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好一會兒, 趙酒一手撐在腦袋上，目光盯著門口，小聲問：“人呢？”

“報告九哥，天爺已經遲到了五分鐘，這已經算是嚴重的教學事故了。”岳郁回頭說。

“不會吧，天爺一向不是很準時的嗎。”鄭任說，“應該是在辦公室被領導叫住了。”

“可是這是上課時間，你搞笑。”岳郁反駁他，“即使我們這個班差，但也不至於差到不用上課了吧。”

“你這話就不對了。”趙酒說, “什麽叫我們班差，哪裏差了你告訴我。”

餘意低著頭, 刷到兩天前餘光鐘的朋友圈, 指尖一滯。

餘光鐘：泰國打卡[大笑][圖片]

圖片上, 他跟妻子笑得很開心, 背後是一片明媚的陽光。

餘意很久沒有刷到過餘光鐘的動態了, 這感覺居然有些陌生，就跟皮桃街其他人一般，似乎已經離他的生活很遠很遠了。

他剛退出朋友圈，發現餘光鐘正好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兒子, 你今天去醫院驗個血, 看看有沒有艾滋病。

—我昨天剛被查出來, 已經快半年了。

餘意幾乎能聽到腦袋裏轟的一聲,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 指尖開始泛涼，腦子連思考都沒有辦法。

“咱也就打架厲害了，要能讀書的話，炮班都容不下我們。”鄭任還在吹。

“我也要當個炮兵，在前線沖鋒陷陣！”岳郁已經躍躍欲試。

趙酒看了看有雄心壯志的兩人，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餘意。

在看到餘意一臉魂不守舍之後，他湊過去，問：“怎麽了？”

“九哥。”餘意喊了他一聲。

“嗯。”趙酒也應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

沒反應。

趙酒意識到不對勁，他把人腦袋轉向自己，問：“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餘意沒說話，把手機遞給他看。

趙酒低頭接過來，掃了一眼，他楞住了。

“我會不會傳染給你？”餘意忽然抓住他的手，低聲問他。

“說什麽呢。”趙酒反握住他的手，皺了皺眉，“你不是還沒檢查麽。”

“可是如果呢。”餘意這時候腦子才終於開始清明，“不對，我們沒做過。”

“是沒做過。”趙酒看了看前邊還在嚼舌根的兩人，壓低聲音說，“也沒親得嘴破了，所以我沒事。”

餘意擡起頭，目光逐漸跟他交匯。

“我跟他長期不在一塊兒，在也沒接觸過，應該不會被傳染。”餘意低聲喃喃著，又想是想起了什麽，“半年前……他還沒搬出去。”

“是……工作的關系嗎。”趙酒婉轉地說，“那種工作…很難保證吧。”

餘意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趙酒握緊了餘意的手，輕聲問，“他不是還有了個孩子嗎？”

餘意怔了一下，沒說話。

如果已經快半年了，那麽他的那位妻子，以及妻子肚子裏的孩子，恐怕也不能幸免。

“別擔心，我們等會兒去醫院檢查一下就行，這個不用空腹。”趙酒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別怕。”

餘意眉頭皺得很緊，垂下眼來，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看。

“如果有……”餘意說得有些艱難，“那我們分手吧。”

趙酒聞言笑了一下，一手撐在課桌上，表情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嚴肅，也不壓著聲音了，看著餘意說：“你他媽敢把剛剛的那句話再說一遍，老子就在這裏扒你衣服。”

“啥？”嚼著舌根的鄭任猛然聽見這句話，脖子猛的一扭，差點閃到，“我說啥了你就要扒我衣服！”

趙酒：“……”

“……”岳郁拍了拍鄭任，一臉心疼的模樣，“好了乖兒子，跟你沒關系，你快閉嘴。”

餘意別開眼，抓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九哥要扒誰的衣服？”鄭任看了看明顯笑得很不平凡的趙酒，還是跟岳郁說悄悄話，“難道是你的？”

“你這個腦子啊，別說炮班了。”岳郁挖苦他，“就是野雞大學，也不一定有人要你。”

鄭任呆呆地楞了一下，隨即跟岳郁打了起來。

離上課鈴響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前門終於進來了一個人。

“安靜一點安靜一點，我走過來就我們班最吵。”小胥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們物理老師沒辦法過來了，他中午在路上摔了一跤，腿摔骨折了，現在在醫院躺著呢。”

“啊？”一聲整整齊齊的疑問聲。

“我忘記跟你們說了，可能之後你們的物理課要空著了。”小胥嘆了口氣，“我也是很奇怪這麽大人了，怎麽還會走路摔跤呢。”

餘意聽著小胥的語氣，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老師，可以讓師母來代課啊。”林未明在前邊喊了一聲，“上回老師缺課就是師母來上的！”

“是啊老師，師母上課也是一樣的！”方心也應和了一聲。

“這倒是不錯，但是你們師母也得去醫院照顧他啊。”小胥一臉愁苦。

“老師，我們班也組織一下，去探望病人唄！”有人提議。

“可別了，你們去探病，課怎麽辦啊？”小胥擰著眉毛，“都不許去，給我安分地在教室裏呆著。”

