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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氪金小甜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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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就讀盛風高中前, 傅嫣就單方面認得阮軟了。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阮家為其舉辦的初升高升學宴上,那也是她首次參加那麽豪華的宴會。

都聽別人說阮家多麽有錢,積聚的財富是十個傅家也比不上的。這話傅嫣以前不信, 認為是那些人嫉妒自己編造的謊言。直到親身參加了那場宴會, 她想繼續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宴會的高規格就不說了, 單是阮家小公主穿的那一身定制彩鉆禮服,比她穿搭的衣服、鞋子和飾品加起來還要往後添兩個零不止。矜貴、高雅的小公主只要淡淡地站在那兒,就將她襯得跟個醜小鴨似的。

那次宴會後回到家, 傅嫣蒙在被子裏大哭了一場。撒嬌、哭鬧的手段都用上了, 想讓傅清融也為自己辦一場初升高的升學宴, 並且排場還不能比阮家小。

她清楚的記得那次自己被父親狠狠斥責了一頓,說她胡鬧。傅家若是有那樣的財力,早就不會被困在A市了。

這也是傅嫣耿耿於懷, 想不明白的地方。阮家那麽厲害,怎麽就不往大都市紮根, 非得留在A市。A市的經濟發展這些年越發的快速, 可比起繁華、快節奏的帝都還是差了些的。

傅家若是出了A市, 就什麽都不是。但全國首富的阮家為什麽不去更大、更好的城市發展呢?要是A市沒有阮家,傅家就是第一大家, 那她絕對是最耀眼的大小姐。

夢想是很美的, 偏偏撞上了阮軟。兩人同在盛風中學, 獲得的待遇卻截然不同。

升入高中後, 她一直很註意人際交往,對待同學也是毫不吝嗇。進口巧克力、品牌的口紅、限量版的手提包,說送就送了,眼都沒眨過。然而她交到的朋友很少,能夠交心的就更少了。

再看阮家的小公主, 明明家裏那麽有錢,都不見她買點貴重的東西送人。沒有好處可圖,也不曉得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喜歡她,上趕著想與她結交。零食什麽的都往二班送,每次阮軟一出現,一個個跟癡漢似的捧臉。

男生這樣就算了,好多女生對著另一個同齡女孩子星星眼是怎麽回事?!那場面每見一回,傅嫣就懷疑人生一回。久而久之,有阮軟在的地方,她都會潛意識避開,以免自己尷尬。

好在阮軟不是個高調的人。刻意回避之下,傅嫣倒是少有耳聞這位小公主的事情。就是前陣子聽班上同學說阮軟生病了,請了長期的病假,語氣飽含擔憂。

這消息可把傅嫣高興壞了。核實了不是空穴來風,她立即興高采烈地又給自己買了兩個包包。連走路也輕飄飄的,覺得少了某個人的盛風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可惜這種令她舒心的日子還沒過多久,阮軟居然猝不及防就回校了,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遇見。傅嫣腦子嗡嗡的,盯著少女精致的臉龐囁嚅了下唇,沒發出聲音。

在那張銀行卡被塞回自己的包裏,她混沌的意識才慢慢回攏。先前的氣焰登時矮了半截,咬著唇委屈道:“我爸爸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對我很好的!”

“哦,關我什麽事?”阮軟神情迷惑地看著她,似乎真的不理解她跟自己說這個做什麽。

見傅嫣還杵在門口不走,眼眶蓄了淚水,一副被人欺負到無法反抗的柔弱、可憐樣。阮軟倚在門邊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兒表演,待看夠了,慢吞吞開口:“我們要去吃飯了。這位同學,可以麻煩你不要堵住門口嗎?”

眼角的淚將落未落,女生梨花帶雨的樣子本是讓人心疼的。奈何在場的唯二兩個人都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眼神跟望著一只滑稽的猴子沒區別。

感覺自己被無聲地羞辱了,傅嫣臉上蒼白。情緒激動又宣洩不出來,受了大刺激般身子搖搖欲墜起來。在阮軟以為她要昏倒在地時,她又跺著腳跌跌撞撞跑出了視線之中。

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呀。都還沒說什麽重話,就崩潰成這樣子。阮軟嘖了聲,搖了搖頭,深覺對手太弱。但就是這個外表看著無害、柔弱的傅嫣,在原劇情中可是折騰得沈殷名聲掃地的。

