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季老同志，梅前景同志，你們也剛去采購完呀。”毛文芳正是百無聊賴的時候, 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非常良好。

季忠看到是知青，忙笑著揮揮手：“是啊, 為了準備過個年，天天都要去采購, 小毛同志，今天沒去隊委啊？”

毛文芳回答：“隊裏給我放假了, 說是過完年再去上班。”

季忠說：“我就說嘛，當時急匆匆給你們培訓考核夠辛苦的，過年了還不讓休息，也有點不近人情, 我們下地的農民都休息了。這下好了, 終於可以休息了，小毛同志好好過個年啊。”

“哎, ”毛文芳答應著, 卻見季家公旁邊的梅前景，不斷的在給他遞眼色，似乎私下有話想要跟她講。

毛文芳馬上明白過來, 對著季家公：“我想起來了，我之前借了小梅同志的學習筆記，現在我打算還給他，要不小梅志學跟我去家裏取。”

季家公略微一遲疑。

毛文芳繼續解釋：“不知道季家村有沒有這種說法, 借了別人的東西，過年之前一定要還，所以梅前景同志，你還是跟著我回家去一趟吧。”

梅前景看了看季家公，又看了看手裏滿滿的東西，季家公識趣的說：“小梅，咱們東西太多，我先回家放一放，等會咱們在蝴蝶酥臨時發放點集合啊，別記錯了，時間很緊張。”

梅前景點點頭，兩人一起目送季家公走遠。

“這就是顧曉春置辦的年貨？”

“沒錯，我是知道農民窮，可沒想到顧曉春這麽窮。”

“不應該啊！”梅前景皺皺眉頭不說話。

“王”說過，有寶物就能加以利用，怎會窮，除非……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寶物！反觀景畫家，采購年貨毫不手軟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想跟我說什麽？又有事情要交代？每個知青都發了七尺布票，你要是用不上的話……”

“我用不上，都給你。”

“那行，你說吧。”滿意的笑容。

“我沒有機會和景畫接觸，所以，需要你幫幫我。”

“我怎麽幫？我更沒機會和她接觸了，一個孕婦，平時都不出門，要不是那天面試，我連話都沒機會和她說，你起碼和她同一屋檐下。”

“她是衛生所的人，衛生所出事的話，她自然就來了。”

“什麽意思？衛生所怎麽出事？”

“當然是遇到麻煩的病人。”

“？”

毛文芳內心一驚：“你要我做什麽？”

“制造病人。很嚴重很嚴重的病人。”

“你說啥呢！我去哪兒給你找病人？你不會想要顧曉春她婆婆當病人呢吧？我可告訴你，幫你可以，我不敢缺德事！”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才不會讓你去害人，你級別還不夠。”

“那你要我？”毛文芳臉色大變，“你不會要我自殘吧！”

“離譜！我已經許諾你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了，缺胳膊少腿的怎麽享受？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缺胳膊少腿確實比較有說服力。”

“不不不，還是說另外的主意吧，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裝病。”

“裝什麽病？醫生能看不出來嗎？”

“就是要醫生看出來，你不是真的病，而是……中邪。”

緊接著，梅前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跟毛文芳說了計劃，不知不覺就到了顧曉春家門口。

梅前景停住了腳步。

毛文芳說：“我回去了，你還楞在這裏做什麽。”

“你不是要還我讀書筆記？”

“哦。沒這東西。剛才明明是你想找我議事的。”

“你回去找個筆記本給我，演戲也要演的像一點，要不這一路走來，遇到的那麽多眼睛，你打算怎麽回避。誰知日後，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劉文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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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你來的這麽快，來來來，一起排隊。”季家公莫名喜歡梅前景，明明有三個兒子，可惜都娶了媳婦，一個個圍在媳婦身邊轉，辦年貨這種事，要不是杏娘給了重任，他恐怕也是要推三阻四。

老大說：“爹，要陪媳婦洗衣服，全家的衣服呢，要過年了，不能穿臟的，你快把你身上這身也脫下來。”

老丨二說：“爹，香玲需要照顧，你別看表面上穩定了，這心情還需要好好維護。”

老三給媳婦鞍前馬後，一邊拿著抹布擦門邊，一邊說著：“消毒要徹底。”一邊看著上門來的老爸：“爸，有事您說。”

季家公幹脆閉嘴：“小梅，走，帶你感受置辦年貨的氛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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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芳回家，按照梅前景的指示，先跟顧曉春姐妹情了一晚上，毛文芳這才意識到，要不是自己來，今天這趟年貨，顧曉春都是不打算置辦的。

顧曉春當然不會說，毛文芳涕淚縱橫：“姐姐，你這輩子咋這麽苦啊！”

