
“阿蘿姑娘？”
羅蘿的眼神忽閃，喃喃道：“徐大人，你說，他們說的是不是徐以雋？”
徐以雋？那個人面獸心的敗類？夜千行興致缺缺：“哦，應該是。”
羅蘿坐起身子，先是望著門板，然後一言不發的下了床，走到窗邊，她沒有開露臺的門，只是依靠在角落註視著樓下的刑臺。
夜千行也跟著起來，走到她身邊，依著她的視線往下望去：“天快亮了，街上的已經有官兵駐守了。”
官兵們從客棧的門魚貫而出，看上去，似乎發生了了不得的緊急的事。為首拿著佩劍的大漢，應該就是剛才堵在他們門口，逼他們開門的人。
天際泛著魚肚白，雲霞猶如竈膛裏一把火，把月亮的光輝燒得漸漸隱退。
夜千行清楚的看見，那一撥人進了茶館。不過須臾，又出來，在駐守街邊的士兵耳語著什麽，街上的三步一站崗的士兵居然盡數褪去。
夜千行心裏大抵明白了：“看到沒有，他們在引你們上鉤呢。”
天光漸漸明亮，茶館裏已經坐滿了尋常打扮的茶客，而徐以雋獨坐一張大方桌，手捏著一杯茶，而茶館的掌櫃就立在旁邊，負責給他添水，戰戰兢兢，不敢怠慢——府衙周邊，誰不知道他面前的這位徐大人，乃攝政王的手底下當差，紅著吶。
掌櫃被勒令不準茶館半步，和店裏的小二一樣，專門給在茶館裏的茶客添水，那些茶客們的眼睛，像長了長長的鉤子，盯著刑臺，鮮少喝茶，也鮮少眨眼。
徐以雋不說話，茶館裏的人也不說話，除 了外面買菜吵雜聲，這裏面安靜的不像話。
出去的大漢，折回來了，到徐以雋的跟前，說道：“大人，已經安排好了。”
大漢遮住了透進來的光線，徐以雋微微低著頭，籠罩在陰影裏：“想讓魚上鉤，就不要表現的太心急。魚亦如此，何況是人。他們，精著呢。”
虬髯大漢明白的點點頭：“那大人，現在我們還需要做什麽？”
徐以雋：“等。等天亮，趕集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你們就讓兄弟們混進去。一切照計劃進行。”光滑的玉瓷杯子遞於唇邊，是緊致的下頜弧線。
虬髯大漢退走，去到旁邊的桌子坐下。破曉的第一束光亮，斜斜地刺入茶堂，徐以雋的臉一半在光明裏，一半在陰影裏。或許是因為刺眼，徐以雋劍眉微蹙，捏著杯子的手一緊，骨節白皙而又分明。
徐以雋望去外面，一口一口的抿著茶。
是啊。天，的確是大亮了。
成敗，就看今日之舉了。
昨夜在攝政王的密室，所發的誓，言猶在耳。
攝政王坐於高階之上，對他說：“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本王看中你的才幹，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
“王爺放心，有了此計劃，小的定能將羅新一幹人等一網打盡。”
“本王向來賞罰分明。你該知道羅新這個人對本王來說意味著什麽，抓不到人，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王、王爺……”
空氣靜如死寂。徐以雋豆大的汗水往下滴。又道：“王爺是要殺我嗎？”
攝政王忽然笑起來，空蕩的密室，因這笑聲，更添幾分詭異。笑聲戛然而止，是攝政王陰鶩似笑非笑的面容，仁愛的目光中充滿了深不可測：“本王就不告訴你。”
徐以雋目光黯淡下來。看著玉瓷杯裏茶湯裏飄著的一葉茶葉，眸子猛地一瞇。
“來人。”
虬髯大漢聽見了，立即現身：“大人！”
“什麽時辰了？”
“回大人，已經辰時了。”
“拖上去。”
“是！”
官兵雖然撤離了開了客棧，但是仍派了兩人駐紮在門口，顯然為了堵別有用心之人。
羅新打開窗戶，往下偷覷：“幸好咱們來的早，不然就麻煩了。”
夜千行也跟跟著往下偷覷，發現刑臺周圍慢慢的開始聚滿了人。尤其是臨挨的茶館，出來看熱鬧的人一波接著一波。
客棧的掌櫃敲門進來了。
“副宗主，屬下去打聽了，官府的人喬裝打扮成百姓，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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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雪凝來到羅蘿跟前，拉起羅蘿的手，望著夜千行：“大當家的話在理，我們實在不應該再麻煩你們。所以，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如果可以，還請大俠再幫我們一次。”說著，葉雪凝跪下去，也將羅蘿拉了下來。
夜千行眼疾手快，將人攔住截住：“兩位姑娘，快快請起，在下萬不敢當。”
