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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課上課鈴打響,她依舊在那趴著。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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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比較有眼力見, 立即湊了上去:“程總,您在這嘆什麽氣啊?”

程峰有人接話,才松了一口氣,自然而然地把電話裏的事情說了出來:“不就是我家那個,出門接一下孩子而已,居然忘了帶鑰匙,現在家都進不去了。”

周經理哦了一聲:“那得趕緊回去給他們開門啊,哪能讓嫂子和孩子在外面待著。”

對於周一例會上聞霭和程峰的暗中交鋒,大家都是看在眼裏。

此刻都假裝忙碌著,但其實豎起耳朵在那裏靜觀其變。

“哎呀,雯雯,這個東西明天一大早要發出去,你先把郵件草稿擬好。”

“噢,Nancy,你看你發過來的表格有個小錯誤,抓著這點時間改一下吧。”

“小莉,打印機好像有點問題,你過來看一下。”

……

如果說程峰不去的話,部門裏很多人礙於他的身份,也不敢私自去聞霭組的這個局,相對應的,也就意味著程峰不去,聞霭就會被底下的人一起打臉。

聞霭輕笑了一聲,終於回過頭來,像是才聽到他們的話:“哦?聽程總剛才的意思,你家孩子還要寫什麽英語競賽的題?”

程峰趕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算了,讓他們在外面——”

“怎麽可以算了。”聞霭面上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程峰還在那欲拒還迎:“沒事沒事——”

“我之前在國外待了九年,英語雖然說不是拔尖,但教一下小孩子也是可以的,這樣吧,你把嫂子和孩子都帶過來,我在席間還可以給孩子輔導一下。”

程峰:“……”

旁邊的補刀能手小馮微笑:“聞總的英語確實挺不錯的。”

程峰:“……”

過了一會,聞霭才聽到了他牙縫裏擠出的聲音:“那就謝謝聞總了。”

吃過飯之後,程峰黑著一張臉,揪著哭鬧著不肯走,玩的很開心的程家小子最先離開。

聞霭身心舒暢,大手一揮給底下的人包了個K房,讓他們繼續過去嗨歌,然後表示自己先行告退。

底下的人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下,就跟她揮手再見。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聞霭揉了揉眉心,剛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就接到了陸瑾昀今晚的第三個電話。

“還沒回來嗎?”

聞霭嗤笑了一聲:“陸律師,您今天又要給我送什麽合同?”

對方沈默了半秒,聲音無波無瀾:“我來給你送蓋好章的合同。”

聞霭哦了一聲,語氣輕描淡寫:“那麻煩您給我在門縫底下塞進去就好了,謝謝您咧。”

“……”

“你家門縫太小了,塞不進去。”

聞霭直接氣笑了,甩下一句“塞不進的話,那就麻煩快遞過來”就掛了電話,沒再理他。

這人簡直就是在她家住上癮了,每天找著各種理由在她家門口報道,簡直比下班打卡還勤,甚至於還把他的一些日常用品,諸如刮胡刀、筆記本電腦、萬年不變的襯衣西褲套裝給拿到了她家。

聞霭抗議了無數次,他也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繼而該幹什麽幹什麽。

她如果再抗議得激烈一點,他就會慢條斯理地低頭解開袖口的扣子,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下一秒就將她扛到肩膀上,帶回房裏去。

下了車之後,聞霭就著小區裏昏暗的燈光,朝著她家所在的樓棟走去。

她低頭看著手機,無聊地刷著微博。

身後好像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她慢慢地頓在那裏,回頭望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我聽說,夏夢好像快出獄了。”聶希曦幾天前說的話突然在她腦海裏響起。

抿了抿唇,她加快了腳步,繼而感覺到身後的那人腳步也變得急促起來,聞霭手心已經開始冒汗,她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剛解鎖打算給陸瑾昀打電話的時候,就感覺到身後有人撲了過來。

“我終於找到你了……”

聞霭尖叫了一聲,立即拿起手裏的包砸在那人的身上,結果手提包被他一把拽住,扯進了他的手裏,聞霭幹脆扔下了手上的帶子,高跟鞋掉了一只也不管,拼了命地往前面跑去。

後面那人一邊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一邊追了上來。

地上的砂石很多,聞霭的腳被硌得生疼,但她也來不及多想,只能憑著本能不停地往前跑,繼而又有些後悔,她剛才應該往小區門口跑的,這一片老舊的小區,本來住的人就沒多少,她往裏面跑,感覺是把自己逼近了一個死胡同。

跑到拐角處的地方,她直接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她腳下趔趄了一下,仰頭往後倒去,面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對方難道還有同夥?

