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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餵不飽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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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人心恐懼的並非莫笑一人。

此時萬利賭坊內,王玉嬌心死如灰,不過,她最後的驕傲支撐著她站了起來。

“許大公子,許世聰。”她第一次這樣直呼他的名字,發現原來她也可以這樣叫出他的名字,咬牙切齒地叫出。

“玉嬌表妹。”許世聰卻還是像往常一樣叫她。

同樣的四個字裏,王玉嬌已經聽不出任何往昔之意,她苦笑,她還在期待什麽呢,如果真像他所說,王家的財產全部取自於許家,那他的確也沒有理由去憐惜她,而今天這一局,就當是把他許家的東西還給他了。

罷了罷了,像莫笑說的,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多也不稀罕。

“這賭局是我開的,就請大表哥再給玉嬌一個面子,讓我把這場做完。”不管是賠是賺,她不再乎。但她再乎的是自己做的開頭,也要自己做到結尾。

“好,這沒問題。我先去閣樓等你,我想,除了交接這些東西,你也一定有很多想問的,能告訴你的,看在你叫了我這麽多年的大表哥上,我都會告訴你。”

許世聰說完當真向閣樓走去,一邊的趙秀麗見了連忙走了過來,許世聰道:“我一會兒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你先讓李梓桑送你回去。這兩天我再去趙府找你。”

趙秀麗本來有些失落,後聽他說過兩天去趙府找她就高興了,這麽久了,都是她去許府找的他,他還沒正式去過她家裏呢。

“那好,我在家裏等著你來。”

趙秀麗微微紅了臉,抿了抿嘴就轉身往回走了,到了李梓桑和俊生跟著,把俊生的小手一拉。“走,姐姐先送你回去醫館。”

李梓桑還想留下來,被趙秀麗連推帶拉地往門外使勁拽走了。

江永心見許世聰往閣樓去,也想跟上去,同樣被許世聰攔下了,“你也不用跟上來,等會我與王大小姐有事要談,你在樓下守著,任何人不準上來。”

江永心小心地問道:“那許公子可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許世聰道:“放心,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說罷再也不停留,大步走向閣樓那邊。

江永心得到了保證,這才放心下來,一回頭正對上王玉嬌像一把劍一樣盯過來的目光,不竟縮了縮脖子。

“許世聰到底許了你什麽,你居然會幫著他來害王家?”

王玉嬌的口氣比劍更銳利,江永心本能地雙腿一軟。

但一轉念,他就站直了腿,挺直了腰,因為他知道王玉嬌從現在開始沒了賭坊,沒了錢莊,也沒了王家大宅,如今就是連街邊乞丐都不如的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想到這裏,往常對她的畏懼全無。

“你說是為什麽,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麽?”江永心反問。“我姐服侍你爹多少年了,可是因為無如出,你爹說納妾就納妾,從此讓我姐獨守空房。而我,你爹那麽多的骯臟事兒都是我出面幫他擺平的,可是黑鍋我背,銀子卻從不到我的手。說得好聽萬虎堂歸我,但收益呢,收益都進了你爹的錢莊。”

“你……真是餵不飽的狗!”王玉嬌往江永心臉上啐了一口,這種人她怎麽早沒看出來。

江永心冷笑兩聲,慢慢地從腰裏拿出帕子一點一點地擦了,然後將帕子一扔。

“王大小姐有力氣在這裏啐我,不如好好省點力氣想下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實話告訴你,王家大宅你已經回不去了,許世聰答應了事後將宅子送給我,而萬虎堂從此也全權由我負責。王家,呵呵,以後三陽縣將再沒有王家這兩個字了。”

“你……”

“別再你了,趁我心情還好,你趕緊從三陽縣消失,不然,呵呵,說不定我會聽姐姐的意見將你們賣到青樓去。”

“江姨娘,她……”王玉嬌再次震驚了,連江姨娘也是在做戲麽?

王玉嬌還要說什麽,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來。

“姐姐,姐姐。”

她剛轉過頭,一個哭成淚人的小女孩已經撲進了她的懷裏。

“姐姐,江姨娘說王家現在不是王家了,是江家了,咱們家的財產,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咱們的了,是真的麽?咱們王家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麽?”

