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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最後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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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罵罵咧咧, 可王治面上還是笑呵呵的。生怕跟前的女孩兒反悔,趁熱打鐵道:“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天就去吧?”

對上王大師努力睜大的眼睛, 以及那猝不及防發出的邀請, 阮軟楞了楞, 神情茫然:“這麽突然的嗎?”

“這怎麽能叫突然呢?阮小姐,你命犯桃花,可別錯失良緣呀!”說完這句話, 王治的內心一痛, 秉著他人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 拉著阮軟就要往門外走。

而知道那沈殷是女兒的良人時,阮父吃了一驚。不過也沒阻攔閨女,放她跟王大師走了, 就怕這天定的姻緣橫生枝節。

被趕鴨子上架的阮軟腦袋暈乎乎的,不曉得自己該作何表情。前一刻她還在擔憂沈殷會被大師收了, 後一秒這大師就說要帶她去尋人。言語中還頗為積極, 好似巴不得讓她趕緊把人領走的作態。

“大師, 你知道沈殷是什麽人嗎?”阮軟試探性地問了一嘴。

“沒人比我更知道了。”說到這個王治就滿臉滄桑,飽經風霜的臉上又添了一絲愁容。但想到他馬上就能脫離苦海了, 精神一震, 拿捏回道:“他是一只鬼, 死了多年了。”

看出阮軟的擔憂, 他立刻補充了後半句話:“你不用擔心,我沒有要對他不利的意思。”

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啊。別說那祖宗的身份了,就算他是一只普通的鬼,經過幾百年的修煉,他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也不是對手哇。否則他也不會被壓榨這麽多年了, 說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

要是師父他老人家當初說清楚繼任觀主還得伺候那祖宗,打死他都不會接下這個重擔的。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已晚,只盼著這女孩兒能順利把那只鬼帶走吧。再不走,他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搞不懂玄門那些彎彎繞繞的,阮軟想起了個沈重的話題,輕聲問:“那您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死了多年具體是多少年,王治沒說,阮軟也沒問,她只想曉得他的命是怎麽沒的。看大師這樣子,沈殷生前肯定是個大善人,死後也是一只好鬼。不然大師也不會對他這麽和善的。

還好王治不知道阮軟心裏是怎麽想的,不然又要心絞痛了。他那是和善嘛?明明是憋屈!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聽到女孩兒問他這個問題,王治捋了捋胡須,故作深沈狀吐了個煙圈,慢慢道:“不過我可以長話短說。”

這其實是一個簡單又泯滅人性的故事。幾百年前玄門正值鼎盛時期,聲望遠比現在大得多。那時出了個玄學大家族沈家,幫著解決了不少棘手的靈異事件,是當之無愧的玄門之首。

沈家的家主是個年僅二十五歲的青年人,名喚沈殷。他是個極有天賦的玄學大師,那會兒根本沒有能夠與他齊名的人。一枝獨秀,堪稱玄學界之光。毫不誇張的說,沈家能夠取得昔日的地位,全是他的功勞。

令人發怵的厲鬼,他擡一擡手指就能使得其灰飛煙滅;再兇煞的陰宅,他丟一枚銅錢進去,風水瞬間改變,成了大福之地;他隨手畫出來的各種符,靈氣逼人,效用比別人竭盡全力畫出來的好十倍不止。

這樣一個有天賦且肯努力的人,玄門中人都在觀望他能走多遠,是否能夠以肉身成神。然而,變故發生得那樣突然。

他死了,死在沈家的地下室。屍體被剁成了碎肉,分別丟棄在不同的陰晦之地。過了半月有餘,有人報了案。

報案的是與沈殷約好要去他家看風水的客人。到了約定好的那天,那位客人等了很久沒見著人。於是專門拎了禮物上沈宅,結果被告知沈殷出了遠門,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

那位客人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察言觀色的本事爐火純青。一眼就看出接待他的那個沈家人眼神躲閃,好似隱藏著什麽秘密。

他與沈大師合作過幾次,對方從來沒有遲到過。於是,他敏銳地嗅到了點不同的東西。跨出沈宅那刻,他到衙門報了案。

然而,官差例行公事地查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又過了半月,出了轟動全城的沈家滅門的慘禍。沈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全部橫死在沈宅,屍體上沒有半點傷口,像是被活活嚇死的。大堂的桌案上用硯臺規規矩矩地壓了一張紙,是沈家人的認罪書。

上面清楚地寫了他們因嫉妒與不甘,是怎麽合力謀殺了家主,又是怎麽分屍的。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順著那張認罪書上提及的線索,官差在二十多處偏遠骯臟之地挖出了被拋棄的屍塊,白骨森森、肉糜腐爛。

由於三十多人都是受到驚嚇猝死的,找不到作案人,自然成了一樁懸案。有人說是沈家那位枉死的家主回來索命了,官差們也深以為然。否則怎麽解釋死的都是參與殺人分屍的沈家人呢?