下一秒,一只大手將她給攔腰抱住,待撞進那人的胸膛,她才像是找回了神志一樣,將自己埋進了那一陣清冽的氣息中,啜泣出聲:“陸瑾昀……”

陸瑾昀緊緊地抱著懷裏還在哆嗦著的女人,眼裏帶著凜冽的寒光看向她的身後,追著她的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剛才跑過來的那一段路,此刻只有風吹過地面,掃起幾片樹葉而引起的唰唰聲。

仿佛幾分鐘前發生的那驚險一幕,完全是她的錯覺。

他低頭,密密的吻灑在了她的額上,眉心,以及耳邊,一遍遍地用收緊的懷抱和低柔的聲音,告訴她自己已經趕來了,她已經沒事了。

派出所裏,夜裏值班的民警稍稍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對面紅著眼眶,眼睛紅腫,沈默不語的女人,以及在她身邊,一直低頭看她,卻又緊抿著唇不說話,只是冷著一張臉的男人。

“所以說聞小姐你看清了對方的樣子嗎?”那民警也有些不耐煩,拿起筆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們兩人中至少來一個人吱一聲。

聞霭打了個寒顫,繼而慢慢地點了點頭:“之前跟對方見過一面……”

**

“行,這個我們已經登記好了,聞小姐拿好您的報案回執,我們稍後有進展的時候,也會再和聞小姐您聯系的。”民警將手中的一張A4紙遞給她,然後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報完案,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陸瑾昀又開著車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停下車之後,扭頭看著她。

聞霭坐在那沒動,單是餘光瞥到外面那一條昏暗的通道,她就不由得用手抓緊了安全帶。

一點都不想回去。

“走吧。”陸瑾昀下車後走到副駕駛這邊,打開門低頭給她解開安全帶,然後朝她遞出一只手:“去把東西收拾一下。”

聞霭睜著紅紅的兔子眼擡頭看他,眼裏還有一絲畏縮。

陸瑾昀眼裏閃著一絲愛憐,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今晚去我那裏住。”

坐在他家裏的沙發上,手裏握著裝著熱水的玻璃杯,她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一些。

“所以說,那人就是那天在春天成餐廳的那個律師?”陸瑾昀坐到了她的旁邊。

聞霭點了點頭:“我記得他的聲音,有點陰柔,擠著嗓子說話,像是剛被閹割的太監一樣。”她頓了頓,“而且他擡頭朝我笑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樣子。”

“他的笑,好惡心……他還想要過來抱我,然後我就把包包砸在他身上……”聞霭說的無序而又雜亂,又擡眼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陸瑾昀接過她手中的水杯,攬著她回到他的房間,哄著她在床上躺下,給她打開了床頭燈,又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睡吧,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剛打算起身,他就感到自己的尾指,被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拉住了。

回頭一看,聞霭呆呆地看著他,眼裏似乎在放空,也不說話,只是拽緊了他的手。

陸瑾昀覆又蹲下身子,啞著聲音哄她:“我不走,我去換一身衣服就過來,好不好?”

