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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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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做夢。”

女屍被烏線越勒越緊,剩下的那口死氣被逼了出來,她手腳抽搐幾下倒在地上不得動彈。

塗山當年雖聽說過藺言的手段,只是這般近距離接觸更覺的胃裏翻騰。藺言狀似無意的看了他一眼,甚至沖他笑了笑。塗山卻體會出一股殺雞儆猴的味道。

此時身後幾具棺材砰砰幾聲,子母棺中的小棺動靜最大,想來是藺言他們除了母棺,導致小棺中的怨氣愈盛。隨著吱呀一聲,小棺中一個面目慘白的半大的孩子顯現在他們面前,這孩子看上去不過七八歲大,可是五官模糊的不成樣子。

這是胎兒未足先天便已滑胎,因此五官不具,能把一個未足先天的胎兒用煞氣滋養到這般大小,可見雲婆的手段之高,也足見此行會有多兇險。

塗山不敢看輕,剩下的五具屍體身上翻騰著黑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她們還忌憚著剛剛藺言的手段,一時不敢上前。那陰胎見狀心中恨意頓生,接下來的一幕倒是讓藺言他們也沒想到。

陰胎未對著他們發難,反而到了死去的母屍身邊。他咯咯笑了兩聲捧起母屍的一條臂膀,張開大口居然徑直咬了下去!死去母屍的血將他的口舌染得發黑,一條臂膀啃完他覺得腹中不再空空,身形居然大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剛成年的青年人的樣子。

塗山此刻只覺得藺言做的太對,對這些早不該存於世上之物仁慈,就是對自己的小命殘忍。

陰胎大張著口,鋒利牙齒中一條黑舌夾著煞氣竄出,隨著他的動作,剩下五個女屍並子屍一擁而上。

冉雍兩指做了一個來的手勢,四周無風而動,隱隱能聽到噠噠的聲音,虛空中裂縫驟然被扯開,那生物長得像馬卻身披鱗片,生有雙角,前爪似鷹後爪似虎,脖頸長長揚起似蛇一般,它一落地就露出獠牙,和女屍們形成了對峙。

藺言烏線一擰解決掉其中一只子屍,再看冉雍招來的那只十分護主的犼。

其實藺小爺說的還是沒錯的,真打起來他和冉老板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藺言所控亦有短板,如果對方沒有魂魄,那他只能同人肉搏,可是強盛時期的冉老板所掌的虛空裂縫中鎮壓著數不清的異獸,隨便招招手就是一個加強排,且不死不休,前赴後繼,悍勇非常。

藺言收了正在攻擊的烏線,只將女屍們用烏線圍攏,形成一個戰圈。塗山手握三根鎮魂釘,和女屍纏時一把摁進其中她的頭頂,那女屍慘叫一聲,亦是大勢已去。

烏線在女屍和子屍不知情的情況下寸寸纏合,藺言猛地收線,將它們捆了個嚴嚴實實。那只犼咬住一只女屍高高揚起,女屍已經被它咬的斷了氣。

犼仍不滿足,它天性排斥這些惡邪之物,如今藺言將它們統統捆起。犼驀的揚起蛇頸,從它口中吐出一條火舌,那火似有靈性一般,繞開藺言一行,直奔女屍而去!

女屍被這火舌嚇的掙紮更甚,只是那火舌順著她們的腳腕一路向上,皮肉被烤裂的聲音帶著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女屍們此時竟推搡著子屍將它們推到外部擋火。

塗山一嘆:“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是這子母棺。”他不忍再看,索性背過身去。只是鼻間那股刺鼻的惡臭,像是始終在提醒他這裏在發生著什麽。

很快外面的子屍被火舌燒了個精光,女屍又開始互相將彼此向外推。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那火舌執著的把她們全部燒為灰燼,這才作罷。

烏線齊齊落下,只有無數黑色的灰燼在地上被風揚著,打起小小的璇兒。

一行人久久無聲,雖見過太多,可是這樣直看,還是難免讓人心中不舒服。燒完那些女屍後,犼默默回了冉雍身邊,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腿,冉雍蹲下摸了摸它的腦袋,“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犼似有些不舍,終究只是腦袋又頂了頂他的手心,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要多加小心,有事一定要再叫我出來。”

