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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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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時原名不叫莫時,他叫風嵐。

風嵐從小就是一個人,沒有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裏,唯一一個教他武功的師傅也整天瘋瘋癲癲的,偶爾喝醉的時候也會拿著荊條對自己動粗,他從記事的那天起,生活裏面滿是胡嘴亂話和不知道什麽會出現的暴揍,漸漸地,他也變得麻木起來,無情的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眼神裏面絲毫沒有對未來生活的期望。

除了每天要解決溫飽以外,風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直不停的練功,他想要變強,他想要變得很強。在他十五歲那年,師傅因為喝了太多的酒在上山的途中不幸掉下摔死,所有人都以為是意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悄悄在他常喝的酒壺裏面下了藥,一種感覺不到疼痛的藥。

他成為了孤兒,無親無故的他獨自下山,卻因為脾氣倔被許多醉酒大漢欺負,小時候鞭打的陰影再次讓他的心變得黑暗起來,趁著熟睡的間隙,他再次動了殺心,殺光了那些對他惡語相加的人。

內心很喜悅,仿佛找到了自我。

這是風嵐看著刀劍上血跡斑斑的第一感受。

而後殺人看到滿地的鮮血變成為了他孤獨內心的唯一慰藉。

一瘋魔,便癡迷於這種感覺。

靠著兒時所修煉的武功,他在江湖上漸漸有了名氣,成為了人們口中殺人不眨眼,冷酷無情的禍端,風嵐聽到這些只是冷笑,有誰知道,他殺的皆是偽君子和一些忘恩負義的人,而在人們口中,他卻成為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他對這個薄情而無關黑白的世界只有嘲笑和不甘,

孰善孰惡,對於是非過錯,他們只會關心他們所看到的,

風嵐以為他會在這樣殺人的日子中過完他這被人唾棄的一生,讓他沒想到的是,他迎來了人生時刻裏面最值得留戀的日子。

在他無意中殺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強盜的時候,被強盜所欺負的人瑟瑟發抖得看著他那雙冰冷無極的眼眸。

“恩人,謝謝你救了我,無以回報,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到我家裏去,我好好款待您一下。”

鳳嵐聽到“家”這個字,心頭一震,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只要他到一個客棧裏面,就總會有想要刺殺他的人,一是為了殺自己這個大魔頭為死去的亡靈報仇,另一個則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想要得到他所有的武功。

“恩人?”

“好。”風嵐難得開口說話,也難得點頭同意,他收起了劍,跟在他的身後

被救的人滿心歡喜,一路上說個不停,鳳嵐偶爾“嗯”一下,至於話他聽的七七八八。

“大俠武功這麽高,家離這裏近嗎?”

鳳嵐張開了因為缺水而幹涸到脫皮的嘴,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我沒有家。”

那人楞了一下,隨即幹笑了一聲,“那大俠就在我家多住些時刻,我婆娘做的椒麻雞可好吃了。”

風嵐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地跟在他的身後。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不知所措,跟人打交道這件事情他從小就不會。

路不是太長,隱約走了一小段路程,便可以看到一個小村莊,看著村子裏面一直打量著他的人,鳳嵐手一直摸著他腰間的配劍,警惕的看著周圍的陌生人。

被救的人一臉笑嘻嘻地不斷和周圍的人打著招呼,

“大娘,去散步啊,這我救命恩人,”

“大爺,又去村東頭下棋啊,小心身體啊,這我救命恩人。”

“……”

被救的人不斷在向村子裏面的人介紹著鳳嵐,鳳嵐望向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隱約覺得有些親近的感覺。

村裏面不大,除去一些差不多大小的茅草屋緊緊排列在一起,土路雖然滿是塵土但很是平穩,周圍大大小小種著花花草草,鳳嵐穿梭在村子裏面,偶爾聽到了小孩子嬉笑玩耍的聲音,心裏面一陣陣悸動。

還沒走太長時間,就到了一間茅草屋,被救的人說起了家鄉話大聲喊著屋內的人,緩緩的,從屋子裏面輕跑過來一個婦人,

“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被救的人剛介紹他,婦人就笑著臉和鳳嵐道謝。

“感謝大俠,救了俺家的相公,俺們正在做飯,不知道大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鳳嵐有些慌,他急忙往後退幾步,擺擺手搖搖頭。