葉雪凝執拗不起，低首說道：“大俠，小女子不情之請，知道多有為難，但還請大俠再一次出手相救，來世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怎麽又跪，快起來。”夜千行對葉雪凝的有些無奈，將人從地上托起。
事實上，羅蘿和羅新兩兄妹也對葉雪凝的行為感到震撼，羅蘿看在眼裏，不禁動容。葉雪凝本和銅鑼山毫無關系，但卻憑著救命之恩，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與銅鑼山系在一起，與他們系在一起，這份恩情，唯有將哥哥嫁給雪凝姐。方才能還的上。是的，羅蘿就是這麽認為的。
夜千行：“姑娘，不是我們見死不救不肯出這份力，實在是有難言之隱，那日救下你們，可謂近幾年中明面上最大的動作，官府如今四處張貼海捕文書，在下乃合一堂的副宗主，此刻是危急存亡時刻，我只能說，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幫到幾位。”夜千行心裏深知道，萬俟蕭不同意他這麽做，也不會給到什麽支持，但是他不能直說，只能委婉，盡可能的讓面前的人看到自己的真心實意，事實上，他就差把心窩子掏出來，給眼前幾個人看了。
“大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幾日若不是你們，我們三人也不會有今天。”羅新沈吟半晌道：“明天徐以雋一定會來，他不就是為了我麽。銅鑼山的奇珍猛獸和毒花異草，這些解藥的配方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了。”說到此處，羅新停頓了下，他腦子裏全是當時撤離的時候，東叔和二胖的慘樣。
“徐以雋的債，我來討，如果不能救不了——”羅新堅毅的望著夜千行：“那就殺吧。”
074
在確定明天的計劃之後，葉雪凝猶猶豫豫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大俠，既然如此，事從權益，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葉姑娘請說。”
“我可以不回客棧麽，我既然見到了阿蘿和大當家，回去的話怕多有不便，萬一引起官府的註意，不光有礙於我們覆仇，也會連累到大俠。”
葉雪凝說這話的時候，還瞅了羅新一眼。
羅蘿：“對啊，還是雪凝姐想的周到，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和我哥待這兒，我也放心些。”
葉雪凝低下頭咬唇道：“可……還是得要大俠同意才行啊。”
羅蘿早就有了撮合葉雪凝和哥哥的意思，她比當事人還著急，央求夜千行：“大俠，可以嗎？”
羅蘿的央求模樣像個小孩子，倆眼珠子怯懦懦的望著夜千行，嘟著小嘴。
夜千行吞了口唾沫 ，覺著都要給看化了：“阿蘿姑娘說的極是，葉姑娘，以後你就安心和羅兄待在一起，這樣也安全些。”說著，吩咐手下進來。
黑衣人聽後立刻照著吩咐去做了。
“謝謝。”羅蘿對夜千行羞赧的說了聲，然後臉紅紅的低下頭。
羅新看著妹妹一副小女兒嬌羞樣兒，心裏不甚奇怪，這……
夜色濃重，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
夜千行領著羅蘿回去，羅新不放心，送了又送，直到把兩人送到籬笆小院外。
夜風肆虐，籬笆院裏的樹葉被吹的東晃西搖，羅蘿跨出門，及時打了個激靈。擡頭望夜空，星子密密麻麻，多麽像銅鑼山的夏夜。羅蘿忽然覺得後脖頸一重，等反應過來，才曉得是肩頭上多了一件披風。正是是夜千行給自己披上的。
夜千行率先跳上馬 ，對羅新說道：“時辰不早了，羅兄、葉姑娘，我先送阿蘿姑娘回陸府，大家明早在菜市口的匯合。”
“有勞大俠，安全將我妹妹送回去。”羅新雙手抱拳，朝夜千行作揖，又對羅蘿囑咐道：“妹啊，回去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
羅蘿點著頭：“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夜千行居高臨下伸出手，羅蘿把眼一擡，她從低處向上望去——風輕雲動，清輝皓月，夜千行的身形輪廓，教她惶然間失了神。
夜千行的面具邊緣在月色裏泛著耀眼的光澤，背脊挺直，手握的韁繩，就像屹立不倒的高山，風姿英挺，俊逸無雙。羅蘿心裏對眼前的男人真是滿意極了，這世上怎麽能有如此有魅力的男人，話本裏的楚柳香和王無忌也不過如此吧？