冉雍笑笑卻未答應,只是讓它回到了虛空中。如今它們同自己一般虛弱,如果多次召出,也有魂飛魄散的危險。這一次他讓犼出來,也是因為一般的火定是燒不死這些子母屍。

“走吧,這路還很長,我們可連村子還沒進呢。”藺言拉著冉雍的手,熱度順著掌心一直熨帖四肢。冉雍嗯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忽視此行的兇險。

塗山氣鼓鼓的想要去拉冉老板的另一手,只是藺言帶冉雍先行一步,在冉老板的背後,藺言一根烏線順著飛出。要不是塗山機敏,那線本是沖他一對招子去的。

此意再明顯不過:再敢動其他的心思,便廢了你。

塗山忍下滿心酸意,想著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幫冉雍找回身體最重要。其他的不如容後再說,以後冉雍的心思,誰又猜得準呢。他這樣想著臉色稍霽,隨著藺言繞過墳包站在了村口。

藺言同冉雍一起站在村口時,齊齊感到了撲面的冷意。現下雖是冬日,但是少見的日光大好是個暖天兒,但是站在這村前一點溫度都無,膽子小些的只怕立時就要掉頭跑。

不過讓人奇怪的都不是這些,而是這村落裏人來人往,竟然是個普通居處的樣子。雖然村民不多,卻也算得上是一派繁榮的樣子。見有外人到來,他們中先是有人一楞,繼而一個面帶風霜長者迎上前來。

陳叔上下打量了他們,見這幾個人不像是壞人,他疑道:“你們,還是早些下山吧,這天再晚了路可就不好走了。”

原是把他們當做了喜歡游玩的學生。

塗山撓了撓頭:“老伯,我們也想下山,只是這下山的路被落石截斷,又是雨季路滑,我們沒了食物,你看可否讓我們暫住兩天,待天好了我們立刻就走。”

陳伯有些遲疑,他拒絕的話剛想出口,背上就如針紮一般。那些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陳伯心中一驚,面上卻仍舊是滿臉擔憂,一副為他們著想的模樣。

“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委屈兩晚,只是這夜裏少不得冷些,你們可千萬不要亂跑。”他又囑咐,“畢竟晚上天黑。”

沒頭沒尾的兩句話,陳伯眼裏此時的擔憂已經化為滿滿的同情。在他眼裏,這三個年輕人過了今晚,只怕也要淪為花土的肥料。

他帶著藺言幾人去了自己家中取了被褥,把他們安排在村尾的一間房中,那房中擺放供奉的牌位,香火繚繞不斷,和他們在村外聞的是一種。

陳伯擺了擺手,“供奉祖宗的地方,你們放心,只要你們切莫打擾到他們,是不會有事的。”說完陳伯忙拜了拜,逃也似得離開這個地方。

藺言覺得陳伯有些好笑,同冉雍一起環顧四周,那些牌位最中間有個格外大些的,上面寫著三墳村。這名字倒也寫實。

不過這樣想來,這村子倒是奇奇怪怪的,供奉人也就罷了,為何會將整個供奉起來,不怕晦氣?

作者有話要說: 自帶捆↑綁技能,這樣就可以很容易的對冉老板進行某些姿勢了,嘿嘿嘿~

☆、五十四章

宗祠裏一時靜寂,外面的天色漸漸沈了下來,隨著最後一點餘暉落入山下,整個村子被籠罩在了黑暗當中。除了偶爾夜梟的叫聲之外,就只有掛著的紅色燈籠有一點光亮。

這裏奇怪的就是其餘人家掛的都是紅燈籠,可他們這裏掛的卻是白燈籠,想著這裏是宗祠,掛白燈籠也無甚不可。再說了,這村子本就奇怪,如今不過是個燈籠,見怪不怪了。

塗山幾乎覺得自己脫離了現代社會,他在這環境裏覺得無聊,只好起來到處走走,擡頭見大門還開著,他總歸是對這裏不放心的,幹脆想去把門關上。

只是等他靠近後才發現,門栓早已被破壞,想要關嚴應該是不可能了。他借著門前的燈火瞧著,就見門栓那部分有參差不齊的切口,應該是被人用利器大力折斷。

“你們看這裏,似乎有些東西。”塗山招呼他們,隨後伸手摸了摸,五條長長的劃痕深陷在門板上,想來曾有人在這經受過殘忍的虐待。

藺言隨後查看過也有些疑惑,雖說不過是些小小的劃痕,可是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用烏線把門密密匝匝的封了起來,僅留下一道可以視物的縫隙。大門上白燈籠暗了暗,門口那顆長得茂密的槐樹被風呼呼的刮動著,投下一地斑駁的樹影。

