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一開始也沒想到看這兩人的照片。

一是沒想到這所謂的“失蹤”，或許根本不是失蹤而是死亡；

二來兩人孩子都有了，何甜甜也下意識以為他們已經工作好久，根本沒打算去往他們身上求證什麽。

不過，聽周斯年的意思，失蹤前張躍似乎還在攻讀學位。

如果他死的時候還在求學，那麽根據何甜甜的經驗，哪怕過去了一年，仍舊是可以從他照片上發現端倪的。

周斯年聽到這話，頓時明白何甜甜要照片的意思。

最好的朋友和他妻子可能已經雙雙死亡，比起何甜甜來，周斯年更迫切的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麽，於是毫不猶豫，趕緊翻找了起來。

他自己只保存了跟張躍的幾張合照，至於黎佳人的，周斯年問了一圈好友，最後也要到了兩張。

“都在這裏，你看看是不是……”

周斯年把照片發到了何甜甜微信。

何甜甜先看的是張躍的。

照片一入眼，何甜甜立刻就認出來，這個男人就是視頻中舉刀的人沒錯。

而他的照片也不負眾望，在何甜甜望過去的時候，上方立刻冒出來一段視頻。

張躍的視頻已經有些模糊，比較好的一點是，視頻內容很完整也很長，基本上沒有疏漏的把他生前的事情展現了出來。

其中就包括他殺妻的畫面。

而在殺妻之前，還有很長一大段，講了張躍童年被犯病的父親狠狠抽打的畫面，也講了張躍犯病之後，反覆無常的狀態，以及他面對這種狀態的無可奈何。

看得出來，張躍很努力地在生活，在壓制自己的病況。

但是，這種精神上的疾病，並不是他努力一把就能克制住的，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慢慢得到張躍也變得暴躁，時不時會對妻子、對兒子怒吼。

吼完之後，等他情緒恢覆過來，又會忍不住後悔，會難過。

這種病中的狀態，不僅在折磨著張躍的妻子，更是在折磨著他自己，看到妻子難受的時候，他的難受只會成倍增加，為此甚至還偷偷自殘過。

看到這裏，何甜甜已經相信了周斯年的話，張躍確實是愛妻子的沒錯。

轉變來源於殺妻前兩個月。

黎佳人是有工作的，她本人也十分的漂亮，可說是女神級的人物。這種女人，被人愛慕是很正常的現象。

但是，當張躍情緒緊繃的時候，看到有男同事順路送黎佳人回來，張躍變得敏感多疑起來。

他開始跟妻子爭吵，犯病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最嚴重的時候，黎佳人也收拾好行李箱，帶著兒子去朋友家住過。

兩人爭吵過幾回，也和好過幾回，最嚴重的一次，就是殺妻那一回。

比從斐斐視頻裏看到的更詳細一些，張躍的畫面中出現了行李箱，看得出來這一次，爆發原因又是因為黎佳人要出走。

但是，這回除了求饒外，張躍還使用了暴力，最後扼制不及，黎佳人暴斃在當場。

而在黎佳人死後，張躍暴躁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抱著黎佳人哭了一會兒後，他很從容的收拾了現場，把所有痕跡都消除幹凈，甚至還記得開窗散味。然後，抱著黎佳人進入了地下室。

看到這裏，何甜甜總算解了惑。

為什麽這倆人會憑空消失？

為什麽警察幾乎找不到一點痕跡。

張躍竟然在下去之後，將黎佳人放到一個巨大的透明櫃子裏，往她的屍體上澆了一些溶液。

然後沒一會兒，黎佳人就一點點消失不見了。

至於張躍自己，他在出去一趟，辦完所有的事情後，也往心口紮了幾刀，然後背朝下躺了進去。

何甜甜：“！！！！！！！”

這個結果，實在是讓何甜甜沒意料到！

她想過兩人可能都死了，甚至還猜想過，張躍會在哪裏自殺？如果想藏屍的話，會藏在哪裏。

但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麽……

沒猜錯的話，那種透明溶液，應該是強腐蝕性的東西。

黎佳人被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毫無感覺倒是還好，但是張躍……

臨死前活生生的人，直接躺進去，這該有多疼！

她完全想象不到。

看得出來他對殺妻的愧疚心了。

但是，為什麽非要采取這種方法？大費周折還這麽折騰自己，臨死前還要嘗試一番強腐蝕的難受。

這樣想著，何甜甜又去看了黎佳人的。

除了開頭童年的片段，後續幾乎大同小異。

到了同事那段，才開始不一樣。

張躍是懷疑妻子有了外遇，覺得她一次次從家裏搬出去，也是因為受夠了跟自己在一起，想要跟自己離婚。

但實際上呢，黎佳人是非常在乎他的，哪個所謂的“情夫”，其實是黎佳人的上級，甚至因為張躍的一番鬧，黎佳人險些丟了工作，這才用離家出走來反對丈夫的無理取鬧。

至於後面被殺時，張躍的畫面裏，斐斐始終沒有出現，何甜甜猜想過，或許在張躍的意識裏，他根本不知道斐斐就躲在櫃子裏。

但是從黎佳人的角度，她那天確實是想從家裏搬出去，還準備帶著兒子一起，畢竟留下兒子和丈夫一塊，是非常危險的。

沒想到收拾到一半，張躍竟然回來了，黎佳人於是趕緊將兒子藏在櫃子裏，在關櫃門前，黎佳人還動動嘴，似乎跟他說了什麽。

這個舉動，可能是想保護兒子，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

如果註意到兒子在場的話，張躍會不會當著孩子的面，稍微冷靜一下呢？會不會後面的血腥就不會發生了呢？

何甜甜沒去細想，因為再怎麽如果，終究是假設。

現在結果已經擺在面前了，兩人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過，何甜甜結合兩個人的視頻，對於張躍的做法，心裏卻突然有了個猜測。

