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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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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魂邈˙陌上花開

急匆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正往天火隘口靠近,那人正是東宮神璽…透過他的腳步聲與紊亂的氣息,可以感受到他心急如焚。

東宮神璽不顧自己甫受棄天帝重創而虛弱的元靈,加上先前遭靜王下咒術而真氣迅速流失的身子,他心慌慌,不顧自身安危,只在意著那呆子柳生劍影以人類之身硬闖冥界裏連神仙也懼怕接近的天火隘口,不知會遭遇什麽危險?

一到天火隘口,他見到柳生劍影拄著無暇劍,氣喘唿唿、傷痕累累的立身於旱天雷所引燃的天火範圍之中,身上的衣物也早已殘破不堪,似乎已經歷過一場奮戰。而天空仍不時傳來陣陣的悶雷聲,讓人無法預料旱天雷何時會再度劈落?

「柳生劍影!」東宮神璽焦急的狂喊一聲,這時柳生劍影的視線透過天火察覺了東宮神璽正在咫尺不遠之處…他在天火範圍之外正憂心的註視著自己。

「東宮…你果真在,靜王沒騙我。」見著了東宮神璽的身影與親耳聽聞他唿喚自己的名子,柳生劍影已忘了全身因遭旱天雷之擊的疼痛感。

「你,你真是如伏龍所說的神木級的呆子。」東宮神璽提步欲再向前越過天火,此時在天火燃燒的範圍之外緣,起了異像,地底傳來轟隆隆的悶響,是土石崩落之聲…意會過來之時,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崩解、陷落。

「東宮,危險!不可前進!」柳生劍影察覺了異樣,方出言阻止卻是晚了一步,以天火範圍為中心圓向外崩塌,而柳生劍影所處之地竟形成一個孤立於深淵之間的高臺。

東宮神璽一個閃神,加上功體未復,無力回天的他,只能任由自己身子隨著崩塌的土石向下滑落…此時,頓覺手腕間一緊,東宮擡頭一看,是龍帝玹即時拉住,東宮神璽眸一轉,眼底清越的一笑…東宮對他自己終究只是感激之情,那一笑,他清楚明白了他永遠等不到他要的答案…下一轉瞬,人已被龍帝玹拉了上來。

而在被拉上來的同時,旱天雷再度落下,劈中崖壁,瞬間,方才陷落形成的深淵燃起熊熊天火,將柳生劍影所在的平臺團團圈圍住。

「吾要過去。」東宮神璽凝眸,深情的望著孤身在平臺的柳生劍影,當下有了這個堅定的意念。

「本王不準!太危險了,你可知,這天火……」龍帝玹心有顧忌的說著,他第一次對東宮神璽這般強勢制止。

「吾豈不知,這是天界的涅盤之火…可讓鳳凰涅盤重生。」

「但,對你而言卻有九成以上的機率讓你灰飛湮滅…因為你身上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天火之烈,你豈能忍受?」龍帝玹焦急的抓著東宮的手腕。

「今生,吾必須向你說聲謝…」此時東宮神璽平日貫有的冷漠已然退去,笑容柔柔的舒展著…「吾明白你一直在等吾一個答案,只是…你要的答案東宮神璽給不起,所以,抱歉。」

「……」此時,龍帝玹沈默了,他看著東宮神璽神情這般堅定,心知,此刻任誰再也阻止不了他…緩緩,松開了緊握的手,轉而將東宮神璽攬入懷中,深深的嘆了口氣,輕聲的在東宮神璽耳邊說著:「不用抱歉,我說過,你永遠是自由的。」

龍帝玹心知此回一放手,將有可能是永世的訣別,但若不放手,東宮神璽怕也是會碎心而亡,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呆子柳生劍影…不禁,凝眸瞪了在平臺那端的柳生劍影一眼,並更是在柳生劍影面前緊緊的擁住東宮神璽,似乎是向柳生劍影示威,小小的報復一回。

東宮神璽也對龍帝說了一句話…「有時候,真心,在距離你最近的地方。」隨後離開了龍帝玹的擁抱,定神,凝向柳生劍影那端,今次,他必須孤註一擲,即使要賠上自己的不朽,他甘願…誰讓他為這呆子徹底動情了呢?

