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裏就見黃小雲從她屋裏出來說：“我做了B超了，醫生說上邊看不出來什麽東西。”

清華便喜道：“那好啊，就說小姑娘家家的，哪裏能有這毛病？不過做了也不多餘，這下放心了吧？”

黃小雲垂下眼睛，仍是帶信不信，嘴裏嘟嘟噥噥地說：“那會不會是醫院搞錯了的？我想換家醫院重新檢查看看。”

清華跟黃建功對望一眼，心裏都在說，又來了。

黃建功按捺不住火氣，喝道：“人家省婦幼能搞錯吧？你到底怎麽想的？不叫你去檢查吧，你說不管你死活，叫你去檢查吧，這檢查出來沒事也不行，非說人醫院搞錯了，非得檢查出來有問題你才開心是不是呀？哪個人像你這樣啊？沒病非說自己有病的。”

清華也說：“是啊，這醫院哪兒能搞錯呢？這沒病多好，再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吃唐醫生的藥，好好吃飯，什麽事兒都沒有的。”

黃小雲頭微微垂下來，想了想，也不再堅持，就回了她屋裏。

這裏黃建功搖了搖頭，拿出紙筆在桌子上，叫清華在一邊看著，嘴裏說道：“好了不管她了，我跟你說說直銷的事情。”

清華便看他在紙上畫什麽東西，黃建功說：“這直銷吧，也不是什麽新鮮事物，從美國引進來的先進模式，80年代都有了，你知道安利啊、玫琳凱啊、還有完美啊，就是老牌的直銷公司，做得業績好大。這幾個牌子都聽說過的吧？”

清華點頭，又問：“那直銷跟傳統銷售有什麽不一樣咧？”

黃建功便解釋：“傳統的銷售模式是，生產商只管生產產品，一級一級的經銷商，負責把產品送到終端客戶手中。怎麽送呢？一般對超市、賣場、小賣部等地方直接供貨，比如你作為消費者，你在超市買到的任何一樣東西，可能都已經過了幾道經銷商的手。每過一道，這價格就要增加一層，所以最都能到你手上叫你買到的，價格跟它出廠價相比，可能已經翻了幾十倍了，再加上廠家用於廣告的費用啊，超市裏賣場的費用啊，人工的費用啊，所有這些成本加起來，那價格自然水漲船高，都要算在終端消費者身上。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就是這個道理。直銷呢，就不一樣，它是廠家直接面對終端消費群體，就省去了中間一層一層的經銷商的盤剝，因此對終端客戶來說，倒不是個壞事兒。直銷產品又不是非要在超市裏賣的，任何地方，牌桌上啊、家裏啊、咖啡廳啊，都可以進行銷售，所以這房租啊、人工啊這筆成本，也能省下來，”

清華便說：“照你這麽說，這直銷是個好事兒啊，怎麽外邊的名聲不大好聽呢？像安利，人家一聽誰搞安利的，話都不想跟他多說，都躲著走。說是東西死貴，也不見得好用的。哎你剛才說，既然直銷省下來了這麽多成本，那價格應該低下來才對啊，怎麽反而這直銷的東西都是貴得要命呢？別的我不知道，像安利的洗護用品，一瓶兒都是大幾十，快要上百的。”

黃建功笑著說：“那你要想啊，安利那麽貴，為什麽那麽多人瘋了一樣做安利？這直銷的魅力在哪裏呢？”

清華便說：“總不是做直銷能賺錢撒！”

黃建功點頭說：“對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你以為直銷直接面對消費者了，砍去了中間層層盤剝的費用，那價格就能降下來？怎麽可能？它不過是把這一筆費用，用傭金的形式返給第一批消費者而已，錢就叫這些人拿了。如果你只是個消費者，不準備做他的事業的，那你用它的產品就不合算，所以一般用他產品的，都是做安利的人，否則你沒必要嘛。”

清華點著頭說：“就說嘛，那些人做得打爛頭的，原來不過是無利不起早。”

