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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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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出來活動的不止是女鬼,還有花聆這種偽裝成誘餌的修士。

上鉤的也不一定是怪叔叔,而是一心給主角送助攻並且不介意當回紅娘的錢亦塵——雖然封梵本人可能沒什麽興趣。

不過請恕錢亦塵直言,裝鬼這種方法聽起來很有效,實際上並沒什麽用,難道指望把真正的女鬼吸引出來,大家拜個幹姐妹嗎?

深夜街頭的寒風陣陣吹個不停,花家在修真界白道算個不大不小的名門,花聆亮明身份後,一行人總不能站在外面徹夜談心,於是回到酒肆。

錢亦塵淡定的走在前方:“我和王久是無門無派的散修,為獵人盟會做事,酒肆裏還有個最近才認識的人,都是因為此事才都留在丘縣的。”

花聆沒有嫌棄他不入流,倒是很感興趣地瞄了幾眼賀蘭玖:“以前聽人說過那兒的獵手雖然不算修道者,但使用的術法千奇百怪,讓人大開眼界,不知道兩位有什麽擅長的?”

她隨口一問,雙眼卻亮著希望一較高下的光芒。

十五歲離家歷練的大小姐,途經丘縣聽說了怨靈作祟便留下來尋找解決之道,從性格到年紀都寫著不服輸。

錢亦塵上輩子只會修電腦,然而此項技能現在基本等於廢棄,還不如屠龍之術來得實用呢,畢竟這個世上真的有龍。

而且他記得清楚,撫州花家是以木系術法聞名的,明明還不到季節,花聆頭上卻佩戴著一串盛放的紫藤。

於是想了片刻誠懇回答:“道術粗淺,不堪入目,特別不堪入目。”

賀蘭玖愉悅的輕笑一聲:“他正在和我雙……”

“要是敢把那個字說出來,我就在這裏跟你拼了!”錢亦塵打斷他的話,雙手一掐威脅要扼他脖子。

酒肆裏,大堂只有一張桌子上還燃著油燈,光亮正好將附近的人籠罩進去。

封梵正坐在燈下慢慢喝著一壇酒,神情疲倦落寞,見到他們只是擡眼示意。

來了,他和花聆的第一次見面!原作中一開始兩人就結伴而行,現在終於可以了解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了。

錢亦塵暗自激動的握住拳頭,屏息觀察兩人反應。

……然而,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封梵點頭之後就盯著桌面繼續沈默,花聆也沒露出特別感興趣的樣子,忙著讓店小二去開個上好的房間。

半點火花沒擦出不說,連普通的初遇都有不如。

錢亦塵有點失望地暗暗嘆氣,畢竟原作感情線淡的和水差不多,兩個人平平的初遇說得通。

不過細算戲份多又搶眼的第一女主……哪怕不想承認,也還得是賀蘭玖啊。

“白跑一趟毫無收獲,我要回房休息,你們隨意。”賀蘭玖開始打呵欠,硬拽著他上樓。

睡什麽睡,你沒看到主角在失落嗎,這時候就應該留下來安慰!

錢亦塵看著封梵獨自喝悶酒的樣子,立刻湧起排憂解難的沖動。

不過站在眾生巔峰的主角能有什麽心事,世上還有他打敗不了的人嗎?

“封梵,你遇到麻煩了?”錢亦塵一雙褐色瞳仁很是真誠。

賀蘭玖則是一副完全相反的態度,挨著他坐下,一張臉埋在雙臂間開始打瞌睡。

“此事懸而不決,再耽擱下去或許還會有人遇害,而我們必須在月中抵達青州,時間不多。”封梵把酒碗倒了七分滿,“如果它一直躲在某個地方隱藏氣息,拖到我們離開後繼續作祟,那就糟了。”