羅蘿低下頭，把手伸過去，然而卻是別有用心，因為她趁次機會悄悄嗅了嗅的味道，那是獨屬於夜千行的味道，一絲絲辛辣的姜香，混著若有若無的琥珀和麝香的味道。
隱隱約約靠著夜千行的懷，羅蘿直立背脊，對那踏踏實實的懷抱生了依賴之心。馬兒跑起來，羅蘿本來不敢放松，然而馬兒夜跑越瘋，越跑越顛簸，她跟自己說，不要管了，就裝一次糊塗吧。
於是她咬了牙，軟了身骨，在顛簸中，徹徹底底的靠在夜千行的溫暖的懷裏。
而夜千行——陸珩，出於本能，在那一刻便環住了羅蘿的腰，騎馬夜行不求多快，但一定要安全。故而沒有想那麽多，他現在滿腦子只有 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家，因為他想上茅廁！
羅蘿在馬背上，別提多開心了，她真想一輩子都靠著夜千行，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夜千行喜歡的人，心裏就擰巴的厲害，那滋味就像剛吃了棗就往嘴裏灌苦藥，那女子到底是誰，究竟是誰，占據著夜千行的心。
羅蘿忍不住悲傷起來。馬兒七彎八拐的將人帶到了陸府的大宅外墻前，大口大口的喘氣兒。
夜千行：“到了。”
“到了？”羅蘿還沒有‘傷’夠呢，借著月色擡眼一瞧，可不是到了？羅蘿失失落落的跳下馬，她搜腸刮肚，是個想和夜千行再說幾句話的意思。
“那個大俠我——”
“回去小心，再見！”一鞭子抽在馬兒身上，夜千行已經拐了個彎，跑不見了。
“……”
羅蘿在風中淩亂，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夜千行走得如此直接，枉顧她正要流露出來的綿綿情誼。羅蘿抽著鼻子：“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是回去見你心愛的女子麽？
羅蘿是 這麽想的，心口宛若中了一箭，疼得她快死了。嘆了一聲氣，羅蘿不得不面對眼前的情況，她現在得爬墻回去啊。
羅蘿抹了一把鼻涕，兩手在墻壁上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扣到一處，腳尖一蹬，身子借力向上，然而上沒上去，踩滑了還差點讓臉磕在墻壁上。
羅蘿在夜色下抓狂跺腳，瞥見堆著乞丐門白天坐的門板，搬過來，斜著靠墻而放，羅蘿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星子，搓了搓，她在門板數丈之外準備好，快速疾跑一陣後，一腳踏上門板，借著有些武功的底子，飛身而上。這才穩當當爬上了大宅的墻頭。
羅蘿踏踏實實的落在東苑耳房處，四下除了蛐蛐兒和蟬子的聲音再無其他，羅蘿趴在花草窩裏，警惕四周，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隨風搖曳的紅燈籠，將深夜裏的東苑襯得無盡寂寥。
羅蘿躡手躡腳的，想從庭院穿回到自己的屋子，雖然四下寂靜 ，府裏的人都睡了，可羅蘿還是覺得小心為妙，如果再在離開之前惹出事端，那就不好了。
羅蘿逢樹就躲，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緊張，她跟貓似得走的步步小心，但人畢竟只長了兩只眼睛，顧得前面就不得後面，羅蘿冷不丁後背碰到了什麽，她猛地一彈開，身子一轉，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見鬼了，竟然是陸珩！
陸珩何嘗不是一樣，兩人都沒有發現彼此的存在，直到背靠背的剎那。陸珩著白色綢子長衫，手裏抱著一團物什，圓睜二目的望著羅蘿。
兩人張著嘴，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是個要叫不叫的架勢。
心跳如雷。
陸珩心裏何嘗不是如此，兩人同時覺得此情此景不說的點什麽，不太妥當，就異口同聲的說：“你怎麽在這兒？”
陸珩摟了摟懷裏的一團，那裏面正是自己剛換下來的夜行衣和面具，他吞吞道：“我我、上茅廁。”
這話說的不假，他一回來的的確確就往茅廁去了。沒辦法，喝了那麽多茶，肚子都要炸了。
“上茅廁？”羅蘿註意到到陸珩手裏抱著的=的東西：“你手裏什麽東西？”
“哦。”陸珩忙不疊把手裏的東西夾在腋下：“天熱，我就是，突然想洗個澡。對了你呢，這麽晚都不睡覺？”
陸珩知道所以還明知故問，他喜歡看到媳婦兒的左右為難，把臉憋紅的樣子。羅蘿不知道陸珩肚裏的如意算盤，他這麽一問，直教她心虛的直冒冷汗，風一吹，還打了個冷顫。
