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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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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月之內,平北侯府接連發生了幾件事。

周姨娘滿腹委屈地向郁清風哭訴了一番,滿心以為這次能狠狠煞一下冷氏的威風,省得她跟吃了什麽迷藥似的,一直不給自己好臉子看,卻不想腿傷還沒好呢,就被送去了廟裏“清修”。她連哭帶喊地要見郁清風,可是郁清風根本沒來,只有幾個婆子兇神惡煞一般,將她堵了嘴架上馬車,直接送走了,甚至連兒女都沒來得及看最後一眼。

人送出去的時候甚至連動靜都沒有多大,外人只不過看見一輛馬車從侯府後門出去罷了,倒是被驚嚇得失了魂的郁梅見不到生母,哭鬧了許多天,夜裏都要靠安神湯藥才能睡著。

這些,自然有人來告訴沈宜織,如今她已經不是剛入侯府時消息閉塞的時候了。不過她無心去管這些,因為郁清和在金殿上受到了申斥,五城兵馬司的位置丟了。

這個消息讓侯夫人關起門來偷偷樂了半天。元宵節上的混亂已經查到了端倪,是有東南沿海一帶的海盜混進了京城,縱火所致。大半個京城都亂成了一團,因踩踏而死的足有兩百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有兩條街都險些被燒個精光。出了這樣的大事,身為五城兵馬司指揮的郁清和自然難逃其咎,因為五城兵馬司掌管的就是京城之內的治安,尤其火還是從他管轄的東城燒起來的,他首當其沖,直接被擼掉了官職,下放到軍營裏去了。

郁清和回來的時候神情倒是極平靜,在二門處遇見了意氣風發的郁清明還自然地點頭招呼了一聲,沒等郁清明說出什麽譏諷的話來就徑直走了。只有回到嘉禧居,他才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結實的黃花梨木桌面都被他砸出了一道裂痕。

沈宜織把所有的人都打發了下去,替他解著外袍:“官場上本就有浮有沈,世子爺別太放在心上。”

郁清和擡起頭來,眼睛發紅:“我並非把一個區區指揮放在心上,可恨的是那些人!為了爭權奪利,竟然罔顧人命,拿整個京城的人來——”

沈宜織吃了一驚:“怎麽,難道那些人不是海盜?”

郁清和冷笑:“年關年關,每到年下關防格外嚴格,如何能混進那許多海盜來?當時東城多處起火,根本不是一兩人能幹出來的。東南確實有海盜,也確實曾混進京城來過,但從未放火燒過京城。這件事,不過是他們排除異己罷了。不只是我,還有北城指揮也被撤職,新上去的兩個,皆是安王和齊家那邊的人,他們果然是動手了。”

“死了……那麽多人……”沈宜織驚詫莫名,“就為了——”兩個五城兵馬司的指揮職位?兩個六品而已!

“五城兵馬司管轄京城治安。”郁清和緩緩地道,“掌握了五城兵馬司,必要之時,就等於掌控了整個內城。”而內城再裏面,就是皇宮了。

“為了奪位,置百姓性命於不顧——”沈宜織忍不住想冷笑了,“這樣的人要是坐了天下,那真不知要如何了!”踩踏事件啊,街上那麽多人,他們竟然就放火,這怎麽跟恐怖組織似的了。這樣的人要是登了大位,平時不好說,真到了關鍵時候還會管老百姓死活嗎?

郁清和也冷笑:“此等之人有才無德,斷不可登位!”握了沈宜織的手,“好在皇上本也有安排,此次我離開五城兵馬司,也正好看看人心。只是名義上我是引咎被責,且去了營裏還有別的差使,皇上那裏也有吩咐,這營裏——我得拿得住,是以,怕是不能日日回來了。”

沈宜織不舍地也拉著他的手:“那我給你收拾東西,多久能回來一次?五日?十日?哎,軍營在哪裏?”