王玉俏擡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擡高了臉雙眼水光瀲灩地望著自己的大姐。

王玉俏今年不過十二,比起女強人似的大姐,她自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面對這麽大件事,沒嚇傻就算是堅強的表現了。

王玉嬌摸著自己疼愛的妹妹的額頭,“對不起,是姐姐沒能力保護好父親留下的東西。不過,玉俏別怕,姐姐會保護好你的。而且誰說王家什麽都沒有了?你忘記小時候母親怎麽說的,咱們就是王家最寶貝的寶貝,只要咱們在,王家就在呢。”

王玉俏雖然小,但不代表笨,聽了姐姐這話就知道江姨娘說的都是真的了。

“嗯,嗯,母親以前還說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呢,姐姐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知道肯定不是姐姐的錯。”

玉俏雖然年紀小,但天性善良,又從小在王玉嬌的保護下長大,本身對錢財就沒什麽概念,對於她來說,丟了就丟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還有住的地方,有吃的,有姐姐在一起就好了。可是還有住的地方麽?

她想起剛才的情形就扁起了嘴,“那姐姐,我們現在怎麽辦?江姨娘讓丫頭把我趕了出來,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給我,更別說銀子了。”

江姨娘,江永心,王玉嬌心裏咬牙切齒地叫著這兩個人的名字。

但,一切怨恨,都只在她的心裏。

在唯一的妹妹面前,她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那個溫柔的大姐姐。

“放心,姐姐不會讓你餓肚子,也不會讓你睡街頭的。”王玉嬌像往常一樣用手揉了揉妹妹頭頂柔順的秀發,只是須臾,她已經有了打算。“這樣,你先去何媽媽家,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何媽媽是王玉嬌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當年因為從火場救年幼的王玉嬌燒傷了半邊身子,王家便給了恩典,在外面另買了一處小宅子給她,也是那時,王玉嬌的親生母親死於火災之中。何媽媽因為燒傷容貌受損,一生未嫁,住在王家賞的小宅子裏靠幫人洗手縫補為生濟。

一個夥計朝王玉嬌走了過來,恭敬地將一個紅色托盤舉高至頭頂。“大小姐,是所有的清單。”

托盤裏是這次賭局的賬本。

但她已經不需要關心裏面的出入賬了。

“該收的收齊的收齊了麽,該賠付的又可賠付完全?”

“都已經做妥了。”那夥計仍是恭敬地回答。

“好,拿著賬本跟我到閣樓,反正都要交接了,就連這筆一起交接吧。”

王玉嬌抱起妹妹,“聽姐姐的話,你先去吧,姐姐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王玉俏抿著嘴有些不想離開,不過她一向是聽姐姐話的,知道姐姐肯定還有事要做,也不敢讓姐姐再添心煩,便點了點頭。“嗯,玉俏聽姐姐的。”

王玉俏離開了,王玉嬌擡頭朝閣樓望去,那裏,曾經是她的地盤,如今已經改寫了姓氏。

“走吧,所有的故事總是要寫一個結局的。”王玉嬌對那夥計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是的,所有的故事都要寫一個結局,只是總有人歡喜有人悲愁。

她輸了,沒有不甘心,她只想要知道一個為什麽。

王玉嬌走上了閣樓的木梯,但身後的夥計卻被攔了下來。

“許大公子說了,只能讓王玉嬌一個人上去。”江永心一把拿過那夥計手裏的托盤頭也不回地往後遞著。

“還是請王大小姐自己端著上去吧。”

“你!江永心,你忘記你是吃誰給的飯了吧,居然敢這麽對大小姐說話。”那夥計是王玉嬌剛招進來不久的,一直對她心存感激,見到江永心這樣對王玉嬌,當場就怒了。

“你是哪棵蔥,敢直呼我的名字!”

江永心突然眼神狠厲,一記彈腿猛地往那夥計的腿上踢去。他是練家子,這一踢又絲毫沒有留力,更何況以後這賭場很可能就是他的了,此時,當著王玉嬌的面懲罰一個出口不遜的夥計,不是他立威的最佳時機麽?

所以,這一踢,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就算是一個練過幾下的壯漢也受不了他這一踢。

江永心嘴角已經揚起了得意的弧度。

他的耳朵已經準備好吃某人骨頭斷裂的聲音和痛苦地嘶叫。

不過,他似乎失算了。

他的腿踢空了。

因為太過用力,又踢空的緣故,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手裏的托盤脫手而出。

那夥計一只手穩穩地接住了托盤,“怎麽樣,你還想攔著我麽?”他問他。

“你別得意,這賭場遲早是我江某人的,到時看我怎麽把你打出去。”江永心氣急敗壞地吼著。

王玉嬌擡著看了那夥計一眼,長得很普通,放進人群裏就不見的那種,但那體格,她這時才註意到,居然是個天生練武的好料子,只是未遇名師,居然屈在了她的賭場裏做了一個小小的夥計。

她從他的手裏拿過托盤,“在下面等我,我自己一個人上去就好。”

“是,大小姐。”夥計規矩地低下頭聽著吩咐,並不再多言。

王玉嬌拿著托盤往上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你,不錯。”

夥計低著的頭還是原來的高度,只是一張黝黑的臉微微有些紅光,耳聽著王玉嬌一步一步地走向樓梯的頂端,開了門走進去,他這才將頭擡起,然後,大步一邁站在了樓梯口的另一邊,與江永心相對而立。

“你小子,這是要反了啊!”

