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陽皺眉，遙遙看向因飛奔而氣喘籲籲的小兵。隨後，他沒有像一般將軍那樣，端著個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配合著那小兵，往他的方向大跨了幾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

“報···報告小將軍！”

速度太快，哪知小兵中途也沒有半點要減速的架勢，當他憋著一股勁直沖到李慕陽面前時，已完全是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止如此，強大的慣性，還讓他整個人直接往前趴，就差沒摔上一個大寫的狗啃屎。

“小心點！”

囑咐的同時，李慕陽一把扶住小兵的胳膊，幫他平衡身體，確認他不會摔倒，才松開手，問：“你是何人？這麽匆忙可是有事？”

躲過一劫的小兵，感恩萬分，他朝李慕陽露出一個傻兮兮又受寵若驚的笑容。隨後，意識到在軍中，必須保持嚴肅，才斂了神色。

他腳步一頓，立定站好，一邊在心裏感概著自家小將軍的平易近人，一邊洪亮的喊出從前線傳來的消息：“小將軍英明，屬下為西北邊界線上的巡邏兵。前方探子傳來可靠消息，在西北方五公裏處，發現了大隊敵軍，正快速向我方推進！”

“西北？”預感隱隱有點要成真的意味，李慕陽扭頭看向老實站在他側身後，一言不語的莫成，問：“你當時在哪個方向發現那些人？”

莫成能成為李慕陽的心腹，自然是有其過人之處，他一點就通：“小將軍你是懷疑···？”

李慕陽肯定的點頭。

小將軍開口了，莫成當即認真回想起來。他擡頭看向遠方，在心中估算著具體方位。

莫成轉瞬的思考時間，在李慕陽眼中被無限拉長，他看著莫成漸變嚴肅的表情，已是把自己的猜測肯定了七七八八。

果不其然，莫成開口了，語氣裏滿是擔憂。

“怕是小將軍所想成真！”

知道也相信李慕陽的能力，可莫成忍了忍，還是不放心繼續的補充道：“小將軍，屬下逾越了！不過，依屬下之見，那日的軍隊絕非烏合之眾，又來者不善，我們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哈哈，莫成你是離開太久了，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玩笑一般的話語中隱藏著淡淡的警告。

木已成舟，李慕陽反而淡定起來，他沖正在操練的軍隊一揚手，朗聲道:“看看這些時刻準備拋頭顱灑熱血的好男兒，就算單個功夫比不上你莫成，但論起團體作戰，他們可都是其中好手！”提到自己的手下，李慕陽絲毫不遮掩自己滿滿的驕傲。

“將軍高見，是屬下愚鈍了！屬下願鞍前馬後，跟隨將軍，將敵軍趕出境外，再不敢踏入我國土半步！”

大棒加蜜棗用在哪，都很奏效。這不莫成當即單膝跪地，一表忠心。不過，此刻，他們誰都沒想到，莫成嘴裏那千篇一律的誓言，在這一戰過後會真的成為現實。

莫成剛趕到軍營，身心俱疲沒錯，不過澆滅手下人的熱情，一向不是他李慕陽的作風。

再說了，論起單個能力，軍中的確難以找出能與莫成匹敵的人。況且對於行軍打仗之人來說，累上幾天都不叫事。李慕陽想都沒想便松了口:“好！本將軍就命你為前鋒，為兄弟們，做個表率！”

“屬下定不辱使命！”

“好，你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李慕陽擺擺手，示意莫成退下，養精蓄銳。

遣退了莫成，讓報信的小兵返回原位繼續巡邏後，李慕陽依舊沒時間休息。

制定作戰計劃，鼓舞士氣……都需要他親手完成。打仗不是過家家，動輒便會失去性命，即便是李慕陽自己，也不敢保證，一場戰役後的他，還是安好的。

不過作為將軍，他只能將這些念頭都壓在心底，努力盡自己的責任，並擔負起手下每一個人的安全問題。

訓練場就在眼前，李慕陽直接拐了進去。有些話，看似沒用，實則不可或缺。作戰時，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正是士氣在起作用。

李慕陽深谙這一點，等他三言兩語，簡單的結束講話後，全軍已換了一副全新的面貌。

李慕陽滿意的點點頭，走出訓練場。他本打算返回帳篷，召集手下謀士來提前商討制定作戰事宜，哪知剛一擡頭，便發現，西北方向，傳來陣陣嘈雜，而那城墻上空，滾滾的濃煙正以銳不可當之勢騰空升起。