“你啷個快去嘛,別忘嘍把我釀的酒拿過來。”

鳳嵐在這裏受到了很好的招待,因為自己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那一家的人就主動讓他留下來,說也是一雙筷子的,不麻煩。

在這裏鳳嵐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相待,他點點頭,想在這個小村莊裏面平穩地過一段安心的日子。

夜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失眠,鳳嵐索性就起了床,看著村子裏面漸漸隱現的日出,鳳嵐心裏有片刻的寧靜。

不知道在這裏住了多久,鳳嵐也學會了這裏的農活,偶爾跟著其他人去地理鋤地砍柴,在閑暇時光,他也會教小孩子一些基本的武功,從來沒享受過歡樂日子的鳳嵐的臉上也常會看見笑容,當他以為自己將會和他們就這樣安穩的度過每一天的時候,不幸還是來了。

記得那是一個中秋節,村裏家家戶戶都聚在一起歡度這個盛大的節日,鳳嵐也很開心,這是他人生中的一個中秋節,他喝的很多,暈暈乎乎的倒在桌子旁,嘴角還帶著些許的笑意。

可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他被人捆住了,綁在牢籠裏面,周圍全是官兵,想要用內力掙脫,卻發現早已經使不上勁,他怒目圓睜的看著面前的人,靠著自己的蠻力還是打破了牢籠。

“不好了,魔頭出來了,快、快、別讓他跑了。”周圍的官兵大驚失色,一瞬間,鳳嵐就被他們團團圍住了。

“敢攔我!”鳳嵐用蠻力掙脫了被封住的脈象,縱身一躍,便從包圍中逃離了出來。

“快放箭,不能讓他跑了。”官兵們應聲而動,拿起了早已經備好的箭弩,在箭頭上稍微塗抹了些毒藥,隨著一聲令下,像雨點般的箭弩便向一旁的鳳嵐襲去。

盡管鳳嵐武功高強,能被自己巧妙的躲過,但在總有一些漏網之魚,他還是不幸中了幾箭,毒藥馬上在他體內擴散開來,他踉蹌著還是來到了懸崖邊。

“魔頭,束手就策吧,”

鳳嵐惡狠狠的看著他們,在他的人生信條中就沒有束手就策,他步步往後退,看著深不可見的懸崖峭壁,他突然大笑一聲,隨即便利落地跳了下去。

懸崖很高,他在不斷往下墜的途中想起了他這荒涼可笑的一生。

“就這樣吧,”

他想,

隨著水面上濺起的大片浪花,鳳嵐毫無求生欲的往下沈,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下輩子就不要投胎成為人了。”

他想。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活著,他隨著水流的方向被沖到了小溪旁,被正好路過的蘇昱所救。

他忘卻了過去的一切,同時又有一個新的名字——莫時。

沒有從前記憶的莫時,經常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可以待上一整天也不說話,靠著身體內的武功,他成為了蘇昱身邊的貼身侍衛。

有空的時候,他會默默地坐在一個大樹上,緩緩擡起頭,透過樹的光陰看著蔚藍純凈的天空。

“我是來自哪裏的呢?”這是他想的最多的一個問題。

每天的生活除了隨時隨地跟著蘇昱,莫時的閑暇時光也都是用來發呆的。

用蘇昱的話說,“他就是一個呆呆的人,毫無人情味。”

莫時也很讚同他的說話,可另一個人的出現,讓他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樣,像是在漂浮不定的世間找到了依靠。

他是喬餘。

莫時第一次見到喬餘就覺得他實在是太吵了,鬼點子多的喬餘讓他很是頭疼。他就索性把喬餘綁在了房間內,呆呆的打量著他。

“莫大哥,我教你寫字吧。”喬餘是第一個想要靠近自己的人。

莫時內心也很渴望有知心好友,他同意了,在他空白的記憶裏,他第一次想要了解的人。

作為交換條件,莫時也會教他一些武功,兩人你來我往的舉動,不一樣的情愫在莫時心裏蔓延開來。

莫時自詡是一個沈著冷靜的人,可是當他看到被綁在一旁,默默哭泣的喬餘,他心軟了,他放下了戒備,把隨身的劍扔在了一旁,不斷忍受著旁邊人非人的折磨。

疼痛的被鞭打的感覺讓他記憶猛的回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零碎殘缺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拼湊著,那些空白的回憶如同滔滔江水一樣再次重塑在了他的腦海裏。