提起僅餘的所有真氣,下瞬捲起一縷清風,在東宮神璽周圍不斷旋繞著,隱約,在東宮神璽的眉心之間清楚的浮現那古老的鳳凰圖騰印記,再一定眸,東宮神璽身態已化為一只雪鳳,振翅,淩空而起,穿越重重涅盤天火,不畏烈火高溫,心念專一,只為到達彼岸……

冰雪之色的雪鳳振翅飛翔,捲動了氣流,而那熊熊燃燒的天火遂順著氣流延燒而上,眼看著即將焚上東宮神璽的身子,龍帝玹心一驚,揚手一揮,暫時阻斷了肆虐的天火,以確保東宮神璽能在真氣用盡之前平安到達柳生劍影的身邊。

而在被孤立的平臺這端,柳生劍影凝著朝他飛翔而來的雪鳳,在雪鳳穿越重重天火之時,雪鳳之氣逐漸消退,一張冷傲卻清俊的容顏,含笑而來。

東宮神璽張開雙臂,輕盈的由空飄落,隨風翻飛的雲裳,朝柳生劍影飛去,乍見,宛若翩然而至的謫仙…在碰觸到柳生劍影之時,雙手緊緊圈住柳生劍影的頸項,整個人飛撲而入柳生劍影的懷中…而柳生劍影為了能緊緊擁住東宮神璽,手上緊握的無暇劍松落了,雙手緊緊抱住含笑而來的東宮神璽。

深眸迎著東宮神璽翩然而來的身影,一如出水含笑的芙蓉……緊擁著東宮的手再度收緊,情緒激動的說著…「東宮…吾之東宮,可知,吾很想你、擔心你…你是為吾而來?」低聲且溫柔的在東宮神璽耳邊呢喃著,細膩的吻落在那襲細軟的髮絲上。

「你,真是這個天底下最呆的傻子,你為東宮神璽而來,那麽吾,東宮神璽,又如何能輕易放下你?」臻首,笑彎了眉,此回,東宮神璽主動吻上柳生劍影。

「吾說過,吾這條命早就屬於你,即便森羅閻獄,也阻擋不了吾。」

「柳生劍影,記住…不管發生何事,東宮神璽永遠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東宮神璽頭靠在柳生劍影的肩上說著,此時天空的雷聲由遠至近愈來愈大聲。

「此話何意?」柳生劍影頓覺東宮神璽說出的話相當詭異,像是…訣別!

「最後…也是毀滅的一道旱天雷,喝!」

語落,東宮神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了柳生劍影的懷中,並豁盡最後的力氣,用力一推,將柳生劍影推離三尺之距,而在柳生劍影不及反應之際,一聲驚動三界的旱天雷毫不留情的直劈而下。

柳生劍影心一驚,促步沖上前,然而卻是遲了,那道天雷不偏不倚的直落在東宮神璽天靈之上,瞬間引動天火焚身,而柳生劍影卻是被雷擊的餘波給轟出,身子朝天雷所造成的深淵墜落,在失去意識之時,豁盡了所有的力氣唿喊著東宮神璽的名…

此時,自人界通道處,飛出兩道白光,其中一道迅速的捲走柳生劍影,另一道往東宮神璽的方向而來……最後在東宮神璽身前現了身,並擋下另一道突如其來的強烈劍氣,然而卻未來得及擋下第二道劍氣,那道劍氣直接襲中東宮神璽…

「啊!東宮神璽…哥哥!」來人是東宮神雪,他的容貌震驚了龍帝玹,竟是這般相似!唿喊聲方落,東宮神璽身上的涅盤天火已漸漸轉弱,而他的身子也已被燃燒殆盡,只餘灰燼,東宮神雪見狀,傷心的雙膝落地、淚如雨下。「還是晚了一步,一切都是我的失算、我的錯……」而天火跟隨著最後一道雷的劈落漸漸平息。