打著繼妹的旗號行各種接近的事,單方面戀慕又怕被人知道。在暗戀被戳穿後,倒打一耙說是沈殷誘使自己的。傅清融就不說了,連李嵐都對這個謊言深信不疑。

氣急了,抄起手邊的板凳就往自己兒子身上砸,下手一點不留情。那一砸折了沈殷一條腿,就算醫治了也不能恢覆如初,日後走路都有點跛腳。

那時正值高考前一個月,在傅嫣的委屈哭訴下,盛風中學流傳著各種流言蜚語。說沈殷不要臉,想攀高枝想瘋了,連自己的繼妹都生出了心思。成績再好有什麽用,這種人渣就該絕了他的念想,讓他永無出頭之日。

繼兄妹縱然與親兄妹不同,可在很多人的觀念裏,也是哥哥與妹妹的關系。若是越了界限,免不了遭到非議與唾罵。在傅嫣的甩鍋下,什麽罵名都讓沈殷背了。她自己倒是出水芙蓉,一身高潔。

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拖著傷殘的腿上考場,心志再堅定的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那次高考沈殷失利了,相較於他自己的真實水平低了不止六七十分,無緣省狀元,也沒達到心儀學校的調檔線。

那是沈殷人生的轉折點。在此之前,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們學習的榜樣。在那之後,伴隨著他的名字被提及的就只有惡心了。

回想到這些,阮軟對傅嫣的感官又差了幾分。

放在遠處的視線收了回來,她微擡了頭去瞧少年的表情,發現對方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摳摳手指,她試著問:“我將傅嫣趕走,你會生氣嗎?”

“不會。”有點驚愕女孩兒會這樣問,沈殷回答的語速飛快,想也沒想便道:“我跟她沒關系。我母親跟她爸爸再婚了,名義上我們算是繼兄妹。但是沒什麽接觸,談不上感情。”

怕女孩兒想多,還特意解釋自己已經從傅家搬出來了。不在一個屋檐下,平常也見不到面的。

詫異少年會一下子跟自己說這麽多私密的事。阮軟楞了下,隨即笑開了:“這樣很好。傅家,不適合你。”

當家的傅清融掌控欲過強,錙銖必較。聽阮父說,這個人沒什麽經商的才能,靠著上一輩打拼的根基才走到今天。別看傅家表面強勁,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做生意不行,教導子女同樣失格。一味的縱容,將傅氏兄妹的性子都養歪了。遠離傅家的桎梏與那個拎不清的親媽,對沈殷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去吃飯吧,食堂現在不擠了。”思緒收攏,阮軟主動發出邀請。踏出教室門回頭,看到少年還怔在原地,她不由得撲哧一笑:“走呀,看著我難道就能填飽肚子麽?我倒是不知道自己這麽秀色可餐。”

一番玩笑話讓沈殷紅了耳朵。他抿著唇走到女孩兒的身邊,故意邁小了步子與她並肩。少女的個頭只到他的胸膛,小小的一只,側臉清麗雋秀,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乖巧又可愛。

沒有正式地做過自我介紹,也沒有明確地將話攤開,但他們之間就是莫名地契合,哪怕不說話也不會覺得無聊。何況阮軟跟只小雀鳥似的,去食堂的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

把食堂的哪個窗口飯菜好吃,哪個窗口便宜實惠,打菜的阿姨手不抖這些情況捋得一清二楚。那生動嬌俏的模樣看得沈殷彎唇直笑,覺得在路上慢慢走也挺好的。

以前去食堂他都是三步並作兩步走,大長腿邁得又快又急。認為十分鐘可以走到的路程,非要磨磨蹭蹭花個二十分鐘才到是一件非常不必要且浪費時間的事。如今他的想法有了轉變,甚至還嫌棄二十分鐘還是太快了,能走半個小時再好不過。

高中的校園就那麽大,教學樓與食堂不會離得特別遠。沈殷所期盼的半個小時只會存在於夢裏,現實是不到十五分鐘他們倆就走到了食堂門口。

錯開吃飯高峰期,食堂的學生果然少了很多,都不需要拿書包之類的提前占座。阮軟與沈殷都去了自選窗口,各自打了兩葷一素加一個湯,兩份一共才花三十塊錢。

刷卡器上30的金額顯示出來,阮軟先一步刷了自己的飯卡。對上少年不讚同的眼神,她笑了笑:“禮尚往來。你給我買了那麽多東西,我請你吃頓食堂怎麽了?”