莫時猛的擡起頭,泛紅的眼角惡狠狠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想起來了,

他叫風嵐,

他是魔頭,他是十惡不赦的人。

他是壞人……

緩緩的,身體上的疼痛感覺被放大了好幾十倍,他看著面前喬餘痛哭流涕的可憐模樣,腦海中裏面以前的片段與現在重合,

那些快樂的不快樂的,都隨著旁邊人更加用力的抽打聲再次隱現。

他做夢了,他夢到喬餘穿著官服拿著手鏈看著自己,眼神冷漠,像極了陌生人。

“莫大哥,你是壞人,我要抓你。”

他想要解釋,卻發現全身都動彈不得,他搖搖頭,看著越來越靠近自己的喬餘,

“不要,我不是。”

他在心裏大喊,

倏忽,夢破碎了,他全身是汗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嘴裏還一直低喃著,“我不是,我不是。”

喬餘一直守在旁邊,看到莫時這副驚恐的模樣,喬餘安心的牽住了他的手,悄悄的撫著他的後背,輕哄道,

“莫大哥,不怕,不怕。”

感覺到了熟悉的觸感,莫時回頭看了喬餘一樣,眼裏閃著些許淚光。

“我不是壞人,喬餘。”他開口對喬餘說。

他不是壞人,他從來沒有殺過一個好人,可是那些壞人總不放過自己。

喬餘楞了一下,明白了他所說的事情,隨即慢慢站起身緩緩抱住了他,

“我知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他口吻堅定,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不管莫時是誰,喬餘想,他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他,

魔頭又怎麽樣?嗜血成性又怎麽樣?他偏偏不信,他永遠熾熱愛著他的一切,盡管與世間為敵,也無妨。

記憶蘇醒的莫時有兩個選擇,一是選擇退隱江湖,這麽多年了,江湖上早已經變了樣,而風嵐這個名字也只是在人們的口中出現,成為了說書或者江湖上的飯後閑談。

另外一個選擇是繼續用莫時這個身份,王盛已經死了,知道莫時身世的人也屈指可數,可莫時已經恢覆了記憶,那些以前殘缺的片段讓莫時已經不能置身事外了,他欠一整個村的命,那些怨死的鬼魂讓他再次陷入了失眠。

莫時有些猶豫,

一個是未來,一個是宿命。

再次輾轉反側的莫時在隱隱月光的漫漫清光下還是失眠了,他像往常一樣推門走出去,閑逛期間,腳步不知不覺來到了喬餘的門前。

看著房屋裏面暗淡的燭光,莫時第一反應是他怎麽還沒睡?他愁眉擡腳往前走的時刻,喬餘推開了門。

兩人瞬間對視,清冷的小風卷起了莫時的衣襟。

“莫大哥。”喬餘像往常一樣輕喚著他。

莫時開口剛要怪他這麽晚怎麽還沒有睡覺,但他開口就是“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自從莫時恢覆記憶以後,兩人便很少再見面,喬餘因為要準備進京趕考的緣故,每天都沈浸在古書裏面,而恢覆記憶的莫時,也在處處躲著他,莫時知道他的抱負是成為造福一方的清官,而自己作為手下亡靈眾多的魔頭,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是好人,而自己則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殊途同歸。

“要不要上去吹吹風,我們已經好久沒一起看月亮了。”

喬餘眼神緊盯著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樣。

“我帶你上去。”莫時沒等他的回答,摟著他,輕身一躍,來到了高高的房子上方。

兩人緊挨著坐了起來,相對默言。

喬餘托腮看著似乎快要隱沒在雲層的月亮,緩緩開了口,“莫時。”

這是喬餘第一次喚他的全名,語氣堅定而沈穩,

“嗯,”莫時低頭回答著,他是第一次看到喬餘感到無措。

“你想好了嗎?”