冉雍凝神屏氣,在那顆樹間竟感受到濃烈的煞氣。樹冠掩映中似乎有個黑色影子。他剛要出手,卻聽見村落裏開始出現一些奇異的聲音。

先是有咕嘟咕嘟的的水沸騰,好像有人拿著一口大鍋在門外煮東西,一股莫名的香氣飄進門內,和他們聞過的那股香氣如出一轍。接著又是在嘈雜的說話聲,那聲音有時大有時小,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村民們聚集在宗祠門口,好像在商議著什麽。

這裏面男女老少都有,唯獨少了陳伯。他們神情亢奮,底下有幾個年幼的小孩子透過縫隙看著藺言幾人,甚至流下了垂涎的口水。塗山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那些小孩子晶晶亮的眼神像是餓了很久一樣。

娟子抿抿嘴唇,幹裂的唇上起了一層小小的皮。這幾個人和他們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他們看上去很機警,三個人,這次居然有三個外來人。足夠他們飽餐一頓了。她想到這,慢慢咧開嘴,臉上有著深深的笑意。機警又怎樣,他們這麽多人,不信這三個人能逃掉!

門外的戲臺子搭了起來,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藺言對這些並無研究,冉雍倒還算有些興趣,偏了腦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只聽得外面鼓板一敲,就唱著:七月七夕夜半時,說不盡千句恩情話。等到那雞聲一啼天明亮。

她唱的婉轉纏綿,嗓子更是清亮好聽,一擡手一理鬢也是楚楚可憐,足夠惑人。

冉雍想著反正閑來無事,聽聽曲兒就當打發時間,沒料到藺言不輕不重的捏了下他的腰:“冉老板的魂兒都要被勾去了,當真是這麽好看?”

冉雍摁住他的手,尾音輕輕壓低:“別鬧,只是打發下時間。”

“怎得不用我來打發時間,我可比那小浪蹄子適合你多了。”這一句話顯然是翻了醋壇子,冉雍摁住他的動作一停,不由得有些想笑,他將藺言的手拉近些,十指交叉,“那這樣能好些了?”

藺言自認自己已是厚臉皮到極致,從前在崖藤山時兩人比這更甚的親密多了去了。可是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被握著,他的心跳居然一下快過一下,耳尖竟然有些發紅。

藺言嘴唇抿成一線,感覺自己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可恥的硬了,並且迅速的脹疼起來。他咽了口水,努力壓住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以及冉老板那等銷魂蝕骨的滋味,恨不得讓人死在他身上。

藺言視線又落在冉雍一雙好看的手上,他骨節修長,因得長年在人界奔波,指腹上有些薄繭,不似女子那樣柔軟卻更有別番感覺。藺言想起這雙手當初青澀給予的歡愉,以及冉雍明明一本正經口中卻被他撞擊出的低聲嗚咽。

他只覺得邪火愈演愈烈,冉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擡手給了他一腦崩,再看塗山神情也算不上正常,癡癡的看著他,只怕下一秒就能撲上來。冉雍手下不留情,砰砰兩聲,這兩人捂著腦袋神態總算有些清明。

見他倆都能中招,冉雍看向外面那女子的目光就帶了幾分不耐。那女子一個甩袖,腰肢款款扭動著向前,又唱著:可憐是紅顏薄命偏患病,想念他啊——

這句被她唱腔一拖,那些村民臉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那女子低頭間不自覺的笑了一下,看上去甚是嬌憨。寬大的戲服在她身上,倒更讓人覺她窈窕。

可是在冉雍眼中,這人身上附著一個黑影,濃烈的煞氣正從她的背後滲出,那些煞氣緩緩化作人形,一個個又附在了村民身後。他在藺言身後看了看,果不其然,他身後也有一縷黑氣湧動。信手掐了一個決,空氣微微震蕩一下,藺言額上有些汗珠,身體卻輕了不少。

“難怪這地方這麽詭異,煞氣都濃的化作實質控制他人。山水走向又是大兇之兆,真是塊極好的煉屍地。”冉雍難得又補了一句,“不怪你倆都能中招。”

藺言佯咳了一聲,他怎會聽不懂冉雍言下之意。這女子其實不過是將人心底一面激發出來,趁人不備加以控制。不過恢覆神智後的藺言,饒有餘味的回想著剛剛,輕輕在冉雍手心撓了撓。

女子察覺到他們恢覆如常,心中更生不悅。這一次她聲調起的更高,鼓聲也一疊加一疊,她隨著鼓點走動,倏而站定,袖挽身前,眼波流轉望著冉雍,用袖拭淚唱道:你——你是否還記得我薄命人?