聞霭點了點頭,然後就掀開被子,拉著他的衣袖,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

就像是一個過馬路的時候怕走丟的小朋友。

陸瑾昀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拉著她回到床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之前夏夢也是這樣對我的。”聞霭趴在他的胸口很久,久到陸瑾昀都以為她睡著了,就聽到她冷不丁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她就一邊朝我笑著,一邊用高跟鞋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踩,然後又抓住我的頭發,死命地拉……”

她說著說著,又啜泣了起來:“今天晚上,我就很怕,因為那一天,我也是怎麽跑,都跑不出她的笑聲……”

下巴被他輕輕地擡起,她瑟縮的瞳,就撞上了那一雙蕩漾著沈痛的墨黑的眸。

“對不起。”他咬著牙,聲音啞的像是剛從喉裏放出,就已經在空中風幹。

聞霭伸出手,慢慢地摸上了他緊皺著的眉。

“沒關系。”

致姍姍來遲的你。

☆、周五 回信

第二天早上, 聞霭醒過來的時候, 睜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頭的男人。

他似乎已經醒來很久, 膝蓋上還放了一本書,左手垂在床上, 任由自己抱著, 右手閑適地翻著書頁。

感覺到她傳來的動靜, 他垂頭看她:“醒了?”

聞霭點了點頭,又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然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民事審判研究。”

她念了出來之後, 才皺了皺鼻子:“你看這個做什麽?又不是法官。”

陸瑾昀將那本書放到了床頭, 又掀開被子, 將她整個人從被窩裏抱了起來。

聞霭嚇了一跳,單手勾住他的脖子, 唯恐自己掉下去, 男人將她的兩條腿拉到他身後盤好,然後托著她的臀, 抱著她走了出去。

“我爸爸是法官,我偶爾也會看一下他的書。”

聞霭哦了一聲,由著他將自己抱進洗手間,放在了幹燥的洗手臺上, 然後低頭看他給自己擠牙膏。

“那你為什麽不做法官?朝中有人好辦事嘛……你踩著你爸爸的腳印走下去, 應該好走的多。”

陸瑾昀直接將牙刷遞到她嘴邊,聞霭下意識地張大嘴,然後就叼著那一根牙刷, 看他走了出去。

“我喜歡當律師。”

聞霭哼了一聲,從洗手臺上跳了下來,咕咕嚕嚕囫圇吞棗地洗漱完了之後,走出去在餐桌旁坐好。

“我看,你就是怕被別人拿來跟你爸爸作比較,又沒有你爸爸優秀,是不是?”

陸瑾昀已經煎好了雞蛋,用鏟子鏟了起來,放到了烤好的面包片上面,給她端了過來。

“待會我還要去律所一趟,你就在家裏等著,中午我帶飯回來給你吃。”陸瑾昀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只是簡單快速地吃完了早餐之後,從房裏換好衣服出來,跟她說。

看到他手上還拿著一條領帶,聞霭眼珠子轉了轉,拿起紙巾擦了一下手,就赤著腳跳了過去。

“我來給你系啊。”聞霭站到他面前,目光平視的地方,正是他襯衣的第二顆紐扣。

多麽柔情畫意的一面,她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就幻想過很久,以後上了班,就要做一個賢妻良母,當時幻想最多的,就是給陸瑾昀系領帶。

嘿哈嘿嘿嘿。

九年了,她摩拳擦掌。

“你會嗎?”男人有些懷疑的聲音響起。

聞霭仰起頭,眼裏透著不服輸的勁:“怎麽不會了?沒系過領帶至少也打過紅領巾吧?”

“……”

五分鐘後,陸瑾昀對著電梯的鏡壁,將脖上形態醜的可怕的領帶,慢慢地解了下來,又重新整整齊齊地系上。

**

聞霭在家裏刷了兩集電視劇,又打開微博刷了一會,正背著手一臉嚴肅地環視著他的家,打算找點事情做的時候,就聽到了門鈴的響聲。

自己一個人在家,再加上昨晚的事情,聞霭很是謹慎,透過貓眼仔細打量了一會,又回去拿了一根撐衣桿握在手裏,假裝她剛好在晾曬著衣服,慢慢地打開了門。

“請問是聞小姐嗎?”門外還帶著學生氣的男孩笑得一臉的青澀,看到她點頭之後,才遞過來一張簽收單,“這是您的花,請簽收。”