陸珩抿嘴一笑，用從上到下的眼神，逼近說道：“娘子說話啊，為夫問你呢？”
羅蘿無話可說，只是把頭低著，可陸珩越逼越近，她只能擡起胳膊肘，使勁的抵住陸珩高大的身軀，眼看著就要靠過來了，野風亂吹，羅蘿的鼻子即嗅到一絲熟悉的氣味。
雖又稍縱即逝——但她很清楚，那是琥珀混合著麝香的味道，那是夜千行的味道。
心尖被這味道狠狠一抽，讓羅蘿想起剛才在墻角的風一樣離開的夜千行。於是一股邪火竄了上來，她把牙一齜，驀地擡起頭，兩胳膊肘匯集了渾身的蠻勁一推。
陸珩冷不丁被推到一丈以外，嚇了一跳：“哇媳婦兒，你勁兒怎麽這麽大？”
羅蘿劈頭蓋臉一通臭罵：“因為我吃飽了撐，睡不著，所以出來撒泡尿啊。”說罷一雙白眼一翻，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陸珩在野風中久立不動，望著羅蘿離開的方向吸著一口口涼氣，嘀嘀咕咕：“什麽嘛，跟我在一起就這態度，跟夜千行在一起眼睛都快笑沒了。你喜歡的男人就是我，我就是夜千行，什麽眼光，帶著面具露倆眼睛，你就喜歡得不得了，你相公我可長得比面具帥多了好嗎？”
陸珩很吃自己的醋，他現在真想沖到羅蘿面前，大聲的把這句話說出來，對著冷風不屑的嘁了一聲，不想面具從衣服團子裏掉了出來，哐當一聲，正是銀色獠牙面具，泛著清冷的光澤，陰森可怖，毫無美感。
陸珩望著面具，彎著兩根手指，對著面具做出戳瞎雙眼狀，但又警惕四周，只得撿起來，摟好了行頭，摸著黑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075
翌日，羅蘿在雞公打鳴的第一聲就醒了。她睡意全無，肚子有點餓，於是就把丫鬟喚進來，毫不見外的說：“給我弄點吃的，待會兒吃了我要睡回籠覺，你們都不要吵我。”
丫鬟眼睛都睜不開，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心裏卻是在積極的罵人。“是的，少夫人，奴婢這就去準備。”說完才又打了個哈欠，總算徹底從羅蘿的房間消失。
屋子燈火黯淡，蠟燭燃燒了整夜，不過那幾寸。羅蘿嫌棄屋子太暗，所以就把能點亮的都點亮了，滿室的光明，亮亮堂堂，羅蘿很滿意。她就是要做出個鬧騰的模樣，那麽她走的時候，就算熄了蠟燭，別人也會相信，她是真的在睡回籠覺。
她在這個家，可謂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於此同時，陸珩也醒了。他爬起來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媳婦兒。然而他趴在窗戶上，眼看著丫鬟們忙進忙出的傳菜，屋子裏更是被燭火點的透亮。
陸珩望著天色，又看看了自己房裏的銅壺滴漏，才卯時三刻。
“大清早的，這麽大陣仗，吃了去幹架麽？”陸珩摸不著羅蘿的路數的，換了衣服，打算先行一步，帶人去西街。
羅蘿平時吃飯是不需要有人陪著的，但是今天不同，她就是要讓丫鬟陪著，看著，看著她一點點的把早點吃幹凈。丫鬟起得早，忍著哈欠，臉上被文字咬了幾個包塊，可見晚上並沒有睡好，忙著扇蚊子去了，所以守著羅蘿吃飯，就成了身心煎熬的差事。
兩個丫鬟相互使了個疲憊的眼色，會意卻不說話。及至羅蘿吃完了，抹抹嘴，打了個嗝。羅蘿摸摸肚皮：“好了，撤下去吧。”
倆丫鬟如蒙大赦，趕緊就將空盤空碗給撤下去了，她們看到羅蘿打了個哈欠，朝床榻而去。還說道：“出去把門帶上，我要好好睡一覺，沒事不要吵我。”
她們求之不得，福了福身子：“是，少夫人。”果然猶如風卷殘雲般的，攜著空盤空碗出去了。
“快走，忙完趕緊去睡吧，我瞧裏面的主，不日曬三竿是起不來床的。”
“她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喊餓了？”
“我哪兒知道，走吧走吧，趁她還在睡，咱們也趕緊去睡。”
兩人的哈欠聲此起彼伏，身影漸漸沒在游廊花叢中。
就在羅蘿熄燈的時候，陸珩已經翻墻去了。熄了燈，關了門，羅蘿肚子飽飽的，只覺得渾身充滿都幹勁，連翻墻都不帶喘氣的。
羅蘿趁著天未亮，急吼吼的就往西街菜市口去，此時的菜市口人頭攢動，頂著青黑的天色，整條街近乎一成開門做生意，其餘的人家都是大門緊閉。開的都是茶館，客棧，早點鋪子，以及賣菜。彼時，買菜的人很少，不過賣菜的商販倒是挺多，羅蘿用眼睛努力搜尋菜市口的刑臺，於是就看到幾個小娃娃在上面又跑又跳。果然，讓她給找到了。
