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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暴怒的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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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小的應該的,那大人……”

“砰砰——將——鏘——沖啊——”

起先只是一點略有點奇怪的動靜,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都能隱約聽到是人的喊聲,還很激烈。

這些聲音打斷了牢頭的話,而剛剛還老師老神在在,一副老油條姿態的總牢頭當下就變了臉色,眼珠子慌亂的轉動:“應、應大人,如果你們搜查完的話,那我們……”

應書榕舉起一只手示意牢頭安靜,假裝沒看到牢頭慌張而青白的臉色,故作什麽都不知地問:“這什麽聲音?”

“是、是旁邊那層牢間的犯人在鬧呢,您知道,這群犯人總讓人不省心,大人您去歇著,我帶人馬上去處理。”

“不不,”應書榕不聽他的解釋,手指動了動,指向了牢頭最害怕的方向,“聲音是從那傳出來的。”

“沒有沒有,”牢頭試圖擋住應書榕,“大人您聽錯了,是那邊,那邊,大人,我們還是……”

應書榕不聽他廢話,手臂一擋將牢頭推開,徑自往他“發現”的地方走去,牢頭慌得亂了分寸,竟想伸手去拉住應書榕,可這文弱書生樣的大人,非但沒有被他拉住,他還反過來被帶出了一段。

很快,就到了裏頭的一堵墻跟前。

那墻上,還掛著一些懲罰犯人聽話的工具,鞭子啊鎖鏈啊等等,墻面上還帶著牢獄裏特有的臟汙。

“您看吧大人,什麽都沒……”

“大家跟我沖,我們一定要逃出去!!”

牢頭的解說,在這句已經很明顯的吶喊聲下,變得蒼白無力,還很可笑。

應書榕也變了臉,一臉冷肅的酷容:“來呀,給本宮把這墻破了。”

機關也不用找了,在這最有力的聲音下,哪還需要什麽證據。

而且,從剛剛那聲音裏,他聽出了絕望!

他不能讓裏頭無辜之人白白信任了他們,更因此喪命,也不能讓某個小太監白費了這些日子的努力。

應大人一聲令下,牢頭和獄卒想要努力,可他們哪裏會是跟著太子水裏來火裏去的這群侍衛的厲害,被用力一推,就栽了跟頭。

話分兩頭,老左等人確實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他們一路沖出去,但沒有了一開始的輕松。

這裏是刑部最大的秘密,是刑部發展壯大的主要因素,這麽重要的地方,會如何嚴控把守想都想不到。

所以他們很快就受到了打壓,一開始,還不想讓他們死,所以看守的獄卒只是將他們這群瘦骨嶙峋的“犯人”打倒在地,很踹幾下發洩發洩。

可是,在老左的帶動下,在獄卒的兇殘下,在長久的積壓下,原本還膽怯的“犯人”們被激起了深埋骨子裏的血性,被打倒了就重新再站起來,跟著身邊的夥伴往外沖,他們也不知道通往外頭的路在那邊,就是聽從老左說的,看到東西就砸,沒路了就撞墻,能發出多大的聲響就發出多大的聲響。

獄卒們發現了他們的異狀,對他們的打壓更重,到最後甚至想要對他們下死手了。

當時好幾個人被獄卒打壓在地上,有的被踩吐了血,有的被砍傷,老左帶著僅剩的人,一臉血的大喊:“大家跟我沖,我們要離開這裏,要離開這裏……自由,就在這堵墻的後面,沖,沖出去!”

“沖出去!”

他們奮力地往前沖,廝殺,用自己的身體撞墻,到最後,連老左都被打翻到地,一只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

“好,你們想死是吧,”獄卒中的隊長就是踩住老左的人,他拔出刀來,“那我今天就殺雞儆猴,讓你們知道,你們做的事情,下場,只有這一個!”

他高高舉起大刀,就要砍下老左的頭——

或倒或跪的牢友們有的瞪大眼睛,有的不敢再看的閉上眼睛,褪去那股沖勁和血性,他們剩下的只有絕望,在那一刻,他們真的以為自己受騙了,那個說只要他們沖出來弄出聲響,就會有人來救他們的人,騙了他們……

“轟——”

一聲巨響,一堵墻猛然倒塌,嚇蒙了牢犯,也嚇傻了行兇的獄卒跟舉刀的隊長,隊長那把刀還停在空中,看著隨著強迫而沖進來的侍衛,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應書榕看到這裏面的場景時,面容冷得像太子殿下親臨,他立馬道:“將受傷的人馬上擡去救治,至於這些行兇的,被本官抓起來。”

“是!”

