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陽呆在院子裏，百無聊賴，她想去隔壁的院子裏，卻苦於找不到借口。最近這幾日，自李旦和李巖走後，沁陽籠絡了李琪幾次，得知那兩位過得如神仙一般的逍遙，上官斐寸步不離地守著雲陽，心裏的火凸凸地往上冒，想著那天早上小熊本已被上官斐捉到手上，看到自己卻故意放走，這下不但恨雲陽，連上官斐也一起咒上了。

這兩個人，按崔貴妃的原話，一個不著調，一個蠢不可耐，湊成了一對怎麽看起來變聰明了呢？

沁陽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崔芙蓉道：“公主，聽說那小熊喜歡吃竹子，所以才跑到隔壁的院子裏，現在天越來越冷，山上食物不好找，說不定那小熊又去吃竹子了。”

崔芙蓉自與穆雲青見了一面之後，越想越覺得有些可疑。可上官斐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假冒的，穆雲青一個貧民，怎麽可能認識高高在上的武威侯呢？所以，她也想與雲陽公主進一步接觸。

果然，沁陽聽了崔芙蓉的話，便收起怒氣，刻意打扮了一番，來到隔壁門口。她是公主，自無人敢阻攔，來到有著豐美竹林的院子裝模作樣轉了一圈，沒找到小熊後，來到上官斐和穆雲青住的院子。

沁陽也不等侍女傳完話，直接往屋內走，正看到上官斐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穆雲青呢，瞇著眼睛，正低下頭瞧，鼻尖幾乎貼在上官斐的下巴上，要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沁陽好容易壓下的火氣又開始往上竄。

看沁陽三女進來，穆雲青放下手中剛制成的簡易牙刷，讓夏荷把東西收拾了，端上茶來。

上官斐朝三人簡單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徑直出門走了。

“姊姊做什麽呢？”沁陽喝口茶湯，望著上官斐遠去的背影問。

穆雲青看了眼崔三娘和崔芙蓉，莞爾一笑：“剛阿斐說牙不舒服，讓我幫他看看。”

“姊姊手裏拿的是什麽？”沁陽又問。

“哦？這個呀，是用來刷牙的。”穆雲青道，“清潔牙齒，防止牙疼，另外還可以讓牙齒更美白。”

“這麽神奇？”崔三娘滿眼的好奇，她的牙不錯，但因為愛吃甜食，所以一顆大牙壞了，動不動就疼。

“當然還得配上特制的牙粉。”穆雲青道，“阿斐在西市一家店裏看到的，試了試覺得好，所以才買的。”

四人又就著那只剛做好的不太好看的牙刷評論了一番，沁陽提議大家玩投壺。

夏荷剛抱出一樽銅壺，宮裏忽然來了小黃門。

上官斐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穆雲青眾人忙跪下接旨。

原來，吐蕃與吐谷渾結盟，攻打原本臣服於唐的西域各國，安西都護呂璟中抵擋不住，向最近最強的涼州求救，因此興平帝命上官斐，這個在長安逍遙的涼州都督即日回涼州去。

上官斐起身接旨，看了身後的上官延年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不是讓王長史弄點兒小動靜就成了嗎？那死吐蕃怎麽都與吐谷渾聯手了？”

上官延年皺著眉頭，心想，你想弄點兒假動靜，好帶著公主回涼州，可打仗的事豈是兩片嘴能說得準的？便道：“我也不知道啊。會不會王長史理解有誤？”

“這應該不會。”上官斐沈吟道，“這種大事他不敢兒戲，十有八九是真可能出事了。”

上官斐原先想讓王長史去涼州後，上個胡人冬日搶掠的折子，他有了借口，帶穆雲青好回涼州去，誰知吐蕃人弄了這麽大的陣仗。

“會不會是嫁到吐蕃的新月公主出事了？上一次日渥不基送給吐蕃讚普和突厥幾個美人，公主失寵，所以讚普和可汗才暗中支持日渥不基。”

上官斐點點頭：“也許吧。你去收拾東西，叫延壽跟我去。”

上官延年一怔，撲通一聲跪下了：“小的一直跟隨公子，公子怎麽舍得拋下小的？是不是小的哪兒做得不好？”

上官斐踢了地上的人一腳：“廢話什麽！留你在京城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做。延壽呆了些，不如你機靈。”

上官延年一聽，忙站了起來：“公主要留在京城？”

小黃門見駙馬走了，又遞過來一封信箋給穆雲青：“公主，皇後思念公主，請公主入宮。”

穆雲青打開信一看，原來王皇後入冬受了風寒，想見女兒，還問雲陽為何這陣子不入宮。

“這……”穆雲青看著王皇後的信箋，有些躊躇。作為女兒，她確實不夠格，除非王皇後召喚，她不會入宮，也很少與京城裏的貴人們打交道。現在，王皇後生了病，於情於理，她都得去探望一番。

上官斐本來想帶著穆雲青，直接騎馬就走，但事情有變，現下也有些遲疑了。他要走，是聖旨上說明的，而穆雲青要走的話，則有些顯眼了。

雖然二人剛成親，正是情熱的時候，但一個公主，尤其是有名的嬌氣包雲陽，拋下得病的生母皇後不管，在這個嚴寒的冬日，冒著風雪去涼州，別人十有八九會以為雲陽抽風了。

“姊姊，皇後娘娘生病，我等也不能呆在這裏了。我們和姊姊一塊回去吧。”一邊的沁陽道。

“好，一會兒我們路口見。”穆雲青笑著對三人道。

等沁陽和崔家二女走後，上官斐進來道，“等事情畢了，我就派人來接你。”