羅蘿認為自己來得早，可以待在某個地方等等哥哥和還有大俠。經過了巷子口，她決定去茶館。然而這個念頭剛剛生在腦子裏，她忽然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給拉住，接著，她整個人轉了個圈，撞在了某個結實的物體上。
擡頭一看。是那明晃晃的獠牙面具。不是夜千行是誰？
羅蘿心頭一喜：“大俠！”
夜千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此地人多眼雜，我帶去你安全的地方 。”
羅蘿忙不疊點頭，任由夜千行牽著她的手，拖著她的腰，在迷蒙將亮中，兩人飛檐走壁的來到了夜千行所說安全的地方。
說是客棧，但又不像是客棧，他們進來走的不是大門，但是在裏面，卻似乎可以自由行走。夜千行這才松了羅蘿的手。羅蘿跟在夜千行的後面，發現每一間廂房裏都有細致的擺設，長長的一條走道，有兩輛馬車並寬，每三步，墻壁上的便有燭臺，燭火跳躍，將兩個人的影子照的左右搖晃。因為安靜，所以讓羅蘿覺得不踏實。
周遭太安靜了，而且沒有灰塵，不像是個荒廢的地方。羅蘿心裏暗忖道。
“副宗主。”
人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嚇得羅蘿哇的一聲叫出來。夜千行回頭看了她一眼，對面前的人道：“說。”
“羅新和葉雪凝到了。”
“帶進來。”
羅蘿一聽是哥哥和雪凝姐到了，顧不得剛才自己失禮的窘境，喜道：“我哥來了？”
夜千行不看她，繼續往前走，不鹹不淡的說：“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麽。”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麽？
羅蘿綴在後邊，仔細回味這句話，察覺到夜千行似乎對她有些不耐煩，失失落落的哦了一聲。她覺得夜千行已經覺得她就是個麻煩了。
羅蘿剛還想問，是怎麽找到她的，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如今……還是不要問了。
說到底，還是夜千行不喜歡她，如果把她換做夜千行喜歡的女子，怕是不會這種態度的吧。
夜千行在前面走，木板子的地面發出淺淺的咯吱聲。身後的人甕聲甕氣的哦了一聲，顯然有了小情緒，夜千行邊走邊往後看，見到羅蘿耷拉著頭，他便又轉了回去。隱隱的嘆了一口氣，自責心道：也是，自己跟自己置什麽氣，夜千行不就是陸珩，陸珩不就是夜千行麽？媳婦兒再怎麽移情別戀，不外如是，還是自己呀。
但是昨晚的吃的醋，到現在還沒散味兒。夜千行心頭一軟：“阿蘿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羅蘿正值胡思亂想之際，聽到夜千行願意和自己說話，心裏很是雀躍，小聲謹慎的說：“還好。”羅蘿的說的話，她自己都不信——怎麽能睡好，一想到東叔和二胖，以及夜千行，她就睡不著，說她假公濟私也好，還是真心的為了東叔和二胖也好，總之有一點無法繞開，那就是，她想看到夜千行，只要能看到夜千行，她就算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也是開心的，雀躍的。
“大俠你呢？”
夜千行：“我啊，一宿沒睡。”
”啊你沒睡啊？”
羅蘿驚覺自己的嗓門有些大了，趕緊閉嘴。夜千行回頭看她，再次轉過去。
“昨晚有蚊子老是咬我。”
蚊子？羅蘿想起了今早丫鬟臉上被蚊子叮的包。
可是不麽，蚊子叮得昨晚根本沒法睡，夜千行道：“蚊子沒咬你嗎？”
羅蘿搖頭：“沒有。”
夜千行的臉被叮了，這讓她始料未及，難道大俠睡覺是要摘面具的？思及此，羅蘿不由快步走上去，想從面具後面窺見一二，但是面具嚴絲合縫，什麽都看不到。
羅新和葉雪凝姍姍而來，夜千行才對眾人說道，原來此地並非舊主荒棄不管，而是這間客棧的主人，就是夜千行的手下掌管，用來掩人耳目用的。
客棧建在細節菜市口的正南方，能清楚的看到刑臺，以及東面西面北面的一切動靜，又因樓臺建的高，故而，登高望遠，方圓周遭不在話下。
官兵在羅新一行人而至的時刻，分撥趕來，手握長矛，將西街菜市口圍成了個四四方方。靠菜市口的廂房每一間都埋伏了人，是個絕佳的地方。
掌櫃步伐矯健前來，半跪在地：“副宗主，屬下已經將客人安排在東側，無人前來，副宗主大可放心。”
還未等夜千行做出指示，有黑衣人悄然從廂房外的露臺折回來，說道：“宗主，不好了，官府的人在樓下叫門，說要在此處屯兵。”
076
