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汀。克裏斯汀。梅林莎。”鄧肯-莫斯拿著咖啡緊追了幾步, 前面兩個女人總算回頭了。

陸靈朝足總官員一笑，“噢抱歉，鄧肯，我沒看到你。”她往鄧肯走了幾步，“我以為你們已經回阿斯拜爾了，”她觀察著鄧肯的表情, 在心裏咒罵了一句，但該來的總會來，她繼續裝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樣子, 問道, “有什麽事嗎？”

鄧肯看了梅林莎一眼，梅林莎轉過頭，並沒有跟鄧肯有直接眼神接觸。鄧肯於是朝英格蘭主帥做了個請的姿勢。三人又往墻角走了幾步。事實上，這個區域即使是有特權的記者也被禁止進入，所以談話的隱私性並沒有太大問題，可仍然，他看上去很謹慎。

陸靈整個後背還是濕的。原本離開球場時襯衣差不多被風都幹了，但經歷了電視采訪和賽後發布會，她又出了一身汗。她甚至能聞到自己身上的餿臭味。她繼續留意鄧肯的表情, 或許鄧肯也聞到了, 他在剛才的某一秒厭惡地皺了下眉。不過她很清楚，哪怕自己聞起來真的像屎, 以鄧肯的教養也不會直接說什麽。

“偉大的比賽, 偉大的逆轉……”鄧肯開啟話頭。

是的。是的。陸靈維持著面上的微笑。鄧肯傳達的是足總的意思, 或許比賽一結束，他們就先開了會。直接進入正題吧。她卻沒有打斷鄧肯，只是看了看表。

鄧肯的目光沒有錯過“看表”，他也不會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不過，他仍是不緊不慢地讚嘆了一番主教練的工作。

“謝謝。”陸靈說。

鄧肯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周旋，“我們打意大利那場，漢密爾頓、喻和弗裏曼這三人已經確定停賽，這可真是一個壞消息。噢，我剛才問過了霍夫曼博士，他說格倫、派崔克和喬伊-湯姆林並沒有遭受嚴重的傷勢，如果之後休息、訓練得當，正常情況下都可以出場。我得說這個真讓我松了口氣。呃，下一場，我們依然打雙前鋒嗎，或者三前鋒？”

陸靈臉上不再有笑容，哪怕是虛假的。她明確了一件事：不管媒體和球迷們怎麽解讀，不管哈利-凱恩是否已經看過了她的賽後電視采訪，足總反正是明白了，且率先行動了。

“更具體的打法教練組還要商量。”陸靈盯著鄧肯的眼睛道，“但如果你想問的是哈利是否會首發，不，我不準備讓他首發。”

鄧肯對於她的坦白並不算意外。這一年多來，彼此之間這一點了解還是有的。鄧肯又看了一次梅林莎，這回梅林莎沒有躲開目光。倆人好像達成了某種共識。

下一刻，梅林莎說話了，“這會導致更衣室的問題嗎？”

陸靈也看了看梅林莎，然後聳了下肩，“老實說，我不知道。不過我不會讓那發生。哈利至少明白我跟他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他是球隊的隊長，我相信他明白什麽是最重要的。”

“克裏斯汀，必須這樣嗎？”鄧肯遲疑地問道。

陸靈仍舊心平氣和。“我依然是英格蘭的主教練嗎？”

鄧肯以為她會繼續說，沒想到是真的在問。他連忙道，“當然。”

“好的，”陸靈點了點頭，“我明白我的位置，也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想你們不用過於擔心。”她說罷再次看了看表，“如果你不介意，我的球員們還在等我一起回阿斯拜爾。”

鄧肯咳嗽一聲，露出禮貌又尷尬的微笑，“當然。”

陸靈便繼續往前走，梅林莎很快跟了上來。

不出所料，梅林莎說道：“克裏斯汀，莫斯先生剛才忘了說，他讓我轉告你，足總很滿意你在工作場合一直與派崔克保持合適的距離，他們相信你的職業性。”

陸靈沒有說話。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由一件事轉到另一件事的道理。鄧肯是在告訴她，一旦因為更衣室出了問題（比如球員們必須分站兩個派系，選派特和她或是選哈利-凱恩）而導致英格蘭被意大利淘汰，她就是第一罪人。他們不是真的在乎哈利-凱恩是否首發，他們在乎的東西很直接，就是成績。梅林莎也不過是在提醒她，一旦到了那個境地，全英格蘭的人都會把矛頭指向她。到那時候，她和派特的事情會再次成為焦點，英格蘭的報紙不介意把她寫成“傷害女性權利”、“缺乏職業操守”、“無法妥善處理更衣室問題導致史上最強英格蘭痛失世界杯”的糊塗蛋。

派崔克覺得內森尼爾-勞倫斯就是來炫耀的。明明去年聖誕內特還很淒苦地來他家蹭飯，現在不僅追回了女朋友，還有個這麽可愛的兒子。而首先，派崔克還得明確一件事：這個美國人也是他媽的他的老板。

當派崔克再回頭，萊昂顯然不見了，那邊，子翔和本朝他走了過來。子翔附耳派崔克道：“所以，不考慮一下轉會皇馬嗎？或者再回巴塞羅那。又或者曼聯曼城，如果你不想離開倫敦，阿森納、切爾西也是不錯的選擇，總之任何俱樂部只要能擺脫這個自大的揚基老板……”

