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完全妥協，我才放下心來，雖然剛才我不確定她到底會不會開槍，但也嚇出一聲冷汗。我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性子竟然這麽倔，更沒想到她把工兵鏟和軍刺分給我們之後，自己身上居然還藏著手槍。

不過想想，這事情也好解釋，吳雨辰是富二代，她爸爸怎麽會放心讓一個女孩子跑這種地方來呢，弄把槍給她防身在正常不過了。

為了緩和一下氣氛，讓吳雨辰能放下對我們的防備，我對胖子開玩笑說：“怎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那麽大呢？人家有個富爸爸，出門還能在褲兜裏別把槍，怎麽到我這，就偏偏安排了你這麽傻胖子，而且還總是出門還不帶腦子。”

我知道這樣說，胖子不會介意。而且他也心領神會的接了一句：“那是，吳大小姐家裏有錢，哪像你們家，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啥來歷？”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胖子總是喜歡裝傻充楞，耍寶賣萌，可關鍵時候，他那腦子比誰轉得都快。

這個時候，吳雨辰開口了，她說：“其實我爸沒多少錢，我們家真正經營的，其實是古董生意。”

“古董？”胖子問道。

我大概猜出一點門道了，吳雨辰說她家做的是古董生意，而且她又對這洞穴裏的情況了若指掌，說白了，如果不是她自己來過，就一準是家裏的長輩曾經到過這地方。如此推測，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她家其實就是盜墓的，幹得是挖墳掘墓的勾當。

我對這一行裏的人沒什麽好感，甚至還有些反感。那些人全都是盜墓賊，整天什麽事情都不幹，盡想著一夜暴富，幹得還是挖人祖墳的缺德勾當。最可氣的是，好多具有考古價值的歷史遺跡，讓這些沒有專業知識和技術的王八羔子給破壞，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損失。

同時，他們還將從古墓裏挖掘出來的文物，倒賣給外國人，從而牟取暴利。可是到了最後，這些老祖宗留下的文物，在國外被高價拍賣的時候，卻再也買不回來了。

吳雨辰看著我的眼睛，似乎是覺得我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兒，想到了什麽，突然很不友好的說：“我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只是收購和買賣古董，不是盜墓的。你別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好不好？”

沈默了一會兒，她又說，在四十五年前，他叔接到了一單很奇怪的生意，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一刻起，才開始的。

那是一天下午，老爺子正坐在鋪子外的大樹下乘涼，夥計也正趴在櫃臺上打瞌睡。

鋪子裏進來了一個人，那人很奇怪。

大熱的天，一杯熱茶下肚，衣裳能從裏濕到外。可那人卻穿著一件洗得褪色的軍大衣，腳上蹬著一雙皮烏拉鞋，頭上戴著厚厚的草狐皮帽子，把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軍大衣裏鼓鼓囊囊的，看樣子是掖著噴子進來的。

那人進了鋪子，瞧見活計正在打瞌睡，徑直走到櫃臺前敲敲了桌子，厚著嗓門問：“掌櫃的在不在？”

夥計正睡午覺，被人吵醒了，心裏有些不痛快。睜眼瞧了那人一眼，看他穿得古怪，以為是個要飯的，就直接往外頭攆：“出去出去出去！”

那人眼珠子一瞪，甕聲甕氣的說：“攆啥攆？俺是倒騰金疙瘩的！”

夥計一時間也拿捏不準該怎麽辦了，一個勁兒的朝掌櫃的瞪眼珠子。掌櫃的又給那活計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問問那人，身上都有哪些物件兒。你，

夥計問他：“不知道你這疙瘩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

那人將肩上扛著的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小心翼翼的放到櫃臺上，說道：“俺是游擊隊的，在山裏鏟地皮，得了幾個生坑，煩勞掌櫃的給掌掌眼。”

其實這是古玩市場裏的黑話，那人一進門，說自己是來倒騰金疙瘩的，意思是說，他手裏有古董和寶貝要賣給你。

夥計問他東西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其實就是問，他這東西是怎麽弄過來的。

那人回答說，自己是游擊隊的，在山裏鏟地皮，其實就是說自己是個盜墓的，鏟地皮是挖墳下墓的意思。

後邊那兩句，得了幾個生坑，請掌櫃的掌掌眼，意思是說，他最近新挖了一座墳，得了幾件寶貝，讓掌櫃子給看看，報個價。

緊接著，那人把蛇皮袋張開一個小口，給夥計看。夥計看了一眼，心裏登時一喜，那人帶來的東西都是一水兒的好貨色。

可當著那人的面，他也沒敢表現出來自己有多歡喜，沖著掌櫃的擠眉弄眼，客客氣氣的跟那人說：“您這些東西，我怕是吃不準，怕看走了眼兒！這樣吧，您多擔待著點，我找個有眼力的人給您瞧瞧。”

夥計的意思，是說他也沒辦法斷定這批貨的品相和價錢，怕自己看走了眼。讓那人稍等一下，他好請個行家過來，給定個價。

那人說：“天矮，踩呀！”