事實上，不止夜千行想到了這個絕佳的地方，就連官府的人也想到了。徐以雋的新晉得力手下，不假思索的想出了個辦法，加之徐以雋許諾他的，事成之後，一千白銀奉上。
故而領人鑿門時，格外賣力。
“咣咣咣！”
“開門，給老子開門！”
門板結實，但是經不起這個鑿法。
手下在等夜千行拿主意。面具裏的臉，繃得很緊。羅新和羅蘿以及葉雪凝深怕底下的官兵闖進來，那樣可就不費吹灰之力就一舉將他們給擒獲了。
羅新看著夜千行，耳朵裏聽著樓下的動靜，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流，就聽到聲音從面具裏傳出來。
“傳我令，讓弟兄們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去。”說罷，看著掌櫃手下，沈聲道：“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掌櫃手下被看得一楞，立即反應過來。“是，屬下立刻將人拖住。”
掌櫃拔腿就跑，夜千行的手下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了，唯獨羅新、羅蘿。葉雪凝三人還楞著，你看我我看，臉上慌張著，但又不曉得該做什麽，茫茫然看著夜千行。
樓下的門應該是打開了。夜千行見三人還杵著：“你們還楞著幹嘛，趕快進去啊。”說著，對羅蘿和葉雪凝推帶搡的，將兩人推到最近的一間廂房去，關門之際，夜千行語氣嚴肅道：“別傻站著了，快躺到床上去啊，把被子蓋上！”
門被關上。
羅新和葉雪凝面面相覷。好在羅新反應了過來，連忙拉著葉雪凝上床，一個正猶豫要不要脫衣服，另一個抱著被子在想要不要蓋在一起——正值此時，羅新和葉雪凝都聽到了，官兵叮叮咚咚的上樓的腳步聲，猶如奔雷。
於是乎，兩人毫不猶豫的跳上了床，抖出被子，兩人四腳朝天，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藏在被子裏面。
官兵果然上樓了，大聲嚷嚷著說，給官府的兄弟騰出幾個房間用。
掌櫃的聲音不再是鏗鏘有力，而是唯唯諾諾，儼然就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喘，賠著萬分小心的小掌櫃。
“官爺，真沒有房間了，都住滿人了。你們要是昨天給小的來聲招呼，小的說什麽也會為官爺留呀。”
“哼，掌櫃的，你也學會撒謊了？你可別糊弄老子，這房間的牌都還沒摘呢！裏面會有人？”
夜千行和羅蘿倆人就在羅新的隔壁，聲音遙遙的灌進耳朵裏，夜千行暗暗覺得不妙：“糟了。”
羅蘿：“什麽？”
羅蘿的世界一片黑暗，她此刻腦子還在暈，她暈的不知前後左右，被窩的是夜千行的充滿男子氣息的香，仿佛還能感受到夜千行胸腔子的跳動。
“什麽糟了？”
夜千行猶如鬼魅的聲音，竟在被窩出奇的悅耳好聽。
“客棧的房間，無人住，便會掛牌，一旦有人住，牌就會摘下來。我忘了跟大家說，把牌摘下來。”
“啊？那我們的摘了嗎？”
漆黑中，只聽到夜千行嘆息一聲：“我也忘了。”
羅蘿無話可說，黑暗中低下頭，她和夜千行呈面對面的姿勢躺下，要說緊緊挨在一起，又差了那麽點意思，只不過，羅蘿每每想動，都會觸碰到對方的身體。羅蘿感覺在被窩捂出了汗，她用氣音說了一句，好熱。許是被窩的回音絕妙，聽在夜千行的耳朵裏很像是在嬌嗔，因為聲音極小，所以格外撩撥的人心。
夜千行呼吸著羅蘿的發香，在那一聲‘好熱’死魔音一樣不絕於耳，致使著他心中情愫漾開來，連帶著生了一個想法，於是渾身一僵。不敢再輕舉妄動。
“你不熱嗎？”羅蘿沒有想那麽多，因為她的確太熱了，都快不能呼吸了。
夜千行緊繃著，連嗓子都變僵硬了：“還好。”
兩人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是官府的人在闖屋子了。屋門被打大而開，羅蘿緊閉上眼，仿佛那踹開的門，是自己的這間。因為動靜極大，她下意識身子一挺，鉆進夜千行的懷裏，手自然而然的貼在夜千行的結實遒勁的胸膛之上。
兩人冷不丁皆是一顫。
隔壁廂房了傳來一陣嘈雜聲。正是羅新的聲音。羅蘿的心跳入擂鼓，一個勁的念道：”不會是被發現了吧，啊，不會吧。”
夜千行的臉在面具裏變得幾扭曲，努他力克制著，沒有回答，也無暇回答，只是喘著粗氣道：“阿蘿，你快離我遠一些。”
羅蘿正在擔心，冷不丁聽到這話，猶如頭頂被澆了涼水，她哦了一聲，弓著身子往後一挪，意意思思的拉開了一點距離，心道：夜千行是在嫌棄她嗎？
羅蘿在黑暗裏咬著下唇，很委屈。