大家瞬間沒了聲音。

物理課一下，趙酒和餘意兩個人逃課了。

“身份證帶了沒。”出了教學樓，趙酒問他。

“沒，在宿舍。”餘意說著要轉身去宿舍樓。

“在這等著。”趙酒拉了他一下，“我去給你拿。”

餘意剛要說話，趙酒人已經沖了出去。

餘意站在宣傳欄的面前，看著趙酒奔跑的背影，幾乎有些移不開眼。

等到趙酒徹底消失在視線裏，餘意一轉頭，正好看見公告欄上表白墻的那一塊。

花花綠綠的便利貼中間，有一張A4大小的信紙很顯眼，餘意掃了一眼上邊的內容，眼睛忽然移不開了。

高一十班的趙酒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麻煩不要繼續給我表白，我怕我暗戀對象看到了會吃醋。

那張粉紅色的紙已經有些泛黃，邊緣都已經脫落，但是餘意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趙酒的字。

他看過很多次趙酒認真或不認真寫出來的字，能看出來，這是認真寫的。

用黑色水筆寫上去的字很方正，因為時間久了，黑色已經褪色成了棕色。

他湊近看了看旁邊的便利貼，推測出來這張紙貼上來的時間大概是開學的時候。

餘意覺得心裏滿到快要溢出來了。

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他知道趙酒是一個行事非常不拘小節、甚至有的時候有些粗線條的人，但是卻又非常細致敏感。

這個人，總是能夠在不經意的地方給他一個很棒的驚喜，讓他措手不及。

“餘意！”趙酒在十米外就開始呼喊他的名字，“我來啦！”

餘意偏頭看過去，見這人正大步朝著自己跑過來，雙臂張開，很明顯的要擁抱的意思。

餘意等他跑到眼前來，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

餘意的主動讓趙酒有些詫異，他半晌沒回過神來，笑著問：“幹嘛呢？投懷送抱不是你的風格啊。”

“可能腦子抽了吧。”餘意松開他，雖然已經上了課，但是他還不敢在教學樓底下抱他太久。

“哎。”趙酒笑著湊過來，把他的身份證拿出來，“男朋友，你照相居然會笑啊，我都很少見你笑。”

餘意瞥了一眼那個微笑著的自己，說：“攝像師說我笑著好看。”

“你不笑也好看，真的。”趙酒非常自然地跟他勾肩搭背，“特別是你兇我的時候，可帶勁。”

餘意：“……”

“上回你朝我笑的時候，我真的超意外。”趙酒說，“能再笑一個嗎？”

“你是在討打嗎。”餘意面無表情地對他說。

“夠辣寶貝。”趙酒笑出了驢叫，“我就喜歡你得不到我還要裝不在乎的樣子。”

“……”餘意不知道他又在抽什麽風。

“說真的，對我笑一個唄。”趙酒重新靠近他，“就當是我用了男朋友的特權。”

“特權？”餘意看著他說，“和諧社會不允許有特權。”

趙酒看他一臉認真，沒忍住，笑出了聲。

“……”餘意沒理他，自己先出了校門。

從出租車上下來，一直在說個沒停的趙酒終於安靜下來了。

“走吧。”趙酒很自然地牽住了他的手。

餘意看著他平靜的側臉，大概是明白了這人剛剛的用心。

他怕他緊張，所以在努力活躍氛圍。

醫院裏人很多，一樓大廳中央的護士站圍滿了人，餘意微微皺了皺眉。

“我先去掛號，你問一下那個檢查在幾樓。”趙酒聲音很輕，“等會兒我來找你。”

“嗯。”餘意松開了他的手，轉身朝護士站走。

自助掛號機很多，趙酒找了最近的一臺，很快辦好了手續，再回過頭來，餘意人已經不見了。

他圍著護士站看了一圈沒看到人，剛摸出手機，餘意正好打電話過來。

“你在幾樓？”趙酒走向樓梯間。

這個時候電梯裏全是人，走樓梯會比較快一點。

“我在廁所。”餘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

“好。”趙酒靠在樓梯間的墻上，“我在外邊等你。”

“別。”餘意頓了頓，握著手機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你來找我吧。”

趙酒頓了頓，應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他看了一眼指示牌，朝著廁所走去。

廁所外邊，四五位女士已經排隊排到了洗手臺，左邊的男廁所倒是空空如也。

趙酒走了進去，看見餘意正站在一個隔間的門前，低著頭看手機。見他來了，他把手機收進兜裏，朝他伸出一只手。

趙酒一句話沒說，去牽他的手。

餘意一拉住他，把人往隔間裏一推，反手鎖上了門。下一秒，按著他的後腦勺，急切地印上他的嘴唇。

趙酒把人抱進懷裏，輕輕地迎合著他，唇齒大方地接納他近乎粗暴的侵占，右手不停地上下撫摸著他的脊背。

唇和唇的相觸、舌與舌的廝磨，終於讓餘意找到了一點踏實的感覺。他忍著湧上心尖的那點酸痛，偏頭靠在他肩上。

“別怕，餘意。”趙酒手撫上他的脖頸，輕輕地捏了捏，說，“我所有的勇氣都用在親你那下了，再沒有勇氣跟你提分手了。”

“嗯。”餘意眼眶紅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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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四位大寶貝！(づ￣ 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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