他的意思是說，天快黑了，著急趕路！

可這話一出來，掌櫃的立馬就多了個心眼兒。古玩行裏最忌諱心浮氣躁，講究的門道也極其覆雜，這人這麽急切想把東西出手，保不齊他這些東西有問題，要麽就是這個人有問題。

掌櫃的進門之後，仔細瞧了瞧他那幾個物件，也是眼前一亮。確實是好東西，有幾件是唐代的，還有幾件是漢代的，更有幾件春秋時期的青銅器。

連著端詳，查驗了好幾遍，掌櫃的都覺得這批貨沒什麽問題。

掌櫃的開始跟那人談價錢，不過那人還是很急切的想要得了錢趕緊走。

這讓掌櫃的有些為難了，這些東西隨便擱一件出來，那都能在古玩市場引起軒然大波。一時之間，哪兒給的了這麽一大筆錢呢？就算是周轉，也得要點時間。

可這些東西，又是一水兒的好貨色，不收了吧，又覺得肉疼。那人一直催促，多少都讓掌櫃的有些為難。

最後，掌櫃的沒有直接表態，把手伸進了那人軍大衣的袖子裏，兩人一個袖裏乾坤，談定了價錢。

出人意料的是，這人好像是個門外漢，給出的價錢出奇的低。不過從這人那麽著急出手這批貨來看，要麽就是他是個新手，完全不懂古玩市場的行情；要麽就是這批貨來路不正，他急著出手，然後好跑路。

掌櫃的讓夥計給那人提錢，那人拿了錢，道了聲謝，轉頭就往鋪子外走，而且走的很急。

掌櫃的多了個心眼兒，怕這些東西來路不正，保不齊那人察覺這批貨的價值之後，會反水兒。

忙讓夥計叫住那人，給他寫了張收據——於某年某月某日，收了他多少件東西，貨款兩清，雙方自願，概無反悔之類的。又在收條的背面，寫了鋪子的地址和掌櫃的大名，讓他以後再有什麽好東西，直接按照這個地址過來就行。

那人看也不看，直接把收條往軍大衣的口袋裏一捅，火急火燎的出了鋪子，搭了一輛班車，連夜離開了。

掌櫃的讓夥計關了門，打開燈，又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遍那些古件兒。登時喜上眉梢，嘖嘖不已。

“嘖嘖，都是好東西啊，隨便過過手，這價錢就翻了不止百倍。”掌櫃的在燈光下打量著手裏的物件。

夥計問他：“東家，這東西該不會是那人偷得吧，這麽好的貨，他咋那麽便宜的價錢，就給咱們了！”

掌櫃的得了這批寶貝，心裏頭高興，多說了幾句：“古玩這行當啊，不管你是偷的還是搶的，亦或是從墳裏頭挖出來的，這咱們管不了。講求的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門裏門外，那就是兩道說法。咱們開門做生意，你進了這個門，那就是貴客。貨賣給咱們了，不管你是賺了，還是虧了，出了這道門，就沒人再認這事兒。”

“那你說，他要是知道這批貨賣虧了，會不會上門找咱們麻煩啊？”夥計問。

掌櫃的說：“行裏有行裏的規矩，出不了岔子！”

這裏就得說道說道，在古玩市場，如果你看上一件東西，上去跟人家問價。別人開了價，你覺得太高了，跟老板砍砍價，老板也同意了你給出的價錢。可這個時候，你要是說不買，那就把人給得罪了。遇上脾氣好的老板，人家會罵你兩句；可要是遇上脾氣沖的，那上來就敢跟你動刀子。

在古玩市場，有些人看中了一個物件兒，可又擔心入手的時候，價錢太貴，就會找人上去探探老板的底。

所以呀，一旦價錢談定了，又不想買東西的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生瓜蛋子，根本不懂古玩，跟著瞎湊熱鬧。

如果是這樣的情況，你得跟老板說清楚了，自己是個新手，看不準，所以不買了。一般這種情況下，老板就算是脾氣再沖，頂多也就是不高興了罵你幾句，這事兒也就算了了。

還有一種，就是專門探底價的托兒。因為這種人的存在，搞得好些老板都掙不到錢，所以一旦遇到這樣的人，你要是價錢都談定了之後敢說不買，那你就走不出那條街。

另外，在這退貨上，也是有講究的。

賣家以次充好，以假亂真，坑了買家的錢。買家又找了行裏的專家給驗了貨，確實是贗品，那麽賣家就得退錢，這就是古玩行當裏的規矩。一般退多少，都是雙方自行商量決定，大多數都是百分之七十到九十。

可要是賣家自願把貨給賣了，賣完之後，發現出的價太低，賣虧了。再想去找買家退貨，那就是另一個說法了，買家完全可以不必退貨。這就是門裏門外的不同，出了這個門，買家大可以不認這筆買賣。

但是巧了，沒過幾天，那人又回到了鋪子，說是他有一件東西落在裝貨的蛇皮袋裏了，讓掌櫃的把蛇皮袋還給他就成。

這也無可厚非，掌櫃的讓夥計把蛇皮袋還給那人，可夥計說蛇皮袋就扔了。

“扔哪兒了？”那人急切的問道。

“巷子裏有個垃圾堆，出門一拐就到。如果要是沒讓張大爺給燒了的話，應該還在那兒！”夥計說。

張大爺是專門負責這一片兒街區的垃圾堆，隔幾天就會收拾一次，把垃圾一把火燒了，燒剩下的土灰，拉到地裏去做肥料。

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那人把垃圾堆裏裏外外翻了個遍，蛇皮袋是找到了，可卻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那人又回到鋪子，拍桌子，摔板凳的，跟夥計吵了起來，一口咬定就是掌櫃的吞了他的東西。夥計跟那人爭執了幾句，也說了古玩市場的規矩，就算是那東西不退給他，也在理。更何況，那蛇皮袋子，除了幾件古董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了。

可萬萬沒想到，那人竟然直接掏出噴子，砰地一聲將夥計的腦袋打了個稀巴爛。

聽到這，我和胖子都是一楞。

那人一進門，全然不提古董的事兒，也並沒有因為那批貨要價少了而加錢，甚至不惜開槍殺人，都要找回蛇皮袋裏的東西，那東西到底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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