顧曉春搖搖頭：“不苦不苦，那時候你姐夫對我可好了。我嫁進來的時候，也是風風光光的，村長給當的介紹人呢。我娘家以前恨不得把我血吸幹，從小就計劃著要把我賣了，有幾年吃不飽肚子，兵荒馬亂的，他們差一點就把我買到那種地方去了。是你姐夫救了我啊！”

“姐姐，姐夫要是知道你現在過得這麽辛苦，肯定心疼死了。”

顧曉春望向遠方，眼神已經失去了焦距，她淡淡的說：“要是他還在，肯定也不會讓我過成這樣，不過我倒不覺得苦。反正曾經存在過，矯情的話也就不多說了。有些東西是你覺得苦，它就苦，而我覺得有過甜以後再怎麽苦都不算苦了。”

又過了一會，顧曉春像是想起了什麽，繼續說：“有時候，那種甜，會讓你覺得，人世這一遭，沒白來。”

“姐姐，”毛文芳拉著顧曉春的手。“我沒來之前聽說了你的事兒，其實挺不理解的，咋隔了這麽多年也沒找過別人呢？而且你這日子過的，雖然心裏不苦，但是總是餓著肚子。嫁過來這麽多年，連個像樣的首飾啥的都沒有，全憑因為愛情而支撐著。姐姐，我是替你不甘心啊！”

“妹妹，你要真是這麽說也沒錯。我這人吧，感覺有感情就夠了，所以到現在也沒想過要再找一個，因為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能遇上一次已經是萬幸了，你知道嗎？有些人一輩子也遇不到呢。”

毛文芳說：“姐姐，你說的這些我倒是懂，但是我將來找對象絕對不會只要感情不要糧食的，我還想過好日子呢，嫁人了我也想戴戴金銀首飾，也想享受享受男人在外操勞，自己在家做個賢內助的感情。”

顧曉春笑笑：“妹子，會有的，你也會有一個那樣的人，條件肯定比我家小順要好多了。你在隊委工作，跟別的生產隊接觸的機會也多，要是打算留在季家村，不如現在就開始計劃這件事兒，姐有空也幫你去打聽打聽啊。”

“嗯，”毛文芳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枚圓圓的胸章，印著主席萬歲。

“哇，你這是帶頭像的胸針，肯定很珍貴的吧，我以前聽說隊長去跟村委要，村委都沒給他，說是限量供應的，村委也沒有，是不是你們城裏人名額多啊。”

毛文芳：“姐姐，這東西呀，是我爹娘費盡力氣花了好多的錢和票據給我換的。他們說讓我下鄉來帶著，要是碰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就把這個送給他當做定情信物。”

顧曉春對毛文芳的話完全沒有任何的懷疑，這個胸針現在確實是很稀罕的，聽說有人花兩百塊錢在黑市裏買呢，再後來聽說光有錢還不行了，還要拿各種券來換，二十張工業券再加兩百塊錢才能弄得到，再後來，這價就高得越來越離譜了。

面對著珍奇的限量品，毛文芳倒是不怎麽稀罕，這東西確實少見，但是在礦區，每年還是會發幾個的，勤勤懇懇幹工作一年，一天也不缺勤的人，都有機會申請，他爹娘都是全勤工，兩個人都申請到了，還讓出一個名額給別人呢。

毛文芳覺得要把這個當做定情信物，顧曉春肯定會信的，她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問寶貝的事，與梅前景的約定，得到寶物能包她後半生富貴榮華，她到真要見識見識，是什麽樣的寶物，要是東西實在好，不如私吞了。

“姐姐，你那時候有沒有什麽定情信物啊，跟姐夫。”

顧曉春兩個手抱在膝蓋前面。她坐在矮凳裏，像是蹲在那裏，雙手抱著膝蓋，看起來更是楚楚可憐，“定情信物，有一個的。那是小順見第一面的時候就送給我的，說是他家最值錢的東西，我把它做成項鏈掛在脖子裏。”

顧曉春說著就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不過，前段時間因為一些事，我把它拿掉了。”

前段時間，怎麽像過去了好久，連那個一直給自己找茬的景畫也變得有點好看了。

毛文芳震驚的站了起來，“為什麽？”說完以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忙圓場：“我的意思是，定情信物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可以丟掉呢！”

顧曉春微微笑，摸摸毛文芳的肩膀，淡定的搖搖頭：“妹妹你別著急，那麽貴重又有意義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把它丟了，我把它放在一個很安全很安全的地方，能陪我們生生世世。”

毛文芳心道：得了，所謂寶物，不就是這玩意嗎！季小順和顧曉春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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