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蒙爸蒙媽的心情覆雜, 李愛華的心情則很是高興。

自家兩個哥哥果然都是好忽悠的吃貨, 現在居然都沒那麽抵觸下鄉當知青了哎！李愛華心想。

不同於被大餅迷花了眼的李愛國與李愛軍, 李愛華清楚的知道, 不同於工人的旱澇保收, 農民完全就是看天吃飯，不說課本上提到過秋收搶收多麽辛苦，就說即使種地上工可以糊弄, 誰能保證插隊的地方能向李大姑家裏那樣物產豐富？

萬一分到了鳥不拉屎的地方咋辦？或者那地方就算有糧有肉，李愛華也不會忘了蒙爸蒙媽一開始決定的時候提到女知青過去可能會被村裏的混混欺負，想想李大姑他們村裏前兩天有人吵架那幫親不幫理的架勢，誰知道會不會一個村子一起包庇本村的混混？

十三歲的李愛華就如同李大姑誇讚的那樣, 頭腦十分清楚，是個幹大事的好苗子。

“爸！媽！”李愛華看到蒙爸蒙媽, 立馬親熱的跑了過來依偎在蒙媽身邊，誓要做個爸媽舍不得的貼心女兒，半是真心半是甜言蜜語道：“我好想你們啊！”

李愛華的表現和一心拿著野雞去李大姑家趕快燒肉, 只和蒙爸蒙媽匆匆打了一聲招呼就跑走的李愛國、李愛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的蒙爸蒙媽不由感慨, 難怪在現代那麽多人覺得孩子長大了之後, 女兒還是貼心小棉襖, 兒子則是恨不得塞回肚子裏, 除了缺錢平時都聽不到兒子主動打的電話。

聽說有現代父母為了讓上大學的兒子主動打電話, 每次給生活費都是幾百幾百的給的時候，蒙爸蒙媽還不太理解, 現在看看李愛國和李愛軍那眼裏只有肉沒有爸媽的表現，兩人不期然生出了同理心。

天哪，有李愛國、李愛軍這種兒子和李愛華這種女兒，怎麽還有人會重男輕女而不是重女輕男呢？蒙爸蒙媽心裏吶喊。

等一家人在李大姑家又吃了一頓午飯，才啟程回城裏。

走的時候李愛軍還依依不舍的問蒙爸蒙媽道：“我能多待幾天不？”

得到不能的答案之後，李愛軍繼續問：“那過些天我們還能再來大姑家不？”

“過些天你大姑他們家裏就要忙著收割播種了，哪有時間接待你？”蒙爸直接否決了李愛軍的想法。

“不是說春種秋收嗎？這時間才春末夏初，收割什麽啊？”李愛軍不解的問，李愛國在一旁也流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三哥！水稻都有一年兩熟兩年三熟的，這時節收割播種也正常吧？”李愛華懂得也不多，但是某些常識還是知道的。

“愛華說的是！”蒙爸肯定地回答道。

聽到李愛華和蒙爸的話，李愛軍整個人都因為知道短時間不能再來大姑家不能大口吃肉而耷拉下來了。

看到李愛軍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蒙爸蒙媽對視一眼，默默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等回去就趕緊給兩個小子找短工！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著。

一無所知的李愛國和李愛軍跟著換了囊的親爸親媽回了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怎樣的生活。

蒙爸蒙媽認真起來的時候，效率還是很快的，更何況兩人找的都是短工，這種工作都是某個行業旺季的時候臨時聘請，聘請的人也不一定是工人身份，更不一定是城市戶口，對身份沒有影響，只是可以掙一小筆錢，所以雖然搶手，但是沒有那麽難找。

正好這時候鬧革命已經不怎麽上課了，李愛國前兩年就畢業了，李愛軍也是畢業班，兩人就被一起塞進了短工隊伍。

這年頭，短工對身體素質也是有要求的，年近二十的李愛國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所以被分到的是搬箱子裝車的工作，而李愛軍還是個單薄的青少年，只分到了處理原材料的工作。

工作第一天的時候，李愛國和李愛軍還能撐著，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蒙爸蒙媽承諾掙的錢都給他們自己零花，兩人還覺得美滋滋。

第二天，乳酸累積讓李愛國的胳膊都快要擡不起來了，結果同工種的老大哥告訴李愛國，繼續幹幾天，身體習慣了，胳膊就不酸疼了……於是能怎麽辦？這時候撂挑子不幹？邊上一群人都看著，雖然說通常不會有人舉報自己資本主義做派，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相比於李愛國，李愛軍的感受則要好一點，一直到第三天快收工的時候，他才感受到了這個工作的坑爹之處。