羅新用被子將葉雪凝好好捂住，只將自己露在外面，對官兵理論道：“你們怎麽回事，我跟我媳婦兒睡覺吶，你們就闖進來，還以為土匪來了呢！沒事兒媳婦兒，是官府的人，不是壞人。”
為首的官爺睨著羅新道：“你們是及時入得客棧，為什麽房牌不摘？”
羅新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說：“到的時候都半夜了，誰還註意到那些啊。你們快走吧，都嚇著我媳婦兒了。”
官爺打量了一番羅新和被子裏拱得老高，卻又看不見的人，他遲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本著裏面一定有什麽的指引，他作勢要掀被子，羅新哪裏肯讓他這麽做，此舉多有冒犯，再著葉雪凝的還穿著衣裳，一看就穿幫了。
就在這時，被窩裏嚶嚶嗡嗡的傳來聲音：“相公，他們走了嗎？”
官爺的手，和羅新伸出的手紛紛一滯。官爺收回手，冷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屋子裏的人悉數褪去，開始鑿旁邊的門。羅新看著官府的人指著隔壁，問掌櫃：“這間沒人吧？”
羅新和掌櫃暗暗對視一眼，羅新關上了門，隔著門板，他聽到掌櫃的在說：“這間也有人了。”
官爺：“你又唬我？”
掌櫃陪著小心：“真的，有人了。”
葉雪凝聽到動靜，終於把臉露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她臉紅紅的望著羅新，一雙眸子跟充滿了水霧，小聲道：“都走了？”
羅新並未領略到葉雪凝的此時極具的風情，他憂心忡忡的道：“他們好像是去隔壁了。阿蘿和大俠不就在隔壁麽？”
“開門，開門！”
“官爺啊，這門從裏面鎖著，推不開，顯然是有人在裏面住。您就別生氣了，我給你安排一間屋子，來人啊，帶大人到天字號房去。”
“誰跟你說我要天字號房的？老子要靠近刑臺的房子，天字號那不是在北面麽？”
“那可就沒有了。”掌櫃搖搖頭，邊說邊將一通廂房的房牌摘下，木牌在手裏摞成厚厚一疊，他一股腦全塞給夥計，口口聲聲的啐道：“客人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你們也不知道嗎？客人不動手，你們就自個兒摘下來啊，要是讓住店的客人看見了，那不是出亂子嗎？真是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有一個小吏在官爺面前說道：“老大，真要這樣，那徐大人那裏怎麽交差？”
官爺摸了摸自己圓乎乎的腦袋，濃眉一皺，虎頭虎臉，喃喃自語：“是啊，這可怎麽交差。”
小吏道：“要不老大就都查一遍，一會兒見到徐大人，咱們稟告也是理有據的。”
“哎，本想在徐大人面前立一功的。那就……開門察驗一番吧。”說著官爺對掌櫃道：“我們就例行公事，查查房，讓裏面的人開門。”
掌櫃見眼前是個難纏的角色，唯有不動聲色，眼下沒有辦法，他只能敲門，對裏面的人說：“客官，官府的人例行公事，進來瞧瞧就走，您看方不方便起床開門？”
夜千行伸手一扯腦袋上的被子，心裏暗罵手下蠢貨，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是面具又是黑衣裳，進來還不得穿幫了？羅蘿也露出腦袋大口喘氣，她可是聽得明明白白，掌櫃已經頂不住了。
羅蘿著急的看著身側的男人，夜千行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怎麽辦？”
敲門變成了鑿門，咣咣咣，像是在鑿墻。
羅蘿看見夜千行的手握成拳，背青筋暴起，心裏捏了一把汗：“大俠，難不成真要讓他們進來？”
後頸骨一節一節的迫使他擡頭，夜千行凝著羅蘿，心裏也在問自己：難道真的要把面具摘了不可？
摘了倒是能應對此情此景，可是如何面對阿蘿？阿蘿要是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就是夜千行，是喜還是驚？
門依舊咣咣咣響，門板快爛了。
屋外的人在說，這麽久不開門，莫不是在行不可描述之事？
又有人說，膩膩歪歪這麽久都不開門，肯定有問題，查房，一定要查房！
夜千行望著羅蘿緋紅又水潤的臉蛋。面具裏，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掉。陸珩暗道：這一關怕是過不了。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他伸手往腦後而去，忐忑說道：“阿蘿，你先轉過去。”
077
轉過去？