聞霭看著他手中的那一大束紅玫瑰,快速在他遞過來的卡片上簽收之後,就接了過來,抱了個滿滿當當。

客氣致謝之後,她反腳踹上門,低下頭埋在裏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臉上一堆水珠。

媽的。

哼著歌,她回到沙發上盤腿坐好,抹了一把臉,抽出裏面帶著的卡片,卻發現這一次不再是掌心大小地小卡片,反倒是一封密封完好的信。

信封上只是簡單地寫著六個字:

回信。

聞霭親啟。

文縐縐的,她壓著唇角假啐了一口,然後就打開了這封信。

……

“聞霭:

你好,我是陸瑾昀。

很抱歉九年之後才給你回信,因為我也是九年之後才收到了你的信。

看到你給我寫的信,你說你睡了很久很久,才醒過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你走後,我也睡了很久很久,才醒過來。

睡去之前,跟自己說,醒來之後就不要想你了。

醒過來之後,又覺得跟睡前相比,似乎還要想你。

你說,你的爸爸把你給推下山,就是為了拉你去配型。

我就在想,如果我當初在你摔下去的時候把你給拉住的話,是不是就沒有接下來的九年。

你說,你的那個病友,自殺了。

我一邊因她而感傷,一邊後怕,一邊又感恩。

還好你足夠堅強。

你說,你一開始每天都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昨晚我也試了一下,看著懷裏即便睡了過去,依舊不斷抽泣的你,我徹夜未眠。

體驗並不是很好。

你剛才問過我,為什麽不繼承我爸的事業去當法官,而跑去當律師。

當時我只是說我喜歡做律師,沒有對你如實回答,對不起。

因為法官屬於國家公務人員,非公務不能夠出國。

而我心愛的那個女孩,在國外待了九年,依舊淘氣地不肯回來。

我還要出去找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去過巴黎很多次,但我也不知道她住在什麽地方,每次去的時候,我就在不同的地方住下。

我記得她以前說過,她所在的地方,二樓的窗口望出去,一看出去就是一片田野。

所以我就經常到田野邊,一間間地看著旁邊的房子。

我也帶著她給的鑰匙扣,到了埃菲爾鐵塔之下。

原來她沒有騙我,沒有她在面前,念上一段咒語的話,手上的埃菲爾鐵塔,還是靜靜地躺在我的手心。

我就在埃菲爾鐵塔下等了九年,等著我的仙女來給我念魔咒。

很可惜,等了九年,也沒有等到她。

不過還好,你回來了。”

聞霭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眼睛。

剛才那束花真討厭,自己就是聞了一下而已,怎麽沾到臉上的水,怎麽擦都擦不幹凈。

濕漉漉的,討人厭。

門鈴聲再次響起,她擡起朦朧的眼睛,看著墻上的鐘表。

十二點多,那個給自己送午飯的人來了。

她手裏還拿著那封信,鞋子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到門邊,扁著嘴打開門。

討厭死了,這個人,有鑰匙還要按門鈴。

“昀昀啊,爸爸媽媽還怕你不在家……”

門外的兩張依稀有些熟悉的臉,跟門內淚眼婆娑的懵逼扁嘴鴨,面面相覷。

**

聞霭換了一身衣服,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外面在那交頭咬耳朵的陸長風和舒恬,立即以驚人的速度分開,坐在沙發的兩端,中間隔著足以容納兩個成年人的位置。

聞霭:“……”

她尷尬地咳了咳,去廚房裏倒了兩杯水,一杯一杯地遞給他們。

兩人笑著接過,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長得真好看,真人好像比兒子錢包裏的那張照片還好看。

聞霭迎接著這肆虐的目光,在單人沙發上坐下,猶豫了一會,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叔叔阿姨,昨天晚上我遇到了跟蹤狂的襲擊……然後陸瑾昀他出於好心,把我帶回來了。”

舒恬搖頭嘖了兩聲:“我那兒子,不像是個好心的。”

聞霭:“……”

她說完,又緊張地上下打量她:“那你沒傷到什麽地方吧?”