「該死!那是,歲月輪的劍氣!?」歲月輪怎會出現在冥界?龍帝玹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歲月輪劍氣甚感震驚,那一劍怕是會斷了東宮神璽本就渺茫的生機…回首一看,竟是靜王拖著歲月輪緩步行來,他的神態已是瘋狂之態。「你,真非得置他於死地不可嗎?」龍帝玹怒不可遏的握緊拳頭質問著。

「生氣嗎?憤怒嗎?那就殺了我來證明你那氾濫無用的多情!」靜王勾上一抹既瘋狂又軌譎的笑容,向龍帝玹挑釁著。

「你,真是瘋狂!」語落,掌間已化出一把長劍,劍身上刻烙著荻花的優雅姿態,此劍名為『攸荻』。

「……」靜王見著攸荻,眼波不經意的一震,似有什麽湧上了心頭?「你,還留著攸荻?」那是少年之時,他送給龍帝玹的劍。

「我從未捨棄過。」語落,龍帝玹提劍相對…「之前沒有,往後更不會,但此事必須要有個落幕…出招吧!」

「荻野秋風捲殘雲,喝!」靜王斂眸,提歲月輪出招。

「龍騰九天。」龍帝沈靜以對。

然而就在雙劍相接之際,靜王手中的歲月輪突然松脫,隨之,一彎淺笑上了眉…龍帝玹驚覺不對勁,欲收劍已慢了分毫,攸荻劍身已不偏不倚的刺中靜王的左胸。

「輸了,我不僅輸了一切,更是輸了…心…我,可以不再只將我當成弟弟對待嗎?嘔…噗……」靜王嘔了一口鮮血,染紅了身上的白袍,身子欲軟去,卻讓龍帝玹給迅速的接住。

「靜,你為何要這麽做?」龍帝玹追問著,明明靜王的劍術在己之上。

「又何必明知故問!你自己不也是做著跟我同樣傻的事情嗎?」靜王如是說著,他們兩個同樣都在企盼著一份可看而不可觸的情…「從我懂事起,已在你背後註視了遙久的時間,累了…到頭說來你我盡皆只是個…寂寞之人……」靜王闔上雙眼低聲的說著。

「來自於人界的你,是最鄙視人界情感,竟也是寧願長醉情字之中不願醒之人…」龍帝不由自主的緊擁著懷中生氣逐漸耗弱的靜王…「本王不會讓你死的,在沒得到允許之前!」

「哈!人界…那邊下雪了嗎?」靜王眼神飄邈的落在遠方,似乎看見了遠方的天空飄落了白雪,低聲的問著,眼睫卻也悄悄闔下。

「非雪,而是荻花開了。」龍帝玹望向人界某處,正盛開的荻花隨風飄揚,的確像是在飄雪…「是你最愛的荻花…開了。」

而此時,在對岸被燃燒到僅剩一團灰燼的東宮神璽那端,就在龍帝玹全心集中註意力於靜王之時,瞬間白芒閃耀,整個冥界宛若人間白晝…但,那個原本在東宮神璽身邊哭泣的女子已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僅餘一串銀鈴在現場。

漸漸…白芒緩緩退去至僅剩的月牙色白光,柔和不刺眼,只是…顯得些許冰冷,一如東宮神璽雙眸給人的感覺。

然而在灰燼之間,似乎有什麽在裏頭不安分的匍伏著,倏乎,不知何處捲來的一陣冰涼的清風,溫柔的拂開灰燼,裏頭似乎是一個男子在裏頭,正當龍帝狐疑之際,灰燼中的人動了,他撐起了身子…全身可見雪白到剔透無暇的肌膚,那身子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不著寸絲的…赤裸裸的在龍帝玹面前。

那男子撐起身之時,手指碰觸到了掉落一旁的銀鈴,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便將之執在掌心,若有所思的註視著那串銀鈴,而後凝眸望向龍帝玹這端……