她大概明白，張躍為什麽要那樣處置屍體，為什麽要那麽殘忍的對待自己。

“……兩個人的經歷都在這裏，事情就是這樣。”

把視頻內容詳細敘述出來後，何甜甜對周斯年說了一句。

周斯年已經猜到兩人或許以及死了。

但是……想到是這種死法，死後被澆了東西，甚至連屍骨都沒留下，周斯年的手微微顫抖，甚至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我知道了。”

好一會兒，他才對何甜甜點點頭，道：“我這就聯系人，讓他們去張家的別墅看看。那棟房子還留著，原本是想等斐斐成年了，直接轉給他的……沒想到……”

沒想到，那裏竟然是張躍和黎佳人的喪命之地。

還是因為那樣一個……可笑的猜忌。

“……以後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互相瞞著，不要互相騙著。”

默了一會兒，周斯年突然抱住何甜甜，嘆聲氣對她說道。

不信任，懷疑，猜忌……

張躍和小黎這兩個人，毫不客氣的說，就是死於這些東西。

雖然說，張躍情況比較特殊，但是一旦把那種狀態代入到自己和何甜甜，周斯年就覺得心臟受不了。

何甜甜被他突然抱住，還微微楞了一下。

然後很快，她就放松的把下巴放在他的肩窩裏，回抱住這個人。

枕著他寬厚的肩膀，突然覺得特別的安穩。

何甜甜“嗯”了一聲，慢慢點了點頭。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周斯年就拿起手機，給下屬打了個電話。

把地下室的情況說了，讓他到當初立案的警察局報警，順便看看地下室有沒有夫妻倆的遺留物，有的話一定要請回來。

那畢竟是他的好朋友，既然知道他身亡的消息，等國內安定了，總要給他們辦個葬禮。

然後，按照查出來的這些東西，盡快把斐斐的心理疾病治好，再將他撫養成人。

也算對得起跟好兄弟的幾年感情了。

不過，說起斐斐，何甜甜倒是跟周斯年說起了這個猜測。

“……我現在大概明白，當初張躍為什麽突然給你打那個電話，又為什麽選擇那種方式去死了。”

何甜甜說完，周斯年面上並沒有什麽疑惑，也不知是不是跟何甜甜想到了一處。

不過，他很捧場的問道：“為什麽？”

何甜甜看了周斯年的反應，湊過去很仔細的辨認了一下周斯年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麽他到底猜沒猜到，只得放棄了。

狡詐！

她也顧不得去猜了，反問道：“你跟我說說，當初張躍跟你打電話的時候，有沒有說斐斐當時在哪。”

“……在學校。”

不出所料，周斯年回答道：“他跟我說，斐斐在學校。但是根據你看到的，斐斐應該早就被小黎接回來了，他根本不知道兒子就在一旁靜靜看著。我們這些朋友當時趕到的時候，斐斐就在客廳沙發上坐著，整個人都是懵的。可是那時候，兩個大活人失蹤的消息太爆炸，根本沒人註意到斐斐是獨自從學校回來的，還是一直就待在房子裏。”

張躍以為兒子還開心的在上課。

他對不起妻子，就不想再對不起兒子，所以選擇讓自己和妻子靜靜“消失”掉。

這個從小生活在精神病父親陰影下的人，似乎很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

也非常明白，一對失蹤的父母，比殺妻的父親和被殺的母親，聽起來要好聽的多得多。

而他的兒子，在這種刻意的隱瞞下，應該也能夠議論的困擾，開開心心的成長下去。

只是，他考慮到了方方面面，甚至不惜以那種方式死去，卻忽略了關鍵的一點。

他的妻子為了怕他傷到孩子，臨到關頭的時候，將孩子藏了起來。

以至於那樣殘忍的一幕，被這孩子全部看在了眼裏。

“我現在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周斯年苦笑道：“之前知道這孩子去停屍房的時候，我是嚇到了，也考慮了好久，擔心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麽怪癖。卻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可是想想，他或許是把那些冷冰冰的人，跟死去的小黎聯想到一塊去了吧……”

畢竟，孩子的世界總是很直觀的。

當有人告訴他，死去的人最終會去什麽地方的時候，他們會下意識把那裏當做所有人的歸宿。

何甜甜也是一樣的想法。

最開始她還覺得驚悚，想著這孩子為什麽不怕停屍房裏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候絕對沒有害怕，應該是懷著期待去的，期待那裏面有自己的媽媽和爸爸。

只不過最後留給他的，卻只有失望。

什麽都沒有。

“斯年，咱們出去以後，帶他重新去一次吧。”

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何甜甜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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