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派崔克也從水裏鉆了出來。他兩只強壯的胳膊扒住菲爾的大黃鴨，大黃鴨晃晃悠悠，菲爾差點被晃入泳池裏。菲爾叫罵了一聲，與此同時，他意識到派特其實就是想把他晃下去好霸占他的大黃鴨。一旦菲爾意識到這個，他越發把自己的屁股貼緊大黃鴨, 片刻不敢大意。菲爾想，可不能讓派崔克-安柏想什麽就得了什麽去，他已經擁有一切了, 這只美麗的自由的漂浮在藍色泳池裏的大黃鴨就是菲爾-比斯利最後的尊嚴。當然, 菲爾更不可能把身下的大黃鴨讓給漢密爾頓先生，誰讓他“偷”走了那個圈。

但尊嚴這個東西，或者說，這種事情，每分每秒都在發生著變化。再下一秒，鮑比那個伯明翰大壯漢又往泳池裏扔了個大白天鵝。派崔克裝模作樣很客氣地朝本傑明擡了擡下巴，本傑明則像拍什麽男士洗發水廣告似的瀟灑地捋了捋自己濕漉漉的黑發，搖了搖頭。

“他媽的這裏全是直男，你倆費什麽力？”子翔悠閑地喝著果汁, 並對這倆人的行為表示了嫌惡。菲爾剛想積極附議……

事實證明, 派崔克不僅會欺淩菲爾，還會欺淩他多年的好夥計。

不過, 這也是子翔自找的。因為子翔說那句話時用腳踹了一下派崔克的肩膀, 那麽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就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了。子翔直接被派崔克拽到了水裏, 果汁則全撒在了大黃鴨上。子翔在水裏撲騰吼罵了幾句，而當他看向自己的大黃鴨，只見派崔克已經躺在那裏對著泳池邊的隊友打著響指：“紙巾，謝謝。”

菲爾拉了拉子翔的胳膊，悄聲說：“派特應該是在生氣他沒有抽到圈……”菲爾說到這裏狐疑地看向本傑明剛才的位置，不過本傑明已經不在那裏了，他游到了泳池邊正在上岸。“你說我跟本傑明的屁股，誰比較翹？”菲爾莫名其妙嘀咕了句，他扭過頭，碰到子翔和文森特驚詫的目光。他尷尬了半秒，馬上解釋，“我他媽仍然是直的，好嗎？我可以給你們看我在Instagram上跟一堆大胸的聊天記錄……”

“不，謝謝，太惡心了。”子翔毫不猶豫地拒絕。“我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我也有一堆。說到這個，我最好刪了……”

文森特只是連連擺頭。

JT這時候湊過來，他顯然也聽到了菲爾的話。他認真地看來看去，似乎真的在比較，他一副很難得出結論的模樣，“嘿，菲爾，你得站起來，我他媽不記得你屁股長什麽樣？！”

菲爾堅定地躺在自己的大黃鴨上，“Piss off！別想騙我把大黃鴨讓出來。”之後，他又公告所有隊友，“今晚，別忘了有一場重要比賽，不是他媽的法國對哥倫比亞，而是漢密爾頓VS陸！”他說完故意去看派崔克的臉。可惜他什麽也沒捕捉到，不知道哪個家夥剛才除了給派特送了紙巾還送了墨鏡……

但這他媽是室內泳池啊……

子翔仿佛知道菲爾在想什麽，他拍了拍菲爾的肩膀，“你看，有些事情，有些人做很蠢，但有些人做就是酷啊，超級酷啊，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嗎？”

菲爾正要點頭，就被子翔給推下了大黃鴨，濺了文森特和JT一臉的水。

子翔躺好之後又低聲跟前來挑戰“王座”的菲爾道：“你得去跟漢密爾頓先生談談，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嗎？”