這下，無需人通傳，李慕陽也知大事不好。不是他誇大，畢竟當今聖上曾下令，若非重大事情，絕不能隨意點燃狼煙，動搖民心。如今，狼煙燃起，恐怕情勢已迫在眉睫。

李慕陽感受著周圍隱隱要浮躁的氣氛，眉頭緊皺。任由士兵這麽不明就裏下去，情況肯定會變得對他們不利。

真正考驗的時候到了，而李慕陽的首要任務就是穩定大局，點醒士兵。

他隨意的叫住一個小兵，傳達命令——所有人稍安勿躁，絕不可擅自行動，只需做好隨時上前線的準備即可。違者，軍法處置。

交代完，李慕陽便腳底生風的往西北方趕去。他登上城墻，極目遠眺，這才意識到，一向勇猛無畏的莫成為何會在之前袒露擔憂。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高聳的城墻不止是堅固的堡壘，更是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墻內，李慕陽所率領軍隊駐紮的地方，嚴肅歸嚴肅，可綠草叢生，生機盎然。而墻外呢大漠戈壁，除開黃土就是泥沙，也正因為如此，李慕陽清晰的看到，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有極長的一道黃色波浪，正以飛快的速度向他們推進。

大自然很神奇不假，可作為軍人，戰場上的情況一般都要往最壞處思考。相對於龍卷風這種自然現象，李慕陽更傾向於相信眼前的那一片，是無數的一人一騎，在快速奔跑下，翻騰而起的大量灰塵所形成。

戰場消息已經通過狼煙傳遞出去，相信不日便會抵達京城。且不管會不會有援軍來支援，現如今，眼前的事，才最重要。

李慕陽向來信奉實力，依靠別人還不如指望自己來的可靠，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不如傾盡全身，奮力一搏。

看這架勢，敵軍擺出的是全軍出動，壓上老本，勝負在此一戰的堅定態度。

不過這樣的戰爭才有意思，李慕陽不合時宜的歪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被對方成功的激起了戰意。

嘶喊聲，馬蹄聲，呼叫聲……

刀光，血光，火光……

沒有間歇的持續了三天三夜，說不清次數的主動進攻，算不清次數的依城守衛，只知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叫啞了聲，腦袋中唯一充斥的就只有殺敵、殺敵……

平日裏從不缺乏聲響的營地，在這時，卻詭異的寂靜。其實這也不奇怪，此刻，大部分人都堅守在前線，緊繃情勢下，少數留在營地中的人也都不茍言笑，在心中暗暗期盼著戰爭的早日結束。

而白果正是在這種氣氛中回過神來。作一個阿飄，她沒有生理感受，無需睡覺，也不知疲憊。古代覆雜的計時方法，白果呆了近兩年，也沒弄清其中的彎彎繞。可以說，她判斷時辰的唯一途徑就是——問李慕陽。

之前說好了，乖乖在帳篷中等李慕陽，白果便不會食言。不過他離開的時間怎麽有點長帳外的動靜怎麽好像也不太對勁白果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唔，再等等吧！萬一她離開，李慕陽就回來，兩人走岔便不好了。

白果不是沒猜測到戰爭的進行，可在她手中的資料裏，戰爭的整體殘酷都被弱化了一圈。

白果知道李慕陽不會有生命危險，而她也不喜戰場上的肢體翻飛，血氣沖天。便事不關己的默默等待，這一等待也是三天。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白果而言，不過是等待的時間略無聊了些。而對李慕陽則不然，三天裏，他不眠不休，親身上戰場，每一秒鐘，都伴隨著同伴的犧牲，最後，無論勝利與否，這些，足以讓他銘記一輩子。

好在，他和士兵的付出有了回報。再殘酷的戰爭都有落下帷幕的一天，他們損失慘重，可敵軍幾乎全部覆滅，剩下的一大半被俘虜，一小半落荒而逃。

李慕陽保守估計，這場戰爭後，他們國家的邊境，最起碼能安穩個十幾年，這是死亡的沈重中，唯一讓人欣慰的事情了。

而白果飄出帳篷的時間說巧不巧。百無聊賴，她終於打算出門去尋找李慕陽，而非一直死死等待。

正值傍晚，天邊的火燒雲如血般紅艷。戰鬥結束，可戰後清理正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白果飄了一會，便發現了李慕陽的身影。他正帶著一個面生的少年四處查看，他們走走停停，最終在被俘虜的那群敵軍面前，頓住了腳。

距離稍遠，白果聽不清他們談論的內容，但也不好奇，無非就是如何處理戰俘之類。反正，李慕陽有正事時，她又不能冒冒失失的沖上去。

白果無趣的四處打量著，突然感覺眼角邊閃過一道銀光，她定睛一看，果真是一道羽箭，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那不知名少年。白果心中一緊，高叫出聲。

“小心！”

許是白果發現羽箭，出聲時間太晚，片刻，‘噗嗤’一聲，箭入血肉的聲音還是清晰傳來。

白果死死瞪住遠方，不可置信和驚慌瞬間溢滿眼底。平日裏，她無比輕盈的身形，現在卻仿若墜了千斤石一般，無比沈重，竟連一步都挪動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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