聞霭搖了搖頭:“沒受傷,就是嚇到了一些。”

舒恬舒了一口氣:“現在女孩子一個人在路上走,都得練個跆拳道黑帶,順帶包裏揣著兩瓶防狼噴霧,手上緊攥著電擊棍,還得空出一只手來拿手機,一邊假裝給老公打電話,報告自己的定位。”

聞霭眉心跳了跳,又看到她笑靨如花:“不過沒事,我兒子一個人,能頂上面的全套裝備。”

聞霭:“……”

旁邊的陸長風又慢慢地坐了回來,拿胳膊撞了一下舒恬,示意她收斂一下。

把人嚇跑了,也不知道他們兒子會怎麽橫眉冷對。

舒恬這才正了正臉色,指了一下不遠處的行李箱:“對了,我們這次過來,就是剛從日本回來,受他所托,在日本給他帶了幾本參考資料,都是他喜歡的老師。”

日本……

喜歡的老師……

參考資料……

陸瑾昀,沒想到你是這樣子的人。

聞霭滿腦子的話都沒罵完,就看到陸長風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拉開行李箱,將裏面的幾本厚厚的書拿了出來。

《法窗夜話》。

《Jurist》。

《商事法務》。

“怎麽了小愛,你表情好像有些不對?”陸長風關懷備至的聲音隨著這幾本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書,一起傳了過來。

“沒事。”聞霭虛弱地應道。

等送走了陸父陸母,聞霭癱在沙發上,肚子上重重地疊著三本日文書,在那誠心實意地自我檢討。

齷蹉,實在是太齷蹉了。

陸瑾昀開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沙發上的鹹魚愛。

一動不動,只是微微地擡眼看了自己一眼,又繼續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他將手上的外賣盒放到了餐桌上,慢慢地走過來,看到她肚子上的那三本書,輕笑了一聲。

“我爸我媽來過了?”他將那三本書拿了起來,又將鹹魚翻了翻,將她抱進了懷裏,一下一下地揉著她的頭發,在想要怎麽給她解釋。

要是知道自己故意把她落在家裏,就是等著陸舒二人上門,她估計要把屋子都給掀翻了。

要不先道個歉吧?

聞霭躺在他大腿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紅唇微掀:“我錯了。”

陸瑾昀:“……”

所以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的我,也以為系領帶和系紅領巾是一樣的……

☆、周五 舊景

周六晚上, 小洋樓的門口。

聞霭嘆了一口氣, 跟旁邊的男人肩並著肩, 看著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門。

“你那時候也送我回來過幾次,現在再來有沒有熟悉感?”聞霭撞了一下旁邊一動不動的男人的肩膀。

陸瑾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何止那幾次。”

聞霭楞了半瞬, 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繼而眼裏又有些辛辣發澀。

在自己走了之後, 他來過這裏多少次,又站在這裏多久, 最後又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

“我甚至還上前去敲過門。”陸瑾昀垂眸笑了笑。

聞霭睜大了眼睛:“敲門?”

“當時你家裏人只是派人過來把你的東西給收走了, 什麽也沒說, 轉學的消息還是從老師的口中聽到的, 我就打算來找你要個說法。”

陸瑾昀想起那時候的自己,也是覺得好笑, 他就像是古時候在衙門前想要伸冤的老百姓一般, 不停地以手做槌,以門做鼓,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敲著門。

想要找這個始亂終棄的女人要個說法。

直到最後把手都快敲腫了,一個路過的鄰居才告訴他,這戶人家全家人都搬走了,至於搬去哪, 他也不知道。

聞霭抿了抿唇, 伸出手來拉著他的大手,在自己的手裏晃了晃:“那個時候,如果我聽到了敲門聲, 只要聽到第一聲,我應該會像朱麗葉一樣,直接從窗戶就跳出來了。”

陸瑾昀伸出另一只大手,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腦袋。

還是不要了吧,他們兩個結局太悲慘了。

下一刻,聞霭就揪著他來到了別墅的側邊。

然後松開了他的手,開始摩拳擦掌擼袖子。

陸瑾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作甚?”

聞霭眨了眨眼睛:“你覺得九年沒回來的我,有可能有鑰匙嗎?”

