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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走進醫院大門,找到護士站臺詢問,只片刻便得知了那人的病房號。

張競川走到房門前,踟躕了半晌,卻想不到該以什麽身份出現在顧遠航面前。

透過房門的玻璃,張競川偷偷地側著腦袋向內望,房間內的病床前坐著一個男孩。今天他穿了一件灰白相間的毛衣,寬大肥碩的的外套裹住他削瘦的身軀,微微佝僂著背,正在和床上的人談論著什麽。

張競川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裏一沈,轉而將視線轉移至另一個人身上。

床上坐趟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病服,身材纖瘦,面容帶著一絲憔悴,五官並不突出,甚至可以說得上十分普通。

張競川心想,這位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程博寧吧?

☆、(十九)

顧遠航今天特意請了假,提前準備了晚飯,趕到醫院陪程博寧一起過元宵。

程博寧在醫院躺了將近兩個月,每天不是睡覺就是打針吃藥,日子過得十分無趣。今天是元宵,本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他看到顧遠航能過來陪他,別提有多高興。

顧遠航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準備好的晚飯端到他的餐桌前上。

今天他有空,特地準備了幾道拿手菜。

程博寧打開飯盒一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他知道顧遠航花心思準備地十分不易,當下便有些心疼道:“讓你每天這樣來回跑,太麻煩了……下個月我看我還是請個看護吧,反正也快出院了,不差這點錢。”

顧遠航當即辯解,“博寧哥,現在你正是用錢的時候,吃藥住院哪一項能省,看護還是別叫了。”他頓了頓,似乎在安慰他:“我現在上班不忙了,送點飯菜的時間還是有的,你別擔心了,還是好好養病吧。”

程博寧聽罷,露出寬慰的笑容,“謝謝你,小遠。”

顧遠航也笑了,他笑得時候眉眼彎成了一條線,高挺的鼻子皺成一團,嘴唇無意識地抿起,愜意又隨和,“和我說什麽謝字,來……吃飯吧。”

張競川站在房門外,從頭到尾看完整個經過。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顧遠航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現出這樣的笑容。

面對他時,顧遠航總是怯怯地,似乎有點怕他,兩個人說正經事的時候,他至多露出一副憨憨的神態,就算高興至極,頂多也只是不吝笑意,卻也沒有此刻這樣隨意自然。

張競川覺得自己並不了解顧遠航,之前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與今晚的表現一對比,他甚至懷疑顧遠航此前的一舉一動都是有意為之,就像帶了面具的演員在他面前表演,可是無論表演地多像,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這樣的認知讓張競川覺得十分挫敗,雖然此前顧遠航曾經不止一次地拒絕過他的好意,但那都是他在刻意維護自己的自尊心,張競川表示理解,因此也不想強求他。

張競川回去之後仔細地想了兩天,他還是想不通,顧遠航為什麽會這麽做——為什麽要假裝呢。他一直自私地認為,顧遠航已經把他當做真心的知己,或者是可以依靠的朋友,而眼下看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失敗的教訓讓張競川得到了另一個更為重要的結論,那就是——顧遠航口中的程博寧,必定是一個不一般的存在。

他漸漸有了一絲危機感。

春節結束,“老地方”的生意日益清冷下來,往日裏忙得不見人影的許老板這兩天也難得露面。

張競川今天來喝酒,特地挑了一個顧遠航不上班的時間,因此許良燁在吧臺前碰見他,一時間還有些不能適應,只身上前問道:“今天你們家小顧不在,你怎麽來了?”