當四目交接之際,龍帝玹看清了那張臉,是東宮神璽!他竟沒隨天火灰飛煙滅…受了涅盤天火與歲月輪劍氣之劫竟意外的浴火重生。

龍帝玹喜極,招了屬下將靜王給帶下去之後,飛身一躍來到了東宮神璽面前,他蹲下身,伸手溫柔的輕撫著東宮神璽那張冷傲卻姣好傾城的容顏,但雙眸卻呈現如火般的緋紅之色,原本眉心之間清晰的圖騰漸漸轉淡,而此時,那緋紅之眸色竟也隨著圖騰消退而漸漸轉為冰藍之色。

沒變,東宮神璽的一切都沒變,那雙澄藍色的眸子依然纖塵不染,雪色的髮絲依然如月華銀泉,流瀉著那秋夜清霜的冰潔韶麗。

「太好了,你脫過死劫,涅盤重生了。」龍帝玹欣慰的說著。

「你是誰?而吾,又是誰?」東宮神璽如是冷然的問道,語調之間不帶任何一絲溫度。

一句問話,震驚了龍帝玹!看來眼前的東宮神璽似乎在浴火重生之後將過往忘得一幹二凈…那道直擊天靈的旱天雷,看來是抹消他記憶的主因。

龍帝玹深凝著東宮神璽,眼底一抹憂傷迅速閃過,隨即恢復平靜,笑得淡然,說道:「你名叫…東宮神璽,是冥界最尊貴的冥妃。」

此時,東宮神璽嘗試想站起身但卻只換來壓天襲地的暈眩,身子一軟、眼一闔,倒入了龍帝玹的懷中…甫重生完成的身子,體力仍顯不繼,懷中的東宮神璽竟沈沈入了眠。

脫下了身上的披氅覆在東宮神璽寸絲未著的身上,暫時讓東宮神璽枕在他身上好好休息一下……隱約,他瞧見東宮神璽幾乎不可見而微微上揚的唇角,他在笑著,像個初生嬰兒一般的純真笑容,悄悄,東宮神璽在夢境之中低聲的吐出了一個名子…『柳生…劍影。』。

既然忘了一切…既然純如白絹,卻怎麽徒留那麽一點癡?又為何偏偏記得那個名子?……

也許…深眠的他正做著一個美夢,即使他忘卻了所有的事情,忘卻了自己,但卻忘不了那個名、那份癡!…龍帝玹深深嘆了一口氣,而後笑得釋然,指間捲著溫柔的春風,細撫著那腦後披散的雲塵…

以冰雪為肌,以玉為骨,以秋水為神…他依然俊逸絕倫,冷傲翩然的風采仍是教人願為之深深沈淪,只是,這斯清雅足以湮滅繁華的風采,永遠都不會屬於他……



百年渾似醉,滿懷都是春,高臥東山一片雲。

嗔,是非拂面塵,消磨盡,古今無限人……

碧玄草堂,一個素雅的居所,木屋之外的一方小園種植著各式各樣人間罕見的奇異藥草,不時飄來清淡優雅的藥香;而環繞著整個碧玄草堂的竟是一片終年不雕的荼蘼花,是術法或是……