嚴格來說這是兩人第一天見面,送東西的事兒只發生在游戲裏。沈殷的心怦怦跳,知道這是女孩兒變相地在向他表明身份。

她真的就是自己養的紙片人!

端著盤子同手同腳跟在少女身後走,尋了個幹凈的位置坐下,沈殷腦子短暫空白了一瞬,反映在面上泛著傻氣。

“嚇著了?”阮軟出聲問,話語間透露出一絲憂慮。

設身處地想,若是她玩的游戲中某個二次元人物忽地就出現於現實,她得嚇個半死。少年的表現還算是淡定的,就是略微忪怔而已。

搖搖頭,沈殷抿唇:“沒。只是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非但沒嚇著,他心中還隱隱蔓延著歡喜。頭一次覺得自己也是被上天眷顧的,不然也不會經歷這段說出來都沒人信的奇遇。

阮軟也大概說了下自己當時的情況,心裏還有點遺憾那麽大的一座城堡,她都沒進去瞧過一眼就出了游戲。主要她中意玫瑰花園,而城堡本身太大,一個人不太敢進。

正胡亂想著,一雙筷子伸到她跟前,夾走了紅燒獅子頭上邊點綴的蔥花。阮軟擡眼,瞧見少年臉上瞬間閃過慌亂,而後強作鎮定:“我記得你不吃蔥”

在游戲裏邊,少女就不吃蔥。沈殷記在了心頭,看到蔥花下意識就想挑走。一時間忘了這不是游戲,他的舉動就顯得突兀,還有些輕佻。

“謝謝你。”阮軟驚訝過後,眼裏染了笑意:“我的確不愛吃蔥。說起來在吃食上面,有些時候我還滿挑剔的。”

沈殷默了默,回答得神色認真:“不會,你一點都不挑剔。”

只是不愛吃蔥,卻愛吃炒得全熟的洋蔥。不吃生蒜與蒜末,會吃一點糖蒜。吃小火鍋的油碟習慣先放醋,一次放小半碗。不愛吃五香的鹵味,拌面要甜辣口的。

通過養成游戲,他還真發現了女孩兒不少的小習慣。這些在他眼裏就是一些偏好,跟挑剔扯不上關系。

少年的認真讓阮軟笑得彎眼。一頓簡單的午飯吃得很愉悅,最後的餐盤還是沈殷收拾的,她坐在座位上撐著下巴看他往餐具回收處走的身影。

下午放學沈殷刻意等到阮軟起身,才拎起書包往教室門口走。就像是湊巧碰到一塊兒,兩人一起下了樓。校門外,阮家的司機已經在車前等著了。

看見自家小姐出了校門,迎上前去順手將書包接了過來。還未近身,穿著西服的司機就已經註意到了阮軟身邊這位少年。儀表翩翩,氣質冷冽,看著跟他們小姐的關系不錯。

“小姐,這位是您新認識的朋友嗎?”行到車前,司機恭敬有禮地打開後座的車門,隨口問了一句。

“嗯。他高三才轉到盛風的,上次月考是年級第一,考了七百四十多分呢!”阮軟笑著回道,滿滿的驕傲感撲面而來,仿佛考了這麽高分數的是她自己。

“那確實很厲害。”司機詫然片刻,真心實意誇讚。

能在盛風這樣升學率極高、競爭也極大的重點中學考到這個分數,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他們小姐成績也很優異,可考得最好的一次是七百二十多分,那是為數不多的超過季家那位小少爺取得年級第一的一次。

為了表揚小姐,先生買下國外的一座私人島嶼作為了禮物,還送給小姐一串祖母綠瑪瑙。在阮家做事的人也跟著沾光,工資漲了百分之三十。

司機想起往事笑了笑,做了個請的姿勢。阮軟哧溜一下鉆進車後座,往裏邊挪了挪,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沈殷,你上來。讓劉叔載你一程。”

沈殷腳下沒有動作,搖著頭婉拒:“我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頂多半個小時就能到。”

少年不願,阮軟也不好勉強。降下車窗揮手作別,黑色的小轎車噴著尾氣跑遠。沈殷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到校門口的人漸少,才單肩挎著書包踩著另一條道走。

而黑色小車穿過條條馬路,駛進別墅區。阮軟剛下車,等在門口的傭人就主動接過她的書包,放到臥室的書桌前。因為降溫,穿的薄款布拖鞋有些涼了,又給她拿了雙新的毛絨拖鞋換上。