菲爾慎重地點頭，子翔剛要放心地閉眼小憩，就被菲爾給推了下去……

“我會跟他談，不是現在！”菲爾識破了子翔的“詭計”，正是自得。

子翔卻怒了，“為什麽你非得跟我搶大黃鴨，那裏他媽的不是有只大白天鵝嗎？！還有，那邊還有熱水池，你他媽泡熱水去，你關心的屁股在那邊呢……”

文森特小聲提醒：“天鵝已經成為隊長的座駕！”

菲爾和子翔便一起望了過去，果然哈利悠然地躺在上面，那家夥還拿著杯看上去很惡心的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種植物的液體朝他們舉杯。

菲爾跟隊長假笑了一秒，再次義憤填膺地轉向子翔，口水都噴到了子翔臉上，“那只是個很有競爭意識的問題，我對基佬沒意見，但我他媽不是基佬！你他媽才有個烏拉圭的男朋友，萊昂-費雷拉，記得嗎？”

子翔趁著菲爾這幾秒的情緒失控，再次把菲爾推下水。不過，這回他還沒來得及爬上去，雅各布不知道從哪兒躥了出來……

誰也不知道JT何時上了岸，更不知道他從哪裏拿來了兩只大黃鴨，只見他一手抓著一個大黃鴨的脖子朝他們喊：“夥計們，嘿，夥計們，別這樣，那裏還有一堆呢……”

派崔克往下推了推墨鏡，沖JT微微擺了擺頭，JT這一秒還沒明白什麽意思，下一秒明白了……

他們只是想搶那一個……

當鮑比、盧卡斯和馬修在配合球員們水療的時候，陸靈和馬克正在跟數據分析師們開會。鮑比中途過來了一回，陸靈看他氣喘籲籲的模樣嚇了一跳，她深怕是有球員出現了意外傷病。這種關鍵時刻，哪怕是抽筋，都會讓她極其敏感。

好在鮑比只是大聲喊道：“克裏斯汀，你的對手定了！”

陸靈奇道：“法國對哥倫比亞的比賽不是晚上才開打嗎？”

鮑比嘿嘿一樂，“晚上七點半，就在法國對陣哥倫比亞的比賽開打之前，你得先跟本傑明-漢密爾頓來個不見不散的超級對戰。”

原來是這樣。陸靈聽到了幾個數據分析師的偷笑聲。“所以他們選出來的最強的是本嗎？”她一邊看著iPad上的數據一邊隨口問道。她多少有點意外。她知道派特是挺強的——她親身體驗，子翔、菲爾都不賴——她看過他們和派特玩，其實本也還行——去年夏天在伯恩茅斯他也跟派特和菲爾玩過。那些小子們的水平可能都差不多吧，反正恁誰也不會承認自己很爛。

鮑比鼻音顫抖著大笑，“他們抓鬮決定的。”

陸靈這時也差不多想到了，不然怎麽也不會選出本傑明，別說派特了，菲爾肯定第一個要挑戰“最強”這個稱號。

“你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你有信心贏嗎？”馬克問。

陸靈卻沒著急回答，她問鮑比，“他們看上去怎麽樣？身體上、精神上？特別是JT……”

鮑比回想了一下泳池裏泳池邊的各種鬧劇，樂呵呵地笑著讓主教練寬心，“那一群該死的沒心沒肺的小子，他們像是提前過聖誕節了。JT？馬修一直讓他不要過於活躍，但他看上去能去參加奧林匹克游泳比賽了……”

“很好。不過還是讓他們註意點，千萬不能有人受傷。”陸靈說罷轉過頭，跟馬克說，“我有信心啊，我很厲害的。”

馬克沒笑，鮑比沒笑，一個年輕的數據分析師沒忍住，大笑道：“按照尼克-弗洛雷斯的說法，克裏斯汀，你絕不可能是個厲害的玩家……”

陸靈臉一黑，“尼克-弗洛雷斯什麽都不懂……”她幹幹咳嗽了一聲，“我們繼續開會，除非你們希望我去給你們煮一壺咖啡。”