張競川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兩只眼睛盯著他瞧,一字一句道:“我不找他,我找你。”

許良燁挑眉笑了笑,似乎頗感興趣:“我?我一個已婚人士……短時間內可沒準備藍杏出墻……”

“少廢話!”張競川被他的不正經逗得繃不住笑了出聲,繼而正色道:“你知道我來是為什麽。”

許良燁裝作不知,低頭專心喝酒。

張競川嘆了口氣,帶著一絲妥協的口吻,問他:“小遠這兩天……他的情況你一定比我清楚,和我說說吧。”

許良燁面露狡黠,過了片刻才正經道:“我早就聽說他有個哥哥生病住院了,之前一直由他嫂子照顧著……這些天他往醫院跑得勤,下面的人覺得奇怪,一問才知道,過完年他嫂子回老家了,醫院裏的事情全交給他一個人。”

張競川一語不發默默地聽著,許良燁又道:“不過他這個哥哥也是夠可以的,往好了說,小顧這是照顧他幫他忙,說難聽點……和壓榨有什麽兩樣?”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壓低聲線對張競川道:“小顧向我提出預支了一個月的薪水,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算是賣你面子……不過呢,提醒你一句,他這個‘哥哥’可不簡單。”

張競川心裏已經一清二楚,顧遠航對程博寧的好,必然是有不可為人所知的原因。

之後幾日,張競川下了班便往醫院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來看看同樣來醫院探望病患的顧遠航。

有的時候他來得早,能看到顧遠航端著準備好的晚飯下出租車,一路疾奔進病房,有的時候來遲了,只能看到顧遠航照顧程博寧吃完飯收拾碗筷的樣子,而更多的時候,程博寧都是一個人的。

顧遠航畢竟還要上班,除了照顧程博寧之外,他還要負責賺錢養活自己,這一點他十分清楚。張競川心裏暗暗嗤笑,看來顧遠航還不至於蠢到為了他的博寧哥辭掉工作,孤身作戰。

思及至此,他有點慶幸,又有點高興,可再仔細一想,又不知在高興什麽。

張競川覺得自己有點傻,似乎和顧遠航呆久了,他也變得憨頭憨腦地一副傻樣,想到這些,他心裏便生出一股子自我厭惡的情緒。

這天晚上,張競川趕到醫院時遲了,顧遠航和程博寧已經吃過晚飯,碗筷和餐盤都被收拾幹凈放在餐桌上,他站在病房外向內望去,顧遠航正低著頭削蘋果。

他手裏的蘋果又紅又大,顧遠航的刀片一圈一圈地將蘋果皮劃成一條接連不斷的線,末了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床上的人。

程博寧接過蘋果看了看他,眼神清澈地不帶一絲雜質,而後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顧遠航起身將蘋果皮丟進垃圾桶,繼而上前攏住程博寧的身子,探了探,開口說了兩句話。

張競川站在房門外,自然是猜不到裏頭的人說了什麽,只是光瞧著,他就已經憋出一肚子怒火,幾欲迸發。

程博寧似乎十分享受這樣的“擁抱”,擡頭和顧遠航對視幾秒,覆又將身子靠在顧遠航身上,極盡依偎之態。

張競川胸口憋悶喘不過氣,恨不得立馬沖進門,把這對狗男男拉扯開,順便好好訓斥一番顧遠航——和一個有婦之夫有/染,他倒是不怕別人指著鼻子罵他男小三!

張競川冷靜片刻,忽然又生出一絲捉弄心態,拿出手機撥通了顧遠航的電話。

病房裏顧遠航聽到手機鈴聲,楞了片刻,避開了程博寧,站在窗前接起電話。

“競川哥?”顧遠航試探性地問他:“你找我?”

張競川開口扯謊,“你在哪兒呢?我剛剛下班,一起吃頓飯?”

話筒裏顧遠航的聲音平緩有序,悠悠然道:“我在家啊,剛剛已經吃過了……下次還是我請你吧。”

此時他背對著房門,張競川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十分佩服他說謊時鎮定自若的口吻,“哦,那行……下回再約吧。”他匆匆收了線,生怕顧遠航瞧出端倪。

病房裏的人將手機收好,轉過頭和程博寧繼續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張競川終於看不下去,擡腿離開現場。

他一直以為顧遠航是個好孩子,心地善良毫無城府,可是眼下,當他欺騙了自己之後能夠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和別人談笑風生,張競川心裏有些吃味兒了。

他有點羨慕那個名叫程博寧的男人,又有點恨他。經過這麽些天的觀察,張競川也了解了一些程博寧的一些初步了解。

他長得不高,五官平平,許是因為生病住院,面色十分憔悴,顧遠航來時他會很高興,也會和他說很多,顧遠航沒來,他就一個人在房間裏,翻書看報打發時間,只是臉上的神情顯出一絲寂寥落寞。