知道喬餘問的是什麽事情,莫時感受著風的涼意,靜默了好久,緩緩的點了頭。

“嗯,”

“要去哪裏?”喬餘扭頭看著他。

“不知道,”莫時知道自己背負了很多,現在讓他安心待在這裏,他是真的做不到。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喬餘再次開口問道,眼神流露出一絲傷感,

他以為說服自己接受了一切,結局就會如他所想的那樣,可是他忽略了莫時的感受,在他恢覆記憶的那一刻起,兩人好像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宿命。

魔頭和清官,處在相對端頭的兩個人,像極了冰與火,要麽相融為水,要麽繼續燃燒。

“可能會。”莫時低頭回答,

他辦完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如果沒有例外,他還想用莫時這個名字,他也沒有忘記他承諾喬餘的事情,伴他左右。

“那你什麽時候動身?”喬餘似乎有好多問題,

“明天,”莫時看著天空中漸漸黑下去的天空,眼神黯淡的看著微閃的星光。

“好。”

喬餘回答以後,再也沒有說話。

兩人不知道坐了多久,彼此之間好像很有默契似的,都沒有說話。

等到天空上的月盤漸漸被白晝所代替,莫時忽的起身。

“天亮了,”我該走了。

喬餘起身被他帶了下去,

“莫時,別怕,我等你。”

扭頭走的莫時腳步頓了頓,他雙手握緊拳頭,邁著堅定地步伐消失在了喬餘的視線內。

會的,會再見的。

只有這件事情,莫時很堅定,

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喬餘的考試進行的很順利,每天苦讀書的他也終於如願以償的考上了那年的狀元,皇帝封他為侍郎,但本該在朝堂上施展才能的他,卻選擇了到北方平原去當地方父母官。

去上任的第一天,開封府面前擠滿了人,圍觀的人不停的探著頭,都像看看這新上任的知府的面貌。

穿上官服的喬餘眉眼間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沈穩,他眉深如黑,眼眸中散發著青年的朝氣。

他隨意地打量著周圍的人群,一掃而過的熟悉感讓他急忙回頭。

莫時!

他看到一個相似的眉眼,趕忙尋找間,那人卻早已經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群中。

又是自己幻想的嗎?

喬餘有些失落地離開了。

喬餘交接好了一切當晚就住進了開封府內,府上雖然東西不太齊全,但一些基本的睡覺的地方還能勉強湊合,轉眼間就到了漆黑的夜晚,微弱的燭光在房間裏面映射出喬餘伏案讀書的模樣,

悄悄的,一個黑影漸漸到了房門前,那人佇立在那裏,眼神緊盯著屋內的人。

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喬餘猛的擡起了頭,看到了思念已久的模樣。

喬餘嘴角帶著笑,看著莫時眼角有些紅。

莫時緩緩摘下鬥笠,不變的深邃眼神看著屋內的人。

“我回來了。”

莫時輕聲說著。

喬餘破涕為笑,看著莫時緩緩向自己走來,

“要不要考慮當我的貼身侍衛,”

喬餘彎了下眼角,“俸祿很少,每天還得保護我,很累還很苦。”

莫時大跨步走到了他面前,低頭看著面前的人,疲憊不堪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如此清晰,

“好,”莫時嗓音沙啞,沈悶的開了口。

“俸祿什麽的我不要,有你一個就夠了。”

喬餘眼角的淚悄悄滑過臉頰,他笑著,喜悅的淚在燭光的映襯下看起來讓人憐惜。

“別哭。”莫時替他拭去了臉上的淚光,疼惜地吻在了他濕潤的眼角處。

兩人再次相擁,時隔多年的重逢,把本是不同路上的人再次牽饒到了一起。

哪有什麽殊途同歸,莫時想,

即使不是他人生路上的人,他也要硬牽上他的手陪他走完,即使與萬人為敵,那又何妨,無畏無懼,才是他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江湖上有著奪命冷酷侍衛和溫儒隨和的知府的浪漫傳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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