一整天盯著轉動的流水線不能歇，手中處理的速度還要保持勻速，快了下一個原材料還沒來倒沒啥，慢了就會漏了原材料，一天下來，不僅眼花了還脖子酸疼，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剛開始的時候，李愛國和李愛軍還想著這短工就是半個月的時間，還打算撐著，等到第十天過去，兩人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兩人紛紛覺得，做工人這麽機械的工作不適合自己，還是種地這種具有創造性的工作和自己更合適！

在兩人紛紛向蒙爸蒙媽表達自己想要去廣大農村進行更具有創造性的種田工作的時候，蒙爸蒙媽盡管在李大姑的預防針下早就做好了準備，第一反應仍然是，少年你怕不是對種地有什麽誤解？

等第一反應過了，蒙爸蒙媽的第二反應則是，雖然有心裏準備，但這兩兒子未免也太傻乎乎了吧？這樣子讓人都生不出算計成功之後的成就感啊？

不管內心怎麽活動，在兩人的強烈要求下，蒙爸蒙媽雖然以工作要有始有終要求李愛國和李愛軍兩人將剩下的四五天做完，但也隨兩人所願第二天就跑去知青報名點給兩人報上了名。

“怎麽樣？怎麽樣？”這天晚上李愛國和李愛軍兩人上工回來，看到蒙爸不在家，於是都擠到廚房問幫著報名的蒙媽道：“媽？報名成功了沒？”

“成功了！”蒙媽對兩人點頭：“而且因為報名報的早，知青報名點的工作人員又有爸媽的朋友，所以爸媽在可選擇的範圍裏幫你們選了個周圍有小山丘的大隊。”

“真的嗎？媽你真好！那是哪裏啊？”李愛軍興奮地問。

“就，丘陵地帶啊。”蒙媽說道。

“丘陵地帶……”李愛國和李愛軍兩人連忙回憶起今年本市知青可以去的地點：“應該是南方那裏了，媽你知道是那邊的市下面的村子嗎？”

“不是……”蒙媽有點心虛的回答道。

剛開始的時候，蒙媽是考慮過要給兩個孩子報名某個富饒的小村莊，孩子已經被忽悠瘸了，好歹也讓他們實現一下幹活偷懶的感覺唄？至於後面可能因為工分不夠分不到足夠的糧食這種事情，在富饒的村莊裏，分到的糧食應該也餓不死的。

但是誰知道自己和蒙爸兩人找到的關系實在是太給力了。

給力到什麽程度呢？知青報名點非常實誠的王大哥告訴蒙爸蒙媽，因為兩人是他朋友的朋友，又是貧下中農出身又是主動報名，他給蒙爸蒙媽透露一個好去處：兵團！

這年頭，當兵好啊。

好到什麽程度呢？不會餓肚子，大家都崇拜，每個季節發衣服，不受運動波及，軍醫還有保障！不像普通縣裏的醫生，有本事的大多被下放了，就剩下些二把刀。兵團固然比不上軍隊，但也是這年頭頂好的去處了，畢竟每個兵團都是按照軍隊的規章管理，不僅有連營團的編制，還有政委啥的呢！

可以說，雖然兵團日常工作就是種植養殖的活，這兵團作為一個好去處，比某些城裏的工人崗位還要好的多。

知青報名點的王大哥一說，蒙爸蒙媽就會意過來：“王大哥，那我們孩子可以報名兵團嗎？”

不是蒙爸蒙媽替兩個便宜兒子著想，而是這年頭聽說兵團反而不給兒子報名的人，反而不正常吧？

於是，盡管蒙爸蒙媽知道日後村裏的知青比兵團的知青更容易回城，兩人也不能做出這種不符合時代常理的事情。

“我跟你們說這事，當然就是可以的！”王大哥笑得爽朗：“我和老林什麽關系？你是老林的好兄弟，就是我老王的好兄弟，這點事情又不違反規定，有什麽不可以的？”

蒙爸和蒙媽發揮了畢生演技露出感激的眼神。

感激完之後，蒙爸本來已經打算帶著蒙媽走了，這時候細心一點的蒙媽想到這兵團駐紮在哪裏自己不知道啊？於是向王大哥打聽：“王大哥，你知道這孩子要去的兵團在哪裏嗎？”

