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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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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總有落幕時, 獨自而來的單身男女在夜幕初降時分,或與浪漫邂逅的愛侶相吻離開, 或踩著寂寞悄悄散去。

沸騰了一整個黃昏的廣場逐漸歸於寂靜。

被熱舞的人群攆走的白鴿,重新落在空蕩蕩的廣場上, 閑庭信步。

縱橫在這座城市的河道邊,辛懿在漆成亮藍的長椅上放空。

眼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河水重歸於幽暗,來來往往的纖細輕盈的小船載著喁喁私語的人穿梭於河道,星光初現, 月依梢頭。

極度的喧鬧, 眨眼間化作細水長流的寧靜。

辛懿突然就明白了莊景安說的“白天與夜晚有著截然不同面孔”是什麽意思。

她伸出手,拇指食指將弦月圈在其間:“你看,月亮在我手心裏。”

“喜歡嗎?”

“喜歡,”辛懿笑,將手一握緊, 仿佛把弦月捏進了掌心, “我覺得好自由,莊景安, 我特別想唱歌。”

“那就唱歌。”他說, “不過在那之前, 先商量一件事。”

“什麽?”她快活極了,這會兒不管他說什麽, 八成都會答應。

莊景安一本正經地說:“一直對我連名帶姓的稱呼,你真的不覺得有點別扭嗎?”

辛懿失笑:“不然叫什麽?莊總,還是莊先生?或者莊老板~”

他不說話, 只帶了一抹隱約的笑看著她貧嘴。

她終於睫毛一閃,放棄調笑,輕輕地試探:“……那安叔?”

莊景安哭笑不得:“為什麽一定要帶上‘叔’?”

“男人啊,到了一定年紀,只有兩種稱呼,”辛懿一本正經地說,“要麽叫大叔,要麽叫師傅。師傅就是謝頂、穿老頭衫啤酒肚的那種……”

“嗯,那大叔?”

“大叔就是另一種啊,”丹鳳眼眸光一挑,劃過狡黠的笑,“西裝筆挺,皮鞋嚓亮,頭發油光滑亮,走路的時候就算拿著把黑傘都能走出拿了手杖的範兒。”

她一邊說,一邊看見莊景安線條剛毅的唇微微翹起。

看著她狡黠的笑眼,他問:“所以大叔是誇我有魅力?”

“不,”辛懿一邊說一邊從長椅上逃開身,跑出幾步,回頭,長發隨著她回身的動作半遮了她明麗的面孔,唯獨額心的花鈿白得發亮,一如那雙漂亮的眼,“是因為你——老。”

話剛說完,不等莊景安起身捉她,辛懿已經笑著拔足逃走了。

河邊道窄,路邊的店鋪又大多將攤位支出來。

就算小丫頭跑起來像只輕盈的兔子,也依舊難逃被捕,不過二十來米,她只覺得手臂一緊,被人拉著手腕帶進了熟悉的懷抱裏。

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老?”

她咯咯笑:“起碼比我老。”

“嗯,有道理,”雙臂將小姑娘箍在身前,只能看著他一個人的距離,“還有個稱呼,可以體現我的‘老’。”

“什麽?”

他眸光幽暗,輕聲說:“……老公。”

辛懿抿嘴,眼底的笑還在,卻不肯說話。

莊景安看著她掛在毛衣外胸口的指環吊墜——自從掛上去,辛懿再也沒摘下來過,可她也從未松口答應求婚。

她的心結還在,莊景安心裏清楚,他並不著急——他的小姑娘還年輕,十八年的耳濡目染讓她對愛情毫無信心,對婚姻全無期待,他不畏懼用漫長的時光治愈她,一如她在不知不覺裏為她做的那樣。

背在身後的手被莊景安牽了起來,內心忐忑的辛懿本以為他也許會不悅——哪個男人樂意三番五次被人拒絕?可是偷眼看他,從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卻看不到一丁點氣惱。

“莊景——”她頓了下,“安叔……我們去哪?”

“吃飯,”莊景安看了眼腕表,“時間不早了。”

辛懿默默地被他牽著,走在華燈初上的水城街頭。

自來到這裏,他妥帖地安排好了一切,什麽也無需她擔心。

在她的生命中,似乎還是頭一次,像這樣可以無拘無束地用心感受世界,而不必為今天的午餐和明天的房租擔心……

她知道錢是好東西,也喜歡金錢。

從前的時光裏,也有錢權兩豐的男人曾拋出橄欖枝,可她從未心動——因為她懂得等價交換,那些榮華富貴要用她的自由和夢想去換,她必須虛與委蛇,強顏歡笑,拋棄野心和尖銳委身於人。

她做不到。

可莊景安呢?這個男人在她逐夢的路上推波助瀾,帶著她見識這個世界,縱容她的任性和刁蠻,似乎從沒想過讓她變成自己的附屬品,反而將她登頂的野心視作他的理想的一部分。

那麽他要的……是什麽呢?

若說世間一切都是等價交換,眼前的烏托邦,要她用什麽來換?