廚房飯菜的香氣飄到客廳,一進門就聞得到。阮軟往廚房探了探頭,被做飯的李媽發現了。怕被廚房的油煙嗆到,笑著將她往外趕的同時,還捏了一塊剛切好的金桂鹽焗雞給她解饞。

口味鹹香,肉質緊實,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吃了一口完全不頂餓,反而將饞蟲勾出來了。

客廳的沙發上,她老爸七扭八歪地在瞧手機微信,時不時發出嘿嘿的笑聲,一臉春風蕩漾。阮軟悄悄走到沙發後,腦袋湊過去瞟了眼手機屏幕。登時捂著自己的腮幫,感覺牙都快酸倒了。

她老爸老媽四十來歲的人了,沒有一點中年人的樣子。結婚這麽長時間,天天都在熱戀期。他老爸在外人面前一副精明能幹的做派,誰能想到他會在手機上講土味情話呢?

像什麽“你是什麽血型,你是我的理想型”“你今天怪怪的,怪漂亮的”……偏偏她媽陶玟還樂意配合。兩口子手機微信撩騷得飛起,內容簡直膩死人。

最讓阮軟無語的是,她媽就在家裏啊!為什麽不當面騷,非得通過微信?難道一個在客廳,一個在臥室,隔了一段距離會讓愛意變得更濃厚?

恕阮軟小小的腦袋理解不了這些問題,默默地退遠了。

過了十來分鐘,她那大美人媽媽終於裊裊婀娜地出了臥室,像個高貴的女王似的賞給眼冒紅心的阮爸一個香吻。別人眼中冷酷的阮總此時宛如一個癡漢,單膝跪地捧著大美人的左手,虔誠地親吻了下指尖。

“……”一邊的阮軟牙更酸了。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神色飄忽著轉移視線。

在阮家長期做事的傭人見怪不怪,只會樂呵呵地感嘆先生與夫人的感情真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還跟剛戀愛的小年輕一般,成天如膠似漆的。

作為愛的結晶,哪怕阮軟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還是被陶玟逮著在左右面頰上各親了一口。淡紅的口紅印一邊一個,看著還挺對稱的。

一頓晚飯的功夫,成噸的狗糧向自己砸來。阮軟撐得慌,吃完飯就跑回臥室關著門。長長舒出一口氣,刷微博歇了半小時。她慢騰騰打開衣帽間,從幾十套睡衣中隨手拿了件奶牛斑點的,進到浴室洗澡。

洗頭洗澡外加把頭發吹幹,做好這一切差不多晚上七點半。寫作業、刷金考卷,不出意外又栽倒在理綜上。

參考答案的解答過程都比較簡略,阮軟有道題看不太明白。想了想,用手機把物理的壓軸大題拍了下來,點到微信界面,發送了出去。

一聲輕微的震動,沈殷的目光從征文改稿最終版挪開,落到桌角的手機上。細長的手指解鎖,小豬佩奇的微信頭像旁有個鮮紅的2。

一點開,一張圖片加載出來,後面還附了條消息:【江湖救急,求大神助我脫困!】

緊接著收到一個流淚貓貓頭的表情包。

這是中午吃飯時,他與阮軟加的微信。少女的頭像是只抱著胡蘿蔔啃的粉色小豬,而他的頭像早前就換了,是紙片人狀態的小姑娘坐在玫瑰花園的秋千上歡笑的樣子。

他的手機裏還存了很多紙片人的截圖,有呼呼大睡的,有鼓著腮幫吃東西的。不過這些他沒跟任何人說過,是埋在心裏的小秘密。

無意識勾了唇,沈殷將貓貓頭的表情包點了收藏。放大最前面那張圖片,都沒怎麽思索,就下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寫了起來。

