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雪針這邊，本來在醫院裏住著，因著春節，雪針死活不不樂意在外頭守歲除夕，說是晦氣沒好兆頭兒，下一年都不安生。中興看他大姐意志堅決，一時也沒法子，又想他大姐在醫院裏打針調理，也有月餘時光，看她身子還好，只好答應她回去守歲，過了初五再到武漢來，那雪針也答應了。

因著汪雪針回家，加上又要過年，黃小雲也不好再在她四爺屋裏住了，於是也回家來，跟她媽媽說了這段時間住在四爺屋裏，多承她四爺四娘照顧。雪針聽女兒話語裏，對她四爺滿懷感激，便心裏不快，說：“哼，你小孩子家懂個什麽？親戚們說著好聽，顯得他照顧你來了，比方你這次住他家裏幾天，最後還得落個人情在我頭上，這以後不知道在哪裏就要叫我填補出來，你還以為你占了便宜？什麽親戚？說穿了，不過是你來我往，互相弄幾個錢罷了。這是他們看我手裏還有幾個錢兒，虛情假意一下，就想來弄鬼，以後還有你受的呢！”

黃小雲垂著頭，說：“四爺四娘沒說那樣話。”

汪雪針便冷笑一聲，說：“你現在翅膀硬了，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吧？我告訴你，這人活一世啊，什麽好親好戚都是不管用的，只有錢攥在自己手裏才是真的。”又瞥了女兒一眼，說：“就是父母子女，該盡的義務盡了，也沒什麽情分可言。比方說你還沒出嫁，自然什麽都要靠父母，你要聽我的話，那我自然要管你，等你結了婚、嫁出去，我對你這任務就完成了，咱們之間也不過是門親戚而已。我老了，也不用你來管我，逢年過節，你要想來就過來看看我，也不用跟別個那樣顯得多親熱的，假模假式，她自己演得不累，我在旁邊看著都累。”

黃小雲早知自己在她心裏是不作數的，聽她媽媽說這些話，心裏早就麻木了，也就不對她媽媽還有什麽指望，因說道：“人也不都是你想的那樣。”

汪雪針便“哦”了一聲，回過身來逼視著她女兒，說：“你不相信是吧？好，我給你試試，叫你看個清楚明白！”便往裏屋走去，片刻又出來，手裏拿著紅通通一千塊錢現金，晃著說道：“你拿著這一千塊錢去你四爺屋裏，就說我媽媽說了，這段時間你們費心照顧我吃住，這我媽媽回來了，知道了這事兒，叫我拿這錢過來做點補貼。你們費的心思不說，至少房租、吃喝要算錢的，多的沒有，這點錢是我媽媽過意不去，一定要我拿過來請四爺四娘收下。你照我這意思說了，倒看看他們收是不收？”

黃小雲臉上作燒，說：“四爺四娘根本沒這意思的，你這樣子不是叫他們難堪嗎？人家提都沒提這話！”

汪雪針把那錢甩得嘩嘩響，湊近黃小雲說：“哼，你沒拿去，你怎知道他們不要的？”說著臉色慢慢黑起來。

黃小雲知道她媽媽左性又上來了，要是拗著她，只怕自己也沒好果子吃，只好接了這錢，拖著步子慢慢朝她四爺家裏走去。

汪雪針看著女兒走出去，嘴角便抽出了一絲冷笑，這時忽然覺得下腹裏一陣陣刺般痛，頭上也一陣眩暈，便喘著氣，慢慢走到一邊沙發上坐了，心內便有些惶恐不安。

黃小雲踢著腳磨磨蹭蹭走到她四爺屋裏，她四爺四娘見了她都歡喜，連忙把她叫進屋裏，拿了滿桌子的水果零食叫她吃。黃小雲躊躇半晌，最後實在沒了辦法，只好把這錢拿出來，把她媽媽那些話跟她四爺四娘說了一遍。

還沒聽她說完，她四爺黃建業便氣得頭發都豎了起來，她四娘也坐在一邊冷著臉不說話，黃小雲心中有愧，也低了頭。

黃建業便說：“小雲你說，你在四爺屋裏四爺虧待你沒有？”

黃小雲低著頭小聲說道：“沒有的。”

黃建業又說：“當初是你爸爸叫你來我屋裏住，你爸爸是我親弟弟，他說話了，我能不照看著你？這我是看你爸爸的情分，哪個能想著收你什麽房租補貼來嗎？你媽媽腦子裏到底想些什麽東西，拿這錢過來，這是打我們臉嗎？”說著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四娘也在一邊說：“建功當時說我就說不好，那汪雪針什麽樣兒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現在果然弄得吃力不討好。”又對黃小雲說：“小雲吶，四爺四娘對你怎麽樣，你都知道的，你是個孩子嘛，我們就是心裏有氣也不能沖著你撒。不過你也大了，天底下什麽事兒都有個是非黑白，你心裏都得有數兒，也不枉我們照顧你這長時間。”

黃小雲眼睛裏噙著淚，並不知該如何是好，那邊黃建業突然冷笑一聲，說：“算了，既然她認定我們貪她這點錢，我們也是背了賊名兒，不如收了它，免得辜負汪雪針一番好意兒呢！”

她四娘在一旁著急，說：“哎喲，你糊塗啦？這錢咱們哪兒能要呢，叫親戚們知道了，怎麽說咱呢？”

黃建業冷冷地說：“怎麽說咱？怎麽說也是說了，你少廢話！這麽多年，管你做得再好，汪雪針總有些屁話說，咱能怎麽樣？只好她怎麽說咱怎麽來唄！行了，大過年的，不為了這點子事兒，搞得合家不寧。小雲你也回去吧，你攤上了這麽個媽，以後有你好受的。你就跟你媽說，我跟你四娘接了你這錢了，謝謝她一番好意。”

黃小雲眼中垂淚，只好點著頭退出去，這裏黃建業夫妻兩個兀自一肚子悶氣。

雪針身體不適，原本在沙發上歪著的，聽黃小雲說這邊接了她錢，便急慌慌紮掙起來跟她女兒說道：“你看吧，我說得對不對？這世界上哪個跟錢有仇的？你要給他，誰還能不接呢！你說他們照顧你是不是有外心？凡事都沒那麽單純！你以後跟他們打交道，也要用心著，否則吃了暗虧，可別說媽媽沒教你。”

黃小雲心中煩躁，又不敢頂撞她媽媽的，今天是除夕，汪婆子早準備好了飯菜，還好她弟弟黃小雨也沒像往常那樣扯著脖子哭的，除了她媽媽胃口不好，只吃了幾口菜就說要歇息，倒是過了個團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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