「東宮,別走…啊!」床上的人驚恐的唿喚著,下刻,張開了眼,星眸迅速的掃視這個陌生的環境,額邊上已冒了許多冷汗。

「你總算醒來了。」溫軟儒雅的嗓音傳來…柳生劍影循著聲音,看見了伏龍溫笑著站在床邊。「你昏睡了好長一段時間…已經……」伏龍有些欲言又止。

「這裏是…」柳生劍影的眼神四處搜尋著,而伏龍也知道他在找什麽?「吾已回到人界,那,東宮神璽?」

「抱歉…那天,伏龍只有能力救走你,東宮神璽之事,伏龍抱歉了。」

「嗯?你怎會知曉冥界之方位?」

「東宮神璽是吾之摯友,吾察覺他本命星的異狀,化出元靈尋他而去,卻意外的救到了你。」

「原來如此…」柳生劍影起身走至窗邊,看了眼窗外景緻,煙雲朦朧,飄著一朵一朵的牡丹雪,凝著牡丹雪的眼神相當之溫柔。「下雪了…現在是什麽時節?」

「驚蟄已過將近春分…你若想至冥界尋他已錯失時節。」

「什麽…吾竟昏迷如此之久?」他不敢置信的說著,因為他只覺恍若一夢。

「不僅如此,因為這次事件,驚動三界,不僅天火隘口將無限期封印連同人界通往黃泉之路也被封印…不知為何?吾竟探查不出東宮神璽的生死。」伏龍慨嘆的說著。

「方才的夢裏……」柳生劍影看著窗外的景色郁結的說著…他其實在欺騙著自己,方才夢裏,他見著了東宮神璽天火焚身,神情痛苦的凝望著他。「…但,吾無法相信東宮已死!」

所以,他會一直等、一直嘗試,哪怕只是任何微渺的機緣,用盡各種方式他也要再入冥界,他堅信著東宮神璽仍然好好的活在冥界,縱使要他再次逆天、甚至魂飛魄散,無悔!

哪怕最終的結果是他最不願意的死別,黃泉碧落,他也當搶回東宮神璽的精魂……

伏龍無言的看著柳生劍影,淡淡的笑了…眼前這執著內斂的男子,應天命遠渡重洋來到中原神州,卻也是東宮好友在遙久以前無心種下的情劫。

「冒昧請問,你似乎對牡丹雪有特殊的感受?」伏龍察覺柳生劍影在看著牡丹雪之時,眼底有種似要穿越亙古的哀傷。

「嗯…曾經,夢裏柳揚雪落盡頭,有只雪鳳,是吾永世的執著……」

說到東宮神璽,一彎溫暖的笑不自覺的浮上眉梢…曾經夢裏下著春季才有的牡丹雪,落雪盡頭他遇見了只優雅的雪鳳化出人形,頎長的身影、神逸俊美的風華,如秋水澄凈湛藍的眸…讓他魂縈夢繫。

日復一日的做著相同的夢境,直到來到了中原神州,機緣讓他巧遇了東宮神璽……記得,他的師傅告訴過他,當重覆做著相同之夢,便是緣起之端,更深著…夢裏之人將是你一生魂夢之牽繫。

那年,他正值少年,在牡丹雪的季節裏,遇見了雪鳳…遇見東宮神璽……

原來,該算是蒼天給予的宿緣吧…更是,一段難解的情緣。他那位摯友呀,生來不老亦不死,在這塵世間也冷情了數不輕的歲月……

「情之一字,正似盛開的罌粟花一般,美麗弔詭卻讓人甘願深深沈淪……」

「他,於我而言,正如雪色罌粟之花,使人深深為他癡迷,雖死…也甘願。」

「哈…要來點酒嗎?」伏龍笑著問道,方歇,已化來一壺香味別緻的酒。「這是荼蘼所釀制的酒,別有一番風情,連東宮摯友也深愛箇中滋味。」

「不了。」好生輕描淡寫的兩個字,直接回絕了草堂主人的美意…他只是怔怔的看著屋外煙雨景緻,淡淡的美麗之中,卻藏著一份無可言說的輕愁。

歸來留取,禦香襟袖,同飲酴醚酒…人既已不在,若飲,便也只是千般苦澀,愁染心頭!



