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邦又對蘇漪微笑：“小蘇，我和肖義有事要談，麻煩你帶下城城。就讓他背剛才我教他的內容，今天我們從‘玉不琢，不成器’開始的，得背到‘弟於長，宜先知’。”

“好的。”蘇漪把洗凈的菜裝在竹籃裏甩甩晃晃，將大部分水滴下，然後牽著城城進了廚房，讓他坐在門口背書，自己往竈裏添了根柴，用清水沖沖手，開始切菜。

“蘇阿姨，我要開始背了喔。”城城晃悠著小短腿，搖頭晃腦：“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宜先知！”

“城城好棒！都背對了呢。還背得挺流利。”蘇漪放下菜刀，先鼓掌，然後對城城豎起大拇指。

小家夥的臉一下就紅了，得意地哼了哼：“爺爺說我的記性，比叔叔小時候還好。叔叔是我們家最聰明的人，以後我長大，一定比他還聰明本事。”說完，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是嗎？”蘇漪誇張地挑眉，一手揭開蒸籠蓋，看米飯和餃子蒸好沒有。

瞬間，韭菜、香菇和豬肉的香味完美地混在一起，征服了小饞蟲城城的鼻子。

“嗯！”城城放下書，蹭地一下跳下凳子，噠噠噠跑去竈臺處，抱住蘇漪的腿撒嬌：“阿姨~城城餓，想吃餃子。”

“機靈鬼，你一小時前才吃過一塊薩琪瑪，喝了半杯蜂蜜水，這麽快就餓了？你的胃是無底洞嗎？”

“什麽是無底洞？我的胃好好的，才沒有洞！只是它一聞到蘇漪做的飯菜香味，不管肚子裏有沒有東西，都會馬上餓。真的，蘇阿姨，我沒騙你。”

“呵呵。等下，我給你弄開個香菇豬肉餡的，看看熟沒熟。”

蘇漪夾出一個香菇豬肉餡的餃子放在幹凈的盤子上，用筷子從中間夾斷，戳了戳肉，一戳就散。再看香菇和豬肉的顏色便知它熟了。她先自己嘗了一半，口感剛剛好，調味也恰到好處，香菇的清香和豬肉的肉香混合在一起，鮮得人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咬了吞吃下腹。

蘇漪聽到城城在吞口水，眨動漂亮的眼睛巴巴看著她，臉上都寫滿了“我想吃”，她把另一半夾送進城城嘴裏，問他：“好吃不？”

“炒雞好七！”城城嘴裏有東西，吐詞不清，聽得蘇漪發笑。

“好了，你回去坐好，再背一遍。背完今天學的，把昨天學的一並背了。等你背完，阿姨差不多做好菜，就能開飯了。”

“好滴。”城城乖乖坐回去，翻著書開始讀。他其實許多字都不認識，只是昨天和今天背的內容都好記在腦子裏，便假模假樣捧著書，一字一句地讀。聲音清亮帶著奶氣，蘇漪聽在耳裏，覺得堪比仙樂，叫人心曠神怡。

和小天使在一起，最開心了。

西屋裏，肖義卻叫老爺子念得頭疼。

“我之前在公安局食堂和你說過什麽？你這呆子，今天回來怎麽不知道去供銷社或者副食品店，稱點水果、點心回來給小蘇？東西沒買就算了，剛才和小蘇聊天，你說的那叫什麽話？追求女同志要哄要寵，你那硬邦邦、臭烘烘的語氣，嘖，別說小蘇了，我聽了都想打人。你是不是完全把我話當耳旁風？！肖義，我告訴你，最多給你三個月，要是你不能打動小蘇，不和小蘇扯結婚證。我就去你那辦公室，吊死在你面前！兒子快三十了都不結婚，叫我在街坊面前擡不起頭，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爸，我早跟你說過，我暫時不想成家，只想把手頭的工作做好。保護人民，保衛國家，就是我最大的心願。要是能和工作扯證，我馬上就帶戶口本去市委婚姻辦事處，給您把事兒辦了！”

“我也把話給你放在這兒，三個月後，你要是不和小蘇結婚，就等著給我收屍吧。之前那些女孩子我就不說了，現在你都已經把小蘇帶進我們家，就差一個結婚證的事兒，為什麽不爽快地給辦了，叫我安心？讓老頭子我也學人家，享享清福。小蘇來了我們家，我和城城過的，那才叫好日子。以前跟著你，十天半月的見不到人，你還連飯都做不好……”

說得好像您老是廚藝高手似的。肖義撇撇嘴：他這種最不耐煩下廚的人，都叫老爺子逼著自己動手做飯了，雖然煮出來的東西，味道不咋地，但起碼能入口。

不像老爺子做的，讓人看了都沒吃下去的欲/望。

蘇漪沒來前，老爺子帶著糧食和蔬菜，同城城一起東家吃吃，西家喝喝的，都吃遍清水巷三十多戶人家了。一老一小還是市裏國營飯店和公安局食堂的常客。

肖義雖然回家的次數不多，但他也知道外人對他們家的評價——一屋子不會過日子的敗家老少爺們。

肖義和老爺子都認為，那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自己掙不到錢，不能和他們一樣瀟灑地花花花，把食堂和飯店當自家餐廳使，只能背後叨逼幾句。

“爸，我每次回家，你都和我嘮叨結婚結婚，咱能換個新鮮的話題不？”

“我不是已經換了。現在是‘你不和小蘇結婚，就給我收屍’。我覺得這個話題挺新鮮——老光棍不孝子逼死老父，多麽有噱頭，都能上湛江市報紙了。”

“是啊，以前你只嘮叨，現在你都會以死相挾了。進步挺大啊，老爺子。我就說讓你不要和那些三姑六婆扯閑話，容易被同化。怎麽著？我說中了吧。看看你現在這樣子，把她們那些潑婦手段學得倒是爐火純青。我和黨都對你很失望，老同志。”

“我對你更失望。”老爺子鼻翼翕動，深呼吸兩下，壓住火氣，盡量冷靜道：“接下來就看你表現了，小同志。你要是想我死，就繼續這麽混下去。但凡你還有一點孝心，就聽我的，對小蘇好點，把人娶進門。”

“呵！當我傻啊？有城城在，您才舍不得死呢。”肖義這話戳到老爺子痛處。

肖安邦閉閉眼，再睜開時，眼裏滿是決絕：“城城已經長大，都會自己穿衣洗澡、識字背書了，我有什麽放不下的？小蘇那麽疼他，我死之前，就把城城托付給她，相信她一定能比你更好地照顧城城。”

“……”肖義沒想到老爺子跟他玩真的，連托孤這種事兒都考慮到了。他頭痛欲裂：結婚本身就叫他頭痛，和蘇漪這個被他當做妹子的人結婚？天，腦袋簡直要痛炸了好麽。老爺子真會給他找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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