“……”

“所以你不要告訴我,你要爬墻進去?”男人的聲音有些危險。

聞霭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又伸出左手捏了一下他的腮幫子:“哎呀,我的男人怎麽這麽聰明?”

陸瑾昀的心情隨著她的這句話變得雲開霧散,也沒有計較她像哄小狗一樣的動作。

但下一秒擡頭看到並不矮的墻頭的時候,又微微沈了臉色,直接將已經哼哧哼哧像一只綠毛龜一樣趴在墻上的女人給拉開。

“你幹嘛?”聞霭已經一鼓作氣,打算倏地一下往上竄,被他拉開之後有點懵逼。

“就你那小短腿,估計再來兩條腿都爬不上去。”陸瑾昀聲音淡淡,聞霭卻還是聽出了他語裏話裏嫌棄自己的意思,氣得直接伸出降龍十八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不輕不重。

“胡說!我可是42寸大長腿!”

陸瑾昀回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42寸是多長嗎?”

聞霭冷哼了一聲,犟著脖子,又伸出腳來踹他:“不知道!”

陸瑾昀輕笑了一聲,抓住她的細嫩白凈的腳腕,輕輕一拉,面前張牙舞爪的女人就落到了他懷裏。

然後,他就慢慢地轉過身去,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上來。”

聞霭楞了半秒,一邊扭捏著:“這樣不太好吧,怎麽可以直接騎到你頭上去呢?”一邊蹭蹭蹭地按著他的頭,嘿哈一下用力,就跨到了他脖子上。

她的腳明明上一刻還踩在地上,下一秒就變得懸空,根本就沒有給她一個過渡,整個人就拔地而起,瞬間整個人的視野就變得開闊起來,脖子直接越過了墻頭,看到了院子裏的風景。

沒有設防,她只能夠緊緊地抓住手頭能夠抓住的東西,一邊四處張望著,尋找著落點。

這墻頭太久沒有人收拾,都已經爬滿了一片碧綠的爬山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讓聞霭頗有些無從下手。

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聽到了身下陸瑾昀無波無瀾的聲音。

“你要是不想你男人三十而立就禿頂的話,就輕一點力。”

聞霭嚇了一跳,低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陸瑾昀的頭發已經被她死死地抓著,濃黑的頭發一抓一大把,她的力氣還不小,難怪陸瑾昀會開口拯救他的發際線。

她松開手,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順了順毛,又給他把發型給一根一根仔細地捏回去之後,就嚴肅地跟他說道:“我要爬上去了,你要在下面候著,要是我摔下來的話,記得做人肉靠墊。”

陸瑾昀嗯了一聲:“知道了。”

頓了頓,又有些猶豫地補了一句:“你最近好像胖了些。”

然後,他剛弄好的發型,又被女人蹂 | 躪得不像話。

聞霭直接抓住了旁邊的一根爬山虎的藤,用力一揪,那一片的爬山虎立即被她給揪得離了墻,眼前的這一片墻頭瞬間變得清爽起來,聞霭左手使力,按住了墻頭,慢慢地在陸瑾昀的肩膀上站住。

下一秒,她“嘿”了一聲,右腳就直接跨上了墻頭,緊接著整個身體用力,她纖細的身子就這麽整個趴在了墻頭之上。

陸瑾昀感覺到肩上一松,立即擡頭看去,發現聞霭一雙星眸正含笑瞧著自己,還伸出手朝自己招了招手:“嗨,我爬上來啦。”

他才將一直屏著的那一口氣,長長地舒了出去,又朝她指了一下裏面:“裏面不是有一個秋千架嗎?直接順著那個秋千架,爬下去。”

誰知道聞霭趴在墻頭,居然還趴上癮了,對著他搖了搖頭。

“我突然覺得,爬墻還挺有成就感的。”

陸瑾昀聽著這依稀有些不對勁的話,黑著臉看她:“所以呢?”

聞霭瞇著眼睛笑:“所以有事沒事,我都要經常爬一爬,看一下墻外頭的風景是不是更美啦,看一下墻外圖的紅杏在枝頭鬧不鬧啦——”

她還沒“啦”完,就聽到了底下陰測測的聲音:“聞霭,你真當我死了?”