一時間眾人臉色尷尬，就連馬克的臉也變成了南瓜燈臉，鮑比幹脆溜之大吉。

陸靈微微一笑，眾人又不寒而栗了。

她說：“這就對了，我們剛才說到哪了，今晚的比賽我要求全隊都要認真看，但你們，我要求你們……”

英格蘭教練組在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安排了一節訓練課，昨天踢了比賽的球員幾乎沒有參與任何有強度的環節。而訓練課的整體強度也不大，這一整天還是以球員們的身心休息、恢覆為主。這節課的前二十分鐘和之前水療的前五分鐘一樣，都開放給了媒體。並且，在白天的多個時間裏，英格蘭隊內有多位球員和教練接受了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媒體的采訪。到了多哈時間的晚上，當英格蘭全隊在餐廳用餐時，無論是電視上還是網絡上都能看到關於今天英格蘭隊內的各樣新聞，其中包括看上去很幼稚的水療和打進第一粒世界杯進球的文森特的專訪。

當然，大部分的媒體註意力還是放在了今晚法國對陣哥倫比亞的半決賽上，哪怕對於英格蘭的媒體來說也如此，畢竟這裏面將產生英格蘭的決賽對手。

阿斯拜爾訓練基地如今是個很安靜的駐地，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此駐紮的國家隊只剩下英格蘭國家隊了。在他們凱旋歸來的今日淩晨，基地的工作人員與英足總合作，很貼心地把這裏布置地像是英格蘭的主場。

於是，當本傑明回到這裏，他確實有點回到家的感覺。又盡管他內心深處深知，這裏並不是家，而是離家很遠的一個地方。哪怕是此刻被白雪覆蓋的聖喬治公園也會比這裏更像家。是的，他聽妹妹黛布拉說，今天英格蘭多個城市下雪了。餐廳懸掛的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英格蘭各地球迷的慶祝裏，就有不少畫面飄灑著雪花。

本傑明來得稍晚，獨自坐一桌。他此時擡起頭，看到很多隊友臉上的表情，他知道他們心情不錯，但他也知道，他們同樣想家了。好消息和壞消息是同一個，這一趟奇妙旅程，即將走向終結。結果，也許是好的，也許是壞的。不存在中間地帶。他想，他會想念那些個在阿斯拜爾訓練基地的陽臺上的孤獨靜謐的夜晚，也會想念在卡塔爾不同的球場上揮灑汗水奮不顧身的每分每秒。空氣裏有他思念與渴望貼近的味道。他望著窗外的方向，眸光停留在某個側影。也許正如在漫漫黃沙中尋覓綠洲的旅人。只是那個旅人又是否清醒的知道，看似那麽近的綠洲永遠是海市蜃樓。如果你從未對我笑過。

“喲，本傑明！”菲爾咋呼的聲音闖進來。

本傑明轉過頭，看著菲爾。

“聽著，我打賭老板正在發信息問派特你的弱點，她肯定會想方設法贏你，你可千萬不能手下留情……”

本傑明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派特，這倆人不坐一桌，確實都在看手機。

“你他媽聽我說呢麽？”

本傑明轉回頭，點了下頭。

“你得贏她，明白嗎？雖然你很遜，但應該比她好一點吧……咳，是這樣，我也不太了解漂亮女孩兒，不過，你越厲害，漂亮女孩兒越容易被你傾倒……”

本傑明突然打斷菲爾，“我看上去蠢嗎？”

菲爾大手一擺，“別擔心，你看上去像聰明的屁股。但，嘿，聽著，你不能只是看上去像聰明的屁股，你得把老板做掉，想想她像母獅子那樣咬人，或者想想她傷透了你的心……”

本傑明笑了笑。

菲爾被本傑明笑的一楞，“你是不是蠢？”