剛開始張競川有點可憐這個男人,在京城這樣的地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生病住院也沒人照顧,要說不可憐是假話。可之後當他見到顧遠航在醫院對他的悉心照顧,他又不覺得那個男人可憐了,有的時候想得極端些,反倒希望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

張競川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他逐漸意識到顧遠航對他來說,並不只是一個目標那麽簡單,他不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是他這個樣子的。

張競川糾結了兩天,然後沒頭沒腦地就生病了。

這一病還病得不輕,直接發了高燒半夜趕到醫院打點滴。

急診室的護士為他安置好床位,告知他註意事項,之後便走了。

張競川對著這一室冰冷潔白的墻壁有片刻恍惚,天氣日漸轉暖了,寒冬已經過去,房間裏沒有打空調,南邊的窗戶大開,偶爾能夠聽到住院部外的花園裏人來人往的聲響。

張競川躺了一會兒,明明已經很累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顧遠航這個點也有可能在這裏,便再也靜不下心來,起身想要看個究竟。

他的左手插著針管,右手高舉鹽水瓶,從一樓坐電梯上了住院部。

來到那扇熟悉的房門前,張競川停頓片刻,再向內望去,病房裏此時空無一人,而房內的燈卻亮著,桌上還有未來得及收拾的餐盒。

張競川心下疑惑,不知道顧遠航這小子今天到底玩什麽花樣。

他一邊走一邊想:難不成顧遠航今天忙著上班,沒來嗎?

張競川低頭專心想事情,經過拐彎處,忽然聽到有人喊他,那聲音再熟悉不過。

他在原地怔楞半晌,緩緩別過頭,果不其然,顧遠航正站在距離他幾步之外的地方,一臉疑惑地瞧著他。

不僅如此,顧遠航的身旁立了個人,那人看到張競川時,笑意微微十分和善,。

顧遠航看到張競川莫名其妙地出現,不由地訝然道:“競川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二十)

顧遠航的這句話由張競川聽進去,只覺得十分不真切,繼而又想,他怎麽還真來了呢?要怎麽和他解釋才好?

顧遠航的視線從他的臉上轉移至他身前,片刻又落在他那只被針紮成篩子的手,吃驚道:“你、你生病了?”

張競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身旁的程博寧,程博寧神態自若,看向他的神情帶著一絲友善的笑意,“啊、嗯……打點滴呢,坐著無聊,到處逛逛。”

他給自己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顧遠航不疑有他,沒顧得一旁的人,反而上前扶住張競川,聲音柔和,語帶關懷:“你、你要不要緊,怎麽大半夜的還打點滴?是不是又燒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可笑,明明現在才九點多,根本就算不上是半夜,只是太過於關心張競川的病況,旁的也不顧了。

張競川對於他突然的友好關懷還未適應,他瞧了顧遠航一眼,轉而將視線落在前方的程博寧身上。

只一瞬間,張競川敏感的神經便捕捉到了程博寧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張競川心裏樂開了花,洋洋得意地腹誹,沒想到顧遠航這麽講義氣,值了。

而他為了照顧顧遠航的義氣,索性把戲份演足了,病懨懨道:“流年不利,過完年忙著工作,一忙就忙成了這樣。”

顧遠航一臉擔憂,急切地問他:“怎麽能忙成這樣,你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嗎?”

張競川見他似乎當真了在意了,也不好意思做得太過,訕訕地回答道:“一時疏忽了……別擔心,這一瓶鹽水下去保證管好。”

兩人說著話,顧遠航似乎已經把身後的程博寧給忘了,張競川一想到之前他們倆獨處的場景,心裏便又不樂意了,這時只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我忽然有些尿急了。”

顧遠航自然不會拒絕,伸手從他手裏接過鹽水瓶,扶著他緩緩挪向洗手間。

張競川將他的這番舉動看在眼裏,此前對顧遠航的所有埋怨都一筆勾銷了,他心想著,程博寧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小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他有些陰暗地想著,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把顧遠航安排的遠遠地,和那個程博寧是越遠越好。

上完洗手間,顧遠航又把他送到了樓下急診室,坐定後,他並不急著走,反而陪張競川又坐了片刻,兩人繼而聊了幾句。

張競川故作不知,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那人是誰?”