江永心見這夥計居然還敢學他的樣子在樓下站崗,就又來氣了。不過,他現在知道這夥計有點身手,動手是不敢了,就動嘴皮子。

這是他終於可以騎在王玉嬌的頭上的頭一天,所以雖然被個夥計氣了,但心情還不算太差。

他突然想,這種時候,這樣的一個人,何不收服了他?

等下王玉嬌再走下來的時候,看到唯一一個還死心踏地的夥計都轉向了他江老大。呵呵,王玉嬌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而他看到眼裏的那種酸爽真是比拿到王家大宅更暢快。

“餵,王玉嬌給你的工錢是多少?”他眨著狡詐的眼睛。

“兩百文。”夥計淡淡地回了幾個字。

“才兩百文!”江永心故意驚訝地輕聲叫了出來,“你這樣的身手,姓王的才給了兩百文,你可知道我手底下做事的弟兄一個月是多少,五兩銀子,白花花的五兩銀子呢,頂你做兩年。你呀,就是簡單單純,才願意為王玉嬌這樣小氣的女人做事。”

對江永心的故意挑撥,夥計一眼看穿,鼻子裏哼了一下,不再理他,但江永心只想著自己完美的酸爽計劃,對此完全不覺。

“這萬利賭坊眼看著可就要換老板了,怎麽樣,過來跟我,我保證讓你從此吃穿不愁,比起王玉嬌給的,我起碼給你翻十倍。”

“餵,怎麽樣?你到底聽到了沒有?”見夥計不說話,眼睛也不看他,他急了。

“聽到了,不怎麽樣,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只是看認骨頭的狗麽?”夥計轉過來抱著雙臂看著他。

“你……”江永心氣結,好心提拔他,居然不識好歹,“好,你就等著收拾東西走人吧。”

“走人就走人,王大小姐不在了,跟著你這種人幹,我還不如回去種田呢。”夥計一點不後悔。

江永心正要說什麽,聽到王玉嬌從頭底上傳下來的聲音。

“是狗就永遠做不了人,骨頭還沒領到,就迫不及待地汪汪叫起來了?”

夥計右手向上一伸,手背向上,道:“大小姐,我送你離開。”

王玉嬌將手輕輕地搭在夥計的手背上慢慢地走下來,仿佛一個高傲的女王。

“咱們走。”

王玉嬌大步朝賭坊門口走去,夥計微微彎著腰擡著手侍奉在側。

兩人所到之處,人群自動散開。

一直走出了門口,走出了大街,拐了個彎,王玉嬌再也堅強不下去了。將背靠著墻滑下,將對深埋進雙膝裏,一言不發。

“小姐?”夥計小心地叫她,如果不是擔心地太涼坐太久了對身體不好,他是不會打擾她的。

“你叫什麽名字?”王玉嬌擡起頭,臉上寫滿了疲憊,剛才的驕傲已經蕩然無存。

“小姐不記得我了?我叫蔣叔虎,年前跟大哥從鄉下出來討生活,結果大哥染了病,剛到三陽縣就病死了,我當時不知道怎麽辦好,是小姐路過時看小人可憐,不但出了銀子讓我哥好好下了葬,還讓我在賭坊裏做事。”

“哦,你就是當時那個虎子?”王玉嬌想起來了,只是那時她看到他時,滿頭滿臉的灰土,帶回了賭坊之後就交給了管事的,事情一忙,她根本就忘記這回事了。

“對,就是我。小姐記起來了。”蔣叔虎因為一時興奮叫得大聲,發覺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那你還有地方去麽?你剛才因為我得罪了江永心,他這麽記仇,賭坊你是回不去了。而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無法再安排你周到。”

“我不用周到,小姐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不行,我去的地方太小了,你跟去也不方便。”

何媽媽家只有兩間小房,連她和玉俏都只能擠一張床上,這蔣叔虎去了根本沒地方睡。

“小,沒關系。”蔣叔虎一聽王玉嬌只是因為地方小而拒絕他就趕緊表態。“我之前找不到事情做的時候,哪有地方睡呀,都是睡大街上,睡林子裏。”

“那好,你跟我走吧。”王玉嬌站了起來,招呼著蔣叔虎跟著她。

蔣叔虎是因為她才得罪江永心的,按姓江的個性,如果蔣叔虎還在三陽縣裏,就算是去別家做事,江永心也會上門找茬讓他做不下去的,還不如帶在自己身邊。以她的本事,她就不相信沒有東山重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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