錢亦塵大概看出他不是糾結這件事,不過不好說破,反而煞有介事地點頭。

青州的獵人盟會召集獵手在十五日抵達,按他現在的偽裝身份,同樣不能隨意變動行程。

“你們還要去別的地方?”花聆在八仙桌最後的空位托腮打量這群男人,眼波流轉嬌俏可愛,“那是要速戰速決了,不過我白天在街上閑逛才聽說這件事,家裏又不以馭鬼之術為長,也沒什麽特別有用法子。”

錢亦塵才想起還有別的線索,於是站起來向樓上走去:“我們昨夜截到了它的一根頭發,應該放在樓上,我去拿下來。”

“頭發?厲鬼哪兒來的頭發?”花聆納悶的喃喃,發髻上的紫藤香氣清幽。

那根堅韌到能當琴弦用的頭發一直被賀蘭玖收著,一般是纏在手上,不過錢亦塵看他伏在桌上的兩手都光溜溜的,想來是擱在枕頭邊了。

轉過拐角來到二樓,錢亦塵進門時偏頭看了眼這排廂房盡頭,華娘背對著樓梯正往臥室走,為了不把熟睡的客人驚醒,腳步和他一樣放得很輕。

所以錢亦塵也沒打招呼,只是隨意一瞥,卻忽然發現她的走路姿勢有種……非常不自然的僵硬,而且並不是婦人重視端莊儀態,刻意拘束了走姿。

而且華娘低頭經過走廊的照明燈籠時,燈籠像被什麽東西勾了一下,在空中輕輕搖晃。

明明中間差著那麽大一截距離,她的頭頂和燈籠之間什麽都沒有,還是說,華娘頭頂有東西碰到了燈籠?

錢亦塵瞇起眼睛仔細辨認,一旦刻意去找,那麽發現問題就容易多了。

有根細長的頭發從她頭頂鉆出來,一直延伸到梁上,消失在屋頂高處的黑暗裏。

也可能不是消失,而是看不到了。

又是頭發!

錢亦塵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收回目光轉身向樓下跑去。

下一刻,華娘似笑非笑的臉近在咫尺,出現在他面前!

大堂裏,賀蘭玖還懶洋洋趴在桌上,回答花聆的問題:“厲鬼當然沒有,因為那個孫文君,估計還活著。”

……

這裏似乎是酒窖,能聞到梨花釀香到馥郁的氣息。

錢亦塵睜開眼睛,努力回憶昏迷前發生了什麽,動彈不得的現狀很好地起到了提示作用。

華娘。頭發。

細而堅韌的發絲,混進華娘的頭發裏,把她當做了一尊提線人偶,在客棧裏提來提去,末端系於房梁上,精心調控著屍體的喜怒哀樂。

那麽操縱人偶的人,是誰?

錢亦塵在寂靜的黑暗裏低頭,發現自己被根根彼此交纏的頭發綁得非常結實,雙腳離地懸在空中,嘴上還勒著一束發絲,防止他發出聲音。

怪不得流匪死時沒發現任何外傷,頭發這種單看就特別詭異的東西,隨便從耳鼻什麽地方鉆進身體,絕對殺人不見血!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孫文君目前沒打算把他也殺了。

“嚓。”

火石摩擦的輕響過後,一支蠟燭用幽幽的微光將這裏填滿,幾根頭發放下捆起的火石,將紅燭立在地上。

錢亦塵瞇起眼睛,很快適應了並不強烈的燭光,觸目所及的一切都能印證他剛才的推測。

地上是碼放整齊的大量酒壇,壇身上貼著福字,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空中是發絲織成的蛛網,結實程度比蛛絲只強不弱,鋪天蓋地的張開,一圈圈呈輻射狀向四周延伸。

他就是落入蛛網左下方的倒黴昆蟲,頭發纏繞過身體每一處後混入蛛網,交融的天衣無縫。

而作為主人的那只蜘蛛沒有身體,只剩一個頭,在網的正中央閉目沈睡。

難怪昨夜襲擊的黑霧個頭也就和西瓜差不多,因為她本體就這麽大!