侍衛的應聲震天響,總牢頭大著膽子上前來:“大、大人,這些受傷的是、是暴亂的囚犯,都是罪該萬死的,獄卒、獄卒們都是為了不讓他們跑出去才下狠手,為的還不是外頭老百姓的安危,您怎麽能、能反過來抓了他們,還去救那些犯人?”

“那本官也是問問你,這是什麽地方,一個刑部大牢,為什麽還有這麽一個連本宮都不知道的暗牢?”

“這、這是因為這些犯人太、太可怕了,以防萬一才……”

應書榕將一位看著傷度較輕的牢犯扶過來:“牢頭怕是不知道吧,殿下前幾日無意間抓到了幾位再逃的犯人,不巧的是,居然跟現在這位長得一模一樣,你說是不是巧了?”

牢頭震得身子往後一退。

應書榕冷哼地將牢頭推了一把,牢頭一退就被一位侍衛抓了起來:“將他跟這些獄卒綁在一塊,綁緊點,可別讓他跑了。”

“是。”

“不、大人,你不能這麽對我,我能解釋的,我能解釋的……”

“應大人!”

牢頭焦急亂喊時,外頭一聲渾厚的聲音將其掩蓋,就見應守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其中一個侍衛,跑了進來,只掃了一眼這裏邊的情況,就對應書榕道:“應大人,你這邊處理得怎麽樣了,如果已經好了,就趕緊去見太子。”

“怎麽,殿下那麽著急嗎?”

應書榕有點疑惑,雖然殿下性子不好,可越是重要的事情,他越有比任何人都強的耐性,否則,這麽多年的地獄生活,他又怎麽忍耐著,還能在暗中一點點的布局到現在。

“是、是有點事,”侍衛略帶含糊地說,“貝爺他、受了不輕的傷,殿下……等著您給他送去證物。”

翻譯過來就是,殿下現在心情非常非常不爽,非常非常想要殺人,趕緊給他送人頭去,讓他有得發洩,以免連累到自己人身上。

應書榕妙懂,趕緊吩咐道:“去把附近的大夫都帶上,這些重傷嚴重的拿擔架擡著,輕傷就扶著,到了刑場再好好給他們看病,現在趕緊跟本官走,哦,這些行兇的也都帶上。”

從可以將犯人任打任罵的管事,淪為行兇者的獄卒,只能看著那些本該被所有人唾棄的犯人被“細心溫柔”的對待,而他們被粗魯地又推又罵,有種天地是不是轉換了的感覺。

因為已經習慣將這些見不得光的犯人,當成垃圾處理的他們,還沒能從扭曲的三觀裏走出來,不知道真正的世界裏,他們即將面臨著什麽。

只有牢頭面如菜色,知道自己可能要完了,整個刑部,都要完了。

……

“殿下,”當先趕來的侍衛跪在步輦前,“應大人在刑部大牢裏發現了一處暗牢,藏在一堵墻後,規模龐大,還發現了許多在大牢裏沒有的犯人,應大人覺得有蹊蹺,將他們全都帶了上來。”

聽到這話的太子殿下還沒有什麽反應,旁邊的刑部官員一個個如被雷劈,就連刑部尚書都差點沒能穩住。

“都帶過來吧。”

聽到殿下這句吩咐,尚聞張了張嘴,又不得不重新閉上。

等了許久的民眾,因為心中的好奇和湊熱鬧的本性,非但沒有少人還圍了更多的人,然後,他們等來一群穿著囚衣的,應是牢犯的人,或被擡,或被攙扶著過來,後面跟著一群……被鎖鏈鎖著的穿獄卒服飾的人。

這,這是不是反了?

因為對太子殿下的敬意,哪怕他們心中對這幕十分不解,也只是私下議論幾聲。

“大夫呢,快來看看,別讓他們有什麽事。”應書榕仔細安排後,就到高臺上,“殿下,幸不辱命,臣找到了好幾個被關在沒有記錄在冊的刑部暗牢裏的犯人。”

“哦,”樊沈兮的聲音還算正常地傳出,“這些犯人有什麽特別的嗎?”

實際上,紗簾裏的樊沈兮,目光裏已經迸發著強烈的殺氣,同在裏頭的仇小貝最能清楚地感知到,她一邊給他的杯子裏重新倒上茶,放在他手邊,一邊將左手覆蓋在他手背上,摸貓一樣安撫著,還對他傻笑著想讓他消點氣。

紗簾外,應書榕起身,對著臺下的侍衛比了個手勢,底下的侍衛找三位囚犯,另一頭,將之前殿下帶來的那五人一同押了過來,將五個牢犯放在了一起,圍觀的百姓看清後,全都倒抽口氣。

除了理應被處決死去的人外,剩下的,都和特別找出來的牢犯長得一模一樣。

紗簾裏沒有出聲,刑部等官員也跟著一片寂靜,他們是連呼吸都不敢。

在他們快自己把自己憋死時,才聽到他們偉大的太子殿下緩緩地出聲:“尚大人,你是不是要告訴本宮,這些長得一樣的,其實都是雙生子啊?”