約莫三分鐘,完整詳細的解題步驟躍然紙上。他拍了張照,給女孩兒發了過去。

吃貓的魚:【這麽快!!也太厲害了叭。這就是學神的實力嗎?滄桑點煙.jpg】

一片空白:【不算什麽。如果做的題多了,就會發現很多題目套路都是相似的。只要掌握了其中一種,其他萬變不離其宗。】

一片空白:【你若是需要,明天我將總結的高頻率考點與常見題型解析筆記本給你,你可以拿回家慢慢看。】

吃貓的魚:【超級需要!謝謝!為我們的友誼幹杯.jpg】

盯著那個中老年表情包看了半晌,沈殷還是點了個收藏。見微信沒動靜了,他想少女應該不會再發信息過來,於是專心投入修改稿子中。

這篇征文他打磨了七八遍,就是沖著通過國家級篩選去的。再不濟,被推舉到省級沈殷還是有自信的。

改了最後一個字,他伸了伸懶腰,動身到衛生間洗漱。臨睡前翻到了微信那只粉豬,敲了“晚安”兩個字過去。還沒等過一分鐘,對方迅速回了個“好夢”,後面習慣性地跟了兩張萌萌的表情包。

一一按了收藏,沈殷這才設好鬧鐘,把手機壓在枕頭下。確實如少女所說的那般,做了個朦朧美好的夢。

高三的學習生活緊湊,大多數時候家與學校兩點一線。為了奮戰高考學生的健康著想,就算是升入高三了,二十分鐘的大課間跑操仍然沒有取消。

上午第二節 課下課後,熟悉的廣播聲響起,教學樓上的學生像小豬仔似的被趕著下樓梯,擁擠到操場上。

阮軟向來不愛運動,將“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原則貫徹得淋漓盡致。圍著操場跑一圈是四百米,班級跑操要跑兩圈。盡管只有八百米,可光是想想她就覺得累了。

以前她隨便找個借口,譬如腳疼、頭暈等就能糊弄過去,站在一邊休息。但升入高三後,班主任老師不好說話了。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銳利而有神,站在他面前大眼瞪小眼了一陣,阮軟還是認命地去跑圈。

她追在班級的尾巴梢慢慢地跑,一圈下來已經撐著腰氣喘籲籲。腳上跟灌了鉛一樣重,眼看著班上同學的身影漸遠,阮軟喘口氣想放棄了。

一道影子逆著光投射下來,鼻間是好聞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茫然地偏了頭,她看到沈殷握拳在她身邊原地跑。

低領毛衣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逆光的下顎線完美漂亮。薄唇微微張開,盯著她的眸光幽深黑亮:“別停下,我陪著你跑。”

腳下不自覺跟著少年的頻率邁開,阮軟調整了下呼吸,硬著頭皮繼續跑。另一圈跑完,她想就地坐下的,又被沈殷拉著走了小半圈。待心率恢覆正常,她差不多就是條鹹魚了。

“你在這兒等我下。”說完沈殷往小賣部的方位跑去。

操場上的學生三三兩兩往教學樓走,阮軟就在石階上坐了幾分鐘。發呆的空隙,一杯熱奶茶被塞到她的手上。

迎著女孩兒亮晶晶的目光,沈殷面上有些發燙,別過臉道:“天氣冷,喝點熱的暖胃。”

“學神,你還是個大大大好人哦。”阮軟嘴角上揚個弧度,吸了一口紅棗味的熱奶茶,頓時滿足地嘆謂。

被發了好人卡的沈殷愁眉不展。上次回去他就向陸然取了不少的經,知道女孩子誇讚是個好人,代表著拒絕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說,才用了這種委婉的方式。

可是他做錯什麽了嗎,怎麽就被發了好人卡?沈殷百思不得其解,緊繃著臉,神情嚴肅地糾正:“我不是個好人。”

“?”阮軟一頭霧水,迷茫地哦了聲。咬著吸管偷偷打量了下少年,怎麽看也是三好學生的姿態啊。

兩個腦回路不在一個頻道的人七聊八聊,踩著上課鈴進的教室。

又過了好幾天,難得有一節體育老師沒有生病的體育課。二班的學生撒歡般地奔向操場,臉上的欣喜都快溢出來了。

不同於學生在操場上的熱切與歡呼,教師辦公室的氛圍僵持,溫度都快凝到了冰點。

傅清融的助理將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表面看著鎮定自若,其實心裏也在感嘆他的老板不厚道。

他跑這一趟是為了傅家的繼子沈殷而來。上一次是給那少年辦理轉學手續,這一回則是被交代來處理退學事宜。

不曉得那少年是怎麽得罪了傅家,竟鬧到傅總親口吩咐他來為其辦理退學。早些天傅總就吩咐下來了,不過助理怕老板只是一時意氣,想通了會後悔,也就拖了一段時間。

沒想傅總前兩天又問起這事,助理只得推脫說這段日子工作太忙,還沒來得及。話沒說完,那傅總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刺過來,戳得他如芒在背。這不,今兒他就跑了這一趟。

但事情並沒有傅清融想的那樣容易。班主任聽了助理說的要為沈殷辦理退學,瞬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問:“你說誰?”