羅蘿看著夜千行的面具，心裏不知道對方是要幹什麽。果然就側開臉去：“你……你想幹什麽？”羅蘿臉紅紅道。
“老大！徐大人讓你過去。”
夜千行的手已經伸到到後腦勺，停下來。外頭的人一聽到此話，立刻停止了鑿門動作，門板安靜下來。夜千行聽到外面一撥人匆匆腳步聲，似乎是走了。
走了？夜千行又屏息凝神的聽了 一會兒，果真是走了。大松一口氣。
“呼……”
夜千行想擦一把汗，可是剛擡起手，才曉得自己帶了面具。忽然覺得很尷尬。他轉眼去看身邊的羅蘿，羅蘿的眼睛望著帳子頂，雙眼發楞。
“阿蘿姑娘？”
羅蘿的眼神忽閃，喃喃道：“徐大人，你說，他們說的是不是徐以雋？”
徐以雋？那個人面獸心的敗類？夜千行興致缺缺：“哦，應該是。”
羅蘿坐起身子，先是望著門板，然後一言不發的下了床，走到窗邊，她沒有開露臺的門，只是依靠在角落註視著樓下的刑臺。
夜千行也跟著起來，走到她身邊，依著她的視線往下望去：“天快亮了，街上的已經有官兵駐守了。”
官兵們從客棧的門魚貫而出，看上去，似乎發生了了不得的緊急的事。為首拿著佩劍的大漢，應該就是剛才堵在他們門口，逼他們開門的人。
天際泛著魚肚白，雲霞猶如竈膛裏一把火，把月亮的光輝燒得漸漸隱退。
夜千行清楚的看見，那一撥人進了茶館。不過須臾，又出來，在駐守街邊的士兵耳語著什麽，街上的三步一站崗的士兵居然盡數褪去。
夜千行心裏大抵明白了：“看到沒有，他們在引你們上鉤呢。”
天光漸漸明亮，茶館裏已經坐滿了尋常打扮的茶客，而徐以雋獨坐一張大方桌，手捏著一杯茶，而茶館的掌櫃就立在旁邊，負責給他添水，戰戰兢兢，不敢怠慢——府衙周邊，誰不知道他面前的這位徐大人，乃攝政王的手底下當差，紅著吶。
掌櫃被勒令不準茶館半步，和店裏的小二一樣，專門給在茶館裏的茶客添水，那些茶客們的眼睛，像長了長長的鉤子，盯著刑臺，鮮少喝茶，也鮮少眨眼。
徐以雋不說話，茶館裏的人也不說話，除 了外面買菜吵雜聲，這裏面安靜的不像話。
出去的大漢，折回來了，到徐以雋的跟前，說道：“大人，已經安排好了。”
大漢遮住了透進來的光線，徐以雋微微低著頭，籠罩在陰影裏：“想讓魚上鉤，就不要表現的太心急。魚亦如此，何況是人。他們，精著呢。”
虬髯大漢明白的點點頭：“那大人，現在我們還需要做什麽？”
徐以雋：“等。等天亮，趕集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你們就讓兄弟們混進去。一切照計劃進行。”光滑的玉瓷杯子遞於唇邊，是緊致的下頜弧線。
虬髯大漢退走，去到旁邊的桌子坐下。破曉的第一束光亮，斜斜地刺入茶堂，徐以雋的臉一半在光明裏，一半在陰影裏。或許是因為刺眼，徐以雋劍眉微蹙，捏著杯子的手一緊，骨節白皙而又分明。
徐以雋望去外面，一口一口的抿著茶。
是啊。天，的確是大亮了。
成敗，就看今日之舉了。
昨夜在攝政王的密室，所發的誓，言猶在耳。
攝政王坐於高階之上，對他說：“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本王看中你的才幹，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
“王爺放心，有了此計劃，小的定能將羅新一幹人等一網打盡。”
“本王向來賞罰分明。你該知道羅新這個人對本王來說意味著什麽，抓不到人，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王、王爺……”
空氣靜如死寂。徐以雋豆大的汗水往下滴。又道：“王爺是要殺我嗎？”
攝政王忽然笑起來，空蕩的密室，因這笑聲，更添幾分詭異。笑聲戛然而止，是攝政王陰鶩似笑非笑的面容，仁愛的目光中充滿了深不可測：“本王就不告訴你。”
徐以雋目光黯淡下來。看著玉瓷杯裏茶湯裏飄著的一葉茶葉，眸子猛地一瞇。
“來人。”
虬髯大漢聽見了，立即現身：“大人！”
“什麽時辰了？”
“回大人，已經辰時了。”
“拖上去。”
“是！”
官兵雖然撤離了開了客棧，但是仍派了兩人駐紮在門口，顯然為了堵別有用心之人。
羅新打開窗戶，往下偷覷：“幸好咱們來的早，不然就麻煩了。”
夜千行也跟跟著往下偷覷，發現刑臺周圍慢慢的開始聚滿了人。尤其是臨挨的茶館，出來看熱鬧的人一波接著一波。
客棧的掌櫃敲門進來了。
“副宗主，屬下去打聽了，官府的人喬裝打扮成百姓，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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