“城外三十裏。”郁清和微微一笑,“別說五日十日,只怕——每月也只能回來一次。”

沈宜織不由得心疼:“那可要多帶些東西?既是被責罰,怕也不好帶得太多,吃的用的——好料子的中衣和襪子要多帶些,這些東西不惹眼,穿著卻舒服,且天冷,定要帶些厚的……”她急著就要起身,“幾時走?點心帶幾樣總行吧?還有肉脯之類,醬菜也好,哪怕去了分給同僚,也算是個人情……”

郁清和放開手,看著她在屋裏轉來轉去,嘴裏不停地念叨。屋裏燒著地龍,溫暖如春,轉來轉去的小婦人穿著白底桃紅碎花的長褙子,頭上插著金燦燦的簪子,襯著屋裏紫檀木的家什,還有窗邊的幾盆金盞銀臺的水仙花吐著香氣,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叫人覺得舒服之極,儼然是從前孟玉樓在的時候從未感覺到的。郁清和看了一會兒,就不由得又伸手把沈宜織摟進懷裏:“這些讓丫頭們去收拾,我三日後就要去軍營裏了,你該好好陪陪我才是……”把人打橫抱起來,走到裏屋去了……

郁清和離家那日,闔家人都出來送,卻只有嘉禧居裏這幾個人是真心舍不得的。平北侯倒是覺得有些欣慰,少不得訓誡了幾句報效皇恩之類的話。他本是行伍中立功起來的,郁清和從前裝病弱,他見兩個兒子沒一個能行軍打仗的,心裏不免有些失落,後來郁清和脫了那身偽裝能騎馬開弓,他心裏也自歡喜。如今兒子要去軍營,雖則是被削了官去的,但若有本事,又何愁不能建功?因此雖然也有幾分擔憂,卻是更加了一番勉勵。至於侯夫人等人,看著都是一臉的可惜,口口聲聲要提起五城兵馬司的原職,被平北侯狠狠瞪了一眼才消停了。

沈宜織看著郁清和騎馬走遠,身邊只帶了一個小廝,也不是為了在營裏伺候,倒是為了有什麽事往家裏傳信的。另外,只從家裏帶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唯一讓沈宜織有點安慰的,是她今年空閑的時候弄了些羊毛搓了點毛線,給郁清和織了兩雙襪子。本來是想著五城兵馬司要當值巡夜,怕冬夜腳冷,現在倒是正好用得上了。

“罷了,不過是去營裏,一月還可回來一次,算不得什麽。”平北侯自己心裏也有幾分牽掛,卻硬起心故意這樣說。轉身正要回去,便見一人一馬從街上過來,定睛一看不由得皺了眉:“明兒怎的這時才回來?不知你大哥今日去軍營麽?”

來的人正是郁清明,闔家都在這裏送郁清和,只有他一早就出去了。此時見平北侯沈了臉,便笑著扳鞍下馬道:“正是趕回來的,沒想到還是晚了。只是尚寶局那裏有些交接之事,不得不今日說得明白才好,故而沒能及時回來。”

別人也就罷了,侯夫人卻喜道:“尚寶局?這麽說,可是成了?”

郁清明自得地一笑,又故做謙虛之態:“正是。不過只是個司丞罷了。”

尚寶局司丞是正六品,跟郁清和原本的五城兵馬司指揮是同級,更不必說郁清和現今受責,身上的官職早沒了。侯夫人不由得一臉欣喜:“這,這可是喜事,該擺酒慶賀才是。沈氏,你來操持——”

話猶未了,平北侯已經冷著臉道:“操持什麽!京中剛出了踩踏之事,你卻在家中慶賀,是生怕皇上不知道麽?”甩手進去了。蓋因尚寶局這地方,並不是靠文才武功得進,而是看你有無鑒寶識寶的眼光,有無交涉采買的手段,這些在平北侯眼裏看來,全是些紈絝奢靡的東西,自然是不喜了。

沈宜織對侯夫人笑了笑:“恭喜三弟了。待過些日子元宵節那事兒過了,再擺酒慶賀罷。”說完,施施然回嘉禧居去了,只剩下侯夫人在那裏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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