再次確認是他的得意門生沈殷,劉聰差點沒急火攻心背過氣去。他氣得嘴唇發抖,拖著助理就敲開了盛風中學領導辦公室的大門,把事情完完整整敘述了一遍。

盛風中學領導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客氣,到現在的面無表情。這位領導還是比劉聰這個班主任知道的事情多些。他曉得沈殷與傅家是什麽關系,就是因為門清,才被噎得不想說話。

這麽奇葩的後爸以為只有影視劇中才可能出現,哪裏想到就在自己的身邊?繼子不是子,就是個任他擺弄的玩意兒。

別的事情上,這位領導不好發表意見。但事關一個學生的未來,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領導的心思百轉千回,婉言拒絕了助理想要幫忙辦理退學手續的要求:“高三的學生都快成年了。就算真的要退學,也得問過他本人的意見。不然,我們這邊不好出手續的。”

“老劉,你喊個學生去將沈殷叫過來。”領導給劉聰使了個眼色,讓助理坐著等一會兒。

劉聰出了門,忘了這節課是體育課,徑直就往二班走。剛走進去,瞧見個人背著身子在沈殷的座位上拿手機照什麽。他咳嗽了聲,看清臉後問:“你在這兒幹嘛?”

被嚇了一跳的傅澤趕緊收了手機轉身,磕磕巴巴回道:“沒什麽。就是不小心將沈殷同學的書本碰掉了,我給他撿起來整理一下。”

不疑有他,劉聰瞧了眼教室裏沒人,這才忽然想起來是體育課。欲走又疑惑地看了傅澤一眼:“不是體育課?你怎麽在教室?”

“有點不舒服,跟體育老師請假了。”傅澤支支吾吾擠了個理由出來。瞧著班主任離開後,整個人松了口氣,手機殼上都是他手心沁出的汗液。

在劉聰去找人的期間,助理也沒有幹坐著。拿出最專業的談判素養,他臉上掛起個笑容。從皮包裏拿出來一個漲鼓鼓的紙包,推到校領導的面前:“這是我們傅總的一點心意。若事情能成,後續傅總願意給貴校捐獻一棟教學樓。”

不需要打開看,校領導都知道這紙包著的是什麽。他面上同樣挽起敷衍的笑,將東西又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這恐怕不方便。”

這位領導也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在位這麽多年,從未收受過任何不該收的東西,也對所謂“人情社會的交際”感到厭惡。他是個快要退休的人了,一點也不想在最後的一兩年裏馬失前蹄,導致晚節不保。

何況愛才之心,人皆有之。沈殷第一次月考的成績著實讓他驚艷了一把,這樣一個人才若不明不白被繼父辦理了退學,怎麽想都覺得可惜。

再者從功利的角度講,以沈殷這成績妥妥的高考省狀元潛力股。盛風中學許多年沒有過高考狀元的誕生了,倘若沈殷保持著這個水準,一舉摘得桂冠的話,這可是一項極大的榮譽。

對盛風來說是,對他這個領導更是。各種因素交雜,他都不會同意沈殷輕易退學的。

能用的招都用了,卻沒想到領導是個油鹽不進的人。助理沒得法,只能坐在辦公室等著。這件事算是辦砸了,也不知道傅總會不會遷怒。可追究起來,其實也不關他的事情。

傅總的意願他傳達了,也跟領導交涉過。人家不松口,他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指望著那個無端被卷進退學風波的少年自己同意吧,用腳趾頭想都不可能。除非那少年是個二傻子。

領導辦公室一時間安靜下來。這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劉聰總算是到了操場,戴著眼鏡瞧了半天,才在一群穿校服的學生中找到沈殷的身影。

顧不得擦掉額頭上的汗,他趕緊過去,邊小跑還邊喊:“沈殷,沈殷。”

有耳尖的二班學生聽到了班主任的呼喚,戳了戳正在撿羽毛球的沈殷,又指了指顫著啤酒肚向他奔來的劉聰:“班主任好像在叫你。”

與拿著羽毛球拍的阮軟對視了下,沈殷擱下球,朝著班主任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還差了500字,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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