冉雍自是不吃她這一套,女子眉頭緊皺,戲臺上鼓聲已停。她斂袖遙遙一指,正是他們所站的地方。那些村民受到蠱惑,猛地站了起來。而門外的咕嘟咕嘟煮沸的水聲更大了。

藺言率先反應過來,他帶著冉雍往後一退,那些村民拉扯著烏線不放,甚至撕咬,他們雙目逐漸變得猩紅,口中噴出的白氣也帶著難聞的腥臭。

塗山聽著烏線發出的嘎吱聲,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腦袋裏浮現是那個劃痕的主人。她是不是也是誤入這裏,以為是好心的村民收留她。但是午夜時分,這些發狂的村民就這樣沖進宗祠,將她活生生的分而食之。

在遇到這些之前,塗山從未想過蠶食同類。他和冉雍相遇時,人界還是一片鴻蒙。再後來天地初開,天與地分離,於這之間誕生了人界,人界不同於三十三重天,他們有山水四季,有夏日蟬鳴燥熱酷暑,也有冬日寒雪勁風枯草。

塗山誕生於此,他和冉雍相遇更是偶然。可是那時人類協作獵殺獵物,一同分享。他們弱小,唯有互相依靠才能抵禦野獸。可是如今打斷他思緒的,恰是那些他們所教導過的——現在張著口想要吃掉他們。

塗山咬牙看著遠處戲臺上的那個女子,就是這個人,將他們變成了這樣。他總覺得自己所深切熱愛的人界,像是被一點點敲碎打破,露出了內裏的不堪猙獰,那種從骨縫深處顫栗開的疼痛,讓他難過到腦袋發熱。

不等塗山發難,冉雍反手又是一記:“不要被她迷惑了心神,她就是為了引你出去。”

雖然冉雍並未覺得這女子有何高深手段,但是從現在看藺言和塗山都下意識的中了招,他總覺得還是小心些為好。

不知何時那女子見攻不破烏線,竟主動拿起了鼓槌,一下接一下的擊打著。隨著她一聲鼓起,更為瘋狂的舉動出現了。那些人見進不到宗祠中,竟將目光放在了自己身邊的人身上。

第一個人撲殺到娟子身上時,娟子只覺得脖子一涼,然後就失去了知覺,隨後是劇烈的疼痛。她看到平日裏待她極好的叔伯嬸嬸們,有的在拉扯著她的胳膊,有的則咬住她的大腿,她感到渾身都似散了架。但是他們全然不顧自己的哭喊,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撕碎了。

而後,也確實是這樣的。

溫熱的血淋在他們身上,村民更是紅了眼,現在他們的眼裏只有進食,和不斷的吃。禽類牛羊和活人在他們眼裏,應該無甚區別了。

塗山默默捂住自己的眼睛,可耳邊全是咀嚼的聲音。藺言早在他們動作之前已經捂住了冉雍的雙眼,他呼吸噴在冉雍耳邊,看著那個女子的眼神中已帶上了殺意。

藺言咬破手指,單手起了一個覆雜的勢。隨著他動作越快,指上的血慢慢不見,空氣中粘稠的飄起一陣血霧,恰如滴水入海,蒙蒙的融作一片,空氣中炸起了一層火花。村民的身上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扭曲,他們腦海裏響徹的唯一一個聲音,殺了她。

他們放下了手中的動作,齊齊轉身,目光呆滯的盯著那唱戲女子。女子有些慌亂的擊鼓,鼓聲越來越急,卻沒攔下他們半分。

在前頭的人已經爬上了戲臺,吱呀吱呀的聲音在她聽來,像十殿閻羅催命符。她急的眼淚都快出來,身後黑影當頭兜下,無數脈絡一般的黑氣拉扯著村民,他們的腳步生生一頓,體內像有兩股蠻力在拉扯角鬥。

那些黑氣翻滾沸騰熾烈如漿,血霧卻安靜的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前行,兩軍相遇,黑氣接觸血霧後,被消弭吞噬。村民們又恢覆了動作,而血霧就像一只貪食的異獸,在黑氣中肆意吞咬。

三五個村民率先爬上了戲臺,把那女子圍住,他們口水滴答,看她就像一塊極其美味的珍饈,必須馬上入腹!