“我知道他們是在西北，但是這具體在哪裏，上面還真沒說，左不過就是新疆、甘肅這兩個省了吧。”王大哥隨口說道。

蒙爸蒙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蒙爸道謝之後一把抓住蒙媽出了門。

“這進了兵團，以咱家那兩個孩子的為人處世，推薦上大學是沒可能了，以他兩的學習成績，考上大學也是沒可能了，回城的話沒有工作安排還不如兵團，這孩子後面豈不是半輩子要駐紮大西北？”蒙媽有點於心不忍地問。

“駐紮大西北怎麽了？沒聽說不知道兵團的具體位置嗎？沒準還是為兩彈一星這一類的研究所服務的兵團呢？多榮耀多有意義啊！”蒙爸勸解蒙媽：“人生不能只朝著錢看！這個世代的樸實勞動人民，可是榮譽大於一切的！”

“可以啊老蒙同志，我和你生活這麽多年，真沒看出來你是這麽有思想覺悟的人？”蒙媽驚嘆道。

“那啥，這不是自我安慰嗎？”蒙爸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換個角度想一想，李家兩個孩子在村裏可能會不好好幹活導致吃不飽穿不暖，但是在兵團不僅沒有吃穿的煩惱，還能矯正孩子好逸惡勞的習慣呢！是不是很好？”

“很好的話，你和兩個便宜兒子說？”蒙媽冷哼：“一般孩子我相信你說了，人家一聽和軍隊和兵扯上關系能一蹦三尺高，為了榮譽敢說不怕苦不怕累。咱家那兩個是會因為做工人辛苦和喜歡吃肉而自願下鄉的啊！他們能因為不能吃不能喝的榮譽感心甘情願跑去大西北？”

“要不告訴他們，兵團有肉吃？”蒙爸不確定問。

“人家真不一定有多少肉吃，要是想忽悠孩子的話，你就去說啊！”蒙媽繼續道。

“不是，老婆，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要去找老林喝酒，好好感謝一下人家不是？！”說著蒙爸就一溜煙逃走了。

被老公遺留下來的蒙媽面對兩個便宜兒子信任的眼神，不由說不出口，這丘陵和你們想象的丘陵它不一樣啊！

那啥，沙漠和荒漠上的小沙山和小山包，看著也像是丘陵不是？蒙媽心虛地想。

李愛國和李愛軍還在興致勃勃地追問：“不是什麽啊？媽？”

蒙媽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聽不見兩個人的追命連環問，只能假裝被礙手礙腳的兩個人打擾了做飯的樣子道：“走走走！都給我出去！廚房這麽小，都在這裏擠著！”

沒得知具體地點，李愛國和李愛軍也不著急，在兩人看來，這丘陵地帶就是鐵定的祖國中南部了，那裏不管是種植還是打獵都是不錯的選擇，有什麽好急著問的？趁著媽媽燒好飯之前先回去躺一躺吧！工作一天要累死了好嗎！有時間不用來好好躺屍，難道要為了一點小問題打擾老媽做飯嗎？

天真的兄弟兩在吃飯前還小小的瞇了一下，等全家人都在飯桌上之後，才又問起蒙媽。

“媽！我研究了一下，我們是不是去湖市？好像這報名的地點中這個位置是丘陵！”李愛國興致勃勃地問蒙媽。

“不是。”蒙媽吐出兩個字，又趕緊扒飯。

“那是江河市嗎？那裏在江邊上，勉強也算丘陵地帶的！”李愛軍跟著追問。

“不是，兒子啊，這個丘陵地帶啊，和你們想象的有點出入。”蒙媽很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什麽意思啊媽？你別嚇我啊？”李愛國和李愛軍都有點害怕，自己媽這是什麽意思？

“這丘陵說的是地形外表像丘陵啊！比如這沙漠上一座座小沙山，荒漠上的一些小山包，是吧？”蒙媽心虛的問了一個沒人回答也沒打算讓人回應的問題，接著道：“我和你爸過去報名的時候聽說有兵團招收知青報名的機會！你們知道，兵團哎！當即我和你爸就給你們哥兩報名了，過些天你們就能去大西北支援祖國建設，穿著軍裝發光發熱了！”

蒙媽說完之後，李愛國楞住了，李愛軍傻住了，李愛華僵住了，就連一向沈穩的蒙萌，也沒抓住手中的筷子，木質筷子落地的聲音顯得清脆而又清晰。

“媽！你可是我親媽啊！”被筷子落地的聲音驚醒，李愛國首先哭訴道：“那可是荒漠啊！媽！”

在幾個月後，李愛國和李愛軍兩人並排躺在在宿營地前面的地上看天上的星星，不由唱起了一首歌：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喊媽媽，夜夜想起坑娃的爹媽啊，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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