顧遠航老實道:“是博寧哥。”他頓了頓,“這幾天我一直在醫院陪他。”

張競川“哦”了一聲,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顧遠航則問他,“競川哥,這大晚上的……待會兒你怎麽回去呢?”

張競川擡頭看了看鹽水,已經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說:“我沒開車,估計打車回去吧。”

顧遠航思考片刻,鄭重道:“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他能這麽說,張競川如果不開心那是假話,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好意,也夠叫人吃不消的。張競川吃得有些噎了,咳了兩聲,問他:“你陪我,你的博寧哥怎麽辦?”

顧遠航並不在意道:“博寧哥不會介意的。”說完,又問張競川,“你餓不餓,吃過了嗎?”

他不說倒還好,一說這個,張競川倒真有些餓了。

他點了點頭,有些委屈道:“餓了,你給我買點吃的去。”

換做平日裏他是不會用這種口吻和顧遠航說話的,今天或許是病了,或許是為了和程博寧爭個高下,爭贏了,難免有些得意,便不管不顧地借由病人的身份,對顧遠航無理取鬧了。

顧遠航看他生著病,自然是不會和他一般見識,當下起身道:“你等會,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去買。”

張競川認真思考了一下,“我想吃甜不辣,又酸又甜又辣的那種……”他舔了舔嘴唇,“最好還要帶點湯汁,喝著暖身子。”

顧遠航“嗯”了一聲,擡腿離開了。

張競川在位置上等了老半天,夜裏寒意漸起,他覺得有些冷,抱臂坐了片刻,擡頭張望了兩眼,仍舊不見顧遠航的身影。

他有些急,又有些後悔,這麽好的機會兩人不坐下好好聊天,非得讓他跑腿買夜宵。

他這麽想著,不多時顧遠航便回來了。

顧遠航手裏拎著兩小袋,見到張競川,加快腳步跑了回來,將買來的甜不辣遞至他身前,“來,吃吧。”

張競川瞥了一眼,他還細心地加了兩大勺料,橙黃色的甜辣醬均勻地塗抹在幾串魚豆腐上,袋子還冒著熱意。

張競川接過袋子,拿出一串肉丸,狠狠地咬了一口,湯汁溢滿了整個口腔。

顧遠航看他兩個腮幫吃得圓鼓鼓地,不禁笑話他,“慢點吃,別噎著。”話畢,又從另一袋子中取出一杯熱飲,遞給他:“湯汁是沒有了,泡了一碗紫菜湯,你委屈一下,先喝兩口。”

張競川咬著一顆丸子,頓時停住手裏的動作,想了想,順手接過紫菜湯囫圇喝下。

吃過夜宵,張競川的鹽水也打得差不多了。

顧遠航將針頭拔下,扔了鹽水瓶,觀察了一下張競川的臉色,又有些擔憂道:“競川哥,你覺得好些沒有?”

張競川點點頭,“嗯,舒服一些了。”

隨後兩人出了醫院大門,張競川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報了地址,後又轉過頭,“你呢?要順路帶你回家嗎?”

顧遠航搖了搖頭,堅持說,“不,先把你送回家吧。”

張競川受寵若驚地接受這份好意,咬咬嘴唇只覺得不可思議,“好的。”

車子疾馳在高速公路上,夜晚風大,張競川覺得有些悶,便搖下車窗想透口氣。而一旁的顧遠航卻不讓,覆又將車窗搖了上來,叮囑說:“你才剛好,別又燒回去了。”

張競川只當他的好意已經泛濫成災,當下也不反駁。

車子下了高速之後很快便抵達美蘭山居,張競川擡起手臂看了看表,不知不覺間已近淩晨。

張競川沒動,顧遠航自然不會提前下車。

到最後還是司機大哥開口問他們倆,“老板,到地方了,該下車了。”