女子轉身欲逃,可是戲臺上哪有什麽可容她逃的去處。她只能看著村民步步緊逼,欲害人者,必受其害。天道輪回,雖有早晚,卻不可逃。女子甚至都沒來得及慘叫,就已經被撕成了碎片入口。

隨著女子的死去,那種咕嘟的水聲漸漸停止。無數搖搖晃晃的村民步履蹣跚的回家,他們不會記得自己的罪行。而塗山永遠都會記得他們的眼神,那些拿人和食物無異的眼神。

又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天光驟然而起,穿破雲層。纏繞在門上的烏線散開,那戲臺還在門口,村民也開始勞作,他們衣服上毫無血跡,雖然破舊卻漿洗的幹凈。

你永遠不知道這張人皮下被鑿空成什麽樣子。藺言幾人從宗祠中走出看著那些揮舞著鋤頭的村民,腦海中第一呈現的,居然是他們垂涎著口水的樣子。

他們在小路上遇到了陳伯,陳伯見到他們轉身就跑,被塗山逮個正著時也只能連連擺手不敢說話。最後只能百般威脅才撬開了他的口。

“作孽啊!作孽,他們早來沒有這種夢游的習慣的。”陳伯一張久經年歲的臉似乎更加蒼老了。他抽出煙袋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他們昨晚犯病,想來你們也看到了,但是從前我們村不是這樣的。大約是十年前,那個唱戲的來了這,我們這才開始了。可是現在她都死了那麽多年,怎得還對我們村糾纏不休啊!”

說到最後陳伯狠狠抽了一口煙袋,煙草讓他得到了些許舒緩,可是藺言疑道:“你是說,那唱戲的早就死了?”

陳伯吐個煙圈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巒回了一句:“可不是嗎,多好的一副嗓子啊。真是可惜,死的時候正是好年紀,還是我們村的幾個小夥子給她連夜收的屍,說是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下了山,她死的時候穿的都是一身戲服。”

陳伯話中不無惋惜,只是這話經不起斟酌。夢游,哪個可見夢游是要食人拆骨的?再說雨天路滑,那戲子就是偏有急事便真的這般急切要下山嗎?

藺言聽他想早早結束這話題,顯然是有些隱瞞,他有意一誑:“夢游的情況,可是那女戲子死後才發生的?”

陳伯面露難言,終究是點了點頭。

這就耐人尋味了,藺言道:“你說這女戲子早已身死,可昨晚我們分明見她搭臺唱戲,陳伯你給我們講的這個故事也未免太過蹩腳。”

陳伯臉色驀的慘白,“你是說,你——你昨晚見過這人?”

藺言笑笑,“可不是,那出唱的是記不得了,不過也無非是些情情愛愛。倒是陳伯昨晚不見你來聽戲,是你不好這口,還是說陳伯找到了治療這‘夢游’的辦法?”他話鋒一轉又問,“咿,昨兒見過的嬸子今天沒來農忙,她——難不成是病了?”

陳伯汗如雨下,身子抖得篩糠一般,藺言的話挑中了他最為隱秘又覺可怖的事。病了?只怕是被吃了扔了,屍骨都不定在哪兒!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他的妻兒老小都在這,都有這般怪異的病癥,一發作起來攔都攔不住。

可是他現在更加懼怕的是——一個死了近十年的人,怎可能死而覆生!想到那女戲子登臺唱戲的樣子,他忽的雙股戰戰,汗毛倒豎。

作者有話要說: 取得是越劇裏的香箋淚(づ ̄3 ̄)づ

12.2過生日啦,開心的抱住自己~

☆、五十五章

塗山見陳伯臉色難看,所說的話倒不像是假的,有心想告訴陳伯那唱戲的已經被村民們分食。不過藺言沖他使了個眼色,他便將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壓了下來。

