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青和上官斐從青雲觀走到家門口，穆雲青正要下車，忽聽到院子裏一陣吵嚷。

上官斐扶著穆雲青往裏走，只聽沁陽身邊的崔嬤嬤厲聲道：“這是哪兒來的人？還不快打出去！”

“我是公主的養母，侯爺的丈母娘，聖上封了誥命的，我看你們誰敢打我！”

穆雲青一聽聲音，三步並作兩步往裏走，只見秦氏站在臺階上，踢打著拉扯她的兩個侍女。秦氏本就潑辣，兩個侍女被推到一邊。崔嬤嬤又叫兩個粗壯的婦人上前。

“你們這群人，我女兒在這裏還不知怎麽受你們欺負！”秦氏推開一個婦人，沖到崔嬤嬤跟前，揪著她的頭發扭打起來。

崔嬤嬤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她養尊處優慣了，更不是秦氏的對手，被秦氏騎在地上，臉上抓撓了幾道，頭發散開，衣服也淩亂不已。

其他的侍女見秦氏如此厲害，不敢上前。沁陽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上前去揪秦氏。

“娘！”穆雲青叫道，“這是做什麽！”

上官斐跟在後面進來一看，皺了皺眉，對管家道：“都是死人！看我不在家，這種事都出來了！每個人先拉下去打二十軍棍！還有你，身為管家，竟然讓人在院子裏對岳母不敬，領罰去！”

別人猶可，崔嬤嬤一聽二十軍棍，心先跳了幾跳。

秦氏幾人被人拉開。穆雲青上前攙住她，看沒什麽大恙，這才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氏攏了攏頭發，拍拍身上的土，指著不遠處的沁陽公主一行：“雲兒，我來看看你，她們竟說我是哪裏來的要飯的，竟敢冒充宮裏的人，亂認親！”

沁陽忙上前道：“夫人。剛才的事情，本公主也是是剛剛聽到，正要叫人去問姐姐和侯爺，剛好姐姐就回來了。下人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秦氏看沁陽一臉微笑著陪不是，哼了一聲，道：“公主快別這樣，這不是讓我這老太太折壽嘛。”

穆雲青的眼光掠過周圍的仆婦侍女，眾人嚇得趕忙低頭，只有沁陽身邊的幾位侍女不屑地哼了幾聲。

穆雲青對上官斐一笑，上前攙住秦氏：“阿斐，我先回屋。娘趕了這麽久的路，肯定早累了。”

上官斐點頭：“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秦氏隨著女兒往裏走，沁陽上前對上官斐道：“斐哥哥，崔嬤嬤年紀大了，又操勞受累，受不得軍棍，看在本公主的面上，能不能饒過她這一回？”

“饒過她，別人呢？”上官斐扯了扯嘴角，“不過既是公主的乳母，當然要比別人高貴些，就打十軍棍吧。”

說完，對身後的上官延年道：“你看著執行，少一棍、多一棍都不行。”

平日裏，沁陽身邊的侍女仆從高高在上，自以為比上官府的仆從高人一等。這下，忽然得了懲罰，上官府的仆從們莫不暗暗稱快。自此也明白這個府第裏，哪個公主說話算話。剛才走的那位，都不屑自己出手，留自家以前無法無天的男主人幹活。

沁陽看著身邊的一眾人被打得皮開肉綻，氣得罵道：“為了一個不知哪裏來的老虔婆、便宜丈母娘，竟敢如此侮辱我！”

崔嬤嬤捂著腫得老高的大腿，一邊勸慰一邊唉喲：“公主，小心駛得萬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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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雲青陪著秦氏說了會兒話。問她一路上怎麽來的。自穆至君傷心一別，先帶著秦氏回了老家，這幾個月來也沒有了音訊。

秦氏簡單說了一番，然後道：“你大哥說要去南方會朋友。臨走時，讓我來陪你。我也擔心你，所以就來了。本想那小六待你好，我不用擔心。誰知今日一來，看那公主的奶娘如此狗眼看人低，動不動就要打人，心裏就火了。看來，我來對了。她們敢這樣對我，背後不知怎麽不待見你呢。”

穆雲青笑：“娘，你就是愛操心。大哥要會朋友，沒說多久回來？”

秦氏道：“唉，他一個大男人，管他呢。娘跟他說，再回來要帶個媳婦兒回來，不然不準見我。”

穆雲青心嘆，看秦氏眼神黯然，知道她擔心穆至君。可情之一字，二人這一生，註定只能做兄妹。她為讓秦氏高興，忙把自己有喜的事說了。

秦氏一聽，果然興奮起來：“我昨晚上還做夢，夢見咱後院裏結了一個大倭瓜，忙摘下來。還想你是不是有孕了，原來果真如此，這一胎肯定是個大胖小子！”