張競川之前病得稀裏糊塗地,當下猶如醍醐灌頂立馬明白過來,心裏的花花腸子饒了好幾道,暗罵自己真是病傻了。

顧遠航回應了一句,轉頭又對他道,“競川哥,下車吧。”

黑暗中他看不清張競川面孔,那人沈默了片刻,思慮許久之後鼓起勇氣開口問他,“今天實在是太遲了……不如你就在我家湊合著先住一晚?”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叫我短小君……頂鍋蓋逃走。

☆、(二一)

張競川的家顧遠航此前並不是沒有來過,只是上回來的時候張競川正生著病,他為了照顧病人,無暇顧及,而這一次卻不同。

電梯直達頂樓,房門打開,房內燈火通明,顧遠航站在玄關處,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間格局寬敞裝飾精美的房子。

房子不大不小,三室兩衛一廳,張競川把南邊最大的房間設為主臥,隔壁另一間是客臥,客廳的裝飾以冷色調為主,白色的墻壁,灰色的茶幾和黑色沙發,六十四寸彩電懸掛在墻壁上,擡起頭,天花板上吊著一只巨大的燈盞,光線明亮耀眼。

張競川見他站著不動,彎下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別楞著了,換鞋吧。”

顧遠航搓了搓面頰,剛才在外頭一陣好跑沒知覺,進了門才發現臉似乎被凍僵了。

張競川進門第一件事便是來到臥室,為他找了一身幹凈的睡衣,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天冷了,去沖個熱水澡,來……這個給你,都是幹凈的。”

顧遠航還未來得及將視線從天花板轉移至此,低低地應了一聲“哦”,然後脫了外套,拿起那一疊睡衣徑直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張競川坐在沙發上,給自己泡了一壺熱茶,明明已是深夜,他卻不覺得困頓,反而不動聲色地坐在位置上,側耳傾聽衛生間內的動靜。

這一病倒是給了他一個上手的好機會,張競川開始盤算著,待會兒顧遠航出來,自己該以怎樣的姿態拿下他,才能顯得不那麽突兀。

距離第一次與顧遠航見面已經過去將近半年,這半年來張競川一直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如果說是為了顧遠航戒/色,倒是有點擡高了他的身份。然而張競川不得不承認,顧遠航這小子,與他之前所接觸的那些人,還真是有點不一樣。

他自忖自己還算了解顧遠航,這人別的都好,就是有一點——太容易一根筋做事,有的時候會一些低級錯誤,顯得十分愚鈍。而他對於這種愚鈍,不僅不介意,反而還有點食髓知味的意思在裏頭,這就不對勁了。

張競川心裏正在慢慢地規劃著,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急/色,可又怕待會兒顧遠航出來時,若是衣/衫/不/整/香/肩/半/露,那場面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張競川聽到浴室內的水聲停了。他暗暗地數著,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浴室大門打開,顧遠航從裏頭走了出來。

然而叫張競川失望的是,場面並沒有他想象地那樣活/色/生/香,沒有什麽衣衫不整,更別提香/肩/半/露——顧遠航將那身睡衣穿在身上,從領口裹到腳踝,裹得過於嚴實了,反倒叫人生不出什麽旖旎的心思。

張競川張了張嘴,半天才開口道:“你已經洗完了?”

顧遠航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競川哥,晚上我睡哪兒?”

張競川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這房子當初搬進來時就匆忙,也從沒想過帶別人來過夜,因此整棟房子只有他臥室裏那一張床,除此之外,能睡的也就只有身下的這張沙發了。

“睡我房間吧。”張競川站起身,踱步到他身旁,緩緩道:“太晚了,你先去睡。”話畢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有意催促他。

顧遠航眨了眨眼睛,頭腦簡單地問他,“我睡你的床,那你睡哪兒?”

張競川口是心非地回他,“喏,那還有張沙發可以躺躺。”

顧遠航當即表示反對,“這怎麽行,你還生著病呢。”話及至此,他停頓片刻,帶著詢問的口吻問對方,“不如我們都睡床上吧,兩個大男人嘛,怕啥?”