本傑明提醒菲爾，“你剛說我是聰明的屁股。”

“那你知道你要做什麽了？”

本傑明仍是笑著，挺閑適的，他低頭看著茶杯，安靜地說，“我當然知道。”

晚上七點半，英格蘭的活動室裏擠滿了人。

本傑明坐了下來。他對著屏幕，上面不由他選，已經是兩支英格蘭隊——白色的英格蘭和紅色的英格蘭。

她坐在一旁，表情嚴肅地在選隊員。本傑明隨便按了一下，直接用了默認陣容。

“老板，你別浪費時間了，”Jake有點不耐煩，他看到她選完球員還選陣型，甚至還在那裏調來調去，“無論你怎麽選，最後你都會……”

雅各布沒能把話說完，派崔克把他擠走了。

陸靈回了下頭，一堆人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等著看好戲。她也不知道派特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也許也在等著看好戲？她忽然有點緊張。她咽了咽口水，瞟了一眼身邊的本傑明，他正好轉過臉，他看上去居然有點呆，半晌才沖她笑了笑。她便感到，本也有點緊張。

但從第一秒開始，本傑明就把陸靈打得落花流水！他幾乎讓她摸不到球。盡管他用的默認陣容，那數據還沒更新，裏面還有斯特林，斯通斯，首發前鋒是拉什福德。

當本傑明手下白色的派崔克-安柏打進第四個球，而陸靈手下紅色英格蘭的派崔克-安柏被罰下去之後，真正的派崔克-安柏坐不住了。他看起來非常想搶過陸靈的手柄，但還是忍住了。

陸靈嘟囔著，“這個陣型的設定，352，很垃圾……”

“現在是351了，老板！”喬丹高喊著，其他人都哄笑起來。

他們看到主教練的臉憋成了紫紅色，她發洩似的狠狠按著手柄。

菲爾註意到，本傑明始終盯著屏幕，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在跟機器對打一樣。進了球也從來不慶祝，哪怕有兩次JT和子翔都撲到他身上去了，他就跟彈煙灰一樣輕描淡寫地把隊友從身上推走。

“老板，手柄上不止有射門鍵和搶斷，你還能傳球……”子翔壞笑著提醒，但被陸靈吼開。

這時，陸靈手下紅色的菲爾-比斯利拿到了球，然後開始連續過人，白色的英格蘭開始退卻了。

然而，陸靈手下的菲爾卻一腳把球踢飛了。

“簡直是你昨天的比賽集錦，菲爾。”傑登拍了拍菲爾。

菲爾生氣了，說：“那他媽才不是我！”

上半場結束了。英格蘭6：0英格蘭。

菲爾琢磨著，他是讓本傑明不要手下留情，但也沒讓他大開殺戒啊。這是逮著不會玩的，往死裏揍，要人命啊……

“老板，還繼續嗎？”JT征詢地問道，安赫爾也在旁邊躍躍欲試。

本傑明喝了口水，還是沒看她那個方向。

陸靈不說話，快速切進下半場。

最後的比分是7：0。

顯然，本傑明在下半時手下留情了。他控制著屏幕上的自己，讓皮球倒來倒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他可以不留痕跡地犯個錯誤，但是他沒有——而且即便那樣，她可能還是進不了球。他相信派崔克和尼古拉斯都曾為了能讓她偶爾贏一局，費過不少功夫。或者她其實經常輸，她也知道自己很爛，她只是堅持有競爭意識的不在乎。

終場哨音響起的時候，這場眾人期待的“好戲”實際上已經變得有點尷尬，哪怕本傑明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屏幕他也知道甚至有好幾個隊友不忍看老板輸的太慘提前離開了——估計法國和哥倫比亞開打時會再回來。

本傑明扔了手柄，朝她伸出手，輕聲跟她說：“人生如果只能做兩件事，那一定是讀一本莎士比亞，贏一次克裏斯汀。”他卻沒有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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