刑部尚書額頭上的冷汗都留到下巴上掛著,他卻不敢擦拭:“這,人有相似……”

“一下子像這麽多人,嗯?”

尚聞咽了咽口水:“是、是啊,下官也挺、挺納悶的。”

“呵~”

一聲輕笑,讓尚聞面部更加僵硬,然而,太子還有後面的話:“把剩下的也都帶上來吧。”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尚聞說的,尚聞正不解其意,身後的右侍郎扯了扯他的衣服,面色驚慌地要他往後看,他疑惑地再次朝臺下看去,就見又有五個人,頭套黑布袋的被太子的人帶上來,跪在了之前那五個人旁邊,再一一被取下頭套。

應書榕也配合地讓人在那群受傷的囚犯裏找出了三個跟其相似的,沒找到的兩位,也已經被圍觀的群眾自己認出,是曾經被斬首或已經充軍到西涼的犯人。

“這些,也都是雙生子?”樊沈兮帶著笑意的問,只是那笑,是讓人毛骨悚然的。

尚聞閉閉眼睛,還是堅定地說:“應該是,殿下,下官也實在不知,您帶來的這些人,為何會跟刑部牢裏的犯人如此相像。”

他堅定著,只要沒有人能取下人皮面具,那麽,誰都不能說他有罪,就算查出太子帶來的人才是真正的罪犯,他或他直轄的官員也不過是將人認錯而已。

卻在這時候,他聽到步輦裏,一道說得不太順溜,但表達意思很明確的聲音:“可以了,殿下。”

獲得殿下同意後,“童書培”從步輦裏走了出來。

她站在高臺邊,讓底下的罪犯、獄卒乃至於圍觀的百姓都能夠看清她。

“大家,都、看到、了,”剛解了嘴上麻痹的她說得並不是很流暢,可她很努力地把每個字說清楚,“太子殿下的、步輦雖、雖然有紗簾遮擋,但大家、還、還是能看到人影,應該都知道,從我、進入殿下、步輦後,裏面就只有我和殿、下,所以,我不可能調包成、別人的。”

她先一陣聲明後,手裏拿起一個本來用來裝茶的杯子,裏頭是青黃色的草汁,是她在等應書榕找到老左他們的這段時間,在步輦裏偷偷調配的。

“大家看、看好了。”

把杯子讓旁邊的侍衛端著,因為她右手不方便用力,然後用自己左手執起一支幹凈的毛筆,沾上杯中的草汁後,塗抹在了自己的臉上,每一寸都沾上。

之後等了大概半刻鐘,她在臉上搓了搓,便從臉的邊緣開始,撕下了一層皮下來。

群眾剛開始還被嚇了一跳,以為“童書培”瘋了撕自己的臉皮,過了一會才發現,那是她臉上被戴著一張人皮面具。

撕下人皮面具後的“童書培”已經不是童書培的樣子了。

群眾們目瞪口呆,想不出是怎麽回事,連之前的議論聲都下意識地靜了下來。

跟百姓們反應不同的是,看到仇小貝真的能將人皮面具撕下來,所有的替身牢犯眼睛都亮起來了,一個個火熱地看著她。

原來真的可以,臉上這張該死的面皮真的可以撕下來!

特別是老左,因為最信任她,並將她的計劃一一執行的就是老左,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仇小貝能夠做到。

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仇小貝給了端著草汁的侍衛一個眼色,那侍衛就到臺下去,先給了被挑出來的“雙生子”囚犯的臉上塗上草汁,等了半刻鐘後,都能從他們的臉上撕下一張臉皮。

為了驗證,草汁也塗抹在太子帶來的那些人臉上,可時間再久,他們的那張臉還是那張臉。

因為只有兩天的時間,真正的罪犯隱姓埋名甚至跑出老遠的地方不好抓,樊沈兮費了好大功夫,才逮住這麽些人。

但用來充當證據,已經足夠了。

“尚大人,”太子殿下幽幽的道,“你還有何話說?”

“下、下官……”

“你解釋不出來了?那便讓他們來說。”

太子令下,仇小貝隱入旁邊侍衛中,只偷偷給了老左一個眼神。

老左當先站起來,他剛剛被塗上草汁,這會當著大家的面撕下臉上他戴了多年,幾乎要遺忘的人皮面具,仇小貝發現他並不老,雖然真正的面皮常年沒照到陽光而顯得格外慘白,但也看得出,他頂多也就三十歲左右,難怪一開始她喊他老伯時,他笑得那麽可悲。

“大家都看清楚了嗎?”