張競川露出笑意,附和道:“你說得對,兩個大男人嘛!”

等到張競川那頭洗了澡回到房間,顧遠航已經把被窩躺熱乎了,見他進門,立馬讓出半個身子,“競川哥……來,你睡這兒。”

張競川順勢坐在他焐熱的床沿,脫了鞋子擡腿伸進被窩。

見他睡安穩了,顧遠航這才放了心似的,起身關了燈,覆又掀開被子一角躲了進去。

窗外夜已深,而房內張競川卻無半點睡意。

他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氣,鼻腔內充斥著一股幹凈清冽的氣息,張競川心知,這是顧遠航身上才有的味道。

美人在側,卻只能看不能吃,這不是張競川的風格。

黑暗中,他微微側過身子,擡起手臂輕輕地搭在對方的身上。

摸黑他也看不到,這不輕不重地一下,正好搭在了顧遠航瘦弱的腰身上。

張競川心跳如鼓,卻只能一動不動地靜靜感受著。他想,如果顧遠航睡著了那是最好,沒睡著也沒關系,本來這種事情就不應該乘人之危。

下一秒,他正欲伸手搭上對方的肩膀,卻聽到顧遠航的聲音響起,“睡不著?”

張競川不知怎麽地,對待眼前這個不知人事的顧遠航,他有些狠不下心來。他希望兩人做那事時,都是心甘情願心知肚明的,可是顧遠航這蠢小子,好像根本沒明白其中的利害與區別。

他有些氣餒,心想著不妨再等等,等到顧遠航懂事了明白了,到時候再吃他,倒是能顯現得自己光明磊落一些。

黑暗中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又說:“不知道怎麽回事,睡不著了。”

顧遠航輕輕地轉過身,聲音柔軟,“要我陪你說說話嗎?”

張競川想了想,問他:“和我說說你和那個博寧哥的事情吧。”

顧遠航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安靜了片刻,悶悶地答了一句:“博寧哥有什麽好說的。”

張競川不肯,仰仗著自己生著病,央求地口吻,“說說看吧,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行嗎?”

顧遠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他從小時候的事情開始講起,那時自己還是個小屁孩,跟在程博寧屁股後頭,牙牙學語;後來讀書了,程博寧每天忙著往返家和學校,兩人除了周末和寒暑假能夠碰上面湊巧多說兩句,也沒別的機會接觸了;這之後,程博寧去讀大學,而他還在安山小鎮上,每天掰著指頭過日子,在學校被老師訓斥,在家挨老爹胖揍,唯一的指望就是博寧哥能夠出現;再往後,稀裏糊塗地考了個高中,博寧哥也回來了,帶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回家,他聽說博寧哥要結婚了,日子還未定下,或許是這兩年,或許就業再說。

顧遠航說著自己的心事,說到這裏時,言語中帶了一絲妥協,如同行將就木的病人最後的認命。

張競川從頭到尾沒有出聲,黑暗中顧遠航以為他睡著了,輕輕地叫了他一聲,他沒有應答,顧遠航無奈地笑了,“睡得真快。”

他也累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一腦袋沾著枕頭沒多久也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張競川睡醒睜開眼睛一瞧,床另一側的顧遠航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他揉了揉眼睛爬了起來,走出房門四下張望,顧遠航卻已經離開了。

他穿回自己昨晚的衣服,將睡衣洗幹凈晾在陽臺的衣架子上,那雙拖鞋被立在衣架下的墻角處,這時正被初春的暖陽照射著。

張競川摸了摸腦袋,顧遠航已經走了,昨晚的那一幕仿佛是在夢中發生的,細細想來只叫人覺得十分不真切。

這之後,張競川與顧遠航又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

一來,他想到那晚顧遠航談及程博寧時絮絮叨叨的神態,他雖沒有親眼所見,但也能夠感受得出,這個程博寧對顧遠航來說,並不是普通人這麽簡單,他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便不再主動聯絡顧遠航;二來,這段時間確實是有事要忙,他大哥張懷川過完春節在家又小住了幾日,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時候,作為弟弟的他便擔負起將人送出國的任務。另外,初春將至,工作室到了正忙的時候,他一周要跑兩三個場地,身心俱疲,也無力去想聲色犬馬的事情。