聞霭趕緊閉了嘴。

順著秋千架往下滑,聞霭終於滑到了院子裏,跳到地上之後,她回頭看著這陳舊的秋千架,輕笑了一聲。

她記得當年最後看到它的時候,還是雪白雪白的,剛刷上了漆,還被聞隋海警告短時間內不要過去玩,要等無味漆幹了才行。

結果一別就是這麽多年,上面的漆都已經因為日曬雨淋而又脫落了不少。

走到院子門口,她站在那裏,左手撫著門鎖,朝外面用氣音喊了兩聲:“陸瑾昀,陸瑾昀?”

陸瑾昀已經回到了門口,淡淡地應了一聲。

聞霭咬著唇笑了笑,打開了門鎖,只拉開一條小縫,朝外面露出一只水亮的眼睛:“你不要再來找我了,被我家裏人發現,會打死我的!”

陸瑾昀:“……”

論有一個隨時戲精上身的女朋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陸瑾昀默了默,懶懶地掀起眼皮看她:“沒關系,不會打死我就行。”

聞霭:“……”

打開門讓他進來,她板著臉,還在那裝嚴肅:“你給我小聲一點,趁著他們都睡著了,說幾句話趕緊走了。”

結果下一秒,一雙大掌緊緊地抓住了肩膀,將她的身子一轉,然後,陸瑾昀濕潤的唇舌就覆了下來。

她眼睛還睜得圓圓的,睫毛輕輕地顫抖,感受著頭頂男人鼻息傳來的灼熱,就像是在她身上所有的地方,隔空點了一把火,讓她覺得火熱無比。

良久,男人才放開了她,但依舊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唇角啄著,低頭低著她的額,眉眼裏都帶著笑:“那就趁著他們睡了,趕緊親一下。”

聞霭緊抿著唇瞪他,腮邊的兩個小酒窩深深地陷了下去,陸瑾昀喉結動了動,又低下頭在她的酒窩上分別啄了兩下,才啞著嗓子說道:“好了,再親就要回去了。”

聞霭臉轟地一下漲得通紅,伸出手來推開他,扭頭就往裏面走去。

陸瑾昀低低笑了一聲,在她身後慢條斯理地跟上。

裏面的門倒是沒有關上,聞霭輕輕地一推,裏面的門就開了。

黑夜裏,屋裏一片漆黑,聞霭站在門口,左手還保持著擡起的姿勢,卻僵硬地挺直著腰背站在那,死死地咬著唇不肯進去。

一雙手覆上了她的肩,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耳後響起:“不怕,我在。”

陸瑾昀私下裏去咨詢過心理醫生。

醫生還是建議陸瑾昀能夠把聞霭帶到心理診所裏面去進行進一步的面診,才能夠知道她的情況到底到了什麽程度。

陸瑾昀沈默了很久,才開口問醫生,如何判斷她能否接受下一步的心理治療。

醫生想了一會,就提出了讓她舊地重游的建議。

如果她能夠開始坦然面對觸發她患上抑制性肢體障礙的機關的話,那就代表著她已經從緊閉的心裏,偷偷地推開了一扇小窗。

所以,今天在提出回到這裏來看一下的時候,聞霭沒有多加猶豫的態度,以及回到門口,她還在跟自己開玩笑的樣子,讓陸瑾昀心裏的那根緊繃的弦松了不少。

卻沒想到,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變回到那一副瑟縮的樣子。

就跟昨天晚上,一邊做噩夢一邊小聲啜泣的她一樣。

聞霭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裏的無助不安讓他眼裏也流露出了痛意。

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低聲哄著:“沒事,她已經不在了,你進去看看。”

聞霭小心翼翼地轉過頭,掃了一眼裏面。

“我沒有騙過你,是不是?”陸瑾昀慢慢地推著她,往裏面走去。

懷裏的女人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緊閉著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一些。