內森尼爾抱著丹尼和安妮塔也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子翔立馬朝小男孩兒丹尼露出燦爛的笑容：“嘿，丹尼爾，我的英格蘭小英雄。”

派崔克和本傑明對視一眼：子翔這個“雙面超人”！

盡管內森尼爾很不樂意——首先，丹尼爾的姓氏是勞倫斯，好的，喻-勞倫斯；其次，丹尼爾是美國人，不是什麽英格蘭小英雄——但丹尼確實穿著他叔叔的英格蘭3號球衣。而且，丹尼很喜歡這個叔叔，瞧吧，主動張開雙臂要去子翔懷裏。

把兒子遞出去後，內森尼爾正了正領帶，跟自己俱樂部的兩個球員打招呼。“嘿，派特，本，我的英格蘭英雄們！”

子翔斜了內森尼爾一眼。內森尼爾裝沒看到。派崔克是知道幾年前內特和子翔打過一架的，他當時聽完以後笑趴下了。雖然現在安妮塔和內特和好了，不過子翔和內特倆人看上去依然不對付。

以及，什麽叫“我的英格蘭英雄們”？聽上去就像他和本是內特的bitch。

於是，派崔克一邊擁抱了俱樂部老板，嘴型卻是“Fuck off”——考慮到丹尼在，最好還是別說出口了。內森尼爾的口型則是“You're wee”。

本傑明倒是沒跟內森尼爾擁抱，倆人只是握了握手。派崔克覺得那很像兩個斯文敗類談成了什麽秘密的大交易。

接著，派崔克和本傑明又跟安妮塔擁抱了下，並隨意寒暄了幾句。

來英格蘭更衣室是安妮塔的主意，準確地說是安妮塔和丹尼的主意。丹尼想見“厲害的叔叔”——內森尼爾懷疑這是安妮塔瞎編的，他兒子暫時處於口齒不清狀態，重點是安妮塔想安慰下一場無法上場的哥哥。內森尼爾只能作陪。不過，調侃大球星派崔克和本傑明幾句，倒也是有意思的事情。

“會不會留疤？”內森尼爾指著派崔克的創可貼問。

派崔克滿不在乎。“為什麽每個人都問？我又不是JB，我才不在乎。我確信沒有這張臉，我也能進球。”

本傑明在一旁插著口袋，雖沒說話，卻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內森尼爾認真道：“你可能確實不在乎。沒這張臉，進球或許也沒問題。但如果你認為你長得像憨豆先生，克裏斯汀還會傾心於你，那就太天真了。”

子翔正在逗丹尼，這時回了下頭，補充道：“噢，克裏斯汀眼光已經夠差了……”他說著轉向妹妹，“但比你好一點，安妮塔。”

派崔克和內森尼爾一起板起了臉。本傑明低著頭，偷偷笑了笑，而後，他突然轉頭跟子翔說：“所以如果克裏斯汀和安妮塔都看上尼克-弗洛雷斯，你會認為她們眼光超群？”

子翔被堵了一下，心頭馬上罵道“該死的漢密爾頓，就你他媽的聰明”，可惜他一時想不到什麽話反駁，幹脆裝沒聽見，繼續跟丹尼爾說話。“丹尼爾，等你再長大一點，叔叔教你射門，或許你未來也可以為英格蘭踢球，或者中國，別是美國就行，他們不懂足球的……”丹尼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凝神聽著，居然……點了點頭。

“派特，別理子翔，他女朋友回中國工作了，這場沒來，所以他嫉妒你。”安妮塔笑著道。

內森尼爾轉頭，“我也需要安慰，寶貝。”

安妮塔卻道：“我上回在伯納烏見到尼克，他的光頭確實蠻性感的，噢還有他迷人的眼睛和笑容……”

內森尼爾：“噢寶貝，沒錯，我打賭他看上去像什麽hot grandpa……”

內森尼爾話音未落，派崔克就伸手跟他狠狠擊了個掌。

……

等到陸靈和梅林莎回到英格蘭更衣室，更衣室基本空了。只有鮑比和菲爾還在。陸靈聽他們說剛才內森尼爾-勞倫斯和AY還帶著兒子過來了，不過他們只是在更衣室外跟子翔和派特、本他們聊了幾句，並沒有進更衣室。陸靈點點頭。鮑比又傳遞了一些信息，沒什麽特別重要的，像是鄧肯專門問過格倫、派特和JT的傷情以及下一場的打法——她已經知道了。之後，梅林莎和鮑比也去了大巴。更衣室裏就剩下陸靈和菲爾。

鮑比臨走前，陸靈跟他說，讓大巴先走，她和菲爾可能會稍晚一些坐別的車回去。

菲爾貓在更衣櫃前一邊穿襪子一邊嘟嘟囔囔：“老板，你現在肯定在心裏罵我拖拖拉拉，我也不想啊，剛才緹安娜過來，還有先前派特踢我屁股……”

陸靈原本靠在門邊拿著手機給派崔克回信息，也是心不在焉聽著菲爾的話。她腦中事情太多，實在難以集中精神。偏偏她需要同時處理各種信息。但當她聽到菲爾的這句話，她笑了出來，菲爾居然在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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