上天降罪,神州浩劫,地層的數次異變,揚柳東苑已成了谷中之境,依然,冬苑之外,仍需通過一條煙柳綠徑,幽徑之外,是山林裏的鳳凰木。

盛開了,正似當年為他浴火的鳳凰…每見著一次鳳凰木盛開,柳生劍影便驚心動魄一次,昔年那死別一幕,仿若昨日之境……

艷紅的鳳凰花,焚燒著眷戀,也深烙著悔恨。

人間有許多美麗的事物…江南的三月煙雨、秦淮河畔的紙醉金迷、北方的廉纖飛雪、秋月的冰霜染紅葉…可這種種的三千煙華卻怎麽也不及這冬苑主人那回眸一瞬的風采,冷情卻萬種風情……

一陣繁風掠過,開到繁華盡處便是雕零,鳳凰花隨風清揚…而當最後一朵鳳凰花落盡之時,傳來一縷淡雅的檀香,倏乎,甫雕落的鳳凰木又冉冉而開。

「人隨風過,花落花又開;繁花落盡,人間殘夢猶未醒…佛公子前來打擾了。」

聞言,原本彎著身在整理揚柳冬苑花草的柳生劍影起了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塵土,笑容迎著前來揚柳冬苑的佛公子…他的身後是一方整理的雅致的衣冠冢,是他為東宮神璽立的。

「多謝,大師…今年,還是要讓大師失望了。」

淡淡一笑,柳生劍影早已褪去身上所有的江湖氣息…十年之前,伏龍將他由冥界給強行帶回人界,已是暗傷在身,日後更是再與毀滅之神棄天帝最終一戰之後,傷勢更是惡化…僅剩十年之期,而每年佛公子每年都會來這邊探望他並嘗試為他醫治,延長生命,但每回都給柳生劍影婉拒了。

「施主何必如此執著?」

「哈,那麽,大師也執著了。」

「哦?哈哈哈……」佛公子聽聞了柳生劍影之言,不禁莞爾一笑,的確,他是執著了。

「大師又讓鳳凰花盛開了,何須多此一舉,花落盡,命…也終該落盡…咳咳……」

陌上花又開了,只是沒那人相伴,美景亦無艷色,緩行,也無心欣賞…擡眸凝望著開得爛漫艷紅的鳳凰花,清咳了兩聲,卻嘔出了鮮血…他的氣色蒼白毫無生氣。

轉身,柳生劍影拖著些許蹣跚的腳步,往一旁的小亭走去,指尖溫柔的撫過纖塵不染的幾案與東宮神璽平日慣坐的搖椅,幾案上的水瓶供養著兩朵曼珠沙華…隱約,他似乎仍見著東宮神璽正自在慵懶的坐在搖椅上,悠閑的攬書而讀。

他笑了,笑得雲淡風清但卻顯得憔悴,他的憔悴是因為思念…昔年,他無能將東宮救回更讓他魂歸離恨天,那時,他恨不得自己永遠就此沈睡不要醒來…但若真這般輕視有用之軀,東宮神璽絕對會對他嗤之以鼻。

「昔年,伏龍救回吾之時,曾經,想了卻這生命…但吾最終並沒這般做。」

「留得有用之身,走完該走的天命,神州蒼生,慶幸有你…還有東宮神璽。」

「吾已累了,今日總算可以遂了心願。」柳生劍影緩緩坐上了東宮神璽的搖椅,感受東宮神璽曾經的溫暖。「…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之人,他有一顆最溫軟純粹的心。」

「能得你如此知己,相信東宮神璽亦不枉。」

「天色暗了……」其實現正值午後,怎會暗?心知,生命已是到了盡頭…緩緩闔上眼睫,眉梢唇邊勾著一絲雲淡風清的笑容。「東宮…黃泉路上吾讓你寂寞多年,等吾。」

「讓無絃箏韻送施主一程…或許,蒼天憐見也說不定。」佛公子話裏總是有著許多令人難懂得禪機。

柳生劍影含笑闔上眼,深深沈眠…佛公子嘆息過後便是撚花微笑,十指撚來一曲箏韻,瞬間,錯落的林間開滿了雪色荼蘼,幽香暗送,似乎正為柳生劍影指引該往之途。

醒不了癡情夢,不在乎孤枕眠…今生,有你就已足夠。

猶記當初,我心未曾變過…那麽,在碧落黃泉的你,也請不要變!

再相遇或許已是另一個來生,那麽,也請你別忘了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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