穆雲青道：“怎麽就會是個大胖小子，不會是個女娃？”

“傻女子！夢見倭瓜當然是男娃了！”秦氏被這一消息激得高興不已，當下便要拿針線做衣服。

穆雲青攔住道：“娘，時間還長著呢。你先歇會兒，明天再做也不遲啊。”

聽說秦氏來了，陸嫣然和劉勇張氏夫妻二人一起來看望。

眾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秦氏想起遠在涼州還賣酥餅的方老伯，便問最近的情況。

陸嫣然道：“伯母，你就放心吧。有了侯爺，方伯早做了富家翁，他不願來長安，回老家享福去了。”

秦氏放了心，嘆道：“好人有好報。”

劉勇和張嫂道：“夫人最好報。”一席話恭維得秦氏眉開眼笑。

陸嫣然聽說穆雲青有了身孕，拍手笑道：“待娃娃生下來，讓我做幹娘！”

“好啊，不過，你先要嫁人再說幹娘的事兒。”穆雲青答應。

女人們在一邊說些家長裏短，另一邊，劉勇對上官斐道：“前幾天，幾個南邊來的商人說要帶我們的香皂、肥皂等貨品到番禺去，如果天氣好，再從番禺出發，可以過海到很遠的國土，利潤可以翻幾十倍甚至百倍。”

“公主知道嗎？”上官斐問。

“公主同意了。讓我們看著辦。”

劉勇看上官斐神思不定，想著上官斐被卸職在家，正當建功立業的年齡卻無所事事，同樣是男人，和自己腿斷時的抑郁煩躁如出一轍，便開導上官斐：“侯爺，公主現在有了身孕，邊境也沒有什麽事，侯爺可以幫公主理理貨品上的賬。”

要是別人，比如李巖之類，聽說要讓自己理賬，肯定會大發雷霆：我一個世子，竟幹這種下人幹的活兒！寧可喝西北風也不要做這種丟身份的事兒！但上官斐性子灑脫，能在方老伯的店裏安穩做半年的酥餅，這些對他而言不算什麽。更何況，這本來是穆雲青要做的事，他心疼妻子，就是劉勇不說，他也自動拿來做了。

上官斐道：“這些我自會做。不過，前日在萬國樓裏聽說番禺那邊的景物與長安大不相同，從番禺出海走數個月，見到的人也與長安不同，我想，等公主生了孩子，我們到那邊去。”

上官斐的話，其實也是穆雲青的意思。聖上對上官斐有了誡心，加上英王李冕和睿王李旦，再回涼州的可能性實在渺茫。而番禺，也就是後世的廣州，因海上貿易的興起，開始慢慢發展起來。不過，這時的長安人看遙遠的番禺，就如後世的廣州人看西北，是個落後偏遠的小漁村，沒有什麽留戀之光。

李嶠聽說上官斐打算去南方，而且還是偏遠的番禺，悄悄從涼州趕回來道：“阿斐，雖然現在你不是涼州都督，但涼州的軍馬依舊唯你是尊。侯爺只需耐心等待，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涼州。”

上官斐搖手道：“我們已與讚普簽了友好條約，不要再無故挑起戰爭。聖上雖然廢了太子，但英王並未獨大。我只是想去南方看看。”

“阿斐，你要去揚州，我不會說什麽，但番禺是什麽地方，聽說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雨，濕熱難當，許多人去了都生病死了。再說，公主身份貴重，聖上即使同意你去，也不會同意公主去的。”

上官斐一笑：“聖上可能不會同意，但有人看我們如眼中釘，巴不得我們快些離開。”

李嶠看上官斐主意已定，只好道：“阿斐，不管將來如何，兄弟會永遠追隨著你。”

涼州的新任都督還沒有到任，李嶠掌管著涼州軍權，不敢再耽擱，與上官斐秘談一番，家都沒回，便回涼州。

上官斐送他出門，看他上馬，忽然道：“那個陸參軍如何？”

“陸參軍，哪個陸參軍？”李嶠想了想，“陸贄？與穆家交好的那個？”

上官斐點頭：“你覺得他做你丈人咋樣？”

李嶠一滯：“這……”

“陸姑娘等你這麽幾年，我看她行事利落，正好與你相和。你那幾個兄妹又正是說親的年紀，需要大筆錢財，你一個人恐怕支持不了。她又大富，嫁過去對你又有幫助，你看如何？”

“讓我想想。只是我母親一直想讓我娶個高門貴女，”李嶠撓撓頭，腦海裏掠過兩個倩影，“只要我母親點頭，我就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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