這種靈異的事官府解決不了,只得找玄門。而得知消息的玄門中人震驚不已,既是為沈殷這玄門之光的隕落,也是為沈家那三十餘口人的死亡。

知曉事情始末的玄門弟子心情覆雜,想法也不一。像是當時玉清觀的觀主就認為因果循環,這是沈家人應得的報應,他們不該插手此事。但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沈殷已然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鬼,就算是死了也絕不能輕易地饒恕他。

持兩種觀點的人展開的行動也不同。玉清觀那邊是想為沈殷超度,好讓他早日遁入輪回。另一邊的人就大肆追查他的蹤跡,想滅了他的魂魄。

所有人都以為成了鬼魂的沈殷會躲起來,以免被他們尋到。哪裏想到那家夥膽子大得很,不閃不避地在沈宅等著他們找上門。

生前遭遇了那樣慘烈的死法,死後勢必戾氣加身。

在玄門中人到沈宅時,就見著白衣道袍的青年渾身充滿了戾氣與懾人的鬼氣,動作優雅地坐在桌邊沏茶。看到他們還笑了笑,手一揮,滿杯的茶水遞到了眾人的跟前。

那麽多的玄門中人奈何不了一只鬼,但又不能任由他在外漂泊,只好盡眾人之力設下陣法,暫時將他圍困住。玉清觀的觀主動了惻隱之心,自請把其鎮壓在觀中。他沒事的時候也能誦誦經,爭取早日消除沈殷身上的煞氣,送他入地府。

最初的想法是好的,可把那只鬼領進觀中後,才發現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只鬼他媽的不走了!

若是尋常的鬼魂倒也沒那麽多講究,但問題就在於那不是普通的鬼魂啊!那是閻君看中的接班人,就等著人死後去地府接他的任呢。

這樁匪夷所思的事,玉清觀的觀主也是後來才曉得的,閻君為此還專門跑了一趟。初見地府的執掌人,觀主是受寵若驚,也欣喜若狂。以為玉清觀要在他的帶領下走上人生巔峰了,萬沒想到這是窮酸的開始。

閻君說了,早在沈殷還活著的時候,他就欽點了這位艷冠獨絕的玄學大師作為自己的接班人。得到人已死的消息,他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想著把魂帶入地府培訓上崗。

誰想到沈殷不樂意,嫌棄地府的工作繁雜,薪資還賊低。尋了這些年難得找到一個資質好的,閻君當然不會輕言放棄。既然鬼魂帶不走,他就拜托了觀主幫著照顧一下。待時機成熟,他再來領走。

得了閻君的囑托,觀主萬事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尤其他知道這位會是未來的新任閻君時,更是事必躬親。就盼著自己以及觀中弟子死後能走點關系,投個好胎或者留在地府當公務員。

累是累了點,好歹吃喝不愁,還有五險一金。

百年過去,那一輩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沈殷那件事也隨之淡去。除了玉清觀的每任觀主之外,門下弟子知曉內情的也甚少。幾百年如彈指一揮間,現在的玉清觀知道事情始末的也就只有王治這個觀主了。

那些弟子都以為師父斥巨資買了那些好吃的是為了供給祖師爺,感動得眼淚汪汪的。沒人知道那些山珍海味全都進了某只老鬼的肚子,而且那只鬼還視臉皮為無物,攆都攆不走。

不高興了就電閃雷鳴,弄得人心惶惶的。王治心裏苦哇,好在現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思及這裏,他看向身旁坐著的女孩兒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感謝阮小姐救他脫離苦海。那瘟神再不走,他真的要破產了。

為了將這段胡謅的良緣捆得死死的,剛才的故事王治只講了前半段。刻意將那個瘟神塑造成了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失意男青年,還把他淒慘的死狀渲染得淋漓盡致。

果不其然,他看到阮軟露出了心疼的神態,心中滿意至極。一個女生開始心疼一個人時,那說明什麽?那是愛情降臨的征兆啊!

由於思緒沈寂在沈痛之中,阮軟並沒有發現王治臉上浮現的小得意。聽到沈殷是被沈家的親戚合夥害死,死後還被分了屍,阮軟對他的疼惜更甚。

生前過得那麽慘,死後想必吃了很多苦。等她找到人後,一定要燒特別多香燭、紙錢、金元寶,讓他拿去吃頓好的。

以為心上人是個小可憐,兩個小時的車程到了玉清觀,阮軟腳下生風走得很快,恨不能插著翅膀飛進去。

在觀主的帶路下,她跟著進了掩映在紅花綠葉中的一間小屋子。王治沒有進去的打算,把人帶到後就腳底抹油溜了。

瞧著這間簡陋的屋子,阮軟平緩的心跳又失了穩定的節奏,深吸口氣推開門。她以為會看到什麽亂七八糟的陣法,以及沈殷缺胳膊少腿、滿臉是血的模樣。

一般鬼都會保持著死亡那刻的慘狀。以沈殷那被分屍的死法,想來外表只會更慘烈。

阮軟做好了視覺受到沖擊的準備,猛地推開門跨進屋。一陣陰風拂過,裏邊幹幹凈凈的,啥也沒有。

在她兩只腳踏進去後,房間的門忽地一關,隔絕了外頭的太陽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手揪著自己的外套下擺,阮軟往屋子裏面走了兩步,小聲問:“你在這裏嗎?沈殷。”

名字脫口的那刻,陰暗的房間裏登時天光大亮,晃得阮軟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空無一物的屋子裏多出了幾張大桌子,上面鋪滿了各式各樣的珠寶與首飾。走近一看,有上個月在京市以五個億的天價拍賣掉的古畫、八千多萬賣掉的瑪瑙,還有好多價值連城的藏品。

在桌子的正中間放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阮軟湊近瞧了一眼,是十幾幢臨海別墅的產權證,還有幾個大公司、兩個私房菜館、一家連鎖火鍋店的收購合同。

落款人全是沈殷。

“……”阮軟目瞪口呆,心情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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