忙完這一陣焦頭爛額的日子,京城的天氣漸漸顯露出春日該有的暖色。道路兩旁的樹枝發了新芽,長出一朵朵紅艷艷卻叫不出名字的花,街上的行人也脫去的棉襖大衣,換上了輕便的線衫外套,陽光正好,春風拂面,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張競川從飛機上下來,走到機場外,開了手機一瞧,居然有兩個未接來電。他看了眼屏幕,上面跳躍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張競川沒有急著回撥,而是先驅車回了趟家,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讓他無心縱情歡樂。下午,他洗過澡倒在家裏睡了一覺,精神恢覆了一些,這才拿起手機給老鐘回了的電話。

兩人有段日子沒見,卻也沒有生分。話筒那頭,老鐘開門見山地問他:“晚上有沒有空,我叫了梁子和三瓜,正好有一個新朋友要來,有機會坐下來認識認識。”

老鐘離開這個圈子已經很多年,自從結婚以後那些掩攢事他也是不碰了,張競川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居然還有興致和自己介紹“新朋友”。

他思慮片刻,末了才答道:“我晚點過來,吃吃喝喝你們不必等我。”

老鐘見他給面子,樂呵呵地笑說:“你不來,這場子可聚不齊。”

張競川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收了線,起身給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按理來說和老鐘這幫人聚會是不必這樣刻意為之的,只是張競川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忙到最後都忘了要將自己收拾得得體一些。

他是最好面子的,既然要見新朋友,自然不能以醜態露面。

五點一刻,張競川收拾完畢準備出門,車子在立交橋上堵了半個鐘頭,到達目的地時已經將近七點。

老鐘一幫人早就到了,張競川推門而入時,見到梁子和三瓜坐在位置上輕聲說這話,似乎在議論著什麽,而老鐘則一語不發,將手裏的杯子斟滿酒,放置在桌前。

三人見他進門,均是一怔,而後老鐘開口道:“你倒是磨嘰,讓我們好等。”

張競川自知有錯,坐下便笑著承認道:“不用你說,自罰三杯。”

他一邊找酒杯,一邊觀察著包廂內,除了他們四個之外,別人他人。張競川疑惑不解,轉頭問一旁的老鐘:“你說的那位新朋友在哪兒呢?”

話音剛落,包廂大門被人推開,老鐘擡起頭,與此同時嘴角噙著笑意,帶著一絲雀躍和欣喜,站起身道:“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蠢作者的不自知,昨天連更兩章,

本來存稿就不多了,嗚嗚嗚……/(ㄒoㄒ)/~~

☆、(二二)

張競川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包廂門口的確站了一個人。

紀書晨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手肘處搭著剛脫下的呢子大衣,面容清雋,眼神澄澈。

看到張競川的出現,紀書晨沒有一絲訝然。

老鐘上前攏住他的肩膀,為張競川做介紹,“這是紀書晨,T大高材生,也是紀總的親弟弟。”老鐘笑瞇瞇地把人領到跟前,“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過的大攝影師,我哥們兒,張競川。”

紀書晨聽完老鐘的話,伸出手示意,“你好,久仰大名。”

張競川順著他的話,輕輕地握著他的手。

兩人坐定,老鐘對一旁的張競川開口道:“老張啊,這個小紀……一直很仰慕你的才華,上次問起來,才知道你和我是舊識,今天呢我就牽個線,給你們介紹認識一下。”

張競川笑著點點頭,“有勞你費心了。”話畢,轉過身看著紀書晨,意味不明道:“不過T大的高材生……看著也不簡單啊。”

梁子這時開口解釋道:“那是當然,聽說今年研究生剛畢業,可比咱哥幾個有出息多了。”

紀書晨聽了這話,不禁臉上一熱,謙虛道:“哪裏,在我哥眼裏這都不算什麽。”

老鐘揮了揮手:“誒……你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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