黃建功笑瞇瞇的，又說：“那是應該的呀。比如你去超市買包泡面，你吃了說好，就像你成天老發朋友圈一樣，那不是給他做了廣告啦？那泡面可沒給你一分錢廣告費吧！這直銷也是一樣，你用了說好，也是自然而然地覺得好，你肯定要跟朋友們分享啊，他們要是也喜歡這個東西，願意花錢去買，那你就拿點兒收益唄，這也無可厚非！再比如你去個某個餐廳吃飯，吃完了說好吃，下次介紹其他的朋友也來吃，這餐廳要是搞個直銷的模式，它也應該返利給你的。這就是分享經濟！”

清華便說：“分享是心甘情願的分享，要是帶著目的，那別人心裏肯定不舒服啊！”

黃建功說：“那怎麽辦呢？你現在生活在這個時代，商業社會嘛，人人都有產品，人人都有廣告，這有什麽想不過來的？以後直銷這種形式肯定會越來越多，你自己消費了，分享一下又能賺點錢，哪個不願意？反正你總要消費的嘛，你不可能不買東西。既然總是要買東西，不如就加入到直銷裏邊去。反正以後直銷的多了，也由不得你不做，你不加入到這個裏邊，就得加入到那個裏邊，逃也逃不掉。但是買賣東西麽，總是憑人自願的，有些做直銷的過於強勢了，跟蛇一樣纏著你不放，那也煩人得很。”

清華又說：“那怎麽好多把直銷做成了傳銷呢？”

黃建功又解釋：“直銷是合法、商務部發了牌照的，所以做事情規矩些。傳銷那是不合法沒牌照的，發展市場方面便粗暴些，加入的人群可能整個的知識水平也低些。但是商業模式嘛，說實話都差不多的，總不是就那幾種制度。總是要靠你發展人才有收益的，就是俗稱的拉人頭。”

清華問：“直銷也是拉人頭？”

黃建功說：“可不咋滴？不然怎麽賺錢？”

清華便說：“那想用這種模式做的直接去商務部申請牌照就完了，何必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惹人嫌呢？被抓了還要坐牢！”

黃建功說：“你以為直銷牌照那麽好拿？要交一大筆錢的，就這個門檻，大部分企業都交不起，只有最有實力的才敢有這念頭去交這個錢。你知道得好多？”

清華便問：“好多？”

黃建功伸出一根手指頭，說：“一個億。”

清華便咂舌，黃建功又說：“所以到現在，有牌照的直銷企業才不過100來家，商務部裏都有名字的，要是查不到，那就是傳銷。所以你出來這麽長時間，項目也見了不少，凡是需要做業績拉人頭，只要商務部裏沒名字，就是傳銷沒跑了。但外邊像這樣的項目太多太多了，多數做得不大，引不起政府註意，所以下邊的人還是在吆喝著做。這玩意兒也很矛盾，你做不大吧，你賺不到錢，你做大了吧，警察要抓你。有好些小盤子，一般設計的單子金額都不大，有些人交了錢吃了虧，只當是買個教訓，也不去追究他，所以僥幸就逃脫了。我以前認識個朋友，那是傳銷的老祖宗了，80年代最早開始弄這玩意兒他就在搞，後來就自己開盤子，總不是太貪心了，起的盤子太大，他一個單子就要50萬的，又沒得什麽產品，完全是個空的。他的銀行流水有時一天就能上千萬，你想想可不可怕？那銀行的人查到他賬戶資金往來異常，按規矩他們就要上報，這一查一個準，警察不費力就抓了他。這哥們兒也夠講義氣，跟警察說，警察同志，這罪名兒我都認，要怎麽查我都配合，這事兒啊，全算在我一個人名下得了，我手下那些跟著我幹的，你們就放他們一馬，有這個教訓，量他們以後絕不敢再犯。我要不配合，這賬啊，你們查兩年也查不清。那警察真聽了他的，也沒對他動粗，一直到他在監獄裏都是客客氣氣的。就這樣，那警察光查他的賬務就查了半年多。你說厲不厲害？這哥們兒才出來的，這一出來倒成了傳銷屆的大咖，好多準備走模式的都要請他吃飯喝酒，還要給他咨詢費，看做到什麽程度，法律上擔好大風險，玩到哪一步要踩紅線了，他一清二楚，比些搞律師的都強，這哥們兒也算因禍得福，做一行專一行，也是好玩得很。”

清華聽得津津有味，就抓住黃建功的衣袖說：“那這個人我要見見，哪天我們也請他吃飯。”

黃建功說：“怎麽？你準備自己開個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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