一樓客廳的擺設,跟九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樣。

☆、周一 聚眾鬧事

屋子裏一片黑暗, 只有路邊的燈光透過大開的門虛虛地照了進來。

聞霭依稀知道, 當年季昱澤找到自己之後, 跟著而來的警察也直接將在現場的其他非法行醫人員以及夏聞二人都抓了起來。

後面聞隋海被無罪釋放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帶著聞曉搬了家。

也因此導致屋子裏的很多東西, 都依稀還是昨天的模樣。

正對著電視的那張沙發, 是聞霭的最愛, 她最喜歡側躺在上面,手上端著一盤水果, 一邊嚼一邊懶洋洋地看著電視。

桂姐說了她很多次, 她每次都是胡亂應兩聲, 懶洋洋地爬起身, 等到桂姐進了廚房之後,又仿佛被抽去骨頭一樣, 重新躺下去。

她恍惚間有一種自己因為跟同學玩到很晚, 回家之後不敢開燈,就怕被家裏人發現的緊張感。

如果背後的燈光再暗一些, 不要讓她看到沙發上滿布的灰塵的話。

陸瑾昀一直緊緊地貼在她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像是護著她,又像是防止著她後退。

反正也是漆黑一片, 聞霭幹脆閉上了眼, 往前走了幾步,歪頭猶豫了一下,扭頭對陸瑾昀笑了笑:“這裏, 是她綁住我的地方。”

陸瑾昀眼睫輕顫,抿著唇想要拉住她,然後就看到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這裏,她將我從樓梯上拖下來之後,就沒力氣了,像扔一塊抹布一樣,把我甩在這裏。”

思緒瞬間如同湧泉一般浸入了腦海裏,聞霭閉著眼睛,就能夠看到那天的情景在自己的腦海裏重現。

她腳底與地面摩擦著,發出了沙沙的響聲,走到了樓梯那裏,踏上了第一級階梯。

“她直接拽著我的頭發下樓。”

“她把高跟鞋直接踩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感覺我的皮肉都被磨破了,骨頭都露了出來。”

“她扇了我一耳光,我當時腦海裏的嗡嗡聲,幾乎以為半邊耳朵都已經聾了。”

“她——”

陸瑾昀從身後將她抱住,手臂緊緊地圈住她,將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裏。

“不說了,不看了,我們回去了。”男人的聲音,似乎比她回憶的聲音還要沈痛低啞。

聞霭笑了笑,臉頰在他的耳後方蹭了蹭:“沒事啊。”

“陸瑾昀,我以為我連踏進第一步都不敢的,結果我好像比我自己想象的還要勇敢。”

陸瑾昀沒有說話,呼吸噴在她的耳後,有些灼熱。

她一直都很勇敢,無畏地大步往前走。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當年那個明媚的少女,一定會繼續當一個小太陽,持續地發光發熱,照耀著她身邊所有的人。

聞霭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臉頰:“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我們還沒走完呢。”

她又拉著陸瑾昀的手,慢慢地走了上去,沿著二樓的那條走廊,緩緩地走到了盡頭。

白熾的燈光照耀在那把跟棕色的木門看起來風格迥異的大鎖的時候,很明顯地晃動了一下。

聞霭緩緩地用手摸上去,低聲感慨:“難怪當時我怎麽拉,怎麽撞,這一扇門都紋絲不動,原來焊了這麽大一把鎖。”

陸瑾昀伸出手,搭在她的纖細的手上,慢慢地給她滲透以溫熱。

推開了這一扇門,迎面而來的灰塵,讓聞霭不適地閉了閉眼,幹咳了兩聲。

陸瑾昀舉起手,就著手中的燈光看過去,第一次仔仔細細地參觀起她的房間。

她的過去。

聞霭慢慢地走到了床邊,小心翼翼地在床上坐下,然後朝他招了招手:“快過來。”

她指了一下地上依稀還能看得出原來的顏色的書包:“我當時把東西都收好了呢,就等著第二天跟你去圖書館……”

她輕笑了一聲,眼角的淚光氤氳:“結果那一天,我就直接睡到了晚上八點多。”

那真的是她賴得最久的一次床。

陸瑾昀坐到了她旁邊,壓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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