“孫……家小姐?孫姑娘?”錢亦塵在內心大膽呼喚,然而發聲受阻,只說出了一串唔唔聲。

孫文君……或者說孫文君的腦袋立刻震動一下,被發絲吊著向他移動,一切特征都不符合無形無質的厲鬼本質。

店裏的小二提過,孫宅的小姐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傳言委實不差。

那張姣好的臉小而精致,雙眼半闔時有種沈靜到極致的美,或者說,鬼氣森森的冷艷。

錢亦塵比較害怕的是,孫文君懸在利他很近的地方,彼此呼吸可聞。

沒錯,她還在呼吸,氣流細小而微涼。

什麽人只剩一個腦袋還能喘氣啊!

錢亦塵盯著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最大幅度掙動腦袋示意她解開束縛。

孫文君用一根發絲搔著他的右耳,用別有深意的沙啞聲音提醒:“你能做到不要亂喊嗎?”

錢亦塵猛點頭,那束勒住嘴巴的頭發靈活向周圍游走退去,活動突然輕松的酸痛下顎:“呼……那個,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我又沒拿你家銀子,綁架我做什麽?”

大概聚集在酒肆的修士越來越多,讓她沈不住氣了,所以先選了比較好下手的那個?

錢亦塵對自己的實力有清楚的認知,有修為又不會什麽法術,就像賀蘭玖說的,那是現成的補品啊!

“誰說是為了綁你?我要你身邊的那個男人。”孫文君沿著發絲蛛網的紋路離開。

姑娘,請不要用這麽隨便的說法,要挖墻角麻煩盡快……不對,這根本不是挖墻腳吧!

“你要他幹什麽?”錢亦塵其實很樂意看到禍害之間打得不可開交,不過贏的一定是賀蘭玖,這種唯一的結局比較讓人郁悶。

孫文君像只洛新婦一樣繼續勤勞的用頭發織網,眨了眨眼睛:“他的臉那麽好,長在身上未免太浪費,不如拿來給我啊。”

錢亦塵十分服氣,覺得這個邏輯必須給滿分。

不過過仍然試著勸她:“你看你都已經……死了,光剩一個腦袋生活多無趣,還是早點投胎吧。”

“不,應該說只剩腦袋的時候,我才真正活過來!”孫文君忽然停了動作飄過來,懸在他眼前作鐘擺狀搖晃,“華娘本是我家常客,為錢財偷偷給匪徒開了後門,不過那些人一刀把我的腦袋砍下時,我還真是謝謝她了。”

錢亦塵默默看她甩來甩去的靈活動作。

“原來真有辦法從討厭的身體上離開,哈哈哈,從今以後我只為這張臉而活,而且還要換張更漂亮的!”孫文君將銅鏡舉在眼前。

……總覺得,話裏透出的信息很不對勁。

錢亦塵冥思苦想,卻抓不住那種感覺。

時間慢慢流逝,酒窖裏沒有日夜分別,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在找他。

錢亦塵暗自祈禱來的人是封梵,總之不能再讓反派借救人行為刷時髦值了!

他無事可做,只好觀察孫文君打發時間,發現這個腦袋的日常生活主要由兩件事構成。

一,操縱華娘在客棧裏走來走去。二,照鏡子。

而且後者占了絕大多數時間。

一頭長發松松地垂下,從酒窖向著客棧各處延伸,潛伏在門縫梁上,完全看不到末端在哪裏。

錢亦塵在蛛網上吊的全身僵硬,腦子卻比之前靈活了。

他打解密游戲最多三次通關,在專註思考的情況下,很快察覺到古怪的地方。

“孫……公子?”

孫文君正在網中央顧影自憐,吊起銅鏡的堅韌發絲居然因為他一句話崩斷幾根!

銅鏡向地面墜落,在摔碎前總算被她撈住,憤怒的視線盯著俘虜!

“你那間閨房裏連本女誡都沒有,反而放了四書五經文房四寶,而且你聲音不如女子細致,我一開始以為人死了就這樣,但現在想想,完全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嗓音嘛。”

錢亦塵無法轉動腦袋,只好用餘光看過去。

所以不是她,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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