莊景安牽著胡思亂想的辛懿停在了一家臨海岸而建的餐廳外,古羅馬式的建築,高大的白柱在夜裏反著幽光,霓虹是清一色的蔚藍,藍白相稱,分外好看。

侍應生問詢了兩句,立刻禮貌地欠身,引兩人上二樓的露臺去。

那是個好位置,剛好能夠看見一樓被海水圍繞的圓形舞臺。

樂隊正在演奏,小提琴音色純凈,揉進了溫柔的夜色裏。

星光,燭火,牛排,紅酒。

辛懿曾經最不愛這些既奢侈,又虛偽的東西,可隔著在風中微顫的燭火,看著對面像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一般的男人,她心跳得格外厲害。

她從來不曾為一個人心跳至此。

從來沒生出過“如果時光可以停止在此刻多好”的念頭——她一直是野心勃勃地期待著躍過龍門、揚眉吐氣的那一刻,何曾想過要停在當下?

“我知道你不太愛吃這些,待會我帶你去酒吧,這裏的黑啤很好。”

辛懿挑眉,那為什麽要帶她來?

莊景安仿佛能讀懂她的眼神:“當年我在這裏念書的時候,就聽說過這裏,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來,這次你在,我想來看一看。這家店的名字叫L'amore。”

聽見他最後那句好聽的意大利語,辛懿重覆了一遍。

莊景安微笑:“是愛情的意思,就像在國內要去泰山腳下系同心鎖。在這裏的人,會選擇在聖脫裏安廣場共舞,在北鏡玻璃坊外看夕陽,最後來這裏的星光海岸共進晚餐。”

“大學四年,你連一個合適的人都沒找到嗎?”辛懿含著下唇,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探究地看珠光對面的男人。

“沒有,”他很坦然地說,“我討厭女人……”

在辛懿瞪圓的眼睛裏,莊景安慢慢地補充:“在遇見你之前。”

看著小丫頭挑起一邊眉,一副驚得眼珠要調出來的模樣,莊景安才意識到——見鬼!他的浪漫告白又被這個腦子裏不知道裝了些什麽的死丫頭給曲解了!

他擡手,沒好氣地在她額頭一彈:“胡思亂想什麽東西?我討厭女人,也不代表我喜歡男人。”

呼——

辛懿一口氣總算喘了上來,拍著胸口:“嚇死我了。”

被她一鬧,片刻之前的濃情蜜意蕩然無存。

莊景安不得不感慨,自己愛上了一個潑冷水技能Max的小姑娘。

“可是為什麽討厭女人?”

莊景安看著她忽而認真的神色,半真半假地答:“因為受過傷。”

“因為愛情?”問出口,她就後悔了。如果他真的回答是因為受過情傷,她要怎麽辦?會生氣吧,會很想咬他……

“不是。”

辛懿正在天人交戰,卻聽見對面的男人溫柔地說:“你是我愛上的第一個人。”

說完,他伸手取過被她切得亂七八糟的牛排,把自己的換給了她。

樓下的圓形舞臺來了一個黑皮膚的歌手,小臟辮紮得風情萬種,醇厚的嗓音與鼓點相得益彰。

辛懿看了眼對面正在優雅地切割牛排的男人,又環顧四周私語的情侶們,舔了下唇,站起身。

“怎麽?”莊景安看她。

“去洗手間。”

“我帶你去。”莊景安作勢拿起毛巾擦手。

“不用,”辛懿連連擺手,“洗手間的標志我認識。你幫我切漂亮點,晚點兒我回來要拍照發給舟舟看。”

莊景安笑:“行。”

繞到樓梯道,下了半層樓梯,辛懿終於確信自己離開了莊景安的視線,停下了腳步。

站在樓梯口的東方侍應生,看見了她的奇怪舉動,主動上前詢問能幫她做點什麽。

辛懿試探地問:“……你是華人嗎?”

侍應生一楞:“……是啊。”

“太好了!”辛懿勉壓低嗓子,“能不能幫我個忙?”

侍應生覺得面前這個神神秘秘的少女有三分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她,只聽她指著中央舞臺上黑人女歌手,問:“我可以……去那裏唱一首歌嗎?”

靈光一閃,他終於想起這個明眸善睞的女孩兒是誰,前些時日,他還曾在網路上看過她的照片與現場視頻,也聽過她的live曲目……是從《尋歌》裏殺出的那匹漂亮的小黑馬啊!

沒想到視頻裏特立獨行的少女辛爺不化妝的時候原來是這樣清純又青春的模樣,不張揚也不叛逆,眉間那朵東方韻味十足的花鈿,讓她看起來既嬌俏又溫婉。

“好,”他一口應下,“我幫你去說。”

……

莊景安看了眼腕表,他的小姑娘去“洗手間”已經好幾分鐘了,再等一分鐘,還不回來他就得親自尋人去了。

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時候,眼前忽地一黯。

除了各桌上的燭火,只剩下漫天蒼穹的星光。

在這乍然來臨的寂靜裏,突然響起了空靈而柔美的女聲,如天籟,如清泉,穿破黑暗,直抵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  該是辛爺表個什麽態的時候了=3=

昨天上了夾子,看這個故事的小天使多了,可一直支持大心的大寶貝卻少了好幾只……

碼字的時候,心裏其實挺百感交集的。

如果你們願意,如果你們在,給我一點回應,我真的會跟打了雞血似的,真的,不信你試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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