“不過要是嬸子病了也別怕,我這可是有位頂好的妙手。昨天要不是他,”藺言似笑非笑的覷了一眼塗山,“我和這二楞子都要著了那戲子的道。”

塗山聽他這樣說本欲發難,冉雍在他肩處摁了摁這才勉強忍住。

藺言露出一口小白牙哼了一聲,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昨天那戲子讓他想起來的,倒真是想和冉雍過點平常的日子。他望著山峰上滿滿不絕的楓葉若有所思,如果不是昨晚見過村民們那樣,這裏真的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只是現在,他總覺得空氣裏那種血腥味揮之不去。——阿冉是不會喜歡這裏的。

“你們,你們當真能醫好這怪病?”陳伯一雙眼睛裏遍布血絲,他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個日日夜夜,自家婆娘猛地起身,那種垂涎美味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他的枕邊人。

她口裏只會喃喃說著餓,開始她還會有些神智,到廚房去找些能吃的東西,可是後來事情越來越嚴重了,村中不斷少人,可是村民們竟視若無睹,每天仍舊過著安穩的日子。不知,又何況不是種幸事。而陳伯則不得不受著先是自家的媳婦不見,再後來就連他七歲的小孫子也沒了蹤影。他一直不想把這事往自家婆娘身上想,直到那天他在婆娘的衣服裏,找到了一件帶血的衫子。

冉雍懶得和陳伯多做糾纏,他道:“如假包換。你看我們不是安安穩穩的在你們宗祠裏過了一夜。”

陳伯被冉雍不留情面的話燥的臉上一紅,那宗祠裏留下過多少人命,他當然是知道的。

“這事,確實是那唱戲的死了之後才發生的。”陳伯嘆了口氣絮絮叨叨的說起來:“但是這其中,也真是作孽啊。”

原來這女子叫林月,是個相當知進退的姑娘,跟著戲班子得的收入也多送回家裏去。因她性子本分嗓子又好,老板娘對她也不苛待,甚至多加照顧。

三墳村那時在外人看來雖有些神秘,不過也只是因為他們不與外人交流,名聲倒仍是好的。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也不為過。再加上那時村子沒通電,平時也沒什麽娛樂,戲班子就在這多呆了兩天。

沒成想就是這兩天出了事。

林月人長得嬌俏,點她的人自然是多的。那天恰是一出香箋淚唱的晚了些,村裏來了兩三個外人。兩男一女,據說是在山裏迷了路。

陳伯啐了口:“我一瞧那倆混小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那眼,斜溜溜的直往人身上打轉!”

而也和陳伯所說的一樣,王運和周興這兩人,一肚子壞水。他們本來帶謝雲雲來這深山老林裏就沒存什麽好心思,他們本是一處地方的,巧言說通了上司,這才在地質考察的時候帶上了謝雲雲這麽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不過謝雲雲又何曾是傻的,她這一路上小心謹慎從沒單獨和王運周興這兩人獨處。兩人雖然都心懷鬼胎,但是又不會‘互幫互助’,謝雲雲利用他們這心思,一路上又多宿住民居,這才一次次化險為夷。

這一次他們晚上宿在三墳村,謝雲雲關好了門窗仍不安心,又用盡了力氣把老鄉家中的半人高的櫃子堵住門,這才勉強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果不其然半夜院子裏傳來走動的聲音,門栓被推得嘎吱一響。謝雲雲渾身一抖,只是外面那人見進不來,反覆幾次後才離開了這裏。謝雲雲松了口氣。

只是慘了林月。王運那晚進不得謝雲雲房裏,出門抽煙時,恰遇到晚歸的林月,他惡向膽邊生,一路尾隨到宗祠前。那時已是深夜,其他沒了場的早已睡去。

王運那般歹狠的性子,無論林月怎般乞求都不肯放過她。

“哎,其實要我說,就是有人看到又能怎樣?林月那般,得惹多少人眼紅,那天見她被欺負,不定再踩上一腳呢。”

聽陳伯這樣說,塗山莫名想起了那五道指痕,那姑娘那晚所受的屈辱,他覺得胸腔裏有些發悶,誠然感同身受這四個字從不存在,但是此刻他竟覺得有些難過。

陳伯面露難色,其實到這已是說了大半,餘下那點……他猶豫了又猶豫,擡頭看了一眼藺言,又低下頭去狠狠抽了一口煙。

藺言知這便是他所隱瞞的‘作孽’那部分了,“治病下藥,連病癥都沒清楚,可別越治越糟才是。”