老左朝著外頭的群眾走了幾步,因為過於激動和被關許久,剛才又經常那番搏鬥,身體虛軟蹌踉幾步,但他還是站直了,並且推開了想要扶他的侍衛,再一次問著群眾:“你們都看清楚沒有!”

他指著自己,眼睛通紅:“我叫左澤勤,我是茗城人,來京都要經過三個大城,五個小鎮,快馬加鞭也要五六天才能到,坐普通的馬車得半個月以上,我原是個生意人,經過這大樊朝的首都,我想進來看看,想給我妻子買點禮物回去讓她高興高興……”

說到這,他揚起一抹懷念的笑,眼淚卻已流了下來。

“可是,可是!”他突然大聲地喊起來,“我卻無緣無故的被打暈,醒來的時候,你們知道我在哪嗎,在刑部的暗牢裏!你們知道刑部暗牢是什麽地方嗎,那裏關的,全是像我這樣的,在京都無依無靠,沒人家人朋友沒有背景的,被抓進來給那些有錢可以贖出去的罪犯做替身!”

現場鴉雀無聲。

老左的嗓子啞得粗糙,他哭得不能自抑,捧著自己的臉深陷在這幾年的絕望中:“我被套上了別人的臉,被帶上了公堂,被上頭的大人判下不是我犯下的罪罰,還要聽你們這些人的謾罵,我,我想開口說話,我想說這不是我,可我,可我嘴裏被抹了藥,我一句話都沒辦法說,我一聲都沒辦法吭!”

他跪在了地上:“真正的兇犯,被用錢、用寶物、用權勢贖了出去,可以在外面逍遙地繼續過他們的日子,而我呢?我妻子呢?她還在等著我,她還在家裏等我啊,你們這群魔鬼,魔鬼!!”

所有能站起來的穿著囚衣的人都站到了老左身後,悲憤地用力撕下剛抹上草汁的面皮,有的因為過於用力還扯出血來。

他們要一個公道,多年青春葬送在無盡深淵中,多年冤屈無處申訴,多年自由被困在方寸之地,還要被獄卒辱罵毆打,吃的是餿飯,睡的濕稻草,還有蟑螂老鼠在旁邊陪你,這種種不應該由他們來承受的一切,不該給他們的一個公道嗎?

群眾中不少人捂住嘴巴,瞪大眼睛,舉著手不知放下,全都是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這麽些年,刑部在他們眼裏,就是青天大老爺般的存在,誰能想到,他們所信仰的,只是表面青白,內裏竟如此骯臟。

之前仇小貝在刑臺上準備行刑時,還有人能對著她罵,當時大家以為她就是殺人犯,無可厚非,然而這會,他們卻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因為,當一個人所能接受的、承受的事物到了一個極限,任何言語都變成灰色。

“尚大人,”在底下一片悲茫中,步輦傳出來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冷靜和清晰,“聽了這些,你可有什麽感想?”

“殿、殿下。”尚聞試圖再說點什麽,可底下突然爆出了劇烈的“嘩”聲,原來是沈默已久的百姓們終於爆發了。

因為在這些群眾當中,居然有這些穿囚衣的無辜人的親朋,因為其失蹤良久,他們順著一些線索找到了京都,那麽巧的發現,逐一洗去人皮面具的這些無辜囚犯中,居然就有他們苦苦尋找的親人。

一想到親人原來離自己那麽近,就在這京都的刑部大牢中,他們好幾次從刑部經過,卻怎麽也沒想到,可能就只隔了幾道墻而已,他們的親人在裏頭吃盡了苦頭,喊啞了他們的名字,而他們看不到聽不見,就那般生生錯過。

那是何等的心疼和震驚。

於是消化後反應過來就是爆發,一旦有人爆了,其他被這些替身囚犯點燃情緒地下意識地就被帶動了,大家一擁而上!

原本擋住他們的刑部兵衛首當其沖,他們只能節節敗退,被群眾們沖進了法場裏,再分成兩波,一波沖到被鎖鏈鎖著的獄卒那就是一頓揍,原先還想著應大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待獄卒,現在想想,應大人簡直太仁慈了,這些獄卒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另一波,則企圖沖上高臺去找刑部的那些官員算賬,刑部右侍郎嚇得躲到桌子後面去,刑部尚書好歹還有點領頭的樣子,跪在那裏沒動,但神情分明是怕的,很怕。

他懇求地看向紗簾,希望殿下能夠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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