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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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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⑴

如果是劍橋大學本身如它的校訓所言,是智慧之所,啟蒙之源,那麽三一學院無疑是它的歷史上最輝煌最艷麗的一筆。在三一學院的大教堂前廳,擺放著一個個著名畢業生的玉石雕像。艾薩克·牛頓,弗蘭西斯·培根……這些幾乎照亮過一個時代的名字被陳列在此地,供後輩學生們膜拜景仰。

作為劍橋大學名聲最響亮的學院,三一學院本身也擁有著整個大學最優美的建築群。哥特風格的巨庭中央有造型古典的噴泉,草地開闊,修剪得極為平整。為了修建這樣一片宏大的庭院,學院不惜耗費巨資將古老的鐘樓移動了二十碼,以騰出足夠的空間。二月底的劍橋鎮褪去大雪的洗禮,陽光帶著些許暖意從厚重的雲層間透下,行走在開闊的巨庭中,冰涼幹燥的青草味呼吸進肺腑,有種在倫敦感受不到的舒暢。

走過巨庭,目光越過納維爾庭院可以看見更遠處波光粼粼的劍河。斑在萊恩圖書館門口駐足片刻,擡頭看著屋頂上那四座代表著神學,法學,物理學與哲學四門最古老的學科的石像,嘆了口氣,向著教學區走去。

來往於校園裏面的學生大多抱著書本與筆記,或三五成群的討論著課題,或獨自往來於宿舍與圖書館。在宇智波斑看來,這種過分糾纏於學術問題的歲月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盡管他看起來比他們大不了多少。

他輕車熟路的走進風格古典而不失風韻的教學樓,上到第三層,沿著寬敞亮堂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最後停在了一扇虛合著的門前。

門前掛著的牌子歪著,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公式符號,看起來像是辦公室主人出門前臨時想起了什麽證明,於是隨手寫上去的。長此以往,舊的筆跡將牌子上的名字蓋住,新的筆跡又將舊的筆跡覆蓋,早就看不清上面的本來內容。

斑在門上敲了敲,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寬敞的辦公室和他畢業前想必幾乎毫無變化,墻上的黑板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擦過了,上面的粉筆字跡剝落了大半。窗臺上的盆栽沒精打采的耷拉著枝葉,只有仙人掌猶自頑強的存活著。旁邊的書架上只擺了寥寥幾本書,其餘的在辦公桌旁堆成了高高的一摞,幾乎要頂到天花板。而辦公桌上則堆滿了演算用的草稿紙,窗外刮進一陣風,便吹得那些紙片嘩啦作響,散落在地。

斑走上前兩步,隨手撿起一張草稿看了看上面的內容,然後轉頭看了眼趴在辦公桌上,被草稿紙淹沒了的那個人,嘖了一聲,伸手在桌旁那堆壘起的書上一推。

一大堆或薄或厚的書嘩啦一下全部爭先恐後的砸在那人身上。

那人吃痛的叫喚了一聲,極為艱難的從一堆書本與草稿紙中直起身:“哪個小子這麽淘氣?期末的學分不想要了嗎?”

“反正我也畢業了。”斑一手揣在口袋裏,好整以暇的轉身,一臉無所謂,“教授。”

被稱之為“教授”的男人看起來比斑大不了多少,方正的一張臉上還帶著沒睡醒的迷茫,頭發一如既往的亂成一團,五官看起來極為英俊,卻因為他本人的性格原因,看起來帶了些遲鈍與傻氣。

“……是你啊。”男人看清楚來人,眼睛一亮,“快快快,我剛才想出了一種歐拉定理的新證明,你來幫我看看怎麽樣?”

斑把手中的草稿紙往他面前一拍:“這種證明方法我沒畢業的時候你就用過了。”

“誒,是嗎?”男人若有所思的撓了撓頭發,看著紙上的證明過程,煞有介事的嘆了口氣,“果然是上了年紀,這些年記性越來越差了,前幾周我差點忘了自己的課是在哪個教室……對了,你怎麽會來?”

“……”斑從口袋裏摸出信紙,“是你寫信讓我來幫你代課的。”

“哦,對,我又忘記了。”教授一拍腦門,有些沮喪的趴在桌子上,露出一種與他本身年齡不符的低落表情,“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有一天連我學過的定理也會忘完的。那麽多優美的證明,真是舍不得。”說著,他伸手將那堆草稿紙抱入懷中,好像這樣就能彌補自己記憶上的缺失。

斑拿起旁邊一本厚皮書翻了翻,看著那上面印度佛教的經文皺起眉:“不會太久,你很快就要從一個數學家變成一個神棍了。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太長了記不住,所以我給自己取了一個新的。”

“……”

教授拿過一張草稿紙瀟灑的在上面寫下了一串字母,遞給斑:“怎麽樣?”

斑默不作聲的拼了拼“Ashura”這個單詞,眉頭一挑:“阿修羅?”

“你這小子還是和從前一樣沒禮貌,要叫我阿修羅教授。”

“……”

“知道我為什麽取這個名字嗎?因為啊……”

“我沒興趣聽你和隔壁那個大學的教授的八卦。”

阿修羅撇撇嘴,站起身,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大概是熬夜的緣故,他的眼底有明顯的烏黑。他顯然很高興看見自己從前的學生,極有興致的開始泡茶——整個過程中包括了在書櫃裏找茶葉,在粉筆盒旁找茶杯等等稀裏糊塗的步驟。

“你為什麽還不退休?”斑看著他光是為了泡茶就在辦公室裏忙成一團的樣子。

“我可是三一學院最年輕的教授!我帶你這第一屆學生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阿修羅橫了他一眼,“別看老師我現在糊塗了點,在數學上,我……”

“那還找我來代課?”斑冷哼一聲。

阿修羅在椅子上坐下,垂著頭,拿著一本書撫摸著它的封皮:“你也知道我這個愛忘事的老毛病。這幾年越來越嚴重,有時候站在講臺上我都會突然忘記自己在講什麽。如果不是還沒有和那家夥分出勝負,我肯定已經回鄉下養老去了。”他支著額頭喃喃,“而且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可是我也記不清是什麽,大概和叫你回來代課也有關系。”

斑嗤笑一聲:“就為了你們的那場比試?”

“這是我這些年唯一沒有忘記過的事情了。”阿修羅有些欣慰的開口,“這就是有個朋友做對手的好處,時刻都能警醒自己牢記住比試的約定。當然啦,你小子沒有過對手,是不會明白的。”

斑不明白他這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從何而來,微微一哂,手指不自覺的摸上了衣領上的領夾。

阿修羅說著說著眉頭越皺越緊,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最後一拍腦門:“說起來,今晚上格蘭切斯特莊園有場酒會,你也和我一起去。這些年我還真沒帶出幾個拿得出手的學生,加你一個去壓壓場子也好。你也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導師在別的大學的教授面前擡不起頭,對吧?”

“……”

⑴劍橋大學的校訓,譯為“此地乃啟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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