穆雲青想了想，也只得先如此。上官斐原想讓王長史到涼州後，見機行事，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皇後又舍不得愛女，只得見機行事。

二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便準備回城。李琪在門口等著，聽小黃門說上官斐要去涼州打胡人，便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沒問題，只要涼王願意。”上官斐捶了李琪一拳。

三人在山腳下遇到沁陽和崔三娘、崔芙蓉的車駕。上官斐因為想著馬上就要與穆雲青分離，也不騎馬，早鉆到馬車裏和穆雲青同乘一輛車。

沁陽沒看到上官斐，以為他先回去了，本來有些失落，但看到同樣孤零零的穆雲青，心情便好了起來。

馬車裏，上官斐緊緊摟著懷裏的人，輕聲道：“等我到了那邊，把那該死的吐蕃人打跑後，就來接你。到時，我們再在那裏真正結一次婚。請你母親你大哥，還有方伯一家，成不成？”

穆雲青點頭：“你自己可要好好的。別只楞頭往前沖。”

上官斐咧嘴：“你什麽時候聽說我楞頭往前沖了？”

“上次我從姑臧走後，你打日渥不基時，不是親自上前斬殺了他嗎？”

上官斐聽到自己曾經的光輝事跡，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以前了。別操心我，倒是你，要去了宮裏……”

宮中的人比多處的人都多幾個心眼，上官斐以前何曾在乎這個？可現在卻忍不住為穆雲青擔心：“我把延年留給你。他機靈些，在外面有什麽事也好照應。”

“那你呢？”穆雲青偎在丈夫懷裏，摸著他年輕還有些稚嫩的臉龐，輕道。

“我好說，還有延壽。他雖然有些呆，但別的地方比延年可要強。”

二人又絮絮說了會兒話。上官斐看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你做什麽？這是在馬車裏，前邊還有沁陽她們呢！”雲陽嗔他。

“我就要走了，得好一陣兒才能見到，只當是給我的送行禮，好不好？”上官斐可憐兮兮地望著穆雲青，“我會輕些。”

穆雲青雙頰飛紅，推他卻哪裏推得動？

後面的一輛馬車裏，崔芙蓉歪在隱幾上，正在閉目歇息。珠玉掀開簾子，看著越走越遠的山脈，深呼了一口氣。幾個路人避在一邊，等待幾人的車駕行過。

“姑娘，你看！那個人！”珠玉指著一個正滿眼好奇、打量車駕侍衛的女子道。

沁陽因到哪兒都舍不了公主車駕，因次這次即使進山，排場也是十足。二十名年輕侍衛鮮衣亮甲，騎著一色的高頭大馬走在前面開道，十分拉人眼球。路人雖然對車裏的人更好奇，但因車廂擋著，什麽都看不到，因此，路人、尤其是年輕女性的目光多集中在這些年輕帥氣的侍衛身上。

崔芙蓉順著珠玉的手指看去，果然見一個年輕女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車駕看，目光中滿滿都是溢出的欽羨之情。

“秋兒？”崔芙蓉認出是陸嫣然的丫頭。陸嫣然在西市經營，秋兒一個人跑這麽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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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斐雖然吃了個半飽，但也沖淡了離別時的煩憂。他向來不喜那種婆婆媽媽的情緒，諸如傷感、憂愁，但這次不知為何，他像個要離巢的幼雀，怎麽都不想離開身邊的人半步。

快到城門口時，他依依不舍地把懷裏的人親了又親，直到穆雲青指著自己亂掉的鬢發瞪他，他才停下來，鉆出馬車，在沁陽的驚異憤懣中，先馳向皇宮拜別皇帝。

夏荷登上馬車，幫穆雲青重新梳好頭，又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番車廂，馬車剛好到了宮門口。

崔三娘和崔芙蓉在城門口已經與眾人告別，直接回了崔家。因此，穆雲青和沁陽一道入了宮。

王皇後看到女兒前來，朝身邊的大宮女綠綺使了個眼色，周圍的人全退下了。

“母親的病好了？”穆雲青道。

“喬喬，”王皇後執住女兒的手，“母親知道你現在和阿斐情投意合，但現在涼州那裏天寒地凍，趕路時難免會遇到風沙暴雪。而自你成婚後，又很少入宮，母親想念得緊，所以得知阿斐要帶你走，母親忙想法子把你留下。你可怨母親？”

穆雲青嘴角抽搐，為皇後的母愛之情只想掬一把淚。風沙也好，暴雪也罷，她迫切地想回涼州啊！

“女兒也正想多陪陪母親。”穆雲青低下頭，假裝羞澀，“可阿斐說他不喜歡入宮，每次都不願意讓女兒來。”

王皇後笑笑：“阿斐性冷，難得對你上心。你們剛成婚，他舍不得也是應當的。對了，我聽說，他在萬國樓花了寥寥數金就買了一把寶劍？”

穆雲青點頭，讓夏荷把雲斐劍拿出來，遞給王皇後。王皇後雖不懂劍，但也抽出劍身看了一眼，小聲道：“你父親聽說了。把大郎訓斥了一番。現在，那位說不定怎麽惱我們呢。”

“管他呢。”穆雲青簡直是另一個雲陽，口氣不以為然，“這次我們去山裏，沁陽也跟得緊，好討厭！”

說完，穆雲青為自己嬌滴滴的語氣酸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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