陳伯被他這一嚇連忙開口,只是話中也不免遮掩。原來那王運逞兇時,被村中一青年看到。這青年老大不小了卻游手好閑,以至於連個媳婦也沒有。

他百般要挾林月,得逞後更是三五天帶上一人來,事後索要錢財,竟把林月當做一顆搖錢樹!同時他又控制著林月,不許她尋死。

“這村裏——哪個心裏沒點齷蹉心思,不過是敢說不敢做罷了,那青年給了這樣的機會。只是可惜了那樣好的一個小姑娘。”

陳伯說完,那悲嘆的樣子也不像假裝。

藺言:“那你所說的雨天路滑,只怕也是村中人所做的?”

陳伯微微點了點頭,“他們怕她有天能逃出去,最重要的是那小姑娘已經沒了活的念頭。”

那青年對她極其不人道,記起來時便給些吃食,記不起來就連水都不給一口。陳伯偶爾會偷偷給她送些食物,起初林月還會向他求救,可是後來她眼神麻木呆滯,是對生完全喪失了渴望。

“阿伯,你這樣幫他們,我難道就不是人了嗎?”

陳伯還記得那姑娘最後一句話是對他這樣說的。可是他何曾幫過他們。再說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又能怎麽辦,他一沒糟蹋過她二沒苛待過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何況村中那麽多人,他又怎麽能同那麽多人作對呢?

林月死的那天,陰風大作,他們怕這姑娘死時怨氣太大,因此拘住了她的影子,然後把她匆匆埋了去。

“這事已經過了一年又一年,當年的那青年早已經病死,就是糟蹋過那姑娘的,也多為人父,這事早已經翻篇,怎得那姑娘還不能安心去投胎!”

冉雍眼中的溫度隨著他這句話,終於一點點的落了下去。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人,拿他人所受的苦難當做理所應當,拿他人的苦楚認作應該忘卻。然而更可怕的是,總有那些卑劣的人,他們理所應當的過著安穩的日子。只把那些良善者,一步一步的踩進泥裏。

“你們在她死後,拘住了她的影子?”

冉雍漫不經心的問了句,陳伯忙不疊的應下:“可不是,當時村裏來了個有能耐的婆子,說這姑娘怨氣太大,要不用法子扣住她,她一定會回來報仇的。到時候我們這一村老小,只怕都得沒命。”

藺言想了想,只怕這婆子應該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人了,“既然這樣,你帶我們去看看拘她影子的地方,我們再做打算。”

陳伯有些遲疑,只是想到他們確實安穩在宗祠過了一晚,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此時日頭高懸,旁人家正是吃晌飯的時候,陳伯一路帶著他們左拐右拐到了一處不起眼的水井旁。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就是這了,如今這也方便了,家家戶戶都不用挑水用井了。也是當時婆子說,那姑娘性子剛烈,得用這井中水中和一下才成。想來十年八載的,那姑娘也就散去了。”

藺言聽到這番說辭差點發笑,井水來自地下,又有陰水一說。這想要林月魂飛魄散,只怕是陳伯腳入了土也等不到。那婆子應是憂心林月把這村中人殺盡就離開,那她還布什麽陣?因此只能把她的影子拘在這,林月生前飽受欺辱,死後這口怨氣又散不出去。自然會作亂。

藺言低下身,手指在離井口三指的位置往下試了試,果不其然摸到一方小盒。三三不斷原是好彩頭,只是放在這,卻真是應了陳伯那句話,真是作孽。

小盒打開後是一面正正方方的銅鏡,盒子裏像是用頭發拴住了什麽。那發絲就那麽虛虛的打了一個結。見藺言打開盒子看,陳伯腦門的汗更多了,“這、這看夠了就放回去去吧?”

他話說的很沒底氣,藺言倒是聽了。只不過他把盒子放回去時略挪了一寸,肉眼辨別不得,但是盒子裏那根發絲卻是立時斷了。

陳伯摸了摸腦門,心算是勉強落回了肚子裏,“可有什麽門道了,難不成是當年那婆子誑了我們?”

藺言的動作冉雍卻是瞧出來了,他少